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予的诗
荏苒
原来你想望的轮回就藏在每天的
蹉跎中。荏苒日复一日地分解
循环依然使用同一个公式,卸除
不掉的底色,涂抹一茬又一茬怅惘
在怅惘中狂奔,接近你的呼吸方式
割下这张面皮,典当给岁月制作傩具
双眸献给情人,蒸发掉所有的焦虑
一副干枯的骨架孤零零地矗立在
视线落下的地方……
去年此时星巷青黄不接
所有动物都迁徙到新的册页
另起一个段落记载这段轶事
一路上,我们征集了蝴蝶和青蛙的
家族寓言,以及他们的近亲和远亲
整理归纳他们的物种属性
汲取一滴特化的粒子,注入肌肤
抚摩你的战栗感,就是他们
释放出的电波;翻开动物典籍
寻找一个适合的符号辑录
这一个个开始和结束。
借用天生的花纹充当标点符号
图腾诞生的意义正如花蕊格外壮硕
抱孵的动作早已超越了模仿
它是分割线出现的时候
对生存的一种交代
昧境
“暧昧”铺设了一条星光之路
循着气味的指引,走进一个设定的
赌局。骰子捏在某只隐形的手中
这种人类发明的二态游戏
无所谓输赢;一种掷法代表一种人生
这是一道多项选择,而答案偏偏
只有一个,无所谓对错
喧闹的人群中,只需一个注视
就能复活对方身体里蛰伏的菌类
以大叶苔藓为代表的图腾,黥在腹部
作为肌肤的族徽,妊娠之时就将盛开
人生在裙裾上铺展
人性被女人慢慢地煨热
液体掌控着星球和幸福的方向
倏然出现的动物式寓言
貌似宏大的叙事诗
黑蛇般纏绕着整个剧情
充当导演穿插出人意料的角色和片段
补缀那爿年久失修的星空
身体脱落的碎片逐渐聚合成椭圆
在形状的依托下
这出悲剧攀升到了高潮
归零
做一名最后的巫师猎人
把最碳化的矾花植在你的膝盖上
等待秋天,收获最纯蓝的木纹
此时我们还在夏季徘徊
闪电的疼痛感染了你
酵素夺眶而出
那些桃花落蕊平铺在骨骼的虚妄间
催化属于生命的这次邂逅
机翼震颤着黑暗中的焦虑和躁动
突然一个趔趄
记忆碎末黏合成整体
你从怨恨的尽头苏醒
带着上一纪的笑靥
如今看来却早已变种,诡异地
吐着复仇的泡沫。幼虫孵化
爬满你想望的构图
巫觋共欢的云雨淬炼了这把铜剑
以及破解锈蚀年轮的钥匙
全都藏在盗梦空间的抽屉里
呓语者吹开梦的轻纱
蹑手蹑脚地走上阴阳平衡的制高点
唯此一刻
你的原初程序才能重新编写
删除暴动的细胞和蛋白质
植入新鲜的蝴蝶
它们可是你最爱的甜品
修长的触角启动光舟的按钮
屏幕暗淡了
我们又堕入彼此的酣眠……
惇谅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展翅间,缘分已在海底绽放
飞翔的履历从秋天开始,故事算不上
倒叙,只是机缘转动齿轮
刚好停在彼此目光联机的中点
从一点到另一点隔着一层
物质世界和流体世界
终于,你把灵魂憩在礁岩间
四肢伸展,正如生命初始造物唱出的
童谣。慢慢消散,溶解在无穷等待中
我用尽全身力气点亮一支蜡烛
照亮这条不归路
一支桨划动水波,水波荡开
顷刻间复又回拢
难道这是一道隐喻?
灵魂总有解封的时候
《山海经》说:线索藏于一只埙中!
