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

彭曙辉

铁志军走出音乐缭绕、喧嚣的会堂，脚踩着路面铺就的一层白雪发出沙沙的响声。抬头看夜空飘下来的雪花，落在脸蛋上的几片雪花凉凉的，嘴唇上的一片雪花用舌尖舔一下，有点酸。

因为铁姓，铁志军的名字容易被人记住。走出校门后，身材高大且有些豪气的他被人称为铁哥，做买卖成老板后大家开始叫他老铁。

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是指望让他长大后当兵。高中毕业，高考差几分没去成自己向往的大学，一赌气就和叔叔下海做起了生意。十几年打拼有了自己的矿山设备和房地产开发两个公司，每年纳税都在七八百万元，还当了县政协委员，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今年县里的春节联欢会是老铁特别赞助的，当时按往年投入的数额，他一次拿出30万元。主办部门很满意，特发给他30张正中座位的票。老铁右手拿着一沓票往左手心摔打几下并风趣地说：“我这是一万元一个座呢。”他琢磨着选哪些人来坐这“万元座”。

除公司几位副总，就得让家属和子女来享用这个特殊的待遇了。会场中心座位成了公司頭头、家属、保姆的天地，他们在座位上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很是得意。只有老铁笑不出来。

观众看着节目很开心，却不知是谁为他们提供的笑场，主持人说了几句联欢会由谁谁特别赞助，观众纷纷为主办单位举办和谐喜庆的春晚点赞。

老铁这些年运气不错。矿山形势好，它的设备供不应求，地产业运转不错，房价居高不下。创业十几年出了风头，看似朋友多了，但社会责任多了，风险也多了。

回到家，老铁回味着联欢会的节目，虽说是县级水平缺少精品，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小保姆”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叔叔，今天的节目真好看，我坐在正当间，看得可清楚了。你说人家会堂真讲究，给咱们那么好的座。还是叔叔有面子。”

听了这几句话，老铁哭笑不得。他想跟“小保姆”发点牢骚，一想人家还是个高中学生，哪知道大人们的心思。他强装笑脸摆了摆手。

“小保姆”真名叫赵芸，是老铁老家的一个留守女孩，上完初中住在爷爷家。老铁知道后，想这十五六岁的女孩还得接着念书呀，就把她带到县城接着念高中，闲余时帮他做些家务，每月给她爷爷拿回去一千元。老铁说这是为她爷孙俩做的一件善事，其实挺简单，但对女孩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二月初二，按民俗吃的食物有讲究，老铁买了不少吃的打算中午回老家看老爸老妈。早上五点多，老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睡梦中醒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号码，不想接，又想一大早来电话肯定是急事，便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哈哈，老铁，我是《风雨》杂志社的老佟，这么早打扰你了。今天上午有个文艺发展研讨会，想请你参加。怕你上午事多，就提前通知你了，请捧捧场。”

“好，好，如果公司没事，我去，一定去。”

撂下电话，老铁寻思，我这搞企业的也开始讨论文艺发展了？想必……老铁不往下想了。起床，吃饭，去公司，再去当把文化人。

走进五楼的狭窄小屋就是《风雨》杂志社的办公室，老铁想：“一本本刊物就是从这里年年不断地发出去的啊。”

佟社长原是师范学校校长，后来去了杂志社，60来岁，为人挺好的，在县里大家都给他点面子。老铁是第一次接触他。

“前天县里通知了，《风雨》走向市场，自负盈亏，换句话就是自己打食吃。《风雨》已创刊20多年，停了舍不得，接着办下去又太难。”

在座的几位白头发、戴眼镜的老同志先是低着头，然后把目光都集中在老铁身上。

“这两天我们在想办法，要面向本县企业，重点对企业家、企业本身、社会贡献、发展前景进行全方位宣传，帮助企业，也是想保住《风雨》。”

老铁一听明白了：“要宣传我是好事，但不会白做吧。”

