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现状及发展路径探究

陈妍妍

（天津职业大学，天津300410）

国家统计局发布最新人口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数达2.49亿人，占人口总数的17.9%。依照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我们可以预测，到2050年中国人口老龄化率为30%～40%，这对我国社会化养老服务提出更高的标准[1]。2017年2月，国务院印发《“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提出“构建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相结合”全方位、立体化、多角度社会养老服务体系，以期能够为老年人提供多样化、高质量公平可及的社会化养老服务体系。然而，我国传统家庭养老模式伴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人口结构的变化呈现出弱化趋势，社区居家养老以及机构养老在社会养老模式中的作用不断强化。当前机构养老囿于资源缺乏、传统养老观念和较高成本，大规模推广的可能性不大。虽然目前大范围推行居家养老，但是存在治理效率不高、专业水平有限等问题，亟须不断地改进完善[2]。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结合居家养老和机构养老两者的优势，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并且深受全国各地的重视。目前，北京、上海、安徽、石家庄、天津等省市对此进行全方位的实践和研究，取得部分经验和成果。

一、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的理念追溯和运作形式

（一）“嵌入式”养老模式的理念追溯

“嵌入”这一概念最早由卡尔·波兰尼提出的。格兰诺维特在此基础上不断丰富完善，提出社会嵌入理论。他的研究表明：“任何人都不是孤立的，都是嵌入在特定社会结构和关系网络中的，借助于特定的社会关系网络获得包括信息、情感、服务等方面的资源，依托其社会关系获得广泛的社会支持，取得必要的社会资源与服务，因而不是孤立的，并且个人往往根据自己所嵌入的社会关系背景，做出符合自己主观目的的规划、决策和行动”[3]。随着人们年龄的增加以及身份、角色的不断变化，在社会结构关系中的位置也会发生变化。而老年人由于在社会关系结构中的作用减弱，内心常会出现孤寂、焦虑等情况。社会嵌入理论中明确指出，“老年人需进行再社会化的工作，并且重新融入到社会关系里”。此外，格兰诺维特提出，“在人与社会互动的过程中，需防止两种不同的倾向，既需防止社会化不足，又需避免过度社会化。”因此在选择养老服务时，应当选取适度社会化的养老服务，以防止老年人脱离他们原有的社会化网络。社会嵌入理论是“嵌入式”养老模式创新和发展的有力的理论工具。

按照社会嵌入理论中的观点进行分析，居家养老和传统家庭养老难以通过社会化网络获取充分的社会资源，均呈现出社会化不足的特点，但机构养老具有过度社会化的特征，不能满足老年人家庭情感的需要。“嵌入式”养老主要以社区为依托，充分嵌入多种养老服务资源，并且在老年人熟悉的生活环境和社会关系中提供一个较为理想的社会化养老平台，满足老年人适应社会化的要求。总之，“嵌入式”养老服务模式是以社区为载体，将功能、资源、多元的运作方式嵌入其中，在社区内通过竞争机制建立市场化运营的养老方式，进一步整合周边的养老服务资源，为周围的老年人提供规范化、专业化、便民化、个性化的养老服务，它是社区居家养老模式和机构养老模式的补充和整合[2]。

（二）“嵌入式”养老模式的运作形式

“嵌入式”的养老模式涵盖了企业主导型、政企合作型及政府主导型三种类型。无论哪一类型都遵循如图1所示的运作流程。“嵌入式”养老机构建设主体前期是政府，需要由政府主管部门选择符合“嵌入”养老机构建设与规划条件的社区，经论证评估后，交由房地产开发商进行养老服务中心建设，采用“政府出资＋开发商建设”的形式。养老服务中心建成后，由政府对外招标，将养老服务外包给第三方，政府评估他们所外包的服务状况，履行自身的公共养老服务供给职责。“嵌入式”养老服务运营的主体是社会组织和企业，他们受政府委托为养老服务中心提供必备的设施设备及运转资金，并完成人员的招聘和管理，培养专业化的养老护理员，通过就近老人的需求，调研完善服务供给内容。社区管委会是“嵌入式”养老服务的支持方，承担协调“受嵌方”与“嵌入方”之间关系的责任，负责社区内“嵌入式”养老机构的管理。社区居民作为“嵌入式”养老服务的主要对象，需要社区管委会、养老服务企业及社会组织积极宣传引导，使其认可并参与到“嵌入式”养老服务机构中，社区居民也可将自身养老服务需求反馈给社区“嵌入式”养老机构，以便有针对性地提供多种服务内容、多种服务形式、多种级别的个性化服务，充分满足周边社区老年人的需求。

