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保彬艺术的历史贡献

张祖安 吴小芳

保彬1936 年3月生于江苏南通，聪颖好学，自幼对文学艺术耳濡目染。1957 年考入华东艺专，1961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并留校任教，1983 年接替刘海粟出任南京艺术学院院长。上世纪80 年代，保彬的作品被禁止出境。在保彬几十年的从艺生涯中，其凭借超高的悟性和博大的胸怀，在多领域均有杰出的成就。在艺术教育上，保彬是一代教育大家，桃李满天下；在装饰艺术领域，保彬设计了南京市市徽，后被用于南京烟烟标，成为全球被复制次数最多的作品之一；在公共艺术领域，保彬创作了南京长江大桥202 块浮雕图案中的104 块；在中国画创作领域，保彬继承了一代大师刘海粟的衣钵，其吸收并发展了刘海粟的泼彩艺术，在刘海粟之后，创造了当代中国画泼彩的又一“巅峰”，被称为“国彩”“中国当代色彩大师”。人物画上，其减笔泼墨人物画取法梁楷、八大、石涛诸家，秀美清逸，神情毕肖，创造了自梁楷以来减笔人物的又一个高峰。著名美术史论家左庄伟评价保彬：“其在艺术教育、装饰艺术、公共艺术、中国画创作四个方面皆有全面的学养和非凡的表现，这在新中国成立70 年以来都是非常罕见的”。保彬将从以上四个方面进入新中国美术史。

一、作为一代教育大家的保彬

保彬作为一代教育大家，在诸多方面都贡献卓越。作为大学教授的他，在授课之余编写众多有关图案学的书籍，不仅成为高校指导教材，也对图案学以及工艺美术的发展产生极大影响；同时，他是江苏漆画的奠基人与拓荒者，为江苏漆画走向全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仅如此，他对于壁画也是同样重视，在他的努力与带领下，南艺成为了全国壁画发展的中流砥柱。作为行政院长的他，继承并发展了刘海粟自由、开放的教育理念，为艺术创作提供了宽阔的空间与优渥的条件。但他的教育贡献，并没有仅限于南艺这块土地，而是辐射向各地区、各领域，他重视艺术教育，提拔优秀人才，多领域、多维度的展现了一位教育大家的风采。

1961 年，保彬毕业后留校任教。1978 年被评为南京艺术学院第一批研究生导师。1986 年当选为南京艺术学院第一批教授。在其任教南京艺术学院期间，除了行政、人事工作，他在专业教学领域也投入了大量精力，为南京艺术学院乃至中国高校的艺术教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1.著述中的学术与思想沉淀

保彬在进行设计课程授课的同时，还致力于图案学的研究与相关书籍的编写。关于图案学，保彬有深厚的学科积淀。他曾师从陈之佛。陈之佛是中国图案学的创始人，1962 年，陈之佛离世，保彬随张道一研习图案。他与张道一亦师亦友，但两人不同的是，张道一从图案研究领域转向对艺术学理论探索和学科构建，创建了我国第一个艺术学系，是我国艺术学学科建设的重要奠基人之一。保彬则从图案学及民间艺术的研究转向装饰艺术、公共艺术及中国画创作领域，两人构成了中国图案学第二代的不同发展图景。在此基础上，保彬编撰或合著了众多书籍，其中《风景图案》(1977)、《装饰图案基础》（1980）、《中国古代图案选》(1980)、《树形图案》(1982)、《自然美——保彬装饰速写集》(1987)、《外国工艺美术百图》(1991)、《全国高等美术院校优秀图案作品集》(1998)、《装饰艺术精品集》(2002)等作为高等艺术院校教材，极大地影响了当时国内高校图案学、工艺美术、设计学等众多学科的教学发展。

这些图案学著作，不仅是作为高校教材成为经典，同时对于中国画的创作也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其中《中国古代图案选》《外国工艺美术百图》等著作，对中外典型的、优秀的作品进行了全方位的整理与研究，对其进行摹绘，这不仅是对基本造型的系统的梳理与呈现，也是保彬个人创作基础的扎实的体现。在此基础上，保彬更进一步地强调写生对于艺术创作的重要意义。在《装饰图案基础》《树形图案》《自然美——保彬装饰速写集》等著作中，都可见其自然写生的观念。“风景图案写生，必须注意风景的层次关系，满山遍野的树木，前后重叠的建筑，要尽可能分清层次。对象看不清楚，不妨走近去观察研究一番。”①保彬：装饰图案基础，江苏人民出版社，南京.1980.9.1:12在《自