“一年六期宣传一个重点企业，每期呢，需资金两万元，一年是12万元。”

见老铁刚要张嘴说话，佟社长马上说：“这相当于广告费了，细算账挺合算的。你看，上刊的企业会被大众熟知，同时也知道企业老板慷慨赞助文化事业，那你就成了文化老板，在社会面上是很光彩的。”

老铁想：“还说啥呀，在座总共八人，就我是搞企业的，再说，这一年自己成为全县唯一统领《风雨》的文化老板，这件很荣耀的事不办都不行了。”

多年闯荡商场，老铁说话办事从不墨迹，能行的事嘎巴溜丢脆，这次他一拍大腿，声音很洪亮地说：“好，这六期我包了，打个样。”

“太好了。”佟社长“嗖”地站起来，几步走到老铁面前，使劲攥住他的手，“你没让我们失望，我们也没看错人。这么着，在今年的《风雨》上注明，你是名誉社长。”

老铁听了，这么一会儿自己成了“大文化人”，也好，省吃俭用半年下来，赞助费就够了。老铁心里有谱，这一年公司内外活动不少，算起来投给《风雨》的赞助费倒是小钱了。

回到公司，老铁让助理抓紧准备宣传材料，争取打响第一期，另外多印一百本，发给外地的同行和客户。

坐在沙发上，老铁感觉自己很神气。他的脑袋四处转，看墙上缺少什么字画呀、题词呀，这得抓紧置办。起身再看那个精美的大书橱，外面的颜色古香古色，里面堆的全是报纸材料和照片，再就是这个手册那个大全的，有成套的、精装的，大多都没打包。这次得安排人好好整理，要做就做个正宗的文化老板。

一个月后，老铁接到南方几个老板的电话，祝贺他当了名誉社长，佩服当地重视民企，大力宣传民企老板，还说他们那里做得不够。

老铁笑呵呵地答对着，心里想：“你们知道啥呀，一分付出一分收获，那是自己宣传自己。”同时感觉有点心虚。

回家后，赵芸又凑上前，伸出大拇指，笑嘻嘻地说：“叔叔，你真厉害，看把你宣传得快成神了。”

“别瞎说，你看看热闹得了。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对于时间，老铁有时嫌快有时嫌慢，市场拨动着企业人的心弦和神经。半年时间过去了，矿山设备公司生产形势不景气，开发的四栋楼房预售也不太理想。老铁指望着年末能有个大翻身。

民企联合会下达了帮扶农户任务，老铁表態公益事业自己愿意干。

都知道老铁这些年热衷于社会公益活动，所以这活首先落实给了他。老铁陪着到农户家查看。这一年憋在小县城里，忙忙乎乎的透不过气来，这次来乡下看看也算是散散心。

六月，没怎么看出迷人的山村景色。成片高粱、玉米长得一尺来高，很多叶子蔫了吧唧还发黄，地面裂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缝，看着心里不舒服。在城里是定时供水，农村的庄稼正在干旱，应该承认，农民还是要靠天吃饭。乡里正在路边挖沟铺设灌溉管道，搞滴灌减少旱灾。一位老农说：“地下水位太低，不好往上抽，也难。”

夏日炎热，老铁脑门上浸出不少汗，但心里却凉凉的。

来到农户家老铁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农村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确实需要翻建了。县里给补不少钱，农户说盖完房子，还得有个院，还要打井、改电、取暖、养殖什么的都得配套，所以钱就不够了。

老铁简单算了一下账，除了县里给补的，自己要完成两户任务得拿出十二三万元。也好，自己有建筑公司，翻建几间房子简单，主要是自己愿意干。他说：“扶贫帮困，老板有责。”