这种大地般浑厚的命理指数
把一切都归纳囊中,悲剧应运而生
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到“命运的底部”
另起一行。
“凌晨四点起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情绪垂下枝头,采不到一朵寓言
树的命运握在我的掌心
我的命运握在水的掌心
你的命运正在视线上游移
时间加入这场多角色的游戏中
火焰从宣纸中钻出芽苞
水,领悟了这道暗语
从多维空间倾洒
凋落的人间社稷沉没于海天的泄漏中
树根气数已尽
可怜满树海棠悉数凋零
一只凤鸟从封印中挣脱
悲鸣上达天庭
而我们却听到地震蠕蠕而行
天地接通的刹那
正是算盘重启的时刻
螺旋天梯摇摇欲坠,崩落几块碎星
鲲化为鹏,成全了一只鲸鱼的夙愿
……
琅玕
我们是两个孤单的碎片
迷失在人生的两极
各自的星鸟平行着飞掠
不再相交的经线
磁性失效了,再也收不到彼此
藏在纤羽下的波动
在黑暗的日子里,我积极
练习着坐标变换,等待着
进入你的象限,那一天的到来
就是火的寓言演变成水的涟漪
倾注我的人生菏泽。
一场醍醐灌顶
唤醒骨子里蛰伏的骄傲
另一个新生仍然是自己的模样
只是细胞已经重组,对于二态的
认识也已经绕过山巅
收获正在成熟的幸运数字
新的北极星正在成长,幼小的光焰
庇护着那个面具掩盖下的信念
有时,它会引燃一场天火,烧光
回忆和有形的牵绊
直到你出现后,我放弃了做一株
灰蕨的计划,投入到动态进化中
省略了眼睛的视听,让我触摸到
混沌之中的呼吸。
爱,是皮肤的润滑剂
金属外壳柔化了,传奇
跃下漫画形式的黑色线条
彩色地熠动,人生因而有了一抹红色
实时只是一个字母,也是活着的水滴
复活深层空间的另一个自己
你借用玫瑰来形容这个戏剧情节
经典的桥段和词汇却被用作砥砺岁月
割断青丝,割断兽迹,割断谣言
水、火在不同的维度平行演出
我们渐渐化合成为一粒琅玕
站在三角形的顶点
望着天空下的舞台,涅槃。
风隧
岁月褪去颜色后,我们只能
用标本互相证明
在这个人间的痕迹带着忧伤的
苦意;花期推迟至下个冬季
果实也躲在冬眠里酣睡
树叶启动了隐态模型描述
露水的来龙去脉
整个夜晚,我都躺在这种声音里面
暗暗滋生的情愫独自循环
从启示录到腐殖质
一路走来,我和你磨合出一个
新的词语。关于命运的文本
早已开始被人书写
一支笔辨不出它的来源
字字句句都在平原上展开
那是我出生的土层
每个轮回结束之后
都会孕育出新的物种
我不在其中
徘徊在想象之外
试图挽留静物的凝姿;
诸如跳出五行之外的虚无
在冬天,摘食剩余的光颗粒
聊以充饥;度过一个完整的发育期
憩物
风贴着旷野的瘦骨吹过,一阵呢喃
从光里泄漏,拂动身体表面的疏毛
是谁伸出了立体的一只手?
蔓生植物般对抗着命运的弯道
你却抽中了一支进化的下下签
思维的弦断了
肌肤完全暴露在沙丘中;360°的
全息辐射把你推入舞台的暗礁
默默地做一个养蛛人
阉割本能庇佑下的缺陷,重新
学习异类的生存技巧;
泪斑用尽了,眩光刺瞎了双眼
借用蝙蝠的语言编织一道道呢喃
借用风的纤维推送
音频被旷野的瘦骨放大、翻译
传入一道耳膜,震动一只壳里的蜗牛
曾经,我们是两个人声鼎沸中平行
错过的物种。你的世界属于天空
而我只喜欢在黑暗中蠕行
一次火山喷发拯救了一次陨落
小行星趔趄着又画下一个新椭圆
拓纹
一只幽灵穿越身体的时间恰好
整除余生用来发呆的日子
硬核摇滚的火苗渐渐矮了下来
精神有些短路
并联的视线持续衰变到
绝望的边缘
一个男人的出現代表某种规划的
终结。句号却画在另一个身体表面
情感本来就是一场缥缈的纠缠
没有标准模型规范整个过程
总是不经意间就会蜕去鳞片
露出骷髅的本质特征——
不可分割的黄金比例
诠释每一个残缺的灵魂
世界在液体中充分润滑,得到一剂
安慰;软软地瘫倒在岸边喘息
近在咫尺的峰际线倏忽间就退入沼泽
一场场救赎的沐浴,光从未缺席
从木头的纤维间渗透进来
斜斜地打在涟漪上
飞溅的火焰粉末就是一只只幽灵
穿越地心回到原点,单调的循环
组成一曲复调的大合唱
瞬间碰撞刹那,时间一如既往
无诤
身体铭文孕育了属于个人的图腾
我喜欢翅膀和甲壳的组合,用于
填塞造化不能到达的部位
比如腹部的洋底,同样化生大千世界
从单细胞的懵懂到多组织的绽放
那颗星隐迹了几个世纪
终于销蚀炼狱所有的黑色
反射光,汲取蓝色的因子
在视线范围内衍射开来
俘获一批批前来寻欢的异形物种
命运依然掌控在时间的拓纹里
每颗砂粒都记载了一次悸动
春夏秋冬都是狩猎的季节
追逐皮肤的游戏近似一场傩舞
记忆在嘴里苦涩地流淌
游戏结束的时候,液体凝结
钙化成一副精神的掩体
唯有心脏是预留的软化土壤
学会种植你的脸庞和表情
移植硅藻和海绵,抵挡一阵阵
涌动的人潮
土壤和植物之间默契的惯性
维系所有微观行星围绕身体的
椭圆式运动;那只穿越身体的幽灵
是枯燥生活的添加剂
润滑锈蚀的轴承
再次启动激情,铰链上的律吕协奏
禅河
站在这个星球上仰望,那些统御
神话的手。是如何扯痛夜的神经
又是如何在身体上栽种蛊毒的?
