黄宗忠图书馆学教育思想研究*

2021-01-07 01:28肖希明李舒琼
图书馆论坛 2021年8期
关键词:图书馆学武汉大学图书馆

肖希明,沈 玲,李舒琼

0 引言

黄宗忠(1931-2011)先生是20世纪后半叶和21世纪初在国内外有重要影响的图书馆学家、图书馆学教育家。他1955年考入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1958年毕业留校任教,1994年离休。离休后继续从事图书馆学研究,直至逝世。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生涯中,先生留下了10部学术著作(教材)、200余篇论文,内容涉及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图书馆事业、图书馆学情报学教育、图书馆管理、文献资源建设等领域。作为图书馆学教育家,他从1958年立身杏坛,1960年担任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党总支书记,1972年任图书馆学系主任,1984年出任图书情报学院副院长,1988年卸任以后继续执教至1994年,教学生涯长达36年。这期间,他亲历了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跌宕起伏,领导了历史转折中武汉大学图书馆学教育的变革与发展,从而留下了对图书馆学教育的许多思考。

近年来,对黄宗忠在图书馆学领域的卓越贡献、黄宗忠图书馆学思想的研究已有不少成果问世,代表性的成果如吴仲强的《黄宗忠及其图书馆管理学思想研究》、王晓燕的《新世纪10余年黄宗忠先生图书馆学思想述略》、黄筱玲的《继往开来 承前启后——黄宗忠主要学术思想微探》等。但是对黄宗忠的图书馆学教育思想的专题研究尚付阙如。2020年是黄宗忠先生服务终生的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的百年华诞,也是中国图书馆学教育创建百年纪念,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回顾和总结先生的图书馆学教育思想,对于我们继承和弘扬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优良传统,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探索图书馆学情报学教育前行的方向和道路,具有重要的意义。

1 黄宗忠图书馆学教育思想的实践来源

黄宗忠的图书馆学教育思想来源于他长达36年的图书馆学教育实践。这30多年里,中国的图书馆学教育随着风云变幻的中国社会波澜起伏,既有顺利前进、繁荣兴旺的高潮,也有遭遇挫折、萎缩停顿的低谷。在时代大潮的起伏中,黄宗忠的图书馆学教育实践大体上可分为3个阶段。

1.1 初立杏坛经风雨:1958-1965

1958年,黄宗忠留校任教,开启了图书馆学教学与研究生涯。他勤奋思考,努力钻研,工作不久就担任“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社会主义图书馆学概论”等课程的教学工作。他重视教学与实践相结合。1958-1959年,组织系里的师生编写了《武汉大学图书分类法》。1958年,他带领学生下乡下厂实习,广泛调查了浠水的农村图书馆和黄石的工厂图书馆。1960年,黄宗忠被任命为系党总支书记,与徐家麟、孙冰炎等系领导一起着手教学改革,不仅为武汉大学的图书馆学专业重新编制了教学计划,重新编写了部分教材,还将经验推广到全国。黄宗忠向高等教育部提出统一规划全国图书馆学教学计划和教材的建议并被采纳。在他的主持下,武汉大学与北京大学合作重新制定了图书馆学专业的教学计划,编写了《图书馆学引论》《目录学》《读者工作》《藏书与目录》等一系列的新教材,为全国图书馆学专业的教育教学做出很大贡献。1960年武汉大学开办了图书馆学函授教育,在武汉、南昌、长沙等地招收图书馆在职人员入学,学制三年,招生两届[1],为全国图书馆培养了一批专业人才。

这一阶段的图书馆学教育,整体而言是在发展和前进的,但也受到了极“左”思想的干扰,因而在教学内容、教学方式方面不免有时代的局限性。黄宗忠初立教坛,满怀激情投身图书馆学教育,无疑也受到时代大潮的影响。但这段经历对于他树立图书馆学教育要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图书馆学教育要与实践相结合的教育理念,是具有重要作用的。