图1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运作流程

二、部分地区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发展现状

（一）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对象和内容

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对象包含健康、较健康、不健康及生活自理困难的老年人，侧重面向高龄独居老人、失能老人。主要包括大病出院仍需康复护理的老年人、残障老年人以及被专业机构评估的老人自力能力为三级（重度失能）的老人等。

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内容主要为短期入住服务、居家上门的服务以及到机构接受服务[4]。短期入住服务包含医养结合性质的短期入住，例如社区内老人喘息服务、养老入住、出院后延续护理服务等。居家上门的服务主要包含：①按固定时间巡视和心理安抚，包含社工、医疗等；②日常生活照料，如饮食照料、排泄照料、清洁照料等生活援助；③上门康复指导、营养指导；④上门专项护理，如按摩、换药、管路维护等专业护理服务；⑤家庭病床等。到养老机构接受的服务主要包含：①专业日间照料，包括饮食、助浴等日常生活照料，参加康复或娱乐活动，服药和健康管理等；②一般日间照顾服务，如各种娱乐活动，小饭桌等；③认知症日间照料，主要包含非药物治疗的各种认知和功能训练以及生活协助等。

（二）部分地区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的现状

作为经济发达地区的北京，实行社区运营、政府投入模式。此模式适用于养老人才队伍培养及社区功能完善，并且是政府投入资金较高的地区。养老服务规模较大，采用医养相结合的养老模式，养护中心的内部嵌入社区卫生服务站，并且同医疗急救部门签署合作协议，开通“绿色通道”。到2020年底，北京地区设立的养老服务驿站将达1000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城乡社区老年人多样化的需求。然而，其发展过程中也显现出服务与功能管理、人员与设施管制、盈利与风险管控、扶持与绩效评价等问题[5]。今后相关部门应该突出养老服务驿站的公益嵌入性价值，优化服务内涵，延伸医养结合功能，提升服务、运营和抗风险的能力。

作为人口稠密且经济发达的上海，则推行政府购买型的“嵌入式”养老服务模式。其特点是政府招标，企业投资运营，社区作为辅助。此模式的优点是：优化整合社会各类资源，保持对社区养老服务的主导性，社区个性化、政府福利性及企业市场化相结合，可操作性较强[6]。上海市实行的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主要有单一型的长者照护之家和综合型的社区综合服务中心两种类型，形成了“一站多点”的设施网络，实现了一站式综合服务，一体化资源统筹，一网覆盖的信息管理，一门式的办事窗口。在今后的社会发展中需要加强政府对购买服务的监管，还要加强养老服务需求评估员队伍建设。

石家庄市曾试行小微型“嵌入式”社区照护中心的创建及运营。此种养老服务模式是在老年人比较稠密社区中“嵌入”专业性养老服务机构，主要为半自理、完全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提供就近的日间照料、上门照护、短期托养、康复医疗等服务[7]。

合肥市庐阳区在全省率先实践探索以政府为主导，全方位构建“嵌入式”综合养老服务保障机制养老模式，该模式通过机构的嵌入延伸服务，辐射周边，下沉到社区，整合资源，创建智慧养老综合服务信息平台[8]，凸显养老“全天候”的优势。此模式运用大数据、物联网及科技创新产品，实现养老服务的“互联网+”及智慧化，为老年人提供便捷高效的服务，满足老人其多样化个性化需求[9]。

