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
——你”到“我们”:积极心理学视域下师生关系走向论

2020-12-20 12:41
关键词:心理学个体师生关系

张 婧

(皖南医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和谐的师生关系是教育功能发挥的基石,关系到教与学的主体积极性,影响到教与学的效果,是每个人一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伦理关系。环顾当下师生关系,呈现的是在紧张、冲突、冷漠碎片化的境遇中功利至上的松散联合体。为师者,消极对待其本职,为生者,消极处理尊师重道之行,两者呈现一种“我——你”的孤立式存在关系。如何认识和把握师生关系,古今中外学者着力从主体间性理论、对话理论、交往理论、视域融合理论等维度,围绕伦理学、教育学、社会学、诠释学等学科开展研究。从积极心理学的视角来探究师生关系问题,不仅是因为积极心理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而且因为其帮助我们重新审视当前我国师生关系问题的心理症结,并为积极师生关系构建指明方向。

一、积极心理学中师生关系的基本要义

积极心理学(Positive Psychology)是二十世纪末美国心理学界兴起的一个心理学运动,它利用心理学比较完善和有效的实验方法与测量手段,研究人类的力量和美德等积极心理,致力于鉴别和培养有天赋的人,使人们生活得更幸福,更有意义。积极心理学的相关原著、译著唾手可得,学者们对其研究的兴趣也与日俱增。天赋、潜力不可能自发而出,需要智者的引导与挖掘。被誉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无疑承担此重任,教师如何更好地发掘学生的潜力,助力其实现健康、幸福,是教师职业价值的体现,与积极心理学发展的目标相契合。同时,通过积极心理学的理论帮助教师有效构建和谐师生关系,是教师需要掌握的处理师生关系的心理学技巧,与积极心理学的应用价值相耦合。尝试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探索师生关系的和谐之道。

(一)“师生”是积极助益的共同体

教书育人乃教师之天职,“教育”在英文中是educate,来源于拉丁文educere,前缀“e”有“出”的意思,词根ducere表示引导。在现代汉语大词典中关于“教育”是这样解释的:培养人才,传播知识;教导启发。教育就是采用一定的手段,把某种本来就潜藏于人身上的天赋启发、引导出来,把一种潜质转变为现实。教师对于学生人格的培养、品质的形成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积极心理学倡导者和提出者Seligman以人本主义思想为指导,强调个体的优势及特长,主张以人固有的实际潜在的具有建设性的力量、美德和善端为出发点,激发个体自身的积极力量和优秀品质。[1]个体积极力量包括积极的情绪、积极的品格。

首先,情绪包括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积极心理学不是着力去消解消极情绪,而是挖掘并习得积极情绪。积极情绪是提升幸福感、满意感、快乐感的重要内容。教师在激活积极情绪方面能够发挥重要作用。教师在这一过程中,充当的是点燃火焰,点亮一盏灯的作用。其次,积极人格特质同样在相关测量量表的指引下,能够被探知,积极的人格特质主要包含人的美德与力量。彼得森和Seligman总结了大量美德和优势量表以及人格观点,识别出24种优势,并将其分为六种美德(智慧和知识、勇气、人道、正义、节制、超越),这些人格被认为在不同文化和不同时期都会出现。教师以伯乐的身份了解不同个体的人格特质,并进行引导满足特质发展需求。同时,这些优势需要被唤醒,并不断练习、强化。

(二)“师生”是积极回应的同盟体

何谓“积极”?积极一词源自拉丁语positism,意思是“实际而具有建设性的”或“潜在的”,在汉语中是“肯定的;正面的;促进发展的;努力进取的”意思。积,繁体字“積”有堆积、累加、汇集之意,由“禾”“责(責)”组成。积极与责任有着紧密的联系。教师对学生的培育始于责任,是一种积极促进其发展的担当。杜威曾说:“教育并不是一件‘告诉’被告知的事情,而是一个生动的和建设性的过程”。[2]传道、授业、解惑的教育目标解读了教育的建设性过程,意味着师生互动式回应的必然性和必要性。

首先,回应缘起于个体的需要。积极心理学立足于个体发展需要致力于积极情绪、积极人格特质、积极的社会组织系统研究。积极情绪与积极人格特质是针对个体自身需要而言,积极的社会组织系统是着力探讨个体的社会需要。一方面,学生的自身发展需要与社会发展需要具有对象性、阶段性、社会制约性以及独特性等特点,需要教师的积极回应;另一方面,教师同样具有自我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吁求,通过职业付出,也需要学生的积极回应。

