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新动向与中国的应对论析

叶圣萱

内容提要：在“脱欧”背景下，英国需要在世界范围内与其他重要的地区和国家建立起紧密联系，从而实现其“全球英国”的战略构想。随着印太地区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影响力的快速提升，英国通过“转向印太”，加强对印太地区的介入力度，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安全、政治、经济和文化动因。为了有力维护和拓展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利益，英国采取了以下策略：加强与印太地区伙伴的安全纽带，强化在该地区的安全部署；夯实与印太地区国家和国际组织间的政治联系；扩大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往来；增进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给中国及地区安全造成一定影响。对此，中国应采取以下应对策略：积极加强与英国之间的战略沟通与对话；防范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家在印太地区拉拢英国来共同采取针对中国的联合制衡；与地区其他国家一道携手推动“印太秩序”向着公正、合理、稳定的方向发展。

在大英帝国时期，英国的宏大战略包含两大目标。一个目标是防止任何一国主宰欧洲大陆，为此英国积极扮演平衡者的角色。另一个目标是保证通向大英帝国最遥远角落的航道畅通无阻。为此，英国四处建立基地，并派军队驻守在地中海、苏伊士运河和波斯湾等地。由此，英国牢牢控制住印太地区关键的战略枢纽，在该地区建立起排他性和垄断性的霸权体系。①[美]罗伯特·利伯：《英国：衰落与复兴》，载[美]罗伯特·帕斯特编：《世纪之旅：七大国百年外交风云》，胡利平、杨韵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7—38 页。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衰落的大英帝国没能保住其摇摇欲坠的世界霸主地位。由于战后英国的经济地位大大下降，难以阻止殖民地独立。因此，英国采取了比较务实的非殖民化政策，在维持英联邦体系的条件下，允许印度和巴勒斯坦等殖民地和托管地独立。①倪学德：《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英国外交政策的演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86 页。伴随着综合实力的削弱，英国在印太地区的殖民地相继独立，大英帝国也逐渐沦落为空有全球抱负却只有地区实力的国家。

“冷战”期间，英国的衰落使其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地位迅速下降。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的爆发显示出英国再也没有能力违背美国的意志在海外进行重大干预。20世纪60年代末，英国政府推出了统筹印度洋和太平洋防务的“印太战略”，解决本问题的根本方式是将英国在西南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的主导地位移交给以美国为首的盟友。②彭永福：《英国印太战略的缘起、演变及结果（1964—1968）》，载《史林》，2019年第5 期，第186—199 页。由此，印太地区在英国全球战略布局中的重要性不断下降，英国在印太地区的势力也明显减退。1968年，英国时任首相哈罗德·威尔逊（Harold Wilson）宣布英国将从“苏伊士东部”（the East of Suez）永久撤军。此后，英国放弃了在中东地区和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基地，并逐渐削减了在印太地区的战略投入。③Edward Longinotti, “Britain’s Withdrawal from East of Suez: From Economic Determinism to Political Choice,”Contemporary British History, Vol.29, No.3, 2015, pp.318-340.在欧洲复兴和联合自强的“区域一体化”潮流下，英国于1973年加入欧共体，将欧洲本土作为自己的战略重心。也就是说，英国在“冷战”期间对印太地区总体采取了较为忽视的态度。

“冷战”结束后，英国大幅度调整对印太地区的战略和政策，英国政府官员接连造访印太地区。英国时任首相约翰·梅杰（John Major）于1993年访问了英联邦在亚洲最大成员国——印度，此后，梅杰与外交大臣道格拉斯·赫德（Douglas Hurd）还分别访问了马来西亚、日本、越南及泰国。④张健等：《欧盟的亚太战略》，载周方银编：《大国的亚太战略》，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95—196 页。梅杰在其对亚洲的政策中宣称，“整个亚洲正成为英国外交政策中的最优先考虑的对象”，“在今后二三十年时间里，我们必须优先考虑亚洲，时刻关注亚洲的政治、经济动向”。⑤高英彤：《帝国夕阳——日渐衰微的不列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51 页。进入21世纪，印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影响力不断提升，英国更加关注印太地区事务。2015年，英国《国家安全战略和战略防务与安全评估》报告中指出，英国在亚太地区拥有巨大的经济机会，该地区对促进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整合和信誉具有重大影响。英国将与亚太地区志同道合的伙伴（如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共同维护我们共享的全球利益，携手支持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在解决国际和地区争端上加强彼此间的合作。①UK Government,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and Strategy Defense and Security Review 2015: A Secure and Prosperous United Kingdom, Williams Lea Group, 2015, p.57.

