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涵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文化是人类在处理人和世界关系中所形成的精神活动与实践活动的方式及其所创造出来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是活动方式与活动成果的辩证统一。”[1]3-4中国的孝文化源远流长,其存在可追溯至周代[2],最初是基于亲缘关系的反馈扶持。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对孝作了系统性阐述,将“孝”推崇至“仁之根本”。《论语·学而》有言:“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以《孝经》为代表的儒家经典对“孝文化”的传播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孝经》中的《开宗明义章第一》就写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将“孝”与“忠君”“修身”联系在一起,成为道德的个人评判标准。西汉时期尤为重视“孝”,汉文帝时期,国家非常重视培养精通《孝经》的人才,专门设立研究注解《孝经》的“博士”,将“孝文化”经由国家政治化,作为维持封建统治的社会基石。
儒家的“家、国、天下”思想,以家庭为社会最小单位,将“孝”作为维持家庭稳定的手段,进而扩大至对国家的统治。以“小家的稳定”来支撑“大家的稳定”,其本质是基于子女对父母无条件的奉养与服从。在如今看来,封建社会所提倡的“孝”实则是阶级统治的一种体现形式。在封建社会,“孝”作为维护统治阶级与社会稳定的一种手段,其在内容与规定上有很多不合乎人性的地方,比如古代“二十四孝”所宣扬的“埋儿奉母”“涌泉跃鲤”等,其本意是宣扬子女应该倾尽一切孝敬父母,但其所宣扬的“孝”的做法值得商榷。现在将这些“孝”称为“愚孝”。但在古代社会,统治阶级正是通过对这种极端案例的宣传来强调“孝”的地位的。
近代中国多灾多难,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国门。中国人开始在一步步摸索中变革。孝文化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在不断发展。新文化运动时期,自由民主的思想涌入中国大地,这期间对传统孝道中泯灭人性部分的批判达到了一个高潮。1919年,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写道:“长者本位与利己思想,权利思想很重,义务思想和责任心却很轻。以为父子关系,只须‘父兮生我’一件事,幼者的全部,便应为长者所有。”鲁迅批判了传统孝文化中的 “长者本位制”,尖锐地揭露了这种思想其实是一种“权利思想”,是一种对“父权”的保卫,而不是一种责任的担当。
世界卫生组织将“青年”定义为15~44岁这个年龄段的群体。这一群体是目前中国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与储备军,有着鲜明的特征。第一,出生或成长于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在1978年实行改革开放,这是新中国发展的一个转折点。成长于改革开放之后的当代青年有着更加开放的思想以及更为优厚的物质生活条件。第二,受教育比例与程度更高。中国第二到第六次人口普查报告的数据显示,中国人口的文盲人口比例大幅下降。第二次人口普查时,13岁以上文盲人口有23 326万人[3],约占13岁以上人口的50%;到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时,文盲人口比例下降到了4.88%[4]。
有着鲜明特征的青年群体,对待传统“孝文化”也有着新的态度。
“孝顺”是民众在日常生活提及“孝”常常使的词语。“孝顺”在社会上的广泛使用使得人们有一种错觉:“孝”与“顺”似乎是天然联系在一起的。正因此种思想的广泛传播才使得很多人对“孝”有了误解。其实,孝与顺并不是天然联系在一起的。孔子曾经说过:“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一味地顺从父母亲长,并不是“孝”的正确表达。现代社会,青年群体与时俱进的生活方式以及观念都远远超出了老一辈的想象范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谚语不再被人们所推崇,长辈根据自身经验给出的道路规划不一定适合社会新环境的要求。青年人的“不顺”更多的是一种对自身发展与未来规划的主权的捍卫。不盲目地顺从父母的指令,本身就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负责,但却成为了家庭众多矛盾的激发点。
在“孝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上,青年群体与长辈之间有着不同的看法。青年群体所认为的“孝”更多的是对父母长辈个人生活的照顾,而父母长辈认为的“孝”更多的是“顺”,是万事都听安排。这种冲突的本质在于对“孝”认知的不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代沟”。而这种“认知的冲突”很多情况下都没有得到解决。在沟通中,以“长辈思维”对子女进行压制致使沟通无效,不仅矛盾得不到解决,还伤害了亲子间的感情。“孝”与“顺”联系在一起成了长辈们压制孩子的武器。不利于传统孝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在代沟问题难以解决这一背景下,青年群体在众多问题上很难与长辈达成一致,因而存在一种矛盾心理:想要亲近交心却无奈沟通无效。在问题出现时,受到“孝文化”的影响,青年人往往采用一种回避的方式来解决冲突。即面对冲突时经常只是口头上答应,却没有实际的行动。“恭”在这里指的是在听取长辈的意见之时态度上的表现,“不从”则是行动上的表现,即听过之后还是按照自己的规划去做。“恭而不从”成为青年群体避免冲突的一种方法,实则是在沟通无效的情况下的一种无奈之举,在不能完全“照着办”的时候,先给予父母长辈心理上的安慰来避免争端、缓和矛盾是青年群体“孝”的一种新特点。
