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慧凡
(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云南 丽江 674100)
翻译策略是翻译过程中宏观性的、整体性的翻译方法或手段。当今世界是多元化的世界,跨文化交流空前繁荣,所以这也是一个翻译多元化的时代,翻译策略多元化也成为可能。对翻译策略的研究,有利于拓展和丰富翻译理论,并且能够用翻译理论来指导译者从翻译实践中来提升理论素养,以达到做一个新时代高水平译者的目的。
少数民族典籍是我国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国少数民族典籍种类繁多、内容丰富、故事性强、且风格各异,富含哲理,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美学价值。少数民族典籍翻译一直是学界研究的热点。民族典籍本身蕴含的特殊价值,对加强民族文化了解和中外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民族典籍英译则是传播中国文化、文学和文明的重要途径,是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以“归化”“异化”和“双向构建”为切入点,以3部少数民族诗歌典籍《阿诗玛》《鲁般鲁饶》和《福乐智慧》为例,探讨和研究少数民族典籍翻译策略,以期发现少数民族典籍翻译的共性和特性,为民族文化传播做出努力。
翻译界对翻译策略的界定没有定论,对“翻译策略”“翻译方法”“翻译技巧”几个概念没有严格的界定,本文主要遵从“归化”和“异化”的说法进行探讨。施莱尔马赫提出:翻译的途径“只有两种:一种是尽可能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种是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劳伦斯·韦努蒂将第一种方法称作“异化法”(foreignizing method),将第二种方法称作“归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1]。从施莱尔马赫的观点可以看出,翻译很难真正传达原文,所以他建议译者在两种翻译策略中作出选择。异化法,是以原文为中心,让译文去靠近原文,让读者靠近作者;归化法,则是译文为中心,让原文靠近译文,让作者靠近读者。也就是说,异化法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采取相应于作者所使用的源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而归化法则要求译者向目的语读者靠拢,采取目的语读者所习惯的目的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从这个界定来看,异化大致相当于直译,归化大致相当于意译,但异化、归化的说法似乎更加原则化,也更便于把握,因此我们就用它们来概括翻译的两种策略”。[2]
归化好,还是异化好?一直是一场论战。王东风[1]认为:“归化与异化之争,是直译与意译之争的延伸,可谓由来已久。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当最初的不自觉的翻译发展到自觉的规模性翻译之后,就产生了归化和异化的交锋。”这里的“交锋”,不是正面冲突,而是指在某一个阶段,归化或者异化占主导地位。纵观中外翻译史,有些阶段异化翻译为主,有些阶段归化翻译为主,这无不和社会的发展、文化的进步相关。孙致礼[2]在研究了我国佛经翻译史以及近代翻译活动之后提出,“如果笼统地把直译算作‘异化”,意译算作‘归化’ 那么就会发现,两千多年来,中国的翻译史跟其他国家的翻译史一样,整个也是一部异化与归化此起彼伏、竞相辉映的历史”。郭建忠在其各个著述中详尽地列举了使用“异化”或者“归化”的理由,从语言规范,交际范畴,文化转换都作了详尽的分析。原文和译文“文化对等”得以实现,文化交流也得以实现,译者作为“传播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在这个过程中,译者需要采取“归化”还是“异化”的策略,不可一概而论。
不同的历史时期,会出现不同的翻译策略,其社会历史也会影响到某种翻译策略的使用偏向,比如“归化”与“异化”之争是由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决定的,关于两种翻译策略的论战,也体现了翻译实践随着时代在不断进步,翻译理论也在不断创新。时代的开放性、社会的多元化以及文化繁荣决定了翻译策略的多元化,也就决定了归化翻译、异化翻译和其他翻译策略共存和共同发展的必然趋势。
