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辉
(黄山学院文学院,安徽黄山245041)
依据认知语言观,所有两个以上语言单位组合成的语言形式都属于构式范畴。Goldberg强调构式是“形式和功能”的匹配体,构式是语言的最基本单位[1]5。目前,介绍国外构式语法理论成果的有Goldberg著吴海波译的《构式:论元结构的构式语法研究》[2],Martin Hilpert著张国华译的《构式语法教程》[3];国内有关汉语构式的研究成果还是比较多的,如吴为善的专著《构式语法与汉语构式》[1]11-15,段业辉等人的《现代汉语构式语法研究》[4]等,另外《语言教学与研究》杂志还在2018年第4期专门发行了构式语法理论和应用研究专刊。总体来看,宏观层面上这些研究成果介绍了国外有关构式的研究框架,个别学者还探索了汉语构式语法的研究思路;微观层面上有关具体某一构式的研究成果比较丰硕,但是针对汉语“一+N单”构式的研究还不够深入,目前宋玉华[5],刘红妮[6]等学者都对“一+N单”构式有所探讨,但是对该构式还缺乏系统的爬梳。
汉语“一+X(单音节)”是一个常见构式,在该构式中“X”为名词性成分居多,除此之外,还有“一+V单”如“一瞥、一任、一如”,“一+ADV单”如“一直、一总”,“一+ADJ单”如“一顺”等等。相对而言“一+N单”构式中“N”的构成较复杂,对它的分析会涉及到认知心理基础以及其表义功能和词汇化等诸多问题。下面逐次展开。
关于“一+N单”的构成分析,主要是参照《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7]词条“一”的基础上开展的。其中对语素“N单”的词性及本源意义的分析多是在参照《说文解字》(汤可敬译注)[8]11-25及《古代汉语词典》[9]基础上完成的。另外,所用语料均出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汉语语料库(CCL)、北京语言大学汉语语料库(BCC)和语料库未收录的《元刊杂剧三十种》。
在展开讨论之前,有几个问题需要明确,首先对该构式的分析需要从词汇和语素两个层面展开,即对“N单”需要从语素层面分析,而对“一+N单”构式则需要从词汇或短语的层面入手。其次,对“N单”的构成需要从历时的角度入手,考察古汉语中语素“N单”的性质。随着语言的演变发展,“N单”的意义不断延伸,其词性也在不断发生变化,有些“N单”具有明显的兼类属性。但本文讨论“一+N单”构式中的“N单”仍属于典型的名词性语素。
1.“一+N单”构式为典型的数量结构
(1)古汉语词汇
一马一犬一牛一豚一彘一羊一车一乘 一屋……
这里的“N”为典型的表物名词。由于先秦时期量词匮乏,语言表达中的数量组合往往是“数”与“名”的直接组合。一般认为,直到两汉时期汉语中真正的量词才开始使用,而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量词才得到普及[10]。
(2)现代汉语词汇
一包一笔一把一团一点一刀一盆一瓶 一桶……
由于现代汉语中量词大都由名词转化而来,所以这些构式中的量词也可以看做“N”。由于汉语中量词的泛化,这类词汇数量巨大,而且还有极大的能产性。
2.“一+N单”构式为非数量结构
(1)“一+N单”为名词性构式
A组:一斑 一边 一筹 一带 一代 一己 一流一旦 一块儿 一路 一面 一旁 一霎 一身 一生 一时一世 一事一手 一体 一天 一头 一线一向 一隅 一早 一族
B组:一端 一举 一览 一流
上述例子是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结合汉语语料库中的语料,找寻到的例词。A组构式中“N单”的名词性质比较明显,不需做过多解释,而B组构式中“N单”的名词意义不明确,需要简要说明。“端”,直也,从立,耑声,本为动词,后经词性引申,而有“开头、头绪”的名词用法。“举”,对举也,从手,舆声,本为动词,先经词义扩大为“发动、进行”,后经词性引申而有了“事情、作为”的名词用法。此处的“一览”做为名词性构式,表示“用图表或简明文字做成的关于概况的说明”,如“黄山名胜古迹一览”。“览”,观也,从见、监,监亦声,本义为动词“看”,后经词性引申,而有了名词性用法,表示看的内容[8]2136,2560,1755。“流”的发展演变大致与前面分析相同,都是通过词性引申、借代引申等方式有了名词性用法,最终进入“一+N单”构式。
