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勉
(苏州科技大学 艺术学院,江苏 苏州 215011)
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媒体生态发生巨大的结构性和功能性变革。技术发展带来的不仅是通信设施的数字化与智能化,还包括文化的碰撞和产业的融合。在媒体融合进程中,我国选择积极建设县级融媒体的发展路径,并力求通过该发展路径提升基层媒体的舆论引导力与文化传播力。由此可见,县级融媒体的系统性设计不仅涉及基层传播体系的构建,还是一个关系到当代社会治理的重要决策。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该战略不仅包括产业兴旺、生活富裕等经济目标,还包括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等文化与治理目标。长期以来,我国的“三农”问题主要通过经济与文化维度的外部供给来解决,农村的文化发展往往被认为需要通过自上而下的帮扶才可摆脱落后的面貌。这使得许多农村地区的内生性文化缺少充分的发展机遇与发展空间,乡土文化与主流文化、精英文化的融合发展显得更加困难。这一文化发展现状给乡村振兴的全面实现带来一丝隐忧。
技术发展能给社会带来新的动能,为社会进步创造更多的可能性。那么,是否可以将县级融媒体建设作为契机,通过对数字信息技术的科学利用为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优化文化场域结构?在媒体融合浪潮中,是否可以发现提升农民文化自觉性的策略,从而为乡村振兴的全面实现提供必要的文化资源与发展动力?笔者对此做尝试性探讨。
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为受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选择权,受众不再仅仅接收信息,还可以在大众传播渠道中表达自身的意愿与感受。同时,数字信息技术提升了媒体的包容性,使媒体能够与教育、娱乐、政务、商务等产生有机融合,为大众生活带来新的社会福祉。在媒体融合进程中,县级融媒体建设的目标不仅包括舆论引导,还应当包括推动社会文化服务的发展,即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多更好的文化和信息服务。[1]县级融媒体中心的设立可以改变区域内的文化结构,以及传播者、受众的关系与行为。由法国学者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的“场域”理论可以从中观视角分析文化结构、行为者的关系和主观能动性,从而深入把握我国县级融媒体建设的现状、问题,探索科学的文化发展策略。
“场域”是场域理论的核心概念,是指一个有结构的社会空间。[2]在场域中,由于权力、资本和禀赋的不同,行动者之间形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和交互逻辑。场域中的“资本”是指场域中行动者拥有的资源。在场域的关系网络中,资本分布状况影响着场域内的行动者。为了自身的发展,行动者在资源分布的基础上发挥着主观能动性,并逐渐形成自身的行为和决策特征,这便是“惯习”。布尔迪厄指出,任何场域“都是一个力量之场,一个为了保存或改变这种力量之场的较量之场”[3]。场域内的行动者借助自身拥有的资本和禀赋,在场域的结构与逻辑中不断为自身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场域与惯习的关系通常并不是单向性的,而是具有交互性的:首先,场域的结构为行动者惯习的形成提供驱动力;其次,行动者的惯习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场域的结构。
