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过敏性结膜炎的中医治疗

陈立浩，姚小磊，彭清华，，张舒燕，姚震

过敏性结膜炎（allergic conjunctivitis，AC）是一种以眼痒为主要临床症状的疾病，同时可伴有结膜充血、异物感、结膜囊分泌物增多等症状[1-2]。现代研究[3]认为，眼部瘙痒感主要来自于过敏原对结膜的刺激产生超敏反应，从而导致此病的发生[2]。本病西医的常用治疗方式为抗过敏[4]，但单纯西医治疗不能完全满足临床需要。一项Meta 分析[5]显示，中医药治疗AC 临床疗效优于西医，作用持久且不易复发。本病在中医学属“目痒”范畴，又被称为“时复目痒”或“时复症”。AC 多由风邪所致，可从风论治[6]。本文从中医学角度出发，将AC 的治疗方案介绍如下。

1 从风论治，辨病为主

AC 发病的季节性明显，春、秋季及季节转换时高发。现代医学[7]认为，春秋两季本病高发的原因是花粉过敏。中医学则认为春秋多风，其病因是风邪侵袭于目[6]。季节变换时，温差变大，邪盛正虚，加之未避风邪，故而易患过敏性疾病。风性轻扬，易袭高位；而眼在五官之中居于高位，易被风邪所侵。此外，AC与图雷特综合征、暂时性抽动症[8-9]显著相关，这两种疾病均以抽动为最主要症状。中医学亦认为，抽动症与风邪关系十分密切[10-11]，从侧面佐证了AC 与风邪致病的相关性。

风性善行，AC 患者通常会有痒如虫行感，本病在治疗上须注意祛风。湖湘张氏中医眼科流派张怀安就有“治疗外障，祛风为先”的学术思想；眼科名医韦企平教授、喻干龙教授[12]等也都从风论治AC。从风论治时复目痒由来已久，《审视瑶函》《世医得效方》均载有治疗此病的专方为驱风一字散。其中《审视瑶函》[13]记载：“痒如虫行，病属肝心……驱风一字散治目极痒难忍”，又有《世医得效方》[14]记载：“眼痒极甚……宜服驱风一字散”。该方包含制川乌、羌活、防风、荆芥、薄荷等驱风或解表祛风的药物，配伍得当，疗效确切。

2 病证结合，同病异治

2.1 有表证者，先治其表

有表证者，须先治其表，治表则应首辨寒热。若患者目痒且伴明显的太阳表证时，使用驱风一字散可能效果不甚理想。驱风一字散立法旨在祛风，方中药物大多为辛温，兼有辛凉之品。对于表证明显的患者，则应该根据风寒、风热的不同，分别施以更具有针对性的方药。

2.1.1风寒 许多AC 的患者伴有过敏性鼻炎，称之为鼻结膜炎[15]。此类患者若伴风寒表邪，可表现为眼痒，伴鼻塞、流清涕、打喷嚏等症，风寒侵袭，则应发散风寒。值得注意的是，临床上大多数鼻结膜炎患者的症状反复发作，病程较久，久病及肾，肾阳不足，表里俱病。麻黄附子细辛汤中药物包含麻黄、炮附子、细辛，治疗此病有较好疗效。麻黄发散太阳风寒，炮附子、细辛可温少阴里寒，太阳、少阴互为表里，相须而治，表里双解。临床研究[16]证实，麻黄附子细辛汤可以治疗此型AC，并且具有良好的长期疗效[17]。有基础研究[18]显示，该方联合耳穴可以降低血清及泪液血清嗜酸粒细胞阳离子蛋白、组胺及白三烯B4的含量。另外，有研究者[19]对比了该方联合抗过敏治疗方案同单纯抗过敏方案的疗效，得出了前者更优的结论。

2.1.2风热 若患者同时伴有风热表证，可表现为眼痒，伴咽痛、流黄涕、口渴等症，可使用银翘散治疗本病。银翘散中包含金银花、连翘、竹叶、荆芥、牛蒡子、薄荷、白芷等大量疏风清热药物，能够疏风清热解表，方证对应，可获良效。

2.2 无表证者，需审他因

风为百病之长，易与他邪相合。在AC 的致病因素中，风邪可挟火热邪气、湿邪[20]；此外，久病多虚，虚而生风，所以致病因素还包括血虚、气虚、阴虚等。在治疗AC 时，首先以祛风为主，代表方剂为驱风一字散。还可根据患者全身症状合理增加药物，如泻火、祛湿、养血、补虚扶正等方药。