1.2 困难之中贵坚持:1966-1976

1966 年,“文革”爆发,高等教育首当其冲,与各高校一样,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业也停止招生,教学与科研工作完全停顿,教师队伍几近解散。黄宗忠作为系党总支书记因“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受到严厉批判,并被送去“劳动改造”[2]。1968年,“工宣队”和“军宣队”进驻武汉大学,决定要撤掉图书馆学系,黄宗忠与皮高品、王远良等人据理力争,但图书馆学系还是在1970年被撤掉。1972年,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恢复,并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其时,黄宗忠担任了图书馆学系主任[3]。他全身心投入到学科建设和教学管理工作之中,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带领图书馆学系师生努力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开展教学活动,1972-1976年间图书馆学系培养了学生295人[4]。

“文革”十年,中国高等教育受到严重破坏,图书馆学教育自然未能幸免。但是在面临重重困难的情况下,黄宗忠带领着他的一批同事始终坚守图书馆学教育阵地,使图书馆学教育的基本格局得以维持。这种在困境中的坚守,为“文革”结束后黄宗忠在图书馆学教育中大胆的改革创新提供了信念基础。

1.3 于变局中开新局:1977-1994

1976年“文革”结束,1977年恢复中断11年的高考制度。1978年,一大批通过高考的大学生进入大学校园。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开启了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我国高等教育迈进一个全新的阶段。在这一历史的大变局中,黄宗忠以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业领导者的远见卓识,与彭斐章、傅敬生、严怡民等一道,带领图书馆学系开启了快速发展模式。黄宗忠和他的同事们深谋远虑、屡开先河,在全国范围内率先革新图书馆学专业的教学内容,创办了全国第一个科技情报专业、第一个图书发行管理学专业,复建了档案学专业,建立了完善的学科体系。1984 年成立了全国第一家图书情报学院——武汉大学图书情报学院。在此期间,黄宗忠依旧十分重视专业课教学,一直主讲“图书馆学基础”“图书馆管理学”等专业核心课程,并先后出版了《图书馆学导论》《图书馆管理学》《文献采访学》《文献信息学》等教材与著作,其中《图书馆学导论》荣获国家教委颁发的“全国优秀教材奖”。他于1979年开始招收“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和“图书馆管理学”两个方向的研究生[5],至1994年退休,一共为国家培养了33名硕士研究生。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是中国一个意义深远的历史转折年代,也是新中国图书馆学教育第一个黄金时期。黄宗忠是这个年代图书馆学教育的主要领军人物之一。他关于图书馆学教育的很多理性思考,都来自于这一时期内容宏阔而又鲜活生动的图书馆学教育实践。

2 黄宗忠图书馆学教育思想内容体系

2.1 图书馆学教育关系到国家科学教育和文化事业的发展

1955年,黄宗忠选择图书馆学作为他的高考志愿之时,就对图书馆与社会的关系有自己的认识。他认为图书馆是人类知识的宝库,是学校教育之外的学习场所和教育机构,图书馆事业发展关系到全民科学文化水平的提高[5]。留校工作后,他始终关注着图书馆学教育与社会的互动关系,努力使图书馆学教育与国家的政策方针保持一致。他认为加速图书馆队伍的革命化,对于提高和改进图书馆的工作非常重要[6]。在“文革”中,图书馆学专业教育的存在遭受质疑,他明确表达观点,认为国家不能没有图书馆,图书馆事业是国家的重要文化事业,而图书馆需要专业的人才去管理,图书馆学教育必须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3]。改革开放后,他提出要实现中国图书馆的现代化,提高全民的科学文化水平,培养一支一定数量的、政治思想好的、业务水平高的图书馆干部队伍非常重要。图书馆学教育是基础,可以为图书馆的发展提供干部保证[7]。1979-2010年,他先后多次发表文章回顾和展望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多次强调加强图书馆队伍建设,提高馆员素质,是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重要条件[8]。