特别是自2016年举行全民公投、提出“脱欧”以来，英国提出“全球英国”（Global Britain）的对外政策，旨在塑造一个“在世界舞台上更自信的、面向全球的、外向的英国”，继续使英国作为一个“拥有全球利益和自身权利的全球性参与者”。②张飚：《“全球英国”：脱欧后英国的外交选择》，载《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3 期，第19 页。“全球英国”主要表达的涵义是英国要实现“全球存在”（Global Presence）、维护“全球利益”（Global Interest）、拥有“全球视野”（Global Perspective）。为实现“全球英国”的战略愿景，英国需要与世界各区域保持密切联系，尤其要与三个最具全球经济和政治影响力的中心，即美国、欧洲和印太地区，建立起紧密的合作关系，从而维护和确保英国的全球战略利益。③Oliver Turner, “Global Britain and the Narrative of Empire,” The Political Quarterly, Vol.90, No.4, 2019,p.728.在此背景下，英国加快了“转向印太”的步伐，不断增进与该地区国家间的安全、政治、经济和文化联系，积极扩展自身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影响力。本文通过分析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新动向，不仅可以拓展印太区域研究的范围和视野，也可以进一步理解和透视在“全球英国”构想统摄下英国可能的印太战略思路。文章将首先阐述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动因，其次深入剖析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路径，以及英国介入印太地区产生的影响，最后对中国采取的应对策略进行思考分析。

一、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动因分析

2017年7月，英国时任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在访问澳大利亚时指出，“当前，英国需要思考如何把握世界其他地区的新机会。印太地区比世界其他地区更令人兴奋，在这里，经济规模占全球经济总额的三分之一，人口规模占全球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二，英国必须更加活跃地参与印太地区事务，并发挥更加积极的影响力”。①Lowy Institute, “The 2017 Lowy Lecture: Then-UK Foreign Secretary Boris Johnson,” July 27, 2017,https://www.lowyinstitute.org/publications/2017-lowy-lecture-uk-foreign-secretary-boris-johnson,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由此，英国将目光瞄准印太地区，试图实现其“构建全球新角色”的政策目标，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安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动因。

第一，加强英国在印太地区的安全存在。在2018年香格里拉对话会上，英国时任国防大臣加文·威廉姆森（Gavin Williamson）指出，“我们面临来自不遵守国际规则的国家日益增长的威胁力量，制衡这种威胁力量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紧密团结盟友。英国将与盟友、合作伙伴在印太地区采取更具战略性和跨国性的方式来聚焦地区安全、稳定、环境可持续性，从而维护我们共同的繁荣”。②British Ministry of Defense, “Defense Secretary Outlines Plans for Indo-Pacific Security at Global Summit,” June 4,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defence-secretary-outlines-plans-for-indo-pacificsecurity-at-global-summit,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2018年12月，英国国防部发布《动员、现代化和转型防御：现代化防御计划报告》，明确指出“太平洋地区对英国来讲越发重要，该区域贸易联系日益紧密，安全问题也具有全球影响。英国将通过双边关系、‘五眼联盟’和《五国防务安排协议》来增强其在该地区的影响”。③British Ministry of Defense, Mobilizing, Modernizing & Transforming Defense: A Report on the Modernizing Defense Programme, London, 2018, p.21.针对印太地区面临严峻的安全威胁，英国希望通过加强与该地区盟友与合作伙伴的协调与对话，以实现印太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同时进一步提升英国在印太安全事务中所发挥的重要影响力。

第二，增进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政治联系，重塑英国的全球大国形象。回顾过去，在19世纪以前，英国一直都处在世界强国的领导地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从一个世界强国逐渐沦落为一个区域大国，其安全战略选择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实行全球收缩战略。这虽是英国无奈与现实的选择，却并不意味着英国甘心沦落为一个地区性强国。尽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丧失了世界霸权地位，但它是一个拥有核武器的独立国家，在联合国安理会拥有永久席位，并且对世界其他国家拥有重要的影响力。英国坚持捍卫自身的全球大国地位，确立大国外交方针，以便有效维护本国利益。通过“转向印太”，英国希望加强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政治联系，特别是在该地区的英联邦国家，如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最终实现“全球英国”的战略愿景。2019年1月，英国时任外交大臣杰里米·亨特（Jeremy Hunt）对英国的全球角色进行了说明，他指出，“英国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北约第二大军事开支国、世界第三大海外援助国，拥有高效的情报服务系统，并建立了世界一流的外交网络体系，英国还是少数几个在东盟各成员国都设有大使馆或高级委员会的欧洲国家之一”。①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Foreign Secretary Hunt: Britain’s Role in a Post-Brexit World,” January 2, 2019,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foreign-secretary-hunt-britains-role-in-a-postbrexit-world,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在“脱欧”之后，为了继续维护其世界大国地位，英国开始寻求与欧洲之外的地区和国家进行接触。随着印太地区在全球地缘政治中的重要性在不断提升，英国认为通过加强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政治联系，有助于重塑英国的全球大国形象，实现其“全球英国”的战略目标。