英国著名翻译理论家泰特勒(Alexander Fraser Tytler,1814)提出的“翻译三原则”[3]一直在翻译界得到广泛认同,并被译者广泛运用。“三原则”包括:1)译作应该完全复写出原作的思想;2)译作的风格和手法应和原作属于同一性质;3)译作应具备原作所具有的通顺。以上原则明确描述了译文和原文的关系:能够表达原文思想、同原文风格一致、保持顺畅和连贯的译文才是好的译文。这也就指明了译者的任务要求以及翻译方向,也为译者选择翻译策略提供了参考。不少学者认为,中国当代的翻译,将以异化为主,“人们有理由相信:21世纪的中国文学翻译,将以异化为主导”[2]。
纳西族叙事长诗《鲁般鲁饶》的翻译中,采取了“异化”翻译策略。《鲁般鲁饶》以纳西族青年开美久命金和朱古羽勒排的爱情悲剧为主线,塑造了个性鲜明的纳西青年形象,反映了纳西族的历史、人文、和风俗,是纳西族最著名的诗歌典籍作品,也是东巴古籍文献《东巴经》中最重要的篇章,纳西族文学史上的鼎足之作,对后世的文学、民俗、文化等都产生了深远影响。长诗叙事性强,故事结构完整,情节动人,诗歌语言淳朴浑厚、韵律优美,译文如何“复写”原文思想和风格手法,与选择何种翻译策略紧密相关。
近年来,随着祖国日渐强大,在对外翻译中,汉语拼音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例如“中央民族大学”现在翻译为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云南民族大学”翻译为 Yunnan Minzu University。汉语拼音的使用,反映了原汁原味的中国词汇,同时也展现了祖国日益富强辐射出的文化魅力及文化自信。《鲁般鲁饶》的译文,尤其是人名和地名,也使用了汉语拼音,例如,久命金Jiumingjin,羽勒排Yulepa,格贞Gezhen,精那Jingna等人名的翻译,译者使用了“异化”策略,让译文向原文靠近,向作者靠近。
例1:
高高山尖上,
篝火烧得旺。
牧儿牧女们,
欢聚篝火旁。
鱼儿水里游,
蜜蜂花间闹。
相爱的伴侣呵,
又在一起了。
On the high mountaintop,
Campfire was burning brightly.
Shepherd boys and girls
Enjoyed their time by the fire.
Fish was swimming in water,
Bees were flying amid flowers.
Shepherd boys and girls in love
Were together again.
以上诗句,描绘了牧儿牧女逃离后相聚的喜悦之情。原文语言优美,都为五字句,读起来朗朗上口。诗句简单纯朴,“旺”“欢聚”“鱼儿水里游”“蜜蜂花间闹”等词句流露出一种欢快、明亮的色彩,译文要完全表达原文意思、原文风格、靠近作者思想,十分不易。译者采取了异化翻译,根据原文风格,采取了自由诗体翻译,时态选用了过去进行时和一般过去时,一般过去时是翻译长诗的主要时态,用于讲解所发生过的故事,“火烧得旺”“鱼水里游”“蜜蜂花间闹”是动态的,翻译时用了过去进行时,以期能够表达原文中“火”“鱼”“蜜蜂”的灵动。句子结构以简单句为主,分别是“主语+谓语+宾语”和“主语+be+表语”的句子结构,字数也和原文接近,语序也遵从了原文,并未作任何变动,以期能够传达原诗的韵味。“高高山尖上,篝火烧得旺”当中,“高高”“山尖”“旺”“牧儿牧女”等词具有十分明显的民族特色,分别译为high, mountaintop,brightly和shepherd boys and girls,比较通俗易懂,其中,brightly一词具有“熊熊”“明亮”的意思,能够表达火烧得旺,温暖而明亮,也表达了牧儿牧女相聚时的欣喜。
“鱼儿水里游,蜜蜂花间闹。相爱的伴侣呵,又在一起了。”原文中把相聚的牧儿牧女,类比为水里的游鱼和花间的蜜蜂,展现出牧儿牧女自由自在、相依相伴的美好时光。以上诗句用了异化翻译策略,译为:Fish was swimming in water/Bees were flying amidflowers/Shepherd boys and girls in love/Were together again。鱼儿和蜜蜂在英语中也是十分常见的意象,原文中“鱼儿水里游”表示牧儿牧女难分难舍的关系。英语中也有like a fish out of water之类的表达,意为“如鱼离水”,可以比喻在逆境中的人或者在陌生环境里感到生疏和不适。汉语强调鱼得水后的悠然自在,英语强调的是鱼离水之后的生疏局促。所以,异化翻译fish was swimming in water,是符合原文和译文的文化背景的。
例2:
天穹没有走,
星星走掉了;
天和星星分开了。
地坪没有走,
青草走掉了;
地和青草分开了。
堤岸没有走,
清水走掉了;
水和堤岸分开了。
树木没有走,
树叶走掉了。
树和叶子分开了。
The sky did not go,
The stars ran away,
The sky and stars departed.
The land did not go,
The grass went away,
The land and grass departed.
The bank did not go,
The water flowed away,
The water and bank departed.