其次,回应是积极心理行为外化的表现,是积极承担责任的有效途径。回应不是简单地停留在语言上,而是要落实到具体、有效的行动上。一方面,回应是教师职业责任的体现。前苏联教育学家霍姆林斯基说:“不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便没有教育文明”。[3]在高度责任感的驱使下,教师才能够用积极的眼光去看待个体。另一方面,回应是学生对教师尊重的体现。学生积极回应教师的关爱,是对教师工作的肯定,也是教师个体发展动力的需要。积极心理学将关心、关爱他者的哲学思想通过心理——行为的路径落实到实践中。

(三)“师生”是积极体验的共通体

师生关系是伦理关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不是斯宾诺莎笔下的单子式个体,而是海德格尔认为的人是被抛到社会关系中,是错综复杂关系网中的个体。马克思对人的本质有着经典论述:“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个体经历着情感和行为的体验。积极的情感体验与亲社会行为体验是积极心理学探究的重要方面。

首先,积极的情感包括兴趣、动机、自尊、自信、愉快等心理状态,积极情感有助于形成和谐的师生关系。一方面,积极情感能激活工作与学习的兴趣。在教育过程中,经常会出现因为喜欢老师而喜欢课程的现象。同时,也会出现因为学生的努力与配合,教师处于“更喜欢”状态,而积极强化自身的责任意识,从而提升教师的职业获得感、价值感。积极的师生情感,是一种神圣、纯洁、美好的体验,这种体验是互通的,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另一方面,积极情感有助于增进双方的理解。师生之间的矛盾、误会在积极情感基础上,更容易沟通,换位思考的积极性增加。这种矛盾解决,误会消除的过程是积极情感体验的心路历程。

其次,亲社会行为又称为积极社会行为,如帮助、分享、合作、安慰、捐赠、同情、关心、谦让、互助等。亲社会行为培育是积极心理学应用的主要方面,因这种行为的高社会称许性,使个体更易于融入社会,被特定社会或群体认可并获得高评价。亲社会行为需要正确引导和环境熏陶。在师生交往过程中,具有亲社会行为特征的行为被体验。如我国古代拜师学艺的从游教育形态,“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5]不仅学习技艺,更是致力于德性的熏陶。教师以道德人的身份引导和影响学生的亲社会行为。

二、“我——你”:消极师生关系表征

基于积极心理学视野中的师生关系阐述,两者是伯乐与千里马、需要与被需要、满足与被满足的积极关系,二者相互依赖,共生共荣。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两者是一种分离状态,我是我,你是你,师与生是各自封闭的孤立单子,从而经常出现“我——你”的冷漠境遇,导致冲突不断,辱师、伤师、弑师等现象屡见不鲜,对簿公堂案件时有发生。这种消极的师生关系严重影响教学效果,不利于学生的健康成长,弱化教师的职业获得感和幸福感。

(一)“教”与“学”关系僵化

在我国当前教育环境中,这种“我——你”的师生关系简化为僵化的“教”与“学”关系。学生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被教师以知识为中介打造的应试工具,成为考高分的机器,全然不顾学生的情感以及优势、特长。在应试教育背景中,教师眼中的学生,不是发展需要的个体,而是以“问题”出现的个体。所谓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第一,相比较教师而言,学生因为知识的匮乏、技能训练的缺乏,考试成绩成为教师判定“问题”的标准,唯分数论。在这种类型的师生关系中,“教育完全成为一种彻底通过处置知识而处置人的机械过程”。[6]教育过程不涉及学生的实际情感状态,潜能与独特优势,仅以知识或技能的掌握与否来衡量每一个个体。第二,学生的“问题”还涉及少数学生的品德问题。此处所说的品德不是人全面发展所需的人品、道德,而仅仅限于扰乱教学秩序,违反校纪校规,同学之间冲突等在教育场所内发生的公德问题,该问题最终的目的仍是保证教学秩序,在分数取胜的学习中营造“抢分”环境,提高学生应试能力。“问题”使得师生之间不是“我”与“我们”,而是“我”与“你”亦或“我”与“分数问题”的关系。