在本乡八个村，老铁帮扶的两户房子盖得快，也盖得好，让其他户眼热的是配套的活都给干完了。为此村上给他送了一面锦旗。

《风雨》杂志这一期主要宣传老铁扶贫帮困的事迹。说心里话，他对这期最满意，因为真实，心里舒坦。他给老佟社长打了电话，对办刊质量、社会效果提出表扬，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在县里，企业老板相互间联系，轮流坐庄在一起聚会。进入七月份，轮到老铁张罗，他选个农家饭庄让大家换换口味。可是一位能喝能扯的姜老板没到场，一打听，是他最近吃了官司，一着急在医院住下了。吃完饭，老铁匆匆来到医院看望他，见面后老铁心里很难受，原来挺着腰板牛呼呼的老板，现在畏缩成这个样子。

姜老板的铸钢厂贷款三百万，他没全投到技术改造和新设备上，而是在厂里盖了个综合办公楼，但实际上是私人别墅。贷款两年到期未能偿还，银行起诉后法院判决执行查封了别墅，并责令一月内还清本息。姜老板一着急，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就没出来。

老铁一听虽然同情他，但也来气，训他不好好搞企业盖什么别墅啊，国家贷款不是这么花的。

“那咋办，我也没法了，我这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以后的事更不好说了。哎，老朋友，求你一件事，我要是没了，孩子老婆都交给你了。”

“别说没用的，眼下先考虑怎么还贷款吧。”

姜老板老婆走过来，哭丧着脸，没有一点底气地说：“就现在这样子，拿啥还呀。”

“那也不能硬挺着啊，法院可不惯着你。”

姜老板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看来我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老铁，我只指望你了。”

“好吧。”老铁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医院后院不小，大车小车不少，就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也许是几年前老妈有病老铁在医院护理十几天心里留下的阴影，看见穿白大褂的心里就打颤。他看明白了，凡是他们常去的病房一定是严重的病号。这些日子姜老板病房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此地此时不是姜老板人缘好，而是大夫护士来动员他做心脏支架，遭到姜老板几次拒绝。原来听说过他抠门，是守财奴，其实他是嫌价太贵。

老铁是个有良心的人，想想从前姜老板对自己的支持，转过身对姜老板说：“病该治还得治，别硬挺着。明天我找法院说说咱们的态度，弄个还款计划分期还，容咱们空。另外，谁欠你钱抓紧往回要，你也可以起诉让法院执行。我算了一下账，除扣押你的房产，还欠90万元，这钱我先替你还。还有，我赊给你一户装修好的房子，让孩子老婆先住下。”

躺在病床上的姜老板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刚要坐起来，老铁把他按住，“好好养病啊，你可别没了，那我可就惨了。”这时，姜老板老婆走过来说：“他没了还有我呢，我做人质押给你。”

听了这句话，老铁的心怦怦直跳，脸有点发热。那女人叫陈梅，很漂亮，十多年前从外省嫁过来。当时婚礼轰动小县城，虽说不是金童玉女，也是郎才女貌。以后要是和她有什么纠缠，那麻烦事肯定不少，自己若不能守得住，那钱就甭想要回来了。

回到公司，老铁坐在老板桌前发呆。他有点后悔一时的冲动答应了借款借房的举动。虽然像这样的事这些年没少做，但这次才觉得自己有些犯傻。

老铁更忙了，经营自己不景气的企业，还得去照看姜老板的厂子，特别是陈梅几乎天天跟在他身后。说实在的，老铁还是挺欣赏那女人的，说话办事精明、利落，对自己尊重也亲近。在公司里她像老铁的助理又像管家和保姆。老铁慢慢地适应了有她的日子，反正自己没越雷池半步，管它外人说三道四呢。

姜老板的企业重新开工，生产形势还可以，照这样发展，有三四年就能脱困重生。老铁悬着的心刚要落地，姜老板却没挺住，留下老婆和好几百万的饥荒去了天堂。

八月初，铁粉突然大幅降价，逼着矿山关停，使矿山设备滞销，前期的投资周转不出来，好端端的设备成了一堆堆废铁。老铁第一次愁得坐卧不安，嘴唇上起了两个大泡，嗓子咽吐沫都疼。

