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楠, 吕世生
(1.辽宁对外经贸学院外国语学院, 大连 116052; 2.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 天津 300071)
把外语译为母语的翻译通常称“译入”翻译(direct translation),把母语译为外语的翻译通常称“译出”翻译(inverse translation),两者能力形成有显著差别,后者明显滞后前者。根据这一情形,联合国系统以及欧盟甚至规定,其所属机构的译者不允许进行“译出”翻译[1]。一般而言,同一译者的“译出”能力难以媲美相反方向,尽管如此,在很多国家“译出”翻译仍相当普遍。在中国,由于经济社会发展与世界的关系日益紧密,尤其商务汉语文本译为英语的实践其规模、范围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于是“译出”翻译固有的问题也比较普遍。最明显的是,很多英译文本总能感到其中有“汉语味”,实际的跨文化交际效果因此大打折扣。而如果将这一问题置于中国文化“走出去”这种以“译出”为特征的国家文化发展战略视野下,这一研究则更有普遍意义。语言是思维的外化形态,本文尝试基于语言-思维关系的这种一致性关系,以汉语商务文本英译为例,演示两者的关系及转换过程。
翻译是人类一项古老的社会实践,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对翻译的方向——“译入”或“译出”我们并不加以特别区分,谈论翻译都假定“译入”为前提,很多著名哲学家、思想家也都是如此。德国思想家洪堡特(Wilhelm Humboldt)认为,“翻译是弘扬本民族语言价值和表达能力的手段,译者应该是本民族文化的成员”[2]。这里洪堡特指向了德语文化关于翻译就是改造德语的一贯主张,因此,在洪堡特看来,翻译就是“译入”,这不言自明。
“译者的任务”(The Task of the Translator)是本杰明(Walter Benjamin)关于翻译哲学的论文,尽管其长期以来关于翻译的思想令译界莫衷一是,但其中隐含的翻译都是由外语译为母语这一前提。“译者的任务就是把被魔咒困于另一种语言中的纯语言在自己的语言中释放出来,就是通过自己的再创造,把禁锢于作品中的语言解放出