媒体融合是县级融媒体产生的宏观背景,是传媒行业结构层面的巨大变革。电视、广播、报刊等传统媒体之间的壁垒逐渐消融,产业资源的归属与转换方式也发生着变化。这些变化带来传播领域文化结构的变革。运用场域理论框架有助于剖析媒体融合进程中县级融媒体的文化结构,以及这些文化结构中各种权利的归属、资源的转换和个体惯习的形成状况。具体而言,首先,场域理论框架有助于通过我国县级融媒体的信息来源与内容选择,把握县级融媒体中文化主体权利的归属。其次,借助场域理论框架可以剖析我国县级融媒体与乡村内生性文化之间的关联性,进而判断这样的关联程度是否有助于促进乡村居民形成关注融媒体的意愿,即在当前县级融媒体文化结构中,乡村居民能否形成关注当地融媒体的惯习。而这种惯习的形成状况直接影响县级融媒体在乡村的文化影响力。最后,场域理论框架有助于揭示当代县级融媒体是否具有较强的资源转换能力。资源转换是场域中的重要活动,这种社会实践行为对于文化的产生、发展与创新具有重要的作用。借助场域理论框架研究县级融媒体的资源转换能力,有助于梳理县级融媒体在乡村内生性文化发展中的作用与不足。
场域内的行动者可以在遵循场域结构和内在逻辑的基础上,在社会实践中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文化建构。以这种方式形成的文化通常是行动者所属群体或区域的内生性文化。“‘内生’就是从事物固有肌理中生长出来的一种变化方式。”[4]内生性文化的概念并不拘泥于具体的文化内涵,而是关注文化的形成环境与发展机制。内生性文化的发展环境是场域的结构与内在关系。一个场域运动和转变的原动力来源于它自身的结构及其内部各种力量之间的关系[5],因此场域的结构与内在关系形成场域中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动因。此外,行动者的惯习深刻影响着自身文化的发展,特别是源自主观能动性的文化自觉,即认知自身文化的存在及其在场域内的价值。在文化自觉的基础上,文化资本的所有者才可充分发挥自身的禀赋,并利用自己的社会资本与经济资本,结合场域的结构与内在逻辑进行文化的发展与创新。
乡村内生性文化形成于乡村的自然环境、生产环境和生活环境之中,是乡村居民在面对上述环境时,为了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机遇,不断尝试运用自身拥有的资源和禀赋,选择对自身发展最为有利的观念与策略,凝结成一系列与自身生活紧密相关的习俗、技艺、制度和伦理。这些习俗、技艺、制度和伦理有的蕴藏在乡村居民的集体记忆之中,有的则通过人们的造物活动形成乡村中的物质文化形态。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形成有三个必要条件:一是农村居民的文化主体性,二是乡村的空间环境,三是乡村居民的社会实践。首先,在我国这样的农业大国,城镇人群替代乡村居民进行乡村文化的构建、传承和创新是不现实的。其次,若是将来自都市的社会实践成果强行植入乡村,往往很难与乡村的自然环境、文化传承以及生活习俗相“兼容”。最后,社会实践既包括乡村居民在场域中发挥自身的禀赋,将拥有的部分资本以共赢的原则转化为自身需求的其他形式的资本,也包含面向乡村文化场域之外进行的文化展示、交流、选择及吸收。如果没有这样的社会实践过程,乡村内生性文化就难以不断积累、完善和与时俱进。
场域形成的必要条件主要有三点:第一,场域是相对独立的,并具有内在的发展逻辑;第二,场域内部存在一个客观关系网络;第三,在场域内,个体具备惯习,且个体的行为呈现性情(disposition)倾向。乡村在空间上具有一定的相对独立性,并且乡村内生性文化在物化、创新、传播等方面受到自然环境、经济状况、户籍制度、土地政策、生活习俗和传统风俗的影响,从而形成自身的发展逻辑。乡村中的血缘和社会关系,以及各种文化、经济、技术资源的分布状况形成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客观关系网。农民在日常生活中形成一套蕴含当地风土人情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这是惯习和性情倾向在乡村的具体体现。因此,我们可以将乡村中与文化相关的结构和关系看作乡村内生性文化发展的场域,并运用场域理论分析乡村内生性文化的现状与发展。就目前我国乡村内生性文化存在的问题而言,其产生的根源主要包括三个方面。