让老铁最着急的是还有两个月开发楼房三百万贷款年末到期，再加上给姜老板垫付的近百元债务，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危机，老铁没想到，也没遇到过，他有了要崩盘的感觉。刚开始他想麻烦一下这些年结交的朋友，但马上断了念头，不能破了自己定的规矩：不跟朋友借钱，借钱就意味着友情的结束。

还得自己想办法。老铁有台三十多万的轿车，前年看老板们纷纷买好车炫耀，自己有些眼热，又购置一台七十多万的车。这辆车的用途只是装门面和脸面。眼下缺钱，他忍痛将车降价卖了，堵了一部分资金缺口。他缓了一口气。

赵芸参加高考前，陈梅和老铁叨咕：“让她考个职业技术院校，费用低，好录取，毕业就上班挣钱，也让你减轻点负担。”老铁默许了。

赵芸还是挺争气的，录取的职业技术学院条件不错，但学费高点。老铁见她捧着通知书发呆，抚着她的头说：“叔叔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大学，放心吧！”

刚进入十二月份，银行告知到期不还贷款要追加利息和滯纳金，老铁核计，这本息和滞纳金滚起来钱可不少啊。老铁下狠心卖了一户300多平方米的门市房，贷款还完了。可陈梅说，人活着时答应的事得办呀，他又卖了一户130多平方米的住宅，才堵上了姜老板的那个窟窿。陈梅一年多第一次笑了，老铁心里却哭了。自己困难还要逞能为他人解决困难，好累啊。

到年根底，老铁把自己的矿山设备公司停产关门，这样能省下人员工资、电费和这个费那个费的不少钱。老铁蹲在厂子大门旁，心里直哆嗦，打拼了十几年，突然听不到轰隆的机器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和厂子一样走进了低谷。

新年刚过，一户老农来城里找他，说他家的井不出水了，要再往下挖十米。老铁不知该怎么回答，本来是帮他家盖房，额外给打的井，没水是持续干旱水位下降，究竟再挖多少米才能见水，也可能是个无底洞。他只能答应开春去看看。老铁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感叹道：“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呀！”

夜，没有月亮给老铁做伴。黑黑的夜，闷闷的屋，老铁满脑子是公司、楼房、贷款、法院，这些都是自己拨不开的低压气层。老铁扯开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酸酸的味道吸进嘴里，他不想回到新鲜的空气里让自己清醒来承受精神压力。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步，为情？为义？还是运气？还是自己折腾的？老铁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天不出去见人，感觉自己灰溜溜的，很狼狈，很丑陋。

几个自称很要好的朋友愿意拿出点钱帮他，他曾救助过的人也打来电话要帮助他卖设备。老铁想的是那点小钱是杯水车薪，救活不了企业和自己，本来就债务缠身，再继续欠债恐更难以偿还。

自己要挺住，老铁相信自己一定能闯关成功！凭自己的能力，老天怎么也能给自己一条出路！

有那么几天，老铁突然觉得被安慰的话多了反成了客套和虚伪。他想到外面转转，过一段时间也许自己的心情和企业一样会慢慢好起来。

老铁觉得今年冬天的夜晚来得太快，下午五点多门前小广场上就有了灯光，也有了悠闲自在遛弯的人们。老铁站在公司门前，身上一阵阵发冷，本来穿着真牛皮大衣，也自觉冷气袭人，而且从头冷到脚底。

路上一拨拨人不紧不慢地向广场溜达着，老铁心中感慨道：“自己十几年忙忙碌碌的，照顾不了爸妈，远离媳妇，拼来拼去弄得筋疲力尽，也没能大富大贵，自己活得太累了。”

他忽然看见《风雨》杂志社佟社长走过来，佟社长笑呵呵地拉着老铁的手风趣地说：“这《风雨》啊，让你老铁给镇住了，这一年读者多了，挣得也多了，得感谢你开个好头。”