黄宗忠秉持图书馆学教育事关国家科学教育和文化事业发展的教育观念,提倡图书馆学教育应该适应国家的国情与需求,并努力推动着中国图书馆学教育事业的发展壮大。

2.2 创新学科体系是信息时代图书馆学教育发展的方向

黄宗忠长期担任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的领导。1973年,他随中国图书馆代表团赴美访问考察,目睹了美国图书馆采用的先进技术,也感受了国外图书馆学教育的先进理念,深受启发。面对世界新技术发展潮流,黄宗忠意识到传统的图书馆学学科体系和教育内容已经不适应图书馆现代化的发展。因此从1974年起,他就带领同事开始探索图书馆学教育的改革和新的学科发展方向:一方面加强图书馆学系本身的建设,修订教学计划,新开设“图书馆现代技术”“图书馆管理学”“比较图书馆学”“计算机在图书馆的应用”“检索语言”“科技文献检索”“缩微资料与视听资料的存贮利用”“文献保护学”等课程,并建立现代技术、视听资料、缩微复印、图书保护等实验室,引导图书馆学教育从传统走向现代化;另一方面,他致力拓宽图书馆学教育的学科体系。从1977年起,图书馆学系先后引进严怡民、张琪玉、王昌亚等优秀的情报学专家,在全国率先建立了科技情报专业,并创立了计算机实验中心。1983年,他与彭斐章、傅敬生、孙冰炎等一道,促成图书馆学系与新华书店合作建立图书发行管理学专业[9];1984年,图书馆学系重建了档案学专业,创建了武汉大学图书情报研究所。同年,成立了武汉大学图书情报学院。自此,图书馆学系由1个专业、1个系,演变成4个专业、4个系。从图书馆学系到图书情报学院,学科门类逐渐齐全,学科体系不断完善,开拓了信息时代中国图书馆学学科体系多元发展的新局面。

1986年,黄宗忠敏锐地察觉到“图书、情报、档案一体化”的趋势,提出图书、情报、档案三个学科的教学有共同的基础和内容,要及早进行教学体制改革,实行“一体化”教学,培养“一体化”的通才型人才[10],这一提法广受关注,为“图书、情报、档案”学科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

黄宗忠以极具前瞻性的国际视野,引领中国图书馆学教育的改革与创新,追赶世界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趋势,为信息时代中国图书馆学的学科发展探索了新方向。

2.3 创新学术体系是图书馆学教育内容改革的核心

黄宗忠注重对图书馆学的研究。他认为开展图书馆学研究,创新学术体系是图书馆学教育的基础,只有加强对图书馆学的深入研究,教育质量才会提高[7]。黄宗忠始终坚持以科研带教学,以学术研究支撑和促进教学内容的改革。

黄宗忠的学术成就主要在以下几个领域:在图书馆学基础理论方面,20世纪60年代,黄宗忠连续发表《关于图书馆学的对象和任务》《试谈图书馆的藏与用》《对图书馆学几个问题的初步探讨》等文章,提出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矛盾说”,认为图书馆藏与用的矛盾就是图书馆学特有的研究对象。这一理论从哲学层面,运用科学的方法论研究图书馆学理论,不仅深化了图书馆学理论内涵,而且丰富了图书馆学的教学内容。1988年,《图书馆学导论》出版。这是他通过长期的教学和科研积累,开拓性地运用现代科学方法,全面而系统地阐述了图书馆学理论的扛鼎之作。该书不仅为图书馆学教学提供了经典的教材[11],也向世界打开了中国图书馆学的大门[12]。在图书馆现代化方面,1978年,黄宗忠率先在国内开展了图书馆现代化问题的研究,并提出了图书馆工作的标准化、图书馆组织的网络化、图书馆技术的自动化、图书馆学研究的系统化等内容,认为开展图书馆现代化研究是新时期图书馆学的重大课题[13]。这一前瞻性的研究成果为图书馆学教育课程的调整提供了方向。在图书馆管理理论方面,黄宗忠立足于我国图书馆管理的实践,将中外管理理论应用于图书馆管理,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图书馆管理理论体系。他的图书馆管理思想全面系统且不断创新,在较早一批研究图书馆管理理论的学者中,他的发文最多,论文的整体水平也较高[14]。他的著作《图书馆管理学》,不仅为中国大陆图书馆教育提供了一套优秀的教材,也在中国台湾地区出版,获得海峡两岸图书馆界认可[15]。在文献资源建设领域,黄宗忠的著作《文献信息学》是我国文献信息学建立的标志之一[16],是文献信息学的开山之作。该书内容丰富、论据充分,是一部集国内外文献信息学理论成果的概括性、总结性著作[17],为文献信息学学科发展提供了教学内容。他的另一部力作《文献采访学》,系统地论述了文献采访工作和文献采访学,开拓性地介绍了古今中外文献采访工作与文献采访学的理论和实践[18],为文献采访学的教学提供了教材。