场域的结构与内部关系不仅深刻影响着行动者的惯习,还为场域内资本的流动与转换提供驱动力。内生性文化作为乡村文化场域中的一种文化形态,其传承与发展需要得到资源融合与资本转化的契机。这些契机的产生主要受到场域的结构与内部关系的驱动,特别是场域内的文化结构以及不同文化形态之间相互关系的驱动。就宏观文化结构而言,文化主要由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构成。其中,主流文化主要来自政府,精英文化主要源自学者,大众文化主要出自民间。乡村内生性文化是大众文化在乡村地区的原生形态。如今,在乡村文化场域中,内生性文化处于被精英文化俯视和被主流文化供给的位置。如“送文化下乡”的语境便带有鲜明的自上而下看待乡村内生性文化的视角与文化态度。在这样的文化场域中,乡村内生性文化所处的位置较低,从而造成一系列的文化发展障碍。首先,在这样的文化结构与关系中,农民几乎没有对文化供给的选择权利,形成文化供给与文化需求的脱节。其次,主流文化和精英文化对乡村的文化传播多以“教化”的形式出现,通俗性和服务性不足,使农民对此类文化传播产生一定的距离感。最后,农民发展自身文化的主观能动性未能得到充分激发,难以形成积极参与文化实践、文化创新的惯习,乡村内生性文化主动与主流文化、精英文化融合发展的性情倾向也受到抑制。
贫困文化是指在经济相对贫困的地区产生的一种脱离社会主流的亚文化,其特征主要包括自卑,缺乏安全感、主动性和开拓精神,过度依赖外部援助等。贫困文化产生的原因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场域中部分群体的经济资本相对匮乏;二是该群体在场域中的空间分布相对集中;三是该群体内部的文化交流较多,但与场域外部的文化交流相对较少。在我国经济较为贫困的农村地区,贫困人口往往相对集中,贫困农村居民之间的交流较为常见。在较为封闭的地域环境,贫困地区的乡村居民往往与场域外部的沟通和交流较少。在很多农村地区,数字信息技术的进步尚未给予乡村居民充分的文化展现与交流的机会。这使得文化视野相对封闭、经济相对贫困的部分农村地区更易产生贫困文化。在贫困文化的影响下,缺乏主动性和积极性的生活态度,以及过度依赖扶持和供给的思想严重制约了乡村的振兴与发展。
教育是场域中提升文化资本的重要方式,一旦教育资源缺失,文化资本的提升速度和质量就会受到严重的制约。近年来,我国十分重视农村地区的教育发展。然而,与城镇相比,农村地区的经济与文化环境缺乏足够的吸引力,使优秀教育人才的引进显得十分困难,乡村教育软资源的结构性缺失长期未能得到根本性改观。就家庭教育而言,由于大量中青年农民赴城镇发展,许多乡村留守儿童未能得到父母足够的陪伴和教育,不能从父母那里接受到更为贴合时代发展的文化与观点,使因循守旧的贫困文化得以滋生和延续。此外,由于长期没有父母陪伴,留守儿童的心理成长也存在隐患。农村留守儿童的快乐感等多项内化和外化积极心理健康指标低于非留守儿童[6],这使得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受到禀赋不足的制约。在这样的乡村文化场域中,农民文化资本提升速度迟缓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这种结构性问题未能得到妥善解决,我国乡村内生性文化中存在的问题还可能代际相传,进而长期制约我国的乡村发展。
如今,数字信息技术使得乡村文化场域迎来新的契机。我国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快速创立和发展,为社会基层文化传播和服务开辟了新的途径。然而,就其发展状况而言,我国县级融媒体的结构与功能仍然需要进一步完善,其原因主要有三个方面。
信息与内容的来源可以体现文化场域中的内部关系网络,而场域中的关系网络则会对文化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目前,我国县级融媒体的信息来源包括四种类型:国家主流媒体发布的时政信息或公告,本地区党政部门发布的信息和公告,县级融媒体之间的共享信息,县级融媒体内部工作人员的信息收集和采访。由此可见,县级融媒体与国家主流媒体、本地区党政部门以及其他县级融媒体之间存在信息的连接结构。但是,可供普通受众提交和分享文化信息的渠道与空间并不充分,融媒体与内生性文化之间暂未形成紧密的信息连接关系。此外,县级融媒体的工作人员对受众需求等信息把握不够深入。有学者对20多家县级融媒体样本单位进行了调研,结果显示,被调研的县级融媒体中心难以清晰阐述用户的相关情况。[7]这既体现了基层融媒体没有对内生性文化进行深入考察,又进一步制约了融媒体工作人员对本地内生性文化的收集和报道。在这样的信息网络中,内生性文化难以在县级融媒体中获得充分展现其文化特色的机会。缺乏足够的文化共鸣,会使普通受众与县级融媒体的关系变得疏远。在这样的文化场域中,数字信息技术未能被高效地转化为内生性文化的发展资源。因此,我们需要思考将内生性文化与县级融媒体紧密连接的方法和策略,适当优化文化场域的结构与网络关系,使其能为内生性文化的发展提供必要的驱动力。