第三，扩大英国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往来。“脱欧”使得英国无法享受欧盟“单一市场”的福利。商品、人力、资本的流动会进一步受阻，且在短时间内无法立刻达成各项替代协议，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段“真空期”，对经济发展会形成较为明显的阻力。同时，英国选择“脱欧”后，那些来自欧盟各成员国的自由劳动力进入英国将受到诸多限制，这将缩减劳动力的总体供应规模，放大英国就业市场的供需矛盾，不利于英国国内经济的良性发展。②李奇泽：《英国脱欧：进展与前景》，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09 页。“脱欧”后的英国将战略目光瞄准印太地区，对该地区经济增长抱有浓厚的兴趣，希望通过深化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联系，来拓展自身的经济利益。2018年6月，英国亚太贸易专员娜塔莉·布莱克（Natalie Black）指出，“从日本延伸到新西兰，并覆盖东盟经济体，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创新区域，拥有开展更多合作和建立新伙伴关系的巨大机会。我们有绝佳的机会将英国置于优势地位，从新市场的开放中受益，并与澳大利亚等贸易伙伴建立更牢固的贸易联系”。③British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HM Trade Commissioner for Asia Pacific Named,” June 28,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hm-trade-commissioner-for-asia-pacific-named,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2018年7月，英国驻新加坡高级专员斯科特·怀特曼（Scott Wightman）在谈到英国深入拓展同印太地区国家间关系时指出，“东南亚是世界上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它位于全球贸易路线的中心，任何具有全球利益的国家都必须参与该地区事务”，“作为东南亚地区重要的经济伙伴，英国在“脱欧”后，需要致力于增强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抓住该地区提供的经济发展机会。”①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UK is Extensively Involved in Southeast Asia: Speech by Scott Wightman,” July 18,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uk-is-extensively-involved-in-southeast-asiaspeech-by-scott-wightman,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2019年3月，英国第一海务大臣兼海军参谋长菲利普·琼斯（Philip Jones）指出，“2017年的数据显示，每天约有3900 万桶石油通过印度洋，这个数量相当于世界石油供应总量的40%。印度洋不仅仅是一个通道走廊，该地区稠密的人口以及广阔海域中发现的丰富自然资源，都表明了该地区经济增长快速。”②British Ministry of Defense, “Maritime Strategy and its Contribution to the Indo-Pacific and Global Commons,” March 14, 2019,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maritime-strategy-and-its-contribution-tothe-indo-pacific-and-global-commons,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印太地区发展繁荣与经济增长的巨大潜力，使英国越来越重视与该地区国家加强经贸联系，通过“转向印太”，英国谋求与印太地区国家共同实现经济繁荣与发展。

第四，夯实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文化联系，增强英国在该地区的文化软实力。鉴于英国在硬实力方面趋弱的现实，英国政府便转而重视其软实力的作用和影响，希望通过思想和文化方面的感染力使英国成为世界的“灯塔”和21世纪的“楷模”。③盛红生：《英国政治发展与对外政策》，世界知识出版社2008年版，第280—281 页。英国的软实力来自其深厚的思想文化，包括培根、霍布斯、洛克、斯密、密尔、柏克、边沁、斯宾塞等英国思想大师，对人类思想进程和社会进步产生了深邃持久的作用。除了思想文化，英国作为第一个工业化国家，其与工业社会相适应的现代政府管理、法制建设等也是英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④刘成：《英国称霸世界的“软实力”》，载《英国研究》（第1 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2 页。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面对综合国力连年下滑的趋势，英国政府有意识地积极发挥英国文化的影响力，并且取得了良好效果。英国“脱欧”后继续贯彻这种行之有效的外交策略，将战略目光瞄准印太地区，积极扩大与该地区国家间的文化交流。⑤孙盛囡、高健：《“全球英国”外交理念与英国的战略选择》，载《当代世界》，2020年第4 期，第69—70 页。借助自身的文化软实力优势，在语言教学和推广、文化遗产及其创新、媒体宣传等领域，英国希望加强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合作，从而提升英国在该地区的文化影响力。

第五，追随和迎合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凸显英美特殊的伙伴关系。从近现代世界历史上看，英美关系历经曲折，先后经历了敌对、和解与短暂的战时结盟几个阶段，最终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遭受重创的英国以和平的方式将世界霸权转移到美国手中。不仅如此，在此之后，英美之间长期维持的联盟关系（即所谓的“特殊关系”），成为国际政治中引人注目的现象。①梁军：《不对称的特殊伙伴——联盟视角下的战后英美关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60 页。英美这种“特殊关系”反映了两国之间特殊的利益关联，以及双方种族、血缘、语言、文化、价值观等方面紧密联系。②林利民：《试析英美“特殊关系”的内涵、实质及其前景》，载《美国研究》，2019年第4 期，第9 页。虽然在“冷战”期间，英美“特殊关系”有所周折，但基本上得以巩固。冷战结束后，这种特殊关系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得到加强。③张爽：《英国政治经济与外交》，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年版，第182 页。为了维护和保持英美“特殊关系”，英国积极配合美国的战略行动，跟随美国特朗普政府提出的“印太战略”而起舞。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在出台的《印太战略报告》中特别强调了英美同盟的重要性。该报告指出，“作为美国的盟友，英国在维护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英国与美国对该地区的整体看法一致，不仅认同后者提出的‘印太’概念，同时还认识到双方加强与该地区的同盟与伙伴关系的重要性”。④U.S.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Washington, 2019, pp.42-43.通过做出“转向印太”的战略姿态，英国积极支持美国盟友，从而巩固和深化两国间长久以来的特殊关系。