天津市探索在社区中创立“社区照料中心—居家—养老护理服务站”三联一体化“嵌入式”社区养老服务体系的新模式，在老年日间照料中心的基础上进行提升改造，建立新的社区嵌入式综合养老服务中心。该中心能够提供在社工介入下的短期托老、夜间照料、日间照料、家庭护理能力提升、长期照护、老年人助餐、上门排险、心理干预、延伸家庭入户服务、大病术后康复护理服务等一系列养老服务。该服务模式具有“大功能、小机构、突出嵌入”等特点，它将各项养老服务直接嵌入社区，是社区里没有围墙的养老院，满足老年人的全方位需求[10]。

当前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具有灵活性、多样性、小规模、运营效率高、专业化、政策支持、居住理念与建筑理念协调等优势，既能够让老年人感受到高效率和较专业的养老服务，也可以充分尊重其传统家庭观念。然而，该模式也同样面临不同程度的问题及挑战，例如依然会受到传统的养老理念阻碍；在经济情况相对落后的地区发展缓慢，缺少能够直接用来借鉴的管理运营策略；企业运营与社区管理在协调方面存在一定困难；社区缺乏改造和建设设施，并且邻避效应有较大阻力；政府在规划及实施城市功能规划、配套政策落地等方面相对滞后等问题[2]。为使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进一步释放活力，拥有更广泛的推广价值，还需更加深入充分地分析“嵌入式”养老的特点，全面提升其养老综合服务能力。

三、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模式的发展路径

（一）改变老年人传统养老观念

利用多种媒介，进一步拓宽宣传渠道，使社区老年人对“嵌入式”养老模式逐渐熟悉和认可。许多老年人受养儿防老观念的影响不能够接受在养老机构养老。伴随着社会迅速发展，在少子化及子女忙于工作的现实情况下，机构养老是未来社会大趋势。通过大力宣传赢得社区老年人的理解及信任，提升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的社会影响力。另外，大多数老年人轻消费、重积蓄，轻自己、重子女，老年人倾向于存钱或更想在子女身上消费。要逐渐引导或改变老年人的消费理念，使老年人逐步建立花钱购买服务的观念。建立长期完善的老人照护保障制度，加速推动老年人长期照护保障制度制订和实施，减轻失能老年人的家庭负担，解决老龄化社会引发的失能老人护理难题，满足失能老人护理需求。

（二）构建多元化邻避冲突解决机制，化解邻避困境

建立相互信任机制。信息不畅通是引起社区老年人对“嵌入式”养老服务中心产生恐慌的非常重要原因。社区、养老服务机构及政府需要在设施完善前做好宣传工作，及时听取社区居民的意见，增强社区居民对养老服务项目的了解程度。此外，依照“谁影响谁受偿、谁受益谁补偿”的原则构建补偿制度，一定程度上平衡各方利益[11]。建立利益补偿长效机制。例如“嵌入式”养老服务中心可以为所有社区居民服务设置开放性区域，依照低于市场价格为社区居民提供家政、上门保洁等家政服务，通过提供福利的形式使社区居民逐步意识到社区“嵌入式”养老中心的存在能给社区居民带来正效应。

（三）提高“嵌入式”养老服务机构的专业化水平，增强辐射能力

其一，满足老年人需求，精准定位。依据社区老人的特点，创建社区老年人服务数据库。针对半自理或不能自理的老年人群，为他们提供从家庭到医院一站式康复照料服务；针对文娱活动需求较高的、有活力的、能够自理的老年人提供娱乐休闲场所，组织策划老年文体活动。借助“嵌入式”养老服务中心提供的专业化服务，将养老服务从社区辐射到周边居民。其二，做实做优医养结合。同医院进行深度合作，提升照料护理的专业化水平。其三，增强养老服务信息化水平。充分利用通信、互联网及云计算技术，推进养老综合服务信息化建设，为社区老年人提供更加高效、便利、实时的服务。