我国发展县级融媒体的目的不仅包括加强对基层舆论的治理与引导,还应包括提高公共文化服务水平。虽然《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规范》将文化服务纳入县级融媒体的业务类型[8];但是在目前的县级融媒体建设过程中,舆论治理工作被高度重视,文化服务却没有得到普遍关注。调研结果显示:县级融媒体中心的舆情监测功能实现率为66.7%,而电子政务与服务功能和文化传播功能则相对被忽视,实现智慧城市和电子政务功能的县级融媒体中心只有三分之一左右。[9]在媒体融合进程中,数字信息科技为文化的碰撞与交融提供了宝贵的技术基础,促进文化融合发展应当成为当代融媒体的重要文化服务内容。然而,就我国县级融媒体的发展现状而言,为文化交流与融合发展提供的数字化交互功能并不充分。在这样的文化功能结构中,乡村内生性文化在教育资源不足的客观环境下,也没有能够从数字信息技术的进步中得到充分的推动力。此外,县级融媒体发布的信息普遍缺乏原创性。正如艾媒产业升级产业研究中心指出的那样,县级融媒体普遍重视内容管理,但对内容生产环节着力不足,以用户实际内容需求为主导的原创内容较少,导致传播效果不甚理想。[10]毋庸置疑,在当代乡村文化场域中,农民拥有自主选择信息与文化内容的权利。县级融媒体的文化服务功能缺失以及内容原创性的不足,使融媒体的传播力难以得到显著的提升。例如,县级微博账号的平均粉丝数为2.74万人次[11],而知名影视明星一条微博的浏览量往往在100万次以上。相对有限的传播力使得县级融媒体对舆论的引导功能以及对文化发展的推动作用难以得到充分发挥,因此提升融媒体的文化服务功能以及内容的原创性是当代县级融媒体纵深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资金不足是当前县级融媒体在发展过程中普遍存在的问题。《浙江省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情况调研报告》显示:59%的媒体表示,在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过程中面临的阻力之一是经费投入得不到保障。[12]但是,在场域中经济资本可以与文化和社会资本相互转换。融媒体发展所需的经济资本不仅可以来源于财政拨款,也可以通过不同类型资本的转化获取。由此可见,县级融媒体的资金问题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而且是场域中不同类型资本之间的转换问题。在媒体融合进程中,我国传媒机构不断进行企业化转型,作为具有自主经营能力的企业应具备将传播资源和文化资本转换为经济回报的能力。然而,目前我国大多数县级融媒体尚未形成自负盈亏的经营体系,经济上主要依靠财政拨款。调研显示,县级融媒体中心的主要经费来源是政府拨款,比例高达82.50%。[13]在信息化时代,传媒领域的经济资本主要有两种形式:货币形式的经济资本和由于受众的关注而形成的潜在经济资本。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居住在农村的人口数量约为67 414.95万。[14](1)这一数据不含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台湾地区的人口数量。对于县级融媒体而言,这是巨大的潜在传媒经济资源。对其存在价值的忽视,或缺乏将这些潜在的传媒经济资源转换为经济资本的能力,使我国县级融媒体长期处于建设资金相对不足的困境之中。
乡村振兴不只是发展农村的经济,还包括推动乡风文明建设以及树立适应农村现代化发展的生态文明意识。作为乡村文化场域中的新兴力量,县级融媒体不仅应承担引导舆情的职责,还应起到推动乡村内生性文化发展的作用。针对我国乡村文化场域中的问题以及县级融媒体结构与功能的不足,笔者提出以下实施策略,以期逐步提升县级融媒体的文化服务功能,使其成为推动乡村文化建设的数字化平台。