综上所述，印太地区经济快速发展，成为拉动世界经济的引擎，坐拥全球关键性的航行通道，其地缘政治重要性不断提升，引发世界各国瞩目。世界大国纷纷加强在印太地区的战略投入，积极维护和拓展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美国、印度、日本、澳大利亚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加强在该地区的政策协调与战略合作，域外大国（如法国）也积极跻身印太地区，谋求在该地区的战略影响力。⑤刘艳峰、冯梁：《法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新动向及其影响》，载《和平与发展》，2018年第6 期，第75—90 页。“脱欧”后的英国同样将印太地区作为重要的战略方向，积极增进与该地区国家间的联系，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安全、政治、经济、文化动因。通过“转向印太”，英国试图全方位提升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从而成为具有全球利益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性大国，最终实现“全球英国”的战略图谋。

二、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具体路径

在“全球英国”外交目标的统摄下，英国一改以往“忽视”印太地区的做法，将发展与印太地区国家关系视为其外交战略的优先发展方向之一。在此背景下，英国积极跻身印太地区，将自身视为一支在印太地区舞台上发挥重要影响力的西方力量。为有效维护和拓展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利益，英国在安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层面积极介入印太事务，通过如下具体方式呈现出其介入印太地区的新动向。

首先，加强与印太地区伙伴的安全纽带，强化在该地区的安全部署。自提出“转向印太”以来，英国军事力量开始逐渐向“苏伊士以东”返回，并且加强在海湾、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的部署。目前，英国在印太地区的军事力量包括英军驻守的“文莱要塞”。同时，英国在新加坡北部的三巴旺（Sembawang）码头设有一个海军维修及后勤保障机构，在印度洋中心的迪戈加西亚岛上设有一个与美国联合运营的军事综合体，在尼泊尔廓尔喀（Gurkha）拥有军事招募基地。①James Rogers, “European (British and French) Geostrategy in the Indo-Pacific,”Journal of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Vol.9, No.1, 2013, pp.69-89.2018年，英国在巴林和阿曼的军事基地投入使用，并宣布将把在新加坡的后勤补给设施建设成完备的基地。②胡杰：《“全球英国”视域下的英国与五国防务安排》，载《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9 期，第10 页。由此，英国在印太地区打造的军事安全网络日臻完善。在军事安全网络的支持下，英国还在印太地区加强军事力量的部署。2018年，四艘英国皇家海军舰艇——萨瑟兰号（HMS Sutherland）、阿尔比恩号（HMS Albion）、阿盖尔号（HMS Argyll)和蒙特罗斯号（HMS Montrose）部署在印太地区，以实现与该地区安全伙伴的自由航行巡逻和演习。同时，英国还计划在2021年将其新型航空母舰伊丽莎白女王号（HMS Queen Elizabeth）派遣到印太地区，以凸显其在该地区强大的军事影响力。

在印太地区，英国还积极巩固与澳大利亚、日本、印度、新加坡等国家之间的安全防务合作关系。在英、澳安全合作方面，两国在“五眼联盟”和《五国防务安排协议》的框架下加强了在印太地区的安全政策协调。2017年6月，英、澳两国签署了最新的《国防与安全合作条约》，进一步深化了双边军事合作关系。在英日安全合作上，2015年1月，英、日两国首次举行了外长和防长“2+2”会谈，正式建立了双方在外交和防务安全领域的高层对话机制。此后，英、日两国频频开展联合训练、军事演习与交流互访。2017年1月，英、日两国正式签署《相互提供物资与劳务协定》。①胡杰：《英日防务与安全合作——路径、动因与影响》，载《国际观察》，2017年第6 期，第79—81 页。在英印安全合作上，2017年4月，英国与印度进行了第一次战略对话，双方同意继续巩固“英印防务与国际安全伙伴关系”，深入推进两国防务磋商工作组的机制建设。②胡杰：《“全球英国”和“印太”语境下的英印海洋安全合作展望》，载《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9年第3 期，第16 页。在英、新两国安全合作上，2018年6月，英国与新加坡签署了《英新防务合作谅解备忘录》。除了与印太地区国家加强双边安全合作，英国还积极扩大与该地区的多边安全合作关系，包括：参与西太平洋海军研讨会和南太平洋国防部长会议，加入《亚洲打击海盗及武装抢劫船只的地区合作协定》等。