需要注意的是诸如“一向”之类的构式既是名词性结构,又同时兼有副词性的功能,这样的兼类构式还有不少。
(2)“一+N单”为非名词性构式
A.形容词性
一般一边一干一贯一空一流一律一色 一水儿 一心 一样 一隅
B.副词性
一边一旦一道一定一度一发一概一会 一经 一径 一举 一口 一块儿 一力 一路一律一气一时一手一头一味一向一小儿一心一朝一例一面
C.其他
一面 一气 一应
其中“一面、一气”是动词性的,而“一应”是代词性的。具体用例如下:
(1)善和韦中令在阁下,澥即行卷及门,凡十余载,未尝一面,而澥庆吊不亏。(《唐摭言》)
(2)虽然两家无意,便待一面成亲。(《元刊杂剧三十种》)
(3)鸳鸯听了,便红了脸,说道:“怪道你们串通一气来算计我!(《红楼梦》)
(4)他不过与强盗通同一气。(《儿女英雄传》)
(5)国初以来宰相及食实封功臣子孙,一应沉翳未承恩者,令量才擢用。(《旧唐书》)
(6)改换的日月别,重安的社稷稳。嗨,一应旧功臣老尽。(《元刊杂剧三十种》)
例(1)(2)中的“一面”是“见过一次面”之义;例(3)(4)中的“一气”是“成为一伙”之义;例(5)(6)中的“一应”中“应”为名词性语素,表示全部之义,而“一应”即表示“所有的”。
1.语言的经济原则
认知语言学的经济原则可以理解为用最小的认知代价换取最大的交际效果[11]。“一+N单”构式出现于先秦古汉语中,其中“N单”多是指人或具体事物,如《尚书》“一人”就多次出现,如“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山海经》中有“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文,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譌火。”先秦汉语缺乏量词,“一+N单”是较简单的结构体且表义丰富,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
2.语言的类推作用
类推是人类重要的认识方法、思维方式和认知技能,类推可以使语言更具规则性和条理性[12]。由于“一+N单”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是较小的结构体,主要用来表示数量关系或具体事物,而且表义明确,它在大量的使用过程中逐渐被规约化,一旦规约化,参与构式的成分就会泛化。语言的类推作用可以通过该构式的能产性充分体现。
3.语言的凸显原则
凸显是指在对事物进行形式表征时,其中某一部分被突出。认知语言学认为,客观事物本身或语言的使用者制约着语言的形式结构或概念,从而使某一部分信息在语境中被凸显。另外,根据“图形—背景”理论,在一个视觉领域内,必须有一部分凸显一部分隐退,惟其如此,该事物才能作为一个“完形”的图像浮现出来[13]。
在“一+N单”构式中,由于“一”的意义、语音、形体等方面接受度较高,而且其意义变化较小,所以比较适合作为背景,而“N单”由于具有不确定性,加之它负担整个构式的主体意义,故此它往往成为被凸显的对象。
在言语交际中,除了陈述客观事实之外,说出来的话往往带有说话人的主观性态度和情感。说话者为了满足这种表达主观性的需要会有意识地采用相应的结构对语言进行编码[14]。
“一”是一个特殊的数词,构式中“量”的意义主要由“N”来承担。如“一斑”表示量小,而“一世”一般表示量大。由于“一”本身的“量小”意义比较凸显,“一+N单”构式的整体意义比较倾向于表示小量。但是构式“一+N单”的具体意义还是要依赖语境。
具体来看可以从下面几个方面展开分析:
1.数量结构表事实