（一）作为大学教授的贡献

然美——保彬装饰速写集》中，他也谈到了自然对于装饰艺术的重要意义，“自然万物中，点、线、面的迭变，整齐、均衡规律在不同物象中呈现的不同审美特点，不正是装饰艺术所渴求的形式要素吗？”①保彬：自然美---保彬装饰速写集，轻工业出版社，北京.1987.8:序言。纵观保彬的艺术创作历程与个人绘画风格，图案学、工艺以及装饰艺术对其个人风格的形成，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图案、造型是艺术创作的基本，自然是创作的根本来源，两者缺一不可。保彬著作中的艺术思想沉淀，不仅影响着其个人的艺术风格，对当今艺术创作都有着借鉴与指导意义。

2.保彬是江苏漆画的奠基人和拓荒者

对于教育工作，保彬在学科建设上目光十分长远。作为工艺美术系的主要负责人，其不仅开设相关设计专业，还带领南京艺术学院师生四处考察学习，尤其在漆画领域的教研实践，使这一学科走在全国前列。

中国漆画流派众多，艺术风格多样。其中江苏漆艺以其独特的装饰性和艺术性独树一帜，成为构成中国漆画矩阵的中坚力量。江苏漆画从扬州开始起源，而扬州漆画的发展则从保彬开始。

1980 年，保彬作为南京艺术学院工艺美术系的主要负责人，认识到漆画独特的艺术性，并开始致力于江苏漆画的建设工作。20 世纪80 年代，保彬多次带领学生去扬州漆艺厂学习，之后将师生们于扬州漆艺厂创作的漆画作品在江苏美术馆做了一场漆画展，正是这场展览成为江苏漆画发展的一个重要起点，也为江苏漆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使得南京艺术学院成为江苏漆画的中心，也成为全国漆画艺术的重要力量。

1984 年第六届全国美展，是漆画第一次作为一个独立画种成为全国美展的一部分，当时江苏美术界对什么是漆画、如何创作漆画等重要问题还知之甚少。根据组委会的要求，保彬一人负责江苏漆画组织评选工作。为此，他组织南艺教师和学生尤其是让在外刚刚学习一年的学生李永清带领大家进行漆画创作，后又多次奔走向中国美协申请名额，最终江苏地区得以以23 件漆画作品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漆画展区，填补了江苏漆画参加全国美展的历史空白，也为江苏漆画走向全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可以说，保彬是江苏漆画的重要拓荒者。目前已是全国漆画学术权威，现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漆画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漆画委员会主任的李永清教授在1978 级考入南艺，在保彬的力荐下留校任教，他最早和同学一起参加去扬州漆艺厂的实习，并被保彬派到四川美院学习漆画。李永清感慨道：“保老师是江苏漆画的奠基者，是自己漆画的引路人。”②2019 年11月16 号于南京艺术学院保彬艺术研讨会上发言。

3.保彬引领南艺成为全国“壁画重镇”之一

保彬也十分重视壁画艺术的研究和创作。他曾与学生同事进行大量的壁画创作。其壁画题材大多来自民间戏剧、传说、经典人物传记等，如《白蛇传》瓷砖壁画、1989 年山东潍坊樱桃园宾馆壁画《金陵十三钗》等壁画作品都是此类题材。保彬对于壁画的重视让南艺的壁画研究走在全国前列，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单德林曾评论道：“保彬先生在壁画方面的创作、研究，引领南艺成为全国‘壁画重镇’之一。”③2019 年11月21日，南京艺术学院保彬艺术研讨会上发言。

（二）保彬全面继承与发展刘海粟教育精神，体现了一个大教育家的思想和胸怀

保彬主政学院期间，将蔡元培和刘海粟的教育思想得到进一步发扬光大。20 世纪80 年代，人才流动的自由性非常有限。保彬作为院长，对于学校里有更好发展前途的教师的“跳槽申请”和毕业生的工作去向从不设置任何障碍。一方面因为保彬为人善良，希望教师和学生都有更好的发展；另一方面是他希望中国的艺术能更有活力，前途更加光明，因此其不局限于一校之利，而是放手优秀人才，任其流动与发展，这完全是一个大教育家的胸怀。不仅如此，保彬也是一位爱生如子的仁师，在此期间，许多学生的思想都是非常活跃的，甚至有的学生还在社会和校园里惹出麻烦，激发了众多矛盾。保彬对此也是非常宽容，在他任内，没有开除过一个学生。在他看来，开除是一种行政处分，记录会跟随档案一辈子，他不愿他的学生因此走向另一条人生道路。就上文中提到保彬组织学生去扬州漆艺厂实习来说，当时的学校经费非常有限，学生在经济上也非常不宽裕，大家在工厂的生活费和材料费都非常紧张。为此，保彬为漆艺厂创作了大量的中国画作品，为学生换取伙食费和材料。时至今日，还有当时的很多学生回忆保彬当时在学校和工厂创作钟馗等作品的情景，只是学生并不知道这些基本都是为了他们换经费的。