其次，夯实与印太地区国家和国际组织间的政治联系。自提出“转向印太”以来，英国政府高官频频造访印太地区，积极打造与印太地区国家的伙伴关系。在对中国关系方面，英国时任首相特蕾沙·梅（Theresa May）于2018年1月访华，推动中英关系“黄金时代”在新时期不断持续向前发展。英国时任外交大臣杰里米·亨特（Jeremy Hunt）在上任后不久于2018年7月专程访问中国，体现英国政府对中英关系的高度重视。在对日本关系方面，2017年12月，英、日两国举行了第三次外长和防长“2+2”会议，两国部长一致认为，日本是英国在亚洲最亲密的伙伴，同时英国也是日本在欧洲最亲密的伙伴，双方将加强合作，携手将印太地区打造成一个自由、开放的区域。③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Third Japan-UK Foreign and Defense Ministerial Meeting (‘2+2’),”December 14, 2017, https://www.mofa.go.jp/erp/we/gb/page4e_000759.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在对澳大利亚关系方面，2017年7月，英国时任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在英、澳两国外长和防长年度会议上指出，“英澳两国间的亲密关系深远而持久，双方关系建立在共同的历史、利益和价值观基础上”。在对澳大利亚进行访问之前，鲍里斯还对印太地区的日本和新西兰进行了访问。④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Foreign Secretary Arrives in Sydney for AUKMIN 2017,” July 25, 2017,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foreign-secretary-arrives-in-sydney-for-aukmin-2017,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在对印度访问上，英国时任首相特蕾莎·梅分别在2016年11月和2019年1月对印度进行了两次访问。其在2018年4月发表的《英印联合声明》中特别提出，“英国和印度具有共同的价值观、法律和制度，两国将加强战略伙伴关系，携手共建安全、自由、开放、包容和繁荣的印太地区”。①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UK-India Joint Statement: Shared Values, Global Capability,”April 18,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uk-india-joint-statement-shared-values-globalcapability/uk-india-joint-statement-shared-values-global-capability,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

除了与印太地区大国加强政治伙伴关系外，英国还积极拉紧与印太地区中小国家的联系。在对东南亚地区国家关系方面，英国时任外交和联邦事务部亚太国家大臣马克·菲尔德（Mark Field）于2018年8月对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文莱、泰国、柬埔寨、老挝等国进行了访问，他指出“英国将与东盟及其成员国就英国脱欧后的关系进行持续的对话”，“印太是世界上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英国将加强与印太地区的联系”。②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Minister of State for Asia & the Pacific Visits Southeast Asia,”August 14,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minister-of-state-for-asia-the-pacific-visits-southeast-asia,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另外，英国还致力于拓展包括印太地区在内的全球范围的外交伙伴网络。2018年3月，英国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宣布，英国将在未来两年内新增至少250 个外交岗位，新建10 个驻外使团，并称此举将使英国成为驻外机构网络最庞大的欧洲国家，体现了“全球英国”的雄心。2018年4月，英国又宣布在英联邦国家开设9 个驻外机构来拓展其海外网络，从而加强与萨摩亚、汤加、瓦努阿图等印太地区国家的外交联系。在参与印太地区的国际组织合作方面，英国以前通过欧盟成为东盟的对话伙伴国。“脱欧”后，英国开始寻求与东盟实现更紧密的政治联系，从而不断扩大自身在印太地区的利益和影响力。③Ian Storey, “The United Kingdom and Southeast Asia after Brexit,” YusofIshak Institute Perspective,No.33, 2019, pp.2-3.2020年1月，英国外交和联邦事务部亚太地区部长希瑟·惠勒（Heather Wheeler）对东南亚地区进行访问。在访问印度尼西亚期间，惠勒对新成立的英国驻东盟使团进行了访问，这也是历史上首个英国驻东盟使团。④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Minister for Asia and the Pacific Hosts Ambassadors and High Commissioners of ASEAN Member States,” January 22, 2020,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fco-ministerfor-asia-and-the-pacific-hosts-ambassadors-and-high-commissioners-of-asean-member-states,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同时，英国还积极参与亚欧会议（the Asia-Europe Meeting, ASEM），加强与亚洲国家间的交流与对话，促进欧亚两大洲之间的相互了解与合作。

再次，扩大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往来。英国央行前经济学家格里哥·厄文（Gregor Irwin）曾于2016年在“全球咨询战略集团”所作的一项研究中指出，“脱欧”后的英国在拓展国际贸易时应将美国、中国视为重中之重，同时值得重视的还有印太地区的日本、韩国和东盟国家。①《经济学家研究分析英国国际贸易优先拓展国别》，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shz/zn/201609/20160901388823.s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近年来，英国不断加强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合作，拓展英国在该地区的经济利益。英国是东盟进口的重要市场，与东盟的商品贸易在欧洲国家中排第三位，与东盟的服务贸易在欧洲国家中位列第二。2016年，英国与东盟之间的贸易总额超过320 亿英镑，同年，英国与亚太地区的贸易总额达880 亿英镑。②British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HM Trade Commissioner for Asia Pacific Named,” June 28,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hm-trade-commissioner-for-asia-pacific-named,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英国已经成为在东南亚地区投资最多的欧洲国家。2018年，英国与东盟的贸易额为372 亿英镑，仅在新加坡就有4000 多家英国公司雇了50000 多名员工。③British Government, “Foreign Secretary Hunt: Britain’s Role in a Post-Brexit World,” January 2, 2019,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foreign-secretary-hunt-britains-role-in-a-post-brexit-world,访 问日 期：2020年10月20日。在与中国的经贸往来方面，截至2017年12月底，英国对华出口额达223 亿英镑，自中国的进口额增加到452 亿英镑。2001年，中国还是英国第八大出口市场。根据2018年数据，中国已跃升为英国第三大出口市场。除传统意义上的贸易合作外，中、英两国也开始在第三方市场开展合作。④《“后脱欧时代”，英国正积极把握“一带一路”带来的机遇》，人民网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9/0430/c1002-31059947.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在与印度的经贸往来方面，2018年，英、印双边贸易总额增长了14%，达到205 亿英镑。2018年4月，英国时任首相特蕾莎·梅和印度总理莫迪宣布建立“英印技术合作伙伴关系”，旨在打造两国之间的“技术合作走廊”，以推动双边包容性和可持续的经济增长。⑤British Parliament, “Building Bridges: Reawakening UK-India Ties: Government Response to the Committee’s Eighteenth Report of Session 2017-19,” June 24, 2019,https://publications.parliament.uk/pa/cm201719/cmselect/cmfaff/2633/263302.htm,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