The treesdid not go,
The leaves flew away,
The tree and leaves departed.[4]
以上诗句描述了主人翁朱古羽勒排和开美久命金被迫分开后的绝望之情,也反映出纳西族的自然崇拜。纳西先民认为,大自然的一切现象都是有规律的,如星星的移动,树木的生长,水的流淌等。原文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天空和星星、地和青草、堤岸和清水、树木和树叶都是寻常所见的事物,在这里被赋予了生命,而且成对出现,密不可分的,这些意象暗示了主人翁情深意切,却又不得不分开的命运;也体现了纳西人的“万物和谐共生”“万物有灵”的自然观,其意义是深刻的。同时,诗歌通过水的流动、星星的转移等,用形象的比喻和拟人等手法生动地展现了纳西族先民由游牧转向农耕,从高原迁徙到下方定居这一历史潮流。
在中英文中,离别之情是相同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也是类似的,所以译者也采取了异化翻译策略。天空、星星、地坪、青草、堤岸、清水、树木、树叶等词的翻译,并未改变原文中的意象,分别译为:sky, stars, grass, bank, water, trees。“走掉了”一词,具有很生动的含义,天空、地、堤岸和树木是不能行走的,星星、青草、清水、树木却离开了,预示了主人翁分开后,不能两两相望的悲痛与思念之情。根据主语的不同,“走掉了”分别译为:ran away, went away, flowed away, flew away,以上动词都具有“走掉了”的意思,却又有微妙的差别。“没有走”译为did not go,“分开了”翻译为departed,分别重复了4次,也是为了和原文呼应。
原文中使用了排比,有千回百转、一步三叹之感。汉语的排比句一般由3个或者3个以上的语句组成,常用于抒发强烈的情感,层次清楚、形象生动,能够增强语言的感染力。汉语的排比常用英语的平行结构(parallelism)来翻译。parallelism是英语重要的一种语言组织形式,涉及了语法层面和修辞层面,汉语的排比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的parallelism,在修辞层面是可以对等的。以上翻译中,译者就把汉语的排比翻译为英语的平行结构,“天穹没有走,星星走掉了;天和星星分开了。”译为:The sky did not go/The stars ran away/The sky and stars departed,在时态、语态、句式上做到了统一,基本能传达原文的结构之美。
能够忠实表达原文以及原文背后的文化的,就是成功的译文。异化翻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激发读者对原文想象和探究,从而激发读者去了解原文的文化背景,满足读者的好奇心。在翻译过程中,异化翻译可以丰富目的语的表达方式,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把源语文化植入目的语文化,从而丰富目的语的文化,达到文化交流的目的。在民族诗歌典籍的翻译过程中,异化翻译能够满足读者的审美期待,有利于汉语的进一步发展。但是翻译策略的选择,并不单一。比如在《鲁般鲁饶》的翻译中,也用了归化翻译,目的只是为了让译文更加靠近原文。
郭建忠等[5]主张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的“归化派”认为,把原文的语言规范强加给译文,是不合理的;试图把原文文化体系加入到译文文化当中,也是不可取的。因此,译文不仅要解决语言方面的问题,还要解决文化方面的问题。翻译活动是一种跨文化的交流活动,译者的任务就是在不同的文化之间建造一座沟通的桥梁,避免文化冲突。所以译者把一种文本移植到另一种文本中时,要认真领悟两种文化所蕴含的思想意识,并且努力通过译文去传达原文思想。
在我国少数民族诗歌典籍翻译中,归化翻译也是主要翻译策略之一。比如戴乃迭译《阿诗玛》,就采取了归化翻译。《阿诗玛》是彝族撒尼人的叙事长诗,塑造了执着、勇敢、热忱和善良的阿诗玛和阿黑的经典形象,体现了彝族撒尼人不畏艰难、追求自由和幸福的理想人格,揭示了人们追求光明、追求真善美、追求自由的理想,长诗因此广为流传,成为了民族典籍中的珍品。戴乃迭在翻译叙事诗《阿诗玛》时,“把英国民谣诗歌传统介入到翻译中,顺应了目标读者的接受能力和阅读习惯。对原作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和深度把握”[6]。
例3:
卦山的树木青松高,
撒尼小伙子阿黑最好,
万丈青松不怕寒,
勇敢的阿黑吃过虎胆。
大风大雨天,
他砍柴上高山:
石子地上他开荒,
种出的玉米比人旺。
No tree grows taller than the pine;
If fears not winter's cold;
As if he'd supped on tiger's blood,
Ahei was lithe and bold.