不难看出,黄宗忠的研究具有开拓性、创新性和广泛性,其研究成果不仅填补了国内图书馆学的多个领域空白,而且为图书馆学的教学提供了大量学术资源,这些资源以论文、讲义、教材、著作等形式直接作用于图书馆学教育教学之中。

2.4 图书馆学教育要采用多种人才培养模式

改革开放后,我国图书馆事业进入繁荣发展的全新时期,图书馆事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黄宗忠十分了解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短板,提出要学习和借鉴国外的经验,为我国图书馆学教育改革提出重要见解。针对教育结构改革,他提出应改革单一的教育模式,采用多种形式、分层次、分系统地培养各种人才,即正规教育和在职教育兼顾,开展本科、专修科、研究生、中专等多层次的图书馆学教育;根据条件,分初级、中级和高级进行人才培养,建立比较完善的图书馆学教学体系,按照不同行业图书情报工作的特点,培养适应不同需要的人才。针对学位制度改革,他提出扩大研究生教育规模,培养“双学士”或“双硕士”学位的专业人才,努力创造条件培养博士学位研究生;对于图书馆高级业务人员、图书馆管理人员、大学图书馆学系或专修科师资等三类职业需求,可以有针对性地采取不同的培养方式。针对教学内容体系的改革,他提出改革传统图书馆学教学内容,逐步建立起图书馆学、情报科学、计算机科学相结合的新教学内容体系。另外,他还针对改进大学图书馆学本科教育、图书馆在职人员的继续教育、图书馆学专业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提出了改革建议[19]。黄宗忠认为,图书馆学专业人员的培养只有分出档次,才能满足不同类型、不同层次、不同工种或岗位图书馆工作的需要[20]。

黄宗忠对图书馆学人才培养的全面规划和研究思考,对我国图书馆学教育体系的完善与发展起来建设性的作用。

2.5 图书馆学教育要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黄宗忠注重图书馆学教育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他认为图书馆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图书馆与社会的方方面面均有着密切联系。只有关注社会,参加社会实践,才能使学术研究贴近社会,从社会和实践中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这样的教学和研究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1961年,面对“大跃进”、三年困难期间图书馆出现的很多问题,他自费到上海、大连、鞍山、长春、沈阳、哈尔滨、北京等地进行调研,写出的《论图书馆的藏与用》产生了较大的影响。70年代武汉大学图书馆和图书馆学系实行馆系合一,他曾在图书馆从事具体业务工作,因而有了图书馆工作的实践经验[21]。70-80年代,他两次赴美访问考察,时间长达数月,参观访问了美国的许多公共图书馆或大学图书馆。他在考察调研后产生了一大批学术论文和著作,数据翔实,案例丰富,绝对不是闭门造车的产物,而是图书馆生动丰富实践的总结和提炼。而他又将这些研究成果充实到他的教学内容之中,从而使他讲授的“图书馆学导论”这样一门在很多人看来比较枯燥的理论课程,颇受学生好评。

离休后他赴美探亲一年,每到一地,他必参访当地图书馆。而后,他又将自己的观察与思考写进论文,为后来者的教学提供丰富的资料和案例[22]。黄宗忠还积极为学生创造实践的条件和机会。为了使图书馆学教育能够面向未来图书馆的人才需求,在他的领导下,系里相继建立了计算机实验室、文献档案保护实验室、视听实验室、缩微复印实验室等基础设施供学生学习实践。他通过聘请国内外、校内外专家到学校进行交流、访学和授课,把握国内外行业前沿、扩大学生视野、增强教学质量;对研究生的教育,他要求学生在开展课题研究时,不仅要查阅大量中外文资料,还要实地开展调查研究[23]。黄宗忠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育理念,为学生的学习与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