(二)“权利”与“义务”关系冷漠化

中国历来重视教育,在“克己复礼”的文化底蕴中强调“师道尊严”,生活中崇尚尊师重教,并广泛灌输“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一方面,教师在学识、人品上具有先天的权威与优越性。另一方面,师生之间具有不可逾越的尊卑关系。学生毕恭毕敬聆听教诲是其本分。纵然有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7]“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理念,但当前我国教育场域中,师者高高在上的“压迫”普遍存在,在幼儿园、中小学教育中尤为明显。权威型师生关系、灌输型师生关系、管束型师生关系彰显的是师生之间的格格不入。随着对传统师生关系的反思,人本主义思想的深化,教育改革的不断推进,知识权威走下神坛,教师与学生互为主体。“我——你”之间平等关系日益受到重视和认可,但以积极心理学观之,仍存在诸多不足。

在强调“我——你”平等型师生关系的语境中,“师”“生”关系的逻辑出发点是权利、义务,遵循现代政治逻辑。在这种逻辑语境中,强化“人生而平等”的身份、人格平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权利平等、义务平等、法律适用平等;“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的参与平等、发展平等原则、理念。但在师生关系中过分强调“我——你”的平等,会呈现出机械地履职关系,如“范跑跑”“杨不管”事件。“师生如父子”的爱的传递,在强调“我——你”平等的语境中消失了。如果教师固守政治或法律的平等逻辑来处理师生关系,教师履行的是法律法规、校纪校规中赋予的职责,完成的是教学任务,对于职责、义务额外的负担,不予承担,包括一些没有考核指标的软约束,如“育人”“立德树人”等规定。学生则是依据契约关系,与教师结成的教育的受体。教师眼中的学生没有个性,只具有对象性,学生眼中的教师,也只是自己需要完成学业所依托的对象,教师成为“教书匠”,师生活动、交流形式化、表面化。在标榜人权语境中的“权利——义务”型师生关系,会使冷漠无情的状态成为师生关系常态。

(三)“授”与“受”关系庸俗化

这种消极的“我——你”关系与经济逻辑交织在一起,就呈现出教师知识、技能传授与学生接受之间交易化,表征为庸俗的“卖”与“买”关系。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知识商品化、服务商品化,追求的是付出与收入之间的对等。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些教师开办补习班现象,少数师德缺失的教育者将本应在课堂上教授的内容,需要家长付费上补习班才予以讲解、传授。师生关系沦落为赤裸裸的金钱、利益关系。这样一来,师生之间不仅不存在情感可言,甚至是猜忌或提防、利益冲突。学生把自己视为教育服务的购买者,他们将自己与学校之间的关系看成契约关系,他们看待教育就像看待其他消费品那样,而且坚持认为对于他们在教育上的投入要有适当的回报。用经济学术语来表达,师生之间的关系就是出售者与购买者或专业人员与顾客之间的关系。[8]在师生关系中本应有的:你对我充分信任与尊重,我对你毫无保留的珍视与培养,在这种经济逻辑思维中荡然无存。

三、“我们”:积极心理学视野中师生关系建构

面对当前消极的师生关系,我们应以“积极”的心态和“积极”的视角去修正这偏离正常轨道的师生关系。从“我——你”到“我们”的积极关系构建,是积极心理学的内在价值追求,“我——你”应是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的“我们”共同体。“我们”顺应时代发展的同时,能够解决当前师生关系中存在的问题,并为未来师生关系发展指明方向。

(一)助益是“我们”共同体的逻辑起点

随着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人机大战中,人的知识量、运算量远远逊于机器。如果今天的教育仍然是知识传授,那教师可以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僵化的“教”与“学”关系受到拷问,教师到底“教”什么?什么才是教师职业的价值体现?雅斯贝尔斯认为:“教育活动关注的是,人的潜力如何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并加以实现,以及人的内部灵性与可能性如何充分生成。质言之,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集。”[9]因此,师生之间是一种建立在心灵对话基础上的互助共同体。

首先,积极情绪互助。一方面,通过教师积极的言行、情绪有力感染个体,营造乐教爱学的状态,并激发学生的积极情绪。另一方面,积极情绪是互动的,教师对职业充满激情,不断提升教学水平、管理能力与技巧,在促进学生成长过程中感悟教育的“神圣性”,学生在被塑造的过程中,不断挑战自我,完善自我,感受受教育的“成就性”,互相影响,相互助益。