（四）完善“嵌入式”养老服务专门人才培养机制

政府要制定“嵌入式”养老服务专业化人才培育计划，促进养老护理人才队伍的培养建设。扶持和鼓励高校培育适应不同岗位专业化的养老护理人才。要提升养老护理人员的薪资待遇和身份认同感，保障人才进得来、留得住。对养老护理员定期开展培训考核，打造“互联网+教育”多样化培育平台，提升其养老服务水平。增强对养老专业照护人才队伍培育舆论引导，使人们认识到专业化护理人才队伍培育的重要性，同时不断提高护理人员的社会地位，让更多的专业人才真正愿意进入“嵌入式”养老服务行业，推动养老护理事业的发展。

（五）与养老服务企业联合，建立分工协作机制

“嵌入式”养老组织模式的特殊性，使得企业运营和社区管理两者在运行管理的协调分配责任上存在一定困难。因此在社区和企业之间创建一套明确分工、协调合作的分工协调机制迫在眉睫。最根本的是养老服务企业和社区应该共同将维护老年人健康权益摆在首位。另外，在签署合作协议前需要确定各自相应责任与分工。

（六）增强政府扶持力度，促进政策实施落地

政府需增强对“嵌入式”养老服务企业的帮扶力度，减轻养老服务企业运营初期发展中的困难。在“嵌入式”养老服务设施建设和改造方面，政府需要加大财政补贴力度，在企业建造“嵌入式”养老机构时应给予部分税收的减免和土地政策优惠；在租赁居民房作为“嵌入式”养老机构时应给予部分房租补贴。同时，可借鉴上海的成功经验，将政府投入和社会资本相结合，前期由政府投入资金对设施进行改造和建设，建成后管理运行由企业接管，这样企业以“轻资产”的方式运营能够缩短投资回报的时间，能够使得“嵌入式”养老机构得到长足发展。

政府主导完成“嵌入式”养老服务规范化及标准化建设。建立质量监管机制和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的标准化体系，组织有权威有影响力的机构专家编制短期入住服务、居家上门服务及到机构接受服务等所包含的各项服务内容的规范流程，制定服务人员的考核评价标准、绩效评估办法等社区养老服务标准，提升社区“嵌入式”养老服务质量和水平。

（七）完善评估机制，进一步优化“嵌入式”养老服务体系

引进社会组织，进一步发挥第三方评估与服务作用。目前，处在发展初期的“嵌入式”养老服务模式评估机制尚未明确。完善的评估机制不但能够评估提供养老服务的质量，而且还能够为“嵌入式”养老模式的发展提供决策和改进依据。完善评估体系需明确评估的主体、评估的方式与评估的内容等。除了政府自身对相关养老政策与养老规划进行评估外，还应适当引进社会组织作为独立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进行评估。在评估方式上，应创立科学客观的评估方法；在评估内容方面上，社会组织应主要考核“嵌入式”养老服务提供的过程和质量。除此之外，评估的结果也应做好留档，并且在一定程度内公开评估的结果，以不断优化促进“嵌入式”养老服务。

四、结语

随着我国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快和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老年人对养老服务需求呈现多样化态势，加之传统家庭养老功能弱化，社会养老问题日益突出，因此，社区养老将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而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正是在满足复杂多变的养老需求的形势中产生的。社区“嵌入式”养老作为养老创新模式，具有灵活性、多样性、规模小等特点，其多元化、个性化、专业化的养老服务可以满足老年人多层次、全方位需求。该模式以其社会化、市场化的养老服务供给减轻政府的养老负担，以其高品质、低成本的服务内容缓解老年人在家养老的负担。虽然社区“嵌入式”养老模式尚存在不足之处，仍需进一步完善，但随着养老社会化服务趋势逐渐增强，此种模式融合“居家、社区、机构”三种养老模式的“嵌入式”养老服务模式定会日益成熟，必将成为推动未来我国养老事业发展的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