在先秦时期,最常用的“一+N单”构式是诸如“一马、一车,一矢、一戟”之类,这类构式主要陈述客观事实,没有太多主观色彩,表示简单的数量结构。
(1)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兵法》)
(2)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周易》)
(3)爻辞: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周易》)
上述三例中的“一+N单”都没有附带太多的感情色彩,更多的是一种客观的叙述。另外先秦汉语中还有一种“N单+一”的构造模式,该构式同样是表示一种客观意义上的数量结构,而且其表义的客观性比“一+N单”还要强一些。如:
(4)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尚书》)
这种用法在现代汉语中已经基本不存在了。
2.强调小量、短暂
(1)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庄子》)
(2)你驾一叶扁舟,泛万里江流。(《元刊杂剧三十种》)
(3)夫死,其视万岁犹一瞬也。人之寿,久之不过百,中寿不过六十。(《吕氏春秋》)
(4)柳长千丝宛,田塍一线絣。(刘禹锡《历阳书事七十韵》)
(5)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庄子》)
例(1)中“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是庄子从万物齐一的思想出发,认为天地万物可归为一类一物。其中的“天地、万物”极言多,而“一指、一马”极言少,在遣词造句中明显带有一定的对比色彩。下面的四例中,也同样存在两项对照的义旨,其中的“一+N单”明显带有“小量、短暂”之义。值得一提的是例(5)中“一世”一般情况是表示量大,但是在这种对比结构中,“一世”与“万世”相比,依然表示量小。
3.强调大量、全部
(1)这三朝,恰定交,不争咱一日错翻为一世错。(《元刊杂剧三十种》)
(2)那府尹听得有杀人公事,即便陛堂,便叫一干人犯,逐一从头说来。(《错斩崔宁》)
(3)忙去场上捉了两只鸡,买了大腿肉,并茶枣之类,一色端正。(《风流悟》)
(4)覆称明年苏、松、常、镇、太四府一州漕白粮米,请一律改由海运。(《清史稿》)
例(1)中的“一世”,在与“一日”的照应下,表量大、多的意义更加凸显;例(2)中“一干”有“众多”之义;例(3)(4)中“一色”“一律”有“全部”“全都”之义。
正是因为交际语言除了具有理性意义之外,还兼有认知、情感、视角等外在因素,这些外在因素正是语言主观化的诱因。同样的一个“一+N单”,既可以表示量大,也可以表示量小。如“一色”,在“密布彤云,乱飘琼粉,朔风紧,一色如银。”(《元刊杂剧三十种》)就不是表示量大,而是表示“单一颜色”,诸如此类的还有前面例证中的“一世”,它们都随着人们的认知心理、视角、情感等诸多因素的变化,而具有不同的意义。
词汇化是指短语等非词语言单位在发展中凝固并演变为词的过程[15]139。下面主要从“一+N单”词汇化的动因及其词汇化历程两个方面着手分析。
1.双音节化趋势
古汉语中单音节词占绝对的优势,双音节词相对较少。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由于汉语语音系统中同音词的增加,造成语言交际的困难,而双音节词的出现可以增加语音的区别度,这一定程度上破解了语音系统简化带来的负面影响。另外,语言发展到一定程度,汉语中的构词元素不断积累,加之单音节词有时不能精确的表达相关词义,这些因素都共同促进了汉语词汇的双音节化的进程[15]20。“一+N单”正是在这种历史进程中,顺应了汉语发展趋势,逐渐由临时语用组合演变成词汇。
2.词汇系统内部的调整