其次,积极人格互助。教师对于学生在人格方面的助益路径应充分体现在:让教育充满爱,让爱充满启迪。有爱才有教育。爱是滋生这种助益功能的前提。“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10]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如何去除简单的物欲沉迷,是教育工作者超越世俗窠臼,追求职业神圣性要克服的第一道坎。同时,只有具有启迪性的爱,才能挖掘个体潜在的美德,才能有意识地锻炼其潜能。那么,启迪什么?如何启迪?积极心理要素的开发与训练,是教育工作者在人格助益方面需要深入探究的话题。通过测量工具“VIA优势量表”,以描述人格优势的个体差异,立足积极心理研究成果,把控个体优势,向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的目标迈进。

(二)回应是“我们”同盟体的发展机理

积极心理学以走进个体心理为前提,挖掘个体优势为手段,培育幸福个体为目标,探索人类优势。这与教师的职业追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教师有效回应学生的吁求,学生积极回应教师的付出,形成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同盟体。

对于教师而言,首先,强化教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学生的吁求通过“面”传递给教师,教师出于责任,对学生心理的积极因素予以捕捉,同时,给予无限的关爱,促成和谐师生关系建构。责任感来自于对职业价值的认知,同时也需要通过管理制度、评价体系来有效保障教师的担当行为。科学、长效机制是教师责任感可持续发展的外在动力。其次,提升教师的回应水平与能力。教师积极回应学生的人格特质,挖掘并激发,需要教师了解、熟悉、掌握学生的心理成长规律,有效把握不同个体的特质。敏锐的观察力、科学的工作方法、有效的沟通技巧是提升教师回应水平与能力的主要方面。

对于学生而言,首先,学生对于教师充满爱的付出应有肯定的回应。同时,回报以感恩与尊重。这种感恩与尊重不是家长用金钱、物质来表达,而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因为信任、人格魅力而产发的一种修养。教师职业所需要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积极人格特质能被学生的积极回应所激发,爱的能力、工作的能力、积极地看待世界的方法、创造的勇气、积极的人际关系、审美体验、宽容和智慧灵性在回应的互动过程中不断沉淀,内化成性格,并朝着“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方向努力。其次,学生在回应的过程中需要进一步变被动为主动。“积极”意味着主动的建构。学生应立足于“我们”的出发点,回应基于个人发展与教师引导之间的路径探寻问题,从一对一的角度破解一对多带来的考虑不周、任务繁重等现实问题,从学生角度积极推动“我们”同盟体构建。

(三)体验是“我们”共通体的实践历程

苏霍姆林斯基曾言:“教育技巧的顶峰即师生之间心灵交往的和谐境界”。[11]开展心与心的沟通需要师生积极的情感体验和行为体验。首先,积极情感体验常态化。第一,师生之间经常开展关于个体性格、情感、情绪等方面的交流、互动。在心理测量、心理训练的基础上,教师对学生的积极心理有了一定了解,在课堂教学、管理以及为学生服务的交往中,有意识地关照学生情感,留意情绪变化,在特定情境中,挖掘个体心理优势,将思考维度从“你”内化成“我们”。学生感受到这种情感关照,体验到“我们”的温暖,进而易于构建和谐共同体。第二,角色互动中体验“我们”是共同发展的整体。通过交流、对话,“学生的教师(teacher of the student)和教师的学生(student of the teacher)”之类的概念将不复存在,一个新的名词即教师学生(teacher-student)或学生教师(student-teacher)产生了。在对话过程中,教师的身份持续变化,时而作为一个教师,时而成为一个求知的学生。学生也是如此,他们合作起来共同成长。”[12]师生之间这种积极的情感体验,有助于双方积极心理资本的挖掘,对教师的职业认同感、职业幸福感、学生的成就感、幸福感都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其次,积极行为体验常规化。第一,发挥教师亲社会行为的有效示范作用。亲社会行为主要包括利他行为和助人行为,教师的言行举止对学生的影响较大,在长时间的相处过程中,耳濡目染的行为产生潜移默化的效果。学生从观察、效仿的角度管窥教师的为人处世之道。教师积极的社会行为在古代通过“从游”呈现,在网络信息化的今天,“从游”的方式更多,从教师的课堂言行,到教师的微博微信、从学校场域到网络沟通平台,观之、效之,学生能够全方位感知教师的亲社会行为。因此,教师必须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挖掘亲社会行为特质,并做出积极社会行为。第二,为学生提供接触社会的平台,为学生亲自体验帮助、分享、合作、安慰、捐赠、同情、关心、谦让、互助等行为创设机会。通过开展社会责任教育,鼓励学生参加志愿者活动,帮助学生践行亲社会行为。利用虚拟技术、情景模拟等方式拓展体验渠道,呈现积极引导的教育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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