In wind and storm he climbed the hill,
To cut and gather wood;
He cleared the rocky land for crops,
His maize grew tall and good.[1]
“卦山的树木青松高”中的“卦山”是原文中出现的地名,译文中省译,“树木”也省译,原文想表达的意思“青松是所有树木中最高的”,译文为No tree grows taller than the pine,用比较级表示最高级,且语气更为强烈。后面的诗句中,原文用青松类比阿黑,显示出阿黑具有像青松一样坚忍不拔的品质。“万丈青松不怕寒”中的“万丈”是很高或者很深的意思,在英语中很难找到对应的词,译文省译了“万丈”改译为If fears not winter's cold。译文把“撒尼小伙子阿黑最好”和“勇敢的阿黑吃过虎胆”翻译成一个句子,改变了句子顺序,省译“撒尼小伙子”,因为原文中前面有交代,省译后译入语读者也能读懂。“最好”是最高级,但是译者并没有直接翻译为best,而是译为lithe and bold,“敏捷又勇敢,非常直白地突出了阿黑的品质。在中西方文化中,虎象征了勇气、力量,坚无不摧、战无不胜。“吃虎胆”在汉语中指的是极其勇猛,胆量极大;英语中“虎”也有类似的意思,但是“虎胆”( tiger's gallbladders)却不能表达“勇猛”之意,译者翻译时进行了文化语义的转换,译为:tiger's blood,就能表达出个人力量及其强大的意思,再次突出了主人公阿黑的勇往直前、不畏艰险的品质。译文使用了顺序调整法(inversion),改变了句子的顺序,更加符合英语的表达方式和句子结构,使译文更加流畅。
在“大风大雨天,他砍柴上高山”的翻译中,译者也使用了顺序调整法,改变了词组的顺序,拆分并重组了句子,把“大风大雨天”当成了状语:in wind and storm,句子主谓宾为:he climbed the hill,后面是不定式短语作目的状语:to cut and gather wood,经过归化处理后,两句诗变成了长句,更符合英语规范。“石子地上他开荒”翻译中也进行了转换处理,“石子地上”在原文中是状语,译文中变成了宾语,译句为:He cleared the rocky land for crops,巧妙地表达了“石头地”和“开荒”之意。“种出的玉米比人旺”是极具口语化的民族语言,如果直译为英语,会让英文读者一头雾水,戴译本采取了意象替换的处理方法,翻译为:His maize grew tall and good。语言简洁有力,good和wood又互为押韵,在词义和音韵方面都堪称完美。
例4:
从小爱骑光马背,
不带鞍子双腿夹;
拉弓如满月,
箭起飞鸟落。
Ahei from boyhood rode bareback,
None sat a horse so well;
When in the chase he bent his bow,
His quarry always fell.[6]
翻译“从小爱骑光马背”时,运用了省译法,省略了“爱”,“马背”省译为bareback,因为下文中又提到了马背:Ahei from boyhood rode bareback;“不带鞍子双腿夹”完全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转译为None sat a horse so well。翻译“拉弓如满月”时,要考虑撒尼人文化和英语文化的差异,英语中的喻体和撒尼人文化刚好相反,戴译本充分考虑了这一点,译为:When in the chase he bent his bow,把月亮比喻成弯弓,而不是弯弓比喻成满月,这就不会引起英语读者的费解;且增译了in the chase,体现了阿黑在追捕猎物时的精准和勇敢。
戴乃迭在翻译时采用了英国的民谣体,以诗译诗,不仅让诗歌原作的文体得以体现,且符合英语诗歌的阅读习惯和英语表达方式,原诗韵散结合,译文则是英语四行诗的韵语,对音步的处理和押韵方面,借鉴了英国民谣体,但是没有完全按照其格式,在很多地方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十分完美地做到了“归化”。
贾晓英等[7]提出,归化下的译文用译语读者熟悉的语句传达原文中的文化因素,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译文的陌生化程度,从而增强译文的可读性。因此,当没有办法或没有必要保留源语的语言或文化差异的时候,译者可以合理地使用归化策略,以保持交流渠道的畅通。但归化策略并不能解决翻译中会遇到的所有问题,因为它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局限性,如难以保留原味,容易让目的语读者以为经过归化的译文就是原文的风貌,而异化策略恰好可以适当地解决归化过程中出现的这类问题。