2.6 师资队伍建设是提高图书馆学教育质量的保证

师资力量是高校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最重要保障条件。黄宗忠认为,师资队伍的建设是发展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一个核心问题,需要作为重点进行规划[19]。黄宗忠关于师资队伍建设方面的思想主要围绕在师资选拔、考核和在职培养三个方面。在师资的选拔方面,他针对80年代初期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师资短缺、质量急待提高的现状,提出要扩大师资队伍,同时要认真挑选教师,提高选择教师的标准。他还认为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不仅需要图书馆学专业的人才,还需要广泛吸收外专业的人才,要从知识结构、专业结构和年龄结构等方面加以改善。他根据当时实际情况,提出应逐步由选择优秀大学本科毕业生转向选择获得硕士学位的研究生担任大学本科或专科教师。在教师考核方面,他鼓励教师积极开展科学研究,建议规定教师在3-5年时间必须拿出一些科研成果或学术论文。在教师提职中要注重学术水平,师资要注意交流,并对教师实行退休制度,以利于新生力量的成长、教师队伍的更新[19];在教师在职培养方面,他建议采取脱产进修、参与教学和工作实践、进行科学研究与教材编写、国外进修、调进外专业人员并通过图书馆学专业知识或外语方面的培训等途径来提高教师水平[7]。

黄宗忠重视师资队伍建设的教育思想和对教师选拔、考核、培养等方面采取的措施,为武汉大学图书馆学教育培养了一批素质过硬的优秀教师,也为图书馆学师资队伍的良性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2.7 图书馆学教育既要国际化又要本土化

黄宗忠认为我国图书馆学教育既要跟上国际发展的步伐,又要坚守中国特色。20世纪70年代末80 年代初,在国家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他一方面通过“走出去”了解国外图书馆学和图书馆事业的最新进展。在他的努力下,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派出大量教师、毕业生(准备留校任教)到国外学习和参观,使国内图书馆学教育能紧跟国际形势。另一方面,他采用“请进来”的方式,通过邀请国际知名专家来校讲学和授课、聘请国外专家为兼职教授、举办国际学术会议等方式,加强与国外图书馆学教育界的联系与交流[5]。可以说,在当时人文社会科学的各学科专业中,图书情报学与国外的交流是比较活跃的。这种国际交流机制一直延续至今。

在加强国际化的同时,黄宗忠也极力倡导立足于中国本土实际情况,发展中国特色图书馆学教育,开启中国图书馆学教育的现代化改革之路[1]。他指出外国图书馆学的教育经验,可以学习和参考,但不能照搬照抄,要根据实际条件来发展本国图书馆学教育事业,建立中国特色的教育体系[19]。在学制改革方面,他并未照搬美国图书馆学以培养硕士研究生为主的办学模式,而是以我国图书馆学教育实际情况为依据,主张在较长的一段时期里,我国图书馆学教育仍要以大学本科为主,辅之以专修科、中专、硕士学位研究生以及“双学位”制教育。在创新学科体系方面,受到美国情报学教育的影响,他与同事在国内开设了科技情报专业,但他认为美国情报学的培养方式并不符合我国的实际,力排众议提出以计算机应用、图书馆自动化及情报检索为主体的现代情报管理人员的培养模式[3]。在教学内容革新方面,20世纪60-70年代,国外图书馆学教育进入传统技术与现代技术相结合的阶段,普遍增设情报科学、计算机科学、现代管理理论等新课程[24]。黄宗忠通过分析我国图书馆事业现状,指出图书馆现代化是既定目标,但我国图书馆仍处于传统技术阶段,并不能一味地将图书馆学教育向电子计算机情报科学方向发展。他主张我国图书馆学教育不能一刀切,应根据教育层次、教学单位性质的不同,采取部分教学单位课程内容维持不变、部分教学单位增设新课程、部分教学单位采取情报科学与计算机科学相结合的三种新型人才培养模式[19]。