但如果将保彬的艺术教育成就仅仅限于南京艺术学院，就忽视了他作为一代大教育家的社会价值和贡献。南京艺术学院不仅是中国美术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20 世纪中国美术史也中扮演着一个独特的作用。特别是上世纪80 年代，“85 思潮”涌起，当时在南京艺术学院读研究生的李小山提出了“中国画穷途末日论”，在南艺校园引发极大轰动，更是在画坛引起轩然大波。“85 思潮”之后，“中国新文人画”运动崛起，朱新建、徐乐乐、王孟奇、方骏等这批南京艺术学院的学生均成为这场运动的核心力量。当时的南京艺术学院，传统艺术观点和保守思想依然具有强大的影响力，保彬一方面为行政事务及改善南艺办学条件积极奔走；另一方面，又倡导学术自由，以“无为而治”的态度对待学院工作，对行政管理者及教师大力放手，对学生的种种创新之举持包容、鼓励的态度。及至退休后很长时间，学生均与保彬保持良好的关系，特别是朱新建，与保彬关系十分深厚，生前多次拜访保彬，与保彬探讨艺术，在素描不过关的情况下，保彬对其总是鼓励，要求他画出自己的风格。现任南艺美术馆馆长的李小山在《纵横挥洒——保彬艺术展》开幕式发言中，特别提到“保彬老师在校期间对自己的宽容和爱护，希望大家在观展中感受到保老的人格魅力与艺术情怀”①《纵横挥洒——保彬艺术展在我校开幕》，《南京艺术学院报》，2019 年12月1日。。

（三）保彬在社会教育上的贡献

在社会教育方面，保彬曾多次赴苏州、扬州、南通等地讲学，特别是对于南通工艺美术的影响，保彬是有重要影响的。他为南通开设了两个大专班，专门培养工艺人才。在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授课时，保彬的教学实践深深地影响到林晓、范扬等新一代艺术家。特别是《戴月归》的发表，使南通锦绣彩一炮打响。对此，林晓曾说：“保彬老师当年来研究所辅导、修改《戴月归》，每天一起在食堂吃饭。说是修改，其实就是在观摩他创作，收获巨大，保彬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拿现在的眼光来看，《戴月归》其实就是保彬老师创作的。事实上，当时的我及研究所的创作能力根本无力完成，多年以来，我和研究所贪保老师之天功久矣。”

保彬的社会教育贡献不止于此。作为中国轻工部举办的第一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评委，保彬参与评选出各类大师，为中国工艺美术的的发展注入重要的发展动力。因此，在研究保彬教育成就和思想时，关于保彬对全国工艺美术人才的培养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二、保彬的装饰艺术

在装饰艺术上，保彬也有杰出的成绩。1988 年，保彬设计的南京市徽在南京市人大常委会上一致通过并投入使用，后还被用作南京烟厂的著名品牌商标，成为全球被复制次数最多的商标之一。

他在装饰艺术领域极有天赋，实际上，在市徽设计之前，1982 年，保彬就为南京金陵饭店设计了大型装饰屏风《汉柏颂千秋》，这件作品从江苏近百幅投标作品中脱颖而出。屏风上的松柏清奇古怪。《汉柏颂千秋》格局宏大，构图严谨，画面华丽却不失天然灵动，艺术性极高，不仅是金陵饭店的镇馆之宝，至今仍是南京的亮丽名片，在中国漆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关于这件作品，保彬也谈到因其本身喜欢天然、奇趣的东西，因此创作过程中也力求自然，顺应创作对象以及材料的天然属性，避免流俗拘谨。为此，熟悉保彬的刘海粟专门写到，保彬一旦有机会外出写生，便沉浸到世间万物之中去，醉心其中，感受自然造化最本质的美，这样的保彬“所作作品一朝溶入深情，就不再是空泛的形式推敲，而是真正的创作。”②刘海粟撰文论述保彬的艺术创作《山川供画稿，花树见风流》，载于1987 年2月《艺苑》页5。