为了抓住印太地区经济快速发展的机遇，进一步扩大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经贸合作关系，英国积极寻求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于2018年12月30日正式生效，该协定的11 个成员国是澳大利亚、文莱、加拿大、智利、日本、马来西亚、墨西哥、新西兰、秘鲁、新加坡和越南。该协定成员国经济总量占全球经济总量的13%。2018年12月，时任英国国际贸易大臣的利亚姆·福克斯（Liam Fox）指出，“加入CPTPP，将巩固我们与加拿大和日本等老朋友的牢固经济联系，并与世界上一些发展最快的经济体建立新的联系。从最近的公开咨询可以得知，英国企业希望加入CPTPP，因为该协定有助于英国企业拓展新市场。同时，该协议还将有助于促进自由贸易，确保一个开放的基于规则的贸易体系”。①British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CPTPP will Be a ‘Force for Good’ in Promoting Free Trade,”December 30,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cptpp-will-be-a-force-for-good-in-promoting-free-trade,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作为世界第二大武器出口国，英国还向印太国家出售军火并获得巨额利润，从而扩大自身在印太地区的经济利益。例如，2018年6月，澳大利亚签署了一项260 亿美元的协议，购买9 艘英国设计的26 型反潜护卫舰，这也被称为“10年来全球金额最多的海军防务合同”。②慕小明：《吹过“印太”的英国旋风》，载《中国青年报》，2019年1月31日第11 版。

最后，增进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英国拥有世界强大的科学研究系统，其优质丰厚的教育资源吸引了印太地区国家。随着英国加快“转向印太”的步伐，英国与印太地区国家加强了在人文领域的交流与合作。目前，超过一半的新加坡内阁成员曾在英国的顶尖大学学习，每年都有7000 多名新加坡学生在英国学习，16000 多名马来西亚学生在英国学习，文莱内阁成员基本上都曾在英国高等院校进行过学习。③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UK is Extensively Involved in Southeast Asia: Speech by Scott Wightman,” July 18,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uk-is-extensively-involved-in-southeast-asiaspeech-by-scott-wightman,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通过为印太地区国家民众提供优质教育的机会，英国增进了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特别是拉近了与英联邦成员国间的文化联系。与此同时，英国还拓展了在该地区的文化软实力。为庆祝印度独立70 周年，加强英、印两国之间的文化联系，两国在2017年启动跨文化艺术节，全面展现了两国的艺术、文化和文学传统。在2018年4月发表的《英印联合声明》中指出，“英国欢迎印度人来英国学习和工作，同时，英、印双方将促进两国下一代青年之间的交流与对话”。④British Foreign & Commonwealth Office, “UK-India Joint Statement: Shared Values, Global Capability,”April 18, 2018,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uk-india-joint-statement-shared-values-globalcapability/uk-india-joint-statement-shared-values-global-capability,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可以看出，英国本土虽远离印太地区，但英国积极促进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与合作，极力拉近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文化亲密感，同时加强了印太地区国家对英国的文化认同。通过增进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英国提升了在该地区的文化软实力，这也为其跻身印太事务奠定了良好的文化基础。

由此可以看出，“脱欧”后的英国全方位地转向印太地区，在安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维度加强与该地区国家间的联系。英国维护和拓展了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利益和影响力，为实现“全球英国”的战略目标创造了契机。然而，英国“转向印太”仍面临能力不足的挑战。尽管雄心勃勃，但其“回归”印太的战略要付诸实施，以目前英国的海军现状，恐怕力不从心。未来的英国皇家海军，虽然看起来很“现代”，却没有能力在印太地区自主地投射力量。①《英国“回归”印太难有作为》，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globe/2018-08/31/c_137422504.htm，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因此，英国将不得不依靠其在印太地区的盟友与伙伴，尤其是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和法国，从而在该地区发挥作用。

三、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的影响及中国的应对策略

进入21世纪，随着世界政治和经济中心加速向印太地区转移，世界各大国将战略目光瞄准该地区，加强在印太地区的资源投入，以实现各自的战略图谋。在认识到“印太地区成为新的世界地缘政治经济中心”这一现实后，英国开始重返印太地区，积极追求在该地区的安全、政治、经济和文化利益，这为其实现“全球英国”战略构想注入了强劲动力。然而，英国介入印太地区并加强在该地区的战略合作将对中国及区域安全造成一定的影响。