词汇系统内部的调整可以从两个方面分析:首先是前文涉及到的语言类推机制,由于“一+N单”构式的泛化,“N单”构成元素的范围一再扩大,当其中部分构式完成词汇化后,其他“一+N单”构式会发生类推效应而由短语演变为词汇。其次,“一+N单”构式中,如果“N单”由成词语素变为不成词语素,则会加速“一+N单”词汇化的过程。如“一斑”“一霎”“一味”中的“斑”“霎”“味”已经不是成词语素了。其实这里也反映出了该构式词汇化过程中还伴随着一些成分语法化的历程。
先秦时期,“一+N单”构式还是比较明显的数量短语。
(1)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国语》)
(2)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史记·赵世家》)
上面两例中的“一犬”“一豚”“一狐”分别表示“一只犬”“一头豚”“一只狐”,数量概念比较凸显,属于典型的短语结构。但是先秦时期个别“一+N单”构式也开始摆脱了短语的特征,具有词的属性了。如:
(3)长鱼矫既杀三郄,及胁栾、中行而言于公曰:“不杀此二子者,忧必及君。”公曰:“一旦而尸三卿,不可益也。”(《国语》)
(4)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大学》)
(5)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
(6)行微如日月,忠诚盛于内,贲于外,形于四海,天下其在一隅邪!夫有何足致也!(《荀子》)
例(3)中的“一旦”是“一天之内”,而例(4)中的“一旦”则表示“忽然有一天”之义。例(3)中的“一旦”结构松散,构式的意义也可以直接从两个语素中推理出来,而例(4)中的“一旦”则结构紧凑,意义不能切割,基本上属于词的范畴了。例(5)中的“一隅”可以与“三隅”对举,“一+N单”构式中的语素可以替换,这至少说明此处的“一隅”还不能算作是一个固定的词汇,而例(6)中的“一隅”已经类同于例(4)中的“一旦”了,基本可以看做一个词汇了。
总体来说,先秦时期,“一+N单”构式更多的是作为短语来运用,根据对语料库的统计分析,其中也存在极个别的作为词汇运用的现象。隋唐五代时期是汉语词汇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时期,经过先秦两汉,以及魏晋南北朝的语言积淀,加之隋唐时期经济社会的大发展,此时期汉语词汇开始大量涌现,出现了许多新的短语、词汇。如构式“一空”“一径”:
(7)多赏轻刑,上不爱民,民不死赏。利出一空者,其国无敌;利出二空者,国半利;利出十空者,其国不守。(《商君书》)
(8)至白露应即前后,一夕即一空如扫焉,信殊异也。(《大唐传载》)
(9)苏知县看见颜色变了,怕不相容,便改口道:“如今盘费一空,文凭又失,此身无所着落,倘有安身之处,再作道理。”(《警世通言》)
(10)日旰,万乘思食,前路尚遥,踌躇之间,忽有一径,不容乘骑,人可才通。(《奉天录》)
(11)一径通山路,行歌望旧岑。(裴迪《辋川集二十首·斤竹岭》)
(12)新刷案的张司吏,一径著俺勾追来唤你,但若分毫不依随,拖入衙门内。(《元刊杂剧三十种》)
(13)直生接了钥匙,一径踱上山来,端的好夜景:栖鸦争树,宿鸟归林。(《二刻拍案惊奇》)
经过对多个语料库的统计对比,“一空”在先秦两汉中的用例极少,应在个位数之内。真正大量使用该构式是在隋唐五代之后。而且,“一空”在先秦时期的意义也和后世不同,在例(7)中“空”通“孔”,延伸义为“出处”,这里的构式“一空”和例(8)(9)中的不同,应该属于不同的结构。
构式“一径”一般认为是出现于隋唐五代,之前很少使用。在出现之初,“一径”还是明显的短语结构,如例(10)(11)中的“一径”就是表示“一条小路”之义。但到了元明时期,“一径”已经完成了词汇化的历程,具有了副词用法,如例(12)表示“专程、特地”之义,例(13)表示“径直”之义了。
要言之,“一+N单”构式出现之初应该属于典型的数量结构,但随着该构式的泛化,其词汇化也在不断推进,即词汇化的历程伴随着该构式的扩充历程。从汉语发展的时期来看,“一+N单”的词汇化历程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分割线,只是到了元明以后,随着汉语白话的发展,其词汇化历程加快,但是并没有彻底完成,即使到了现代汉语时期,仍有部分“一+N单”构式依然具有短语和词汇两种用法。如:
(14)大量企业应用型的产品服务就是一例。组合人才能够为附加值提升带来空间。(《名家对话职场》)
(15)采茶姑娘虽是男子,但既称姑娘,当然与女子一例看待了。(《倪焕之》)
(16)一例的静默中有着种种不同的反应,有的坚决,有的忧惧,有的面面相觑。(《为了和平》)
(17)那时你再大量突击注音符号,一气教完,他也不会说注音符号像洋文,学了不管用的话了。(《我怎样创造和实验“速成识字法”的?》)
(18)随后扑到计算机上,噼哩叭啦乱敲一气。(《小幻想家的惊人发现》)
(19)那么明天天一亮,我还是回家去问妈妈吧。虽然母亲也好像同他们是一气的。(《残雪自选集》)
(20)朱厚熜被勒而未死后,一意玄修,崇奉道教,经常在清馥殿与群臣做道场。(《中国人盗墓史》)
例(14)中的“一例”还是个短语表示“一个例子”,而例(15)(16)则已经不是短语而是词汇了,表示“一样、全部”之义了。例(17)中的“一气”可以理解为“一口气”,可以看做带有短语性质的构造,而例(18)(19)中的“一气”则表示“一阵”“一伙”之义,应该算作词汇了。例(20)中“一意”的文言色彩较重,现代汉语中一般并不单独使用,而多是与“一心”或“孤行”搭配,“一意”在这里表示“专心”之义,也还是具有短语的性质。
构式“一+N单”具有数量属性,之外还有名词、动词、副词、代词、形容词等诸多属性,故其语法功能具有多样性,可以充当主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谓语等语法成分。
(1)一龙离水,二虎交山。(《元刊杂剧三十种》)
(2)一生没有宴欢,就象一条长路没有旅店一样。(《走向人格新大陆》)
例(1)中的“一龙”,例(2)中的“一生”都在句中充当主语。
(3)秀才……你作一词,我尚记得!(《元刊杂剧三十种》)
(4)“这只是一端,还有花样呢,”子敬似乎说开了头,话是源源而来。(《老舍文集》)
例(3)中的“一词”,例(4)中的“一端”都在句中充当宾语。
(5)赠你一帆清风,不用盘缠便到。(《元刊杂剧三十种》)
(6)我们对中国的很多预言都仅仅是一己的猜想。(《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史》)
例(5)中的“一帆”,例(6)中的“一己”都在句中充当定语。
(7)咱两个相逢似海底捞明月,弟兄情一笔勾绝。把平生心事叮咛说,不必喋喋,少住些些。(《元刊杂剧三十种》)
(8)正岐利剪刀铺子的东家见周大身家清白,就一力保荐,做成了这桩买卖。(《三家巷》)
例(7)中的“一笔”,例(8)中的“一力”都在句中充当状语。
(9)我整整看了一天,看完了就舍不得丢掉。(《上海的早晨》)
(10)80名将军奋战在一线。(《今日重庆》)
例(9)中的“一天”,例(10)中的“一线”都在句中充当补语。
(11)他的穿着也很一般。(《1994年报刊精选》)
(12)每人的定量都一样,不分饭量大小。(《蒋氏家族全传》)
例(11)中的“一般”,例(12)中的“一样”都在句中充当谓语。
构式“一+N单”充当谓语的用例不多,这主要可能是因为“一+N单”的深层具有一定的数量意义;另外,“一+N单”很少具有动词性用法,上述原因致使其不太适合充当谓语成分。
“一+N单”是一个半封闭的汉语构式,具有一定的能产性。该构式可以是数量结构也可以是名词性或形容词性、副词性等结构。总体来看,该构式的功能属性与“N单”关系不大。在认识解释方面它主要涉及到了语言的经济原则、语言的类推作用、语言的凸显原则等内容。“一+N单”的词汇化动因主要有双音节化趋势及词汇系统内部调整两个方面,其词汇化并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而是伴随着构式的泛化,逐渐推进的,而且直到今天仍没有完全完成这个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