保彬还涉猎图书装帧设计。自上世纪60 年代以来，其为中国各类辞书创作了大量的封面、插图。上世纪80 年代，保彬为《南京艺术学院学报》设计了多期封面，每期封面都具有强烈的个人艺术风格。1983 年《艺苑》第1 期《刘海粟教授艺术活动七十年专刊》的封面上，保彬以沉稳的暗色绢纹为底，其上可见细密流畅的流线云纹，形态各异的7 只仙鹤展翅飞翔于祥云之上。封面设计视觉上疏密有致，节奏恰到好处，刘海粟为学报题的“艺苑”二字与保彬的图案相互呼应，呈现出独具艺术气息的封面效果。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英雄赞歌》词作者公木曾邀请保彬创作封面及插图，创造了图书插图史上难以逾越的经典。保彬不仅为《历代寓言选》设计了封面，还创作了92 幅寓言故事插图。此套寓言选上、下册首印10 万册，是图书发行史上的传奇，并于1994 年获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第一届“金骆驼奖”、编著整理一等奖，1998 年获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第二届“金骆驼”奖、整理编辑一等奖，1990 年获中国人民大学“学术论著优秀奖”。

三、保彬的公共艺术成就

作为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艺术家，保彬在公共艺术方面的成就也可以载入史册，其中最重要的体现是其为南京长江大桥设计了浮雕。

周恩来说，新中国有两大成就，一是红旗渠，二是南京长江大桥。与受苏联影响的武汉长江大桥不同，南京长江大桥的桥与桥上建筑的设计是一体的，即桥上的浇筑与桥本身是一体的，这种建筑在特殊的政治形势下，更具有一种“仪式性、空间性、政治性的表达，这些考虑远比桥梁结构与交通经济更为重要——当时的中国，在用南京长江大桥证明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同于苏联的社会主义道路”。③《大桥记忆——南京长江大桥主题艺术及史料寻找作品集》，P59，江苏省美术馆编，徐惠泉主编，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9 年1月第1 版。南京长江大桥202 块浮雕是大桥建筑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在这些浮雕中，保彬设计的作品共104 块，其中向日葵图案98 块，工农兵图案共6 块。这不仅是保彬个人艺术造诣成就的展现，也是其作为一位时代艺术家社会贡献的体现。

纵观保彬在公共艺术方面的成就，是完全可以进入20 世纪公共艺术史的。

四、保彬的中国画成就

除了以上几方面成就之外，在中国画创作方面，保彬博采众美，集各家之所长成一家之大体，他立足传统，融合中西，兼具中外，创造出属于自己独特的“保家”风格的中国画作品 。我们可以从四个方面来解读其中国画创作。

（一）独具大写意精神的“减笔人物”

在大写意人物上，保彬与他人不同。他的人物画既有中国传统笔墨修养，又有工艺美术和图案学的积淀。保彬早年进行了大量的传统图案的研究与创作，临摹过大量的历史图案，这些图案已经内化成个人对于艺术体验的一部分。因此，在其创作上来讲，图案学研究经历成为其绘画的一大影响因素，让他在创作过程中对于各类题材信手拈来，十分自由。保彬的人物绘画原型多来自中国传统民间神话，图像的中隐藏着深远的历史文脉。深厚的艺术沉淀使得其对原始壁画、古代岩画人物及商周时期的鼎刻铭文等图案把握十分到位，能够恰如分地运用到其中国画创作中。此外，他又师法梁楷、石涛，以奔放洒脱的用墨，加以流动飞扬的线条高度概括和提炼人物形象，创作钟馗、佛陀、弥勒、飞天、仙人等众多人物题材作品。

保彬刻画人物十分注重人物精神的表达。在表现钟馗的人物形象时，钟馗眉须自带飘逸灵动之感，这样的创作方式，则是借用了陈大羽绘画中雄鸡尾巴的表现方式，寥寥几笔，就令画面极具气势与张力；描绘弥勒仙人时，其以大号毛笔侧锋横扫，笔墨酣畅，干湿浓淡，变化万千。所绘弥勒仙人，超逸绝群，不似凡人。保彬虽师法梁楷，但其泼墨人物较之梁楷更注重线条的参与，其作品画面中线条激情飞扬，有烈马奔腾之势，激动之处，时见飞白，又有高山流水婉转，可谓至情至性。可以说，保彬先生的“泼墨仙人”系列人物画创造了自梁楷以来的减笔人物创作的新的高峰，称其为“当代梁楷”当之无愧。

保彬的写意人物往往是借古写今，带有惩恶扬善之意，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性，其还具有强烈的社会意义。正如张彦远所说：“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於天然，非由述作。”刘海粟嘉许他画能载道，特地为保彬所画的《钟道图》题词“惯看千年鬼魅，依旧嫉恶如仇，乌纱抛却尽风流，换取香醪一斗。世上鬼多人恨，人间无鬼君愁，张弓忍把狐鼠留，怎敢皆填海口。”这首诗既是刘海粟的精神写照，也是对保彬的拳拳鼓励，师徒二人思想精神可谓一脉相承。