推动县级融媒体建设是媒体融合进程中我国传媒领域的重要发展战略。目前,很多县级政府对融媒体建设进行了财政拨款,推动其建立和发展。随着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智能终端在我国民众中的普及,县级融媒体对发展乡村内生性文化的技术基础会日趋完备。然而,就县级融媒体的建设现状而言,面向受众的文化服务功能建设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在这样的文化场域中,乡村居民难以便捷地利用新兴的数字信息技术进行文化的吸收、强化、表达和交流。文化和技术资源掌握较少的农村居民更容易被数字信息技术边缘化,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将会更加困难。“社会人的劳动、实践既是文化的根本内容,又是精神文化发生、发展的源头活水。”[15]因此,乡村内生性文化应建立在农村的劳动与生产实践基础之上。主流文化与精英文化虽然拥有较为丰富的教育资源和学术资源,但是他们在乡村的生产和生活实践经验远远少于农村居民。所以,乡村文化的建设与发展不能缺少农民的努力和贡献。要实现乡风文明的发展目标,就应不断优化融媒体与乡村居民之间的关系,使他们在文化维度具有共同主体性,从而使自上而下的文化供给逐步变为平等、协作的文化融合发展。融媒体文化主体的优化和丰富不仅可以促进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还有助于提升融媒体传播内容的原创性,从而提高融媒体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同时,共同主体性的构建对融媒体工作者的思想和职责转变提出了新的要求。首先,内生性文化通常是区域文化发展中不可缺少的资源,在一定条件下与主流文化融合发展。当代主流文化也具有内生性文化的基因,如现在已被作为主流文化弘扬和发展的部分戏剧、歌舞、耕作习俗、传统手工艺等,有很多是由民间的内生性文化逐渐发展而成的。因此,融媒体工作者应意识到内生性文化与主流文化并非毫无联系,不能将两种文化对立起来,不能自上而下地轻视或无视内生性文化的历史作用和当代价值。其次,融媒体工作者在履行文化内容“把关人”的职责时,应善于区分内生性文化中多样性、通俗性、娱乐性与消极性、落后性之间的差异,能够把握乡土文化中的积极元素与贫困文化之间的差异,能够剔除文化糟粕,将乡土文化中的精华通过融媒体平台呈现给受众。最后,融媒体工作者需要思考如何使农民不受技术约束地进行文化表达与文化实践,使农民切实成为我国县级融媒体的文化主体之一,为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快速发展搭建更加完善和实用的技术平台。
目前,缺乏影响力和传播力已成为县级融媒体亟待改善的问题,而建立融媒体与乡村文化的关联结构不仅可以推动内生性文化的发展,还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在乡村文化场域中,对于缺乏文化资本和文化发展载体的乡村居民来说,适合其需求的文化服务显得弥足珍贵。相对于舆论治理而言,具有娱乐性、实用性,并且与乡村文化紧密连接的数字文化产品和服务更加吸引广大农民。因此,增加县级融媒体中的文化服务功能将会有效提升融媒体的社会关注度,提高其在农村地区的影响力。向乡村居民提供文化服务必须关注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状况,并基于各地内生性文化的发展特点进行精心设计。其实,我国在该领域早已有非常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1942年毛泽东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文艺工作指引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此后一段时期内,文艺工作主要由两种方式组成:一是文艺工作者到乡村挖掘内生性文化资源,整理和再创作后进行文化传播;二是推动农民的文化自觉,协助农民对乡土文化进行传承、再现、发展和传播。这样的文艺路线体现的是激活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方针,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文化供给。从我国文艺的发展脉络来看,延安文艺路线不仅使乡村内生性文化得到了发展的机遇和空间,还使内生性文化与主流文化产生融合,使乡村中的积极文化资源借助主流媒体获得面向全国乃至全球的传播契机。当代县级融媒体的建设应当积极吸取延安文艺路线中的宝贵经验与思想,在此基础上构建县级融媒体与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关联结构,使乡村居民获得文化表达和文化发展的数字化空间,并借助大数据和数字化交互功能使文化工作者深入把握乡村的文化需求和文化发展现状,为内生性文化与主流文化的融合创造更多的契机。