第一，英国干涉中国的南海维权行动，损害了中国在南海地区的主权和安全利益。随着“后脱欧时代”的到来和“全球英国”构想的全面铺开，英国介入南海问题的态势日渐明晰。②胡杰：《英国介入南海问题的海洋安全逻辑——以〈英国国家海洋安全战略〉为中心》，载《边界与海洋研究》，2019年第3 期，第79 页。近年来，英国频频插手南海事务，通过政治宣誓、外交施压、开展针对中国的军事合作和巡航南海等方式，干涉中国在南海的维权行动。③胡杰：《英国干涉中国在南海维权：前瞻与预防》，载《太平洋学报》，2019年第3 期，第62—65 页。特蕾莎·梅政府在南海问题上更是对中国采取“炮舰政策”。2018年9月，英国军舰“海神之子”号第一次驶入西沙群岛12 海里海域，构成迄今为止英国干涉南海问题最具挑衅性的一次行动。同时，英国的外交大臣、防务大臣反复声称，“伊丽莎白女王”号航母服役后，会迅速到南海巡航。④张飚：《英国南海政策的变化、动因及走向》，载《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7 期，第32—34 页。可以看出，英国加强在印太地区的安全存在，插手南海问题，严重损害了中国的主权和安全利益。

第二，英国加强与印太地区“志同道合”的国家间合作，携手推销民主价值理念，主张打造自由、开放、以规则为基础的“印太秩序”，严重破坏了地区安全秩序的稳定性。“基于规则的国际体系”主要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体系，该体系主要由北美和欧洲国家代表，反映的是“冷战”和“后冷战”时代的权力和财富格局。然而，新兴国家的崛起“稀释”了西方世界对国际秩序的主导权，身处西方阵营的英国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面临的挑战感到担忧，因此主张利用规则来巩固既有优势。①曲兵：《“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英国的国际秩序观解读》，载《英国发展报告》（2015—2016），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142—148 页。自“转向印太”以来，英国积极联合该地区盟友与伙伴国家，大肆推销西方民主价值观念，主张打造自由、开放、以规则为基础的“印太秩序”，企图牢牢掌控对印太区域秩序的主导权。在英国及其印太地区盟友和安全伙伴看来，“印太”作为一个地缘政治概念，以控制海洋规则秩序为核心，就是由西方国家制定符合西方国家利益并由西方国家主导的规则。另外，在英国等西方国家看来，“印太秩序”强调国家间的海上竞争，承认将海洋作为在该地区行使支配权、进行控制和投射力量的场域。②Alessio Patalano, UK Defense from the “Far East” to the “Indo-Pacific,” Policy Exchange, 2019, p.18.英国及其西方盟友和安全伙伴主张打造自由、开放、以规则为基础的“印太秩序”，实质上就是以西方国家为主导的，服务并满足于西方国家利益的“印太秩序”，严重并损害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印太地区其他国家的安全利益。

针对英国实施“印太战略”对中国及区域安全所带来的影响与挑战，中国应冷静分析，采取合理措施进行应对。具体如下：

首先，加强与英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沟通与协调，增进双方的战略互信。近年来，中英关系总体保持良好发展势头，两国各领域交流合作潜力巨大。中英同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世界主要经济体，两国关系具有全球影响。英国作为最早申请加入亚投行的主要西方国家，是“一带一路”倡议的积极响应者和参与者。2015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成功访英，两国宣布构建“面向21世纪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开启持久、开放、共赢的中英关系“黄金时代”。2018年2月，习近平主席在会见来华访问的英国时任首相特蕾莎·梅时，提出中英双方应赋予中英关系新的时代内涵，共同打造升级版的“黄金时代”。③张健：《中英关系步入新时代》，载《人民日报（海外版）》，2018年2月3日第1 版。两国加强合作，符合双方根本利益，将给两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针对英国介入印太地区给中国及地区安全带来的消极影响，中、英两国应加强战略沟通与对话，积极消除分歧，不断化解矛盾，减少误解误判。中、英双方应不断扩大在印太地区多领域深层次的合作，推动中英关系“黄金时代”的深入发展。