（二）继承与发展了刘海粟的泼彩艺术

保彬的心象写意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即其独创的泼墨泼彩。保彬纵横挥洒的泼彩方式，既是对刘海粟的理念的继承，更是一种发展。

刘海粟认为“艺术是我们生命的表现，是我们人格的表现。”①朱金楼《袁志煌刘海粟艺术文选》，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74。刘海粟的泼彩绘画热烈激动，其中可见西方野兽派、印象派等现代艺术理念的影响。保彬在艺术理念上，继承了刘海粟的艺术选择，也深深受到西方现代绘画思想的影响，但在创作手法上其加入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

不同于刘海粟画面中富有科学意味的色彩安排，更不同于张大千泼彩弱化线条的使用。保彬的泼墨泼彩以线带点，将传统书法的流动性和书写性线条，与在底层泼墨上连带装饰性的丰富泼彩有机统一，画面极具活力与生命力。

（三）贯穿始终的形式美

形式美贯穿于保彬所有艺术创作的全过程。他设计的南京市市徽中，所选取的核心标志即是一只勇猛威风的辟邪形象，不仅象征着南京的城市精神面貌，也将辟邪形象与南京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此后该图案被用于南京烟的烟标，30 年后的今天，仍然被广泛用于南京市公务员名片。归根到底，是因为所设计的图案具有形式美，深入人心，为大众接受。而他创作的南京长江大桥浮雕，被复制量达总数的一半以上，原因也是因为形式美。形式美的基本组成要素即是点、线、面的构成，而点、线、面也是保彬一直注重的创作元素，不管是在工艺美术作品还是中国画作品中都大量呈现。从上世纪80 年代创作的抽象泼彩作品到人物画再到75 岁以后的变法之作——松柏胡杨，我们都能看到点、线、面的运用。他的点、线、面能表现出梅花的古拙凛冽之感；能够展现树木苍劲有力之形，也能用其表现笔下人物的精神之气；因而不难看出，点、线、面融入到到了保彬艺术创作的始终。他以点、线、面为基础勾勒出其艺术作品中的千事万物，同样也将形式美深入赋予其作品之中，贯穿始终。

（四）浓烈激扬的艺术生命力

保彬的艺术创作的生命力，在其绘画作品中随处可见。他钟爱创作胡杨、松柏、榕树等树木题材。上文中提到他曾编著过的《树形图案》全部来自于自己的写生和观察，书中图案基本穷尽了工艺美术和中国画能够表现的所有树木造型，不仅可以作为工艺美术的重要参考资料，也完全可以指导中国画创作。书中图案强调运用点、线、面的结合来表现树木，因此其刻画树木入木三分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松柏、胡杨、榕树一直都是坚强不屈、长寿吉祥、自强不息的象征。这样一种顽强长青的生命力，在保彬的艺术创作的生涯中是贯穿而生，始终如一的。首先该系列作品都以《自强不息》《天地精神》《千年胡杨》《大漠骄子》等极具生命厚度的名称命名，而画面中这些被赋予多重意义的树木也正极力地展现它们强大乃至永恒的生命活力。因而，保彬的泼彩表面上是强调了画面的诗意性和装饰性，实际上更是对对生命和自然完全不同的体悟的表达，体现自然了至善至美，以及生命的绚烂无极。保彬出版的中国画集曾取名《自然美》和《纵横挥洒》，也正是这方面的体现。

保彬深受石涛、八大、陈大羽、刘海粟等前贤影响，师古人，师造化，师万法；访名山，入古镇，采风写生。看尽天下世事，画尽天下奇观。保彬写意作品，重其神而不追求细节和具象的完美，看似抽象，实为心象，最后又随心赋彩，化为外象，抒发自由奔放的激情和生命活力，创新出独具“保家”面目的语境图式。

五、结语

保彬一生谦逊，为人正直，淡泊功名，自称是“一位低调的奋斗者”。作为一代杰出的美术教育家、装饰艺术家、公共艺术家和独树一帜的中国画家，保彬用一生实践着他的人生信条，在“大美术”艺术领域默默耕耘。从图案学的背景出发，保彬用笔墨沉厚、色彩浓烈、构图奇巧，意境深远的中国画作品为写意绘画从传统走向现代，从个人走进社会，以全新的姿态开拓了新的观念和技法表现。这位锐意创新硕果累累的低调长者，应该在新中国美术史上留下光辉而灿烂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