在乡村文化场域中,内生性文化的发展还需要得到较为充分的文化资本。然而,由于教育资源的结构性缺失,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往往会陷入资源短缺的困境。在融媒体时代,乡村内生性文化要得到充分的发展,须积极发挥融媒体的技术优势,使其为乡村的文化发展提供必要的教育资源和文化资本,从而促进农村居民形成和强化文化自觉,为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奠定基础。与非数字化的文化内容传播相比,基于数字信息科技的融媒体在文化传播领域具有明显的优势。随着我国互联网设施建设的不断推进,以及智能终端使用率的不断提升,县级融媒体的数字化教育工作将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受经济和交通等条件的影响,我国农村地区的文化发展水平、文化特征和教育接受能力的差异性较大,需要根据各地的文化基础条件有针对性和差异化地提供文化教育资源。在当代数字信息技术领域中,人工智能技术及其应用的快速发展为上述问题提供了智能化的解决途径。县级融媒体可以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对用户的文化水平和文化需求进行搜集、统计和分析,并根据分析结果向用户智能分发其所需的文化教育内容,以避免因文化供给与农村居民文化接受能力的不兼容而造成的社会资源浪费。该策略的实施不仅可以为农村居民,特别是那些农村留守儿童提供智能化的文化与教育服务,弥补当前农村教育体系中的人才缺失;还可以根据不同地区的自然环境和现代化发展程度向农村居民提供相应的生态文明知识,改变乡村生态文明水平与现代化发展程度不相匹配的现状。
县级融媒体自身的发展离不开必要的经济资源。目前,很多基层融媒体中心依然不能实现经济上的自负盈亏。实现传媒资源向经济资本的合理转换不仅可以减少政府对融媒体的财政投入,还可以倒逼县级融媒体提升其文化服务能力和社会影响力。在传媒经济学领域中,受众的关注度可以形成媒体的潜在经济资源。为了更多地获取这些资源,媒体从业者会逐渐形成基于受众需求提供相应服务的惯习。这种惯习在政府及主流媒体的引导下可以成为乡村文化健康发展的重要动力。除了受众的关注力资源,乡村还有很多优质的潜在资源,如生态旅游、传统工艺以及乡村艺术等。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县级融媒体可以基于数字化平台将这些资源进行整合与推广,提高数字内容的原创性、多样性和服务性,将乡村的潜在资源转化为经济回报,同时促进乡村内生性文化的发展和乡村文化场域的结构优化。借助数字化媒体技术的资源整合与产业发展,正是顺应了媒体融合的发展趋势。当代县级融媒体的工作人员应当认识并顺应这一趋势,积极关注乡村潜在的文化价值和传媒资源,并在经营理念上努力走出依靠财政拨款和扶持的舒适区,积极探索自负盈亏的具体途径和方法,为我国县级融媒体长期、健康的发展制订符合市场与媒体发展趋势的创新方案,通过经济维度的自负盈亏带动文化维度实现信息实用化、内容生活化和服务智能化,最终激活并推动当代乡村文化的蓬勃发展。
乡村振兴和推动县级融媒体的纵深发展是我国当前的重要发展战略。乡村振兴着眼于农村经济、文化与生活的综合发展,县级融媒体的系统性设计是为了提高我国基层媒体的舆论引导和文化服务能力,促进发展乡村内生性文化是两者的交集之一。运用场域理论框架对乡村内生性文化和县级融媒体的结构、资本、惯习进行分析发现:乡村教育资源存在结构性的缺失,被俯视的内生性文化发展受到阻碍;县级融媒体与内生性文化的连接渠道尚未充分建立,其文化服务功能薄弱,内容原创性不足,并且缺乏将传媒资源转化为经济资本的能力。基于此,我们可以通过构建县级融媒体与农村居民在文化维度上的共同主体性,建立融媒体与乡村文化之间畅通的关联结构,向农村居民提供智能化的文化、教育服务,实现从传媒资源向经济资本的合理转换,使县级融媒体有效地提升自己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实现其纵深发展的宏观目标;同时,可以为乡村内生性文化的成长提供必要的文化空间和文化资本,提高农村居民在文化工作中的主体性和积极性,最终推动乡村振兴目标的早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