城镇化带来了生产方式的变化。我国的城镇化率1949年时为10.64%,2018年增长到了59.58%,生产方式由农业向工业与服务业转变。生产方式的变化所造成的社会分工变化弱化了家庭作为一个生产单位的经济意义。在古代社会,农业生产方式使得人类的生活空间稳定下来,形成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庭生产方式,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在现代社会,家庭不再作为社会的经济主体,社会分工将不同的人纳入到不同的经济体中,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社会关系,从而弱化了家庭的经济意义。在此基础上,子女就不再像此前那样离开了家庭便无法立足。发展空间的扩大化带来了更多的机遇。一方面,子女对家庭的依赖被弱化;另一方面,子女有可能取代父母成为重要的经济来源,在家庭中不再位于从属地位。正因如此,父母长辈的权威被削弱。
在与世界接轨的过程中,中国人接触到的很多新思想与新模式对传统孝文化在传承过程中的变化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1.新思想
自由、平等的观念进一步深入人心。改革开放是继新文化运动之后的又一个思想解放高潮。中国人逐渐意识到作为一个“人”应有“人权”的重要性。这种观念的觉醒也使得人们对自由、平等的追求更加强烈,十八大更是将“自由”与“平等”纳入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可是,在经济得到发展之前,中国人始终不敢真正地力争“自由”与“平等”。当代青年出生或成长在改革开放以后,见证的是祖国强大的过程,在“温饱”不成问题的年代,对自由与平等的追求天生就多于老一辈人。受到“自由”“平等”观念的影响,当代青年在对待父母亲长时,相较于“听话”,更倾向于表达自己的观点。面对问题时,渴望将长辈与晚辈变成两个“平等”的主体互相尊重,而不是以长辈身份进行压制。
2.新模式
工业革命后,西方世界崛起,中国在发展过程中对西方模式进行研究学习是必然的。而模式的学习不仅仅限于与经济发展相关的内容,还包括了西方国家的社会治理模式等方面。西方国家不像古代中国一样将“孝”作为一种维护社会稳定的手段而赋予政治意义,甚至没有明确规定子女的“赡养”义务,而是将此纳入社会养老中。成长于当代的青年群体,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外来文化的影响。但是在中国的大环境下,“孝”仍是父母与子女间联系的纽带。在两种思想的杂糅下,出现了“孝”的新形式:在尽赡养义务的同时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不再承认父母亲长的“绝对权威”。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教导广大青年要“善于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汲取道德滋养”[5]。孝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确引导青年对中华孝文化进行传承与发展是“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的重要任务。
家庭是人生的第一个课堂,父母的言传身教在孩子的人生观、价值观形成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父母亲长应摒弃“糟粕型”教育方法,从小培养孩子宽广的胸怀;摒弃将孩子看作自己的附庸品的旧思想,将孩子作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来对待;摒弃高高在上的态度,将孩子作为平等的个体来对待。积极接受新型亲子关系,将之与对子女的教育结合起来,减少由于代沟造成的冲突。
学校是一个人成长成才的重要场所,当代青年群体中有一大部分是在校学生。学校在传授知识及培养价值观方面起着非常大的作用。2019年3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时讲:“青少年阶段是人生的‘拔节孕穗期’,最需要精心引导和栽培。”培养文化认同是学校的重要任务之一。孝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培养对孝文化的认同是培养对本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工作。文化认同需要对本民族文化有一定的认知和理解,学校的教育应重视对中华孝文化的认知培养,帮助学生了解孝文化的内容与意义。
1.“孝”不是绝对的
“孝”从其行为上看是子女为感谢父母的恩情而主动予以回报的一种行为。母慈子孝常被用来形容亲子关系的和睦。这就引出一个问题:母若不慈,子也孝吗?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伦理问题,没有唯一答案,因为“慈”的标准本身就很难界定。没有一个理论能够明确界定“慈”与“孝”的相互关系。在极端条件下,“孝”不是唯一选择。大众媒体在宣传方面,不能为博眼球而断章取义,引起社会舆论。
2.示弱型宣传与主动型宣传齐发力
现代社会分工造成了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形成了“空巢老人”的社会现象。很多父母基于情感的需求便以“孝”的名义要求子女留在身边,从而引发不少矛盾。“孝”牵涉到的对象是父母与子女。大众媒体的宣传应从不同角度出发,针对双方的心理特点对这种特殊的矛盾进行化解。从现有的公益广告看,对“孝”的宣传主要是“示弱型”的:以渲染空巢老人的孤独感为手段刺激子女对“孝”的重视。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刺激孝主体(子女)的能动作用。但情感的给予是没有标准的,很难做到尽善尽美。很多孝主体(子女)的工作生活状态注定了长久陪伴是不可行的。因此,主流媒体可以从孝客体(父母亲长)入手,引导父母亲长不再将孩子作为唯一的情感寄托,丰富自己的生活,从而调和亲子间的矛盾。以这种方式调节亲子矛盾,让“孝”不再是矛盾的激发点,而是亲子关系的黏合剂。
孝文化呈现出新的特点无非是两代人价值观冲突的结果。相比于生活于物质匮乏年代的老一辈人,当代青年群体对“如何过好一生”有着更多的思考。“孝”应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而不是限制人类发展的老旧权威。每一种文化都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这是一个吐故纳新、不断前进的过程。在新的社会背景下,应以正确的方式促进孝文化的不断革新,让孝文化成为中国的文化标签,成为社会和谐稳定的润滑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