除了“归化”和“异化”,也有学者在寻求一种介于“归化”和“异化”之间,或者不同于二者的翻译策略。李宁[8-9]在《〈福乐智慧〉英译研究》一书中,提出了“双向构建”的策略。《福乐智慧》为维吾尔古典长诗,“福乐智慧”意为赐予幸福的知识,由82章(13 288 行)组成,主要表述了治国理政的哲学和人生哲学,塑造了国王、大臣、大臣的族人和修道士鲜明的人物形象,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和平安宁的愿望。李宁认为,在翻译中还存在第三条途径:双向构建,也就是典籍英译首先建立在对原作研究的基础上,并且通过处于特定时代的译者,发现典籍所具有的能够被译入语文化传统和现实所认可的价值,然后译者参照目标语中相关文类的模式以及思想发展和认知模式,有限度地进行融合和创造,最终完成翻译。比如《福乐智慧》题目KutadguBilig, 意为“能带来幸福的知识”,把它译为 Wisdom of Royal Glory: a Turko-Islamic Mirror for Princes,这是译者对源文本进行研究之后,根据源文本所反映的思想文化,对其重新定位之后的翻译,译文是一种再创造,译者在这种再创造式的翻译中,点明了作品的语言文化背景及故事的主要场景。再比如:
例5:
办事切忌毛躁,要有耐性,
急急躁躁办事,你会噬脐莫及。
万事莫着急,要沉着稳健,
沉稳的奴隶会有帝王的福气。
Hot and hasty you'll get
Regret and sorrow;
Be calm and cool and you'll become
a prince tomorrow.[8]
例6:
幸运于人,好比羚羊般无羁,
如果它来了,要捆住它的四蹄,
你若会驾驭幸运,它不会逃走,
它若逃走了,再无得到的时机。
Hobble fortune's knee,
She is fleet as the wild deer;
You have no second chance,
Hold her fast when she comes near.[8]
以上例句很典型地反映了《福乐智慧》的翻译风格,从译文看,很难判断是用了异化翻译还是归化翻译,也很难界定使用了什么翻译技巧。原诗作为一部中世纪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有着独特的文化背景以及思想,蕴含了民族学、宗教学、历史学多种学科知识,有着独特的思想文化和文学艺术特点。作为学者的丹柯夫,在翻译中也体现了他严谨的风格,体现了重内容、轻形式的倾向,进行了诗行的省略、扩展与语义整合。原文是以劝诫为主的诗体,诗句中有许多重复的手法,以此来增强劝诫的效果;译文如果照搬,就显得重复冗长,为了增强译文的可读性,译者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词句,甚至改变了原文的语序,对原文重新进行了整合。例5也体现了译者诗行的省略和语义的改变。原文中每句诗由2个句子构成,富含哲理,译文完全改变了原文的句子结构,语义也进行了转换。比如“办事切忌毛躁,要有耐性”“急急躁躁办事,你会噬脐莫及”,译文中直接省略了“办事”“切忌”“要有耐性”等词,2句诗翻译为1个句子Hot and hasty,you'll getregret and sorrow,译文的语义发生了转变,但是基本传达了原文“要有耐心,要沉稳,否则会追悔莫及”的意思。“万事莫着急,要沉着稳健,沉稳的奴隶会有帝王的福气”,译文中省略了“万事莫着急”“奴隶”“福气”,并且把“帝王”转译为prince(王子),译为:Be calm and cool and you'll become a prince tomorrow,虽然句子形式和语义都发生了改变,但是译文还是基本传达了原文的思想。例6的翻译也进行了诗行的省略与整合、语义的改变和意象的转换。译文省略了“幸运于人”“无羁”“你若会驾驭幸运”等词句,把“羚羊”这个意象转译为wild deer,改变“要捆住它的四蹄”的语义,翻译为hobble fortune's knee,句子结构也重新进行了整合,但译文保留了原文的中心思想。