2.2.1祛风泻火 《审视瑶函·目痒》[13]记载：“痒有因风因火……而痒者”。因此，火邪也能导致AC。本病病位主要为肝、心，因此病因主要为肝火、心火。患者心火重可见口舌生疮、小便短赤，肝火重可有口苦、咽干，心肝火旺的舌脉可表现为舌红苔黄有芒刺，脉数。应在疏风清热方——银翘散的基础上，加蒲公英、莲子心等泻肝、泻心药物。

2.2.2祛风除湿 湿邪可分外湿和内湿两种。若患者只是外湿，单纯应用祛风药，即可开腠理，使水气向外发散，达到祛风胜湿的目的。但是如患者内湿严重，眼部见分泌物粘腻，局部溃烂或眼睑部的水肿明显，大便粘腻，体倦身重，；舌苔胖大、水滑，有齿痕，脉涩。则应合理选择渗湿、利湿、燥湿药物。

2.2.3祛风养血 《审视瑶函》[13]云：“痒有因血虚而痒者”。血虚生风，亦可导致目痒。血虚者可见头晕、目眩等症，舌唇色淡，脉细弱。除此之外，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21]。祛风方剂中一般都包含理血药物，如驱风一字散中包含川芎，消风散包含当归。因此，在治疗AC 的主方基础上，加入当归、川芎等一两味理血药物，更有利于祛风止痒。

2.2.4祛风扶正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如若患者体虚，则应固本培元，防邪外侵。反复发作过敏性疾病，病程较长的患者可见虚证。肺气虚可在处方基础上合玉屏风散；脾胃气虚者可合补中益气汤；肝肾阴虚者可加六味地黄丸，肝肾阳虚者再加炮附子、桂枝；气阴两虚者，可合生脉散。

2.3 审察四时，天人相应

中医药学是时间医学[22]，很多疾病都可以从时间角度论治。美国的一项研究[23]显示，AC 患者中季节性AC 占比超过90%，可见该病季节性十分明显。其实，早在《金匮启钥·时复论》一书中就记载了AC的季节性发病规律，并根据发病季节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的方剂来治疗此病。原文记载：“治法发于春者，宜服洗肝散；发于夏者，宜服洗心散；发于秋者，宜服泻肺汤；发于冬者，宜服六味地黄汤。”[24]具有一定的临床启示，但切不可机械照搬。具体使用仍要辨证论治，以保证理法方药的连贯性。

中医可从发病时期所处季节“春、夏、秋、冬”的不同来加减化裁处方中的药物。春季对应肝脏，AC患者易肝气郁结，这时应疏肝解郁以升发肝气，可在处方中加入疏肝药物，如柴胡、枳壳、郁金等。夏季对应心脏，AC 患者易伴心火上炎之症，应在处方中加入清心药物，如莲子心、栀子等。秋季对应肺脏，此时天气干燥，患者易伴有肺火灼津之症，应在处方中加入清肺养阴药物，如桑白皮、麦门冬等。冬季对应肾脏，此时万物封藏，患者若虚火上炎，可在处方中加入滋阴补肾药物，如生地黄、熟地黄、黄精等。

3 中西互参，以增疗效

现代医学[25-27]认为，导致过敏性疾病的过敏原众多，其中常见的包括花粉、尘螨等。积极寻找过敏原有益于AC 的治疗。目前，治疗方案一般可分为抗组胺治疗[28]，其他药物治疗（肥大细胞稳定剂、免疫抑制剂、糖皮质激素、非甾体抗炎药）[29]及变应原免疫疗法[30-32]等。针对螨虫，可以使用强脉冲光疗法，外用茶树油制剂[33-34]等更具针对性的治疗手段。

当患者眼部急性瘙痒或久治不愈时，可以考虑结合现代医学的常规治疗手段，必要时应用糖皮质激素类滴眼液。糖皮质激素治疗本病见效较快，适用于难治性AC 患者；但是存在药物依赖性、停药反复，长期适用易导致药物性青光眼、白内障及眼部免疫功能下降。因此，医师要合理应用糖皮质激素药物，叮嘱患者用药不能过久。审慎对待副作用大的治疗手段，短期使用以治其标，配合中医标本兼顾。

4 小结

AC 以辨病为主，从风论治。在此基础上，根据具体情况的不同，病证结合，同病异治。驱风一字散在不同眼科古籍中被提及可以治疗AC，是治疗本病的主方。对于伴有明显寒热表邪的患者，宜先解表邪，可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久病的风寒型AC；使用银翘散治疗风热所致的AC。

此外，眼科医师可以根据临床实际，使用驱风一字散加除湿、养血、扶正药物。根据AC 发作的季节性，可分别在主方中加入疏肝、清心、敛肺、补肾的药物。中西医两个学科对AC 的认知不同，治疗迥异。综合中医、西医两种治疗方式，或可提高治疗的有效率，需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