总有一个适合的图形概括我们
在岁月中行走的痕迹
——镌刻在植物的呼吸间
风的走向维系着两条目光的缠绕
从光阴里面走出来,挨着永恒的
边缘打上一个长盹,等到谜底醒来
大脑恢复痉挛的频率,稳定地起伏
生活的常态就是我们拥抱彼此时
热量停止了传导
一切都静默在空气中
静静地吞噬着新陈代谢的情感肤屑
养活一大群族外的物种,比如蠕虫
它幻化的实体意象完美地嵌入
生命个体的拼图中,一粒一粒地风干
然后风化,然后被寂静回收
呆木
原物的发呆惟妙惟肖,那只天鹅
为夜晚上色,釉彩是欲望相交后
溢出的自然产物。嘿!我们认识吗
你在茧中咬破胞衣时,我还在
羊水中徜徉,与生俱来的忧郁
在舞台上无限倍放大,却不能穿越
彼此的透镜,渗透彼此的人生
生活时常泛起阵阵谬误
浮游在周围
为了争食,每个角色都进化出
形式上的獠牙
同声相吸的两个人只能小心翼翼地
靠拢。折叠起毒刺和獠牙
利用情感慢慢融化另一个自己
同化后同步分裂
欲望也在分蘖,一簇簇地形成篱笆
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个星使
站在篱笆前收集隔夜的呻吟
据说这是制作谜语的配方
不可或缺的一味药剂
汲取大地的震频
三维立体画面在收缩
场景还原成一幅平面图
挂在载着星使回家的光线中
耕蘖
跟随盆地的属性学会向万物稽首
熟识水性和土性
更好地在暗夜里游行
时间赋予的自由所剩无几
季节即将收回眼前这张傩具
旱魃如焚,烧毁锈蚀下的躯壳和组织
这一天在慢慢移出阴影
躲在黑暗中的谎言逐一醒来
一双复眼始终打量着这个演出现场
我们潜进草根组成的混沌里
继续完成季节的尾声部分
高潮结束后,副歌响起
植物的史诗悬在一根丝线上
任凭风物撩拨,不同的和弦
奏出不同的性别
温度突然下降,皮肤停止了呼吸
思考也放缓了新陈代谢的速率
深陷在时间这只巨兽的漩涡里
除了丢失记忆
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盡管阳光不遗余力地衍射开来
但是纸莎草再次合拢了洞门
此时唯有等待才是加快进化的酵母
刚刚鼓起的一阵勇气又被黑暗蚕食了
记忆里邂逅的万事万物原来正是
分蘖后的思绪
掬萃
凌晨时分,虫界传来低沉的暗泣
这种声音掺和进女人的梦境
结局突然出现一个急转弯,贴着峭壁
滑过人间;邂逅就在一刹那完成
拨开罗汉松的枝条,跨过一扇
虚无的木门,木板、木楔、木榫
沿着石阶往上攀爬,顺着一根藤的
指引,向上、再向上
关于方向的定义常常迷失在
双脚的丈量中,从面对面到背靠背
我们在生命的两极靠拢焦点
头顶的那颗星,悬在孤岛的右眼上方
跟随岁月四季逢源。走着走着
一眼泉从石缝间汩汩涌出
你扯扯衣襟,掬来一蓬水的启示
千年菩提开满了碎花,众星雀跃
巨大的静默需要喧嚣熄灭引擎
正如落叶增加了腐殖质的厚度
时间会把我们代入不惑之惑
责编:郑小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