李宁[8]认为,“英译本成功的原因在于其学术研究价值和文学文本价值在译入语中得到了体现。译者在一定程度上背离原文,并以目标语读者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翻译,传递信息,也保留有一定的文学风格”。“双向构建”作为一种独特的翻译策略,其优点是译者在进行“创造”时,基本保留了原文中比喻、象征等基本意象,在增强译文可读性的同时,也保留了民族文学的特色,在改变原文文学形式和艺术特点的同时,保留了原文的思想文化;缺点在于译文虽具独创性,但是丢失了原文的诗体,原文在音乐美感和诗意上造成损失,意象的替换在某种程度上也背离了原文,造成原文统一风格的丢失,但丹柯夫译本依然是非常成功的。
事实证明,《福乐智慧》的英译本为目标语读者所接受,取得很大成功,这是由译者选择的翻译策略所决定的。这一策略既没有偏向原文,也没有偏向译语,而是处于一种归化与异化的中间状态,这就是李宁提出的“双向构建”。译者在充分了解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之后,有限度地背离源语文化,并有所减弱和渗透,试图在两种文化之间找到一个第三文化空间对作品进行重构,所以最终的翻译就会表现为一个文化的双向构建。在民族典籍翻译中,“双向构建”是一种值得尝试的翻译策略。
在翻译过程中,翻译策略的选择具有重要的意义,涵盖了翻译思路、翻译途径、翻译方式和手段、翻译程序的选择。翻译策略的选择不仅要考虑源语文本的内容、文体风格、原文作者风格,还要考虑源语文本的文化历史背景、社会背景,目的语读者的需求等。翻译策略的选择和译者自身也有密切关系。“译者所采用的翻译策略不是与译者所处社会语境毫无关联的抽象的理论假设,而是译者处在语言、历史和社会文化关系的张力中所作出的决策”[10]。翻译过程体现了译者的翻译能力和文化取向,需要译者对源语和目标语的文化背景和社会背景有深刻了解,在跨文化传达中能够把源语文本负载的文化信息体现在译文中,这也决定了译者对翻译策略的选择,从而决定了译者对翻译实践问题的解决。
翻译策略不是一成不变的,归化策略和异化策略的选择,是为了在接近作者和接近读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不是一个居中点,有时候会更靠近读者,有时候会更靠近作者,这就要求译者把握平衡,“异化”时保证译文顺畅,“归化”时保持原文的风格。掌握不好“归化”和“异化”之间的度,都会影响译文的效果——太过于偏向“异化”,会忽略读者,忽略目的语的语言习惯和文化背景,过于追求和原文对应的翻译形式, 很容易造成译文的晦涩难懂。太过于偏向“归化”,就会忽略源语语言形式和所蕴含的文化特征,这样的译文对目的语读者来说,很可能是顺畅易懂的,也会得到读者的认可,但这不是源语真正所要传达的,这样的翻译起不到文化传播的作用。
“双向构建”策略也告诉我们,翻译策略不能只停留在词汇、句子、韵律等语言层面,还要考虑文化层面,通过第三文化空间对语言的重建,以达到语言和文化的“双向构建”。
汪榕培[11]指出,我们遵循的翻译原则是以流畅的当代英语表达原作的精神实质,再现原作的艺术风采。所以在翻译民族诗歌典籍的过程中,能够“异化”,就尽量用异化翻译,尽量表达原文的词句和结构;但是在出现文化冲突或者词不达意时,必须要用灵活多变的翻译策略,哪怕是同一个词句,在不同的上下文中都可能要用到不同的表达方式。非常明显,在典籍英译中,汪榕培是赞同异化的策略,但并不赞同一味“异化”,而是需要采取“灵活多变的处理方式”,这就意味着灵活多样的翻译策略是典籍英译中必需的,这也是“传情达意”的保证,《福乐智慧》英译中的“双向构建”策略就印证了这一点。
人类社会一直在发展,越发展越开放、越包容,一部翻译史,就是一部人类社会交流和发展的历史。从翻译策略的定义,“归化”与“异化”之争,到多种翻译策略并存,都印证了翻译这门新兴学科的发展。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有益补充,我国的少数民族典籍外译越来越受到重视,民族典籍优秀译本也越来越多,对民族典籍外译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元化,翻译策略的研究就是其中一种。从纳西族长诗《鲁般鲁饶》英译中的异化策略,到戴乃迭译彝族撒尼人《阿诗玛》中的归化策略,再到维吾尔族《福乐智慧》英译中的“双向构建”,都采取了不同的翻译策略。从中我们可以得知,在民族诗歌典籍翻译过程中,灵活多样的翻译策略的合理利用可以起到互补的作用,让不同译文殊途同归,为民族文化的对外交流与民族文化“走出去”提供了更多的可能。笔者认为,成功的译文,首先要能传达源语的语言形式,包括字、词、句、修辞格、韵律等方面;其次,要尽量传达源语承载的文化,向目的语读者传达这种文化,真正做到文化交流;最后,尽量传达源语的神韵,在文学上有着审美意义,能满足目的语读者的期待,从而促进语言的发展和文化的交流,以达到翻译的目的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