“佟老，你这岁数还这么干，《风雨》给你多少钱？”

“哈哈，”老佟社长笑了两声，“我挣的是高级教师工资，钱够花，我折腾《风雨》是分文不得，不有句老话叫献红心、义务工吗。我呀，只为一种爱好，一种精神，一次次心灵的安慰，别的啥也不图。”

老铁两眼看着佟社长，嗓子发紧，他用力地咳嗽两声，移动脚步慢慢地走出了佟社长的视线。

腊八按民俗把各种米放在一起煮，吃腊八粥。入冬后老铁开始吃两顿饭，早晨起床很晚，八点多有敲门声，老铁懒洋洋地起来开门，是陈梅拎着几个饭盒进来了。

“快趁热吃吧，早上现熬的粥，应节日，败败火。”

老铁打开饭盒立刻闻到沁鼻的香味，他有些感动，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说谢谢了，我不那么俗气。记得每年腊八要吃喝一顿，大小也算个节啊。”

“好，中午弄几个菜，咱俩喝点。”

“下午吧，两顿饭，正好赵芸从职校回来。”

学校寒暑假让学生找企业边学知识边挣钱，体现职业教育特点。老铁想把她安排到他的房地产公司，搞成本核算。如果可以她毕业直接来公司发展，以后就交给她了。

赵芸回来感觉家里的气氛不错，看见那个女人似乎堂而皇之地当了主人。她随口说了一句：“叔叔，把婶婶接回来吧。”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事，她在老家照顾我爸我妈挺不容易的。”

突然，老铁眼睛盯着赵芸问一句：“如果我不在家，你能照顾自己吗？”

“能，你要走啊？”

“我是说一旦我不在家的时候。”老铁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长叹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我是条汉子！”

赵芸不知该怎样安慰一直尊敬的叔叔，“叔叔人好，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陈梅做菜好吃就是慢，到下午四点才把六个菜凑齐。老铁和两个女人围坐在小桌旁，几杯红酒下肚，老铁的眼圈红了，嗓子有点紧巴巴的。

“我心里好多好多话只有跟你俩说了，挺磕碜，与我创业打拼十几年不相干的人倒成了我眼下的指望了。”

陈梅说：“我一心一意地跟着你，你放手放心地干吧！”

赵芸喝一杯酒满脸通红，说：“叔叔，为了你去年给我选学校掏学费，我也得好好报答你呀。”

“你们不知道我的心，搞企业，做大事，不能看小钱，顾眼前，但我的眼前还有个坎。这年就是关口，我倒不知怎么趟过去了。”

“老铁，老姜的企业人财物都归你支配，能缓解一下吗？”

“不用，你做好了，我就省心了。”

老铁端起酒杯，沉思一会儿说：“丫头，我又给你准备三万元的一个卡，供你完成学业，不够的就勤工俭学挣钱。以后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靠别人是不长远的。”

“我呢，明天要开会去，还要到银行办还钱的事，再去乡下看深打井的事，还要……好了，不说了。”他指着陈梅说，“一定把你的企业、我的企业，对，是咱俩的企业经管好，这是任务，也是命令。”

今年的腊八特别冷，晚上突然下起大雪，第二天早上外面的世界一片银白，空气很冷但很清新。赵芸从小屋出来就大声招呼：“叔叔，出去堆雪人啊！”

里屋没有声音，她敲敲门，也没动静。她有点心慌。忙给陈梅打电话。陈梅踏着厚厚的雪来了，她用劲搓着两只手，后悔在雪夜没跟老铁在一起。

两人等了一天，没有老铁的身影，手机又一直关机。窗外又飘起了雪花。文化局来电话，通知老铁取新春联欢会的票。赵芸和陈梅坐在椅子上发呆，没有老铁参加的新春联欢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