其次，防范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家拉拢英国在印太地区对中国采取联合制衡。英国介入印太地区，对南海问题进行干涉，并提出构建开放、自由、以规则为基础的“印太秩序”，这背后都有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盟友与安全伙伴的支持。在美国加大对华战略竞争的背景下，美国特朗普政府在印太地区的战略意图是选择东（印度）、西（日本）、南（澳大利亚）三个战略支点，从三个方向投棋布子，消解中国在印太地区日益上升的影响力，以阻止世界出现一个能与美国抗衡的国家。①朱翠萍：《大棋局：“印太”战略博弈及其对中国安全的影响》，载《印度洋地区发展报告》（2018），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11 页。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四国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同时相互联合、彼此借力，从政治、经济、安全等领域加大对中国的制衡力度。通过联合制衡的方式，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四国企图限制和削弱中国在印太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从而维护以美国为主导的印太霸权秩序。美国在运筹和发展其“印太战略”过程中，也积极拉拢英国，企图借助和联合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方力量来共同制衡中国，这使得中国周边安全局势进一步复杂化，给中国在印太地区的崛起带来了严峻挑战。②林民旺：《“印太”的构建与亚洲地缘政治的张力》，载《外交评论》，2018年第1 期，第16—35 页。对此，中国应主动防范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家对中国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制衡；与此同时，积极推动中、英两国经贸合作的发展，使两国关系在健康稳定的轨道上运行，防止英国加入由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组成的对华制衡的联合阵线。作为美国的重要盟友，英国在安全上积极追随美国。然而，作为一个极为务实的国家，英国在经贸上与中国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正如英国前首相亨利·帕麦斯顿（Henry Palmerston）所言，“没有永久的盟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利益是永恒不变的”。③Edward Heath, “Realism in British Foreign Policy,” Foreign Affairs, Vol.48, No.1, 1969, p.39.尽管在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等领域，中、英两国存在分歧，但是英国对华整体上持开放态度，并不将中国视为对手。由此，中国需要排除其他大国对中英关系的干扰，使中、英两国共同成为维护印太地区安全与稳定的积极力量。

最后，与地区国家一道推动印太秩序向着公正、合理、稳定的方向发展。中国应与印太地区国和地区家携手构建印太秩序，以造福印太地区各国民众。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言：“什么样的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体系对世界好、对世界各国人民好，要由各国人民商量，不能由一家说了算，不能由少数人说了算。中国将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建设，努力为完善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推动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方向发展。”①《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载《人民日报》，2016年7月2日第2 版。当前，中国可以与印太地区国家共建“一带一路”，推动构建印太命运共同体，使中国与印太地区国家的合作领域不断扩大，利益融合不断加深，情感交融不断增进，从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存状态。在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精神引领下，中国应携手印太地区国家共同推动区域秩序向着公正、合理、稳定的方向发展，从而有效抵御英国及其盟友介入印太地区给中国造成的战略安全压力，保障中国与印太地区国家一道实现繁荣与发展。

四、结语

在历史上，英国曾是强大的国家，有遍及全球的利益。进入20世纪后，特别是经过两次世界大战，英国的国际地位慢慢下降，从世界霸主沦为地区性强国，国力的变化使其无法维持昔日在全球的势力范围。于是，在20世纪60年代末，英国从包括印太地区在内的“苏伊士东部”撤军。然而，英国的帝国遗风却没有消失。可以说，英国自建国起就卷进了国际事务当中，并自认为充当着世界舞台的主角。它本国的利益常常是通过国际舞台的角逐而实现的。所以，英国是一个在国际活动中长期扮演主角或重要角色的国家。它在任何时候都积积参与国际事务，以此来显示其存在，甚至是全球性的存在。即使“日不落帝国”早已过去，它也决不能放弃任何机会。②陈乐民编：《战后英国外交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19 页。

随着世界政治经济重心的转移，印度洋和太平洋作为国际贸易和能源通道的重要性不断提升，其拥有的地缘政治意义也越发凸显。印太地区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影响力的上升备受世界瞩目，同时也引发世界大国的激烈竞逐，这些大国纷纷重视运筹和发展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关系，以实现各自的战略图谋。在“脱欧”背景下，英国需要在世界范围内与其他重要的地区和国家建立起紧密联系。在目睹了印太地区成为新的世界地缘政治经济中心这一历史性变局后，身处欧洲的英国也积极转向“印太”，广泛参与该地区事务，这也是自20世纪60年代末从“苏伊士东部”撤军以来英国的再次回归。在安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英国全方位发展与印太地区国家间的关系，从而扩大其在该区域的影响力。英国加强在印太地区的资源投入与其“全球英国”的战略构想相契合，展现出英国寻求在广阔的世界舞台上重构其全球角色，并推动自身利益在全球覆盖的宏大愿景。

中国与英国不存在根本性的地缘政治冲突。相反，在维护全球和平与稳定，促进世界经济繁荣发展上，中国与英国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中、英两国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具有全球影响的大国，发展中英关系不仅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有利于世界的和平与繁荣。随着域外大国战略竞争的加剧，印太地区环境的复杂性和不确定都在不断上升。针对印太地区复杂激烈的战略竞争态势，中、英双方应着眼两国根本利益，加强战略沟通与协调，有效管控彼此间的分歧和矛盾，相互尊重、平等相待，将对方视为机遇和伙伴而不是威胁和对手。事实上，实现国家发展和振兴梦想是印太地区国家的普遍追求，构建一个和平、稳定、安宁的区域环境是促进地区国家共同发展的重要保障。为满足印太地区广大国家的利益诉求和发展愿景，中、英两国应不断扩大与印太其他国家间合作的领域与范围。与此同时，中、英两国还应与印太地区国家一道推动区域秩序向着公正、合理、稳定的方向发展，为维护印太地区的安全、稳定与繁荣作出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