黄宗忠既具有国际化的视野,又立足中国本土实际,使武汉大学图书馆学教育在改革开放的年代焕发了勃勃生机,引领了中国图书馆学教育国际化与本土化融合的发展方向。

3 黄宗忠图书馆学教育实践与思想的当代启示

3.1 从事图书馆学教育要不忘初心,信念坚贞

黄宗忠先生抱负高远的理想追求和深沉的家国情怀,立志为国家培养图书馆学专业人才,一生奉献于图书馆学教育与研究,不图名利,甘于奉献,初心不改,信念坚贞。他对图书馆学的热爱、对知识的追求和对学术的敬仰凝聚在言传身教中,被称为“图苑的一面旗帜”。他超前的图书馆学教育思想对今天的图书馆学教育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进入21世纪以来,世界图书情报学教育在新的信息环境下面临着改革与创新的课题,于是以整合所有与“信息”有关的学科教育为目的的“iSchools运动”在欧美应运而生。然而iSchools运动“去图书馆化”的趋向也日益明显。近年来中国的图书馆学教育中出现了部分追逐潮流,模仿英美的现象[25]。“其实iSchools的特色和优势,就在于它不仅重视信息和技术,更重视信息领域研究中‘人’的因素,融合了图书馆学的人文传统和价值理性。如果iSchools淡化‘图书馆’的色彩,那么它的特色和优势将不复存在。”[26]放眼今天的中国,图书馆事业是如此生机勃勃地存在于我们的社会生活之中,成为人民向往的美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建设文化强国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为国家图书馆事业培养人才,既是黄宗忠等一代图书馆学人的初心,更应该是当今图书馆学教育肩负的神圣使命。今天从事图书馆学教育的人们,理当继承和发扬黄宗忠等老一辈学人挚爱图书馆事业和图书馆学教育的情怀和格局,以为国家培养更多的图书馆学专业人才为己任,坚守中国图书馆学教育阵地,矢志不渝,不负使命。

3.2 图书馆学教育要与时俱进,守正创新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知识在更新,图书馆学教育也必然要跟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不断改革创新才具有生命力。作为新中国培养起来的第一代图书馆学人,黄宗忠最早进入了图书馆学教育领导者、管理者的行列。他思想敏锐、视野宏阔,能深刻洞察图书馆学教育面临的环境和形势的变化,及时调整图书馆学教育的专业设置、教育模式和教学内容,以适应国家和社会需求的变化。他是新中国最早一批考察西方当代图书馆事业和图书馆学教育发展的学者,率先将国外图书馆学教育的先进理念和教学模式引入我国,并以武汉大学为基地,做大做强了图书情报学科。

今天图书馆学教育面临的是一个更加快速变化的信息环境和社会需求环境,因而也更加需要我们审时度势,变革和创新图书馆学教育的模式。2019 年,教育部提出了新文科建设战略,新文科要求“突破传统文科的思维模式,以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为主要途径,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推动传统文科的更新升级”[27]。图书馆学教育应充分利用新文科建设契机,进一步转变教育观念和人才培养模式,主动推进图书馆学与一级学科中其他学科,以及与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等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面向更宽广的信息职业培养人才。同时,图书馆学教育要在改革与发展中处理好弘扬学科传统与跨学科交叉融合的关系,坚守图书馆学的核心内容,坚守图书馆学教育的人文传统和价值理性,重视对学生社会责任感和职业认同感的培养。

3.3 教学与科研同等重要

教学与科研,对高校来说犹如车之两轮,缺一不可。高等学校以人才培养为中心,但培养高质量的人才,必须以高水平的科学研究为支撑。只有将创新性的科研成果融入教学内容中,将先进的反映学科发展前沿的知识传授给学生,才能保证人才培养的高质量。因此,教学与科研应该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黄宗忠就是教学与科研齐头并进、相得益彰的典范。从毕业留校任教到离休,他始终站在教学第一线,30多年里执教的主要课程就是“图书馆学基础”(或“图书馆学导论”),教育对象从研究生到本科生、函授生,可谓作育英才无数。他把这门课程建设成了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业的一门品牌课程、经典课程。同时,他也在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领域耕耘了40余年(他离休后仍笔耕不辍,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发表的200多篇论文中,大部分是关于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研究。他的《图书馆学导论》是国内图书馆学界公认的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经典著作。40年间他一直站在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前沿,提出许多具有原创性的学术观点,在海内外图书馆界产生了重要影响。

黄宗忠这种将教学和科研放在同等重要位置的思想和实践在今天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近年来,由于教育评价体系、人才评价体系出现偏差,高校较为普遍地存在“重科研、轻教学”的现象,影响了人才培养的质量。因此,我们今天应该学习和继承黄宗忠的教育思想,正确处理教学和科研的关系,做到教学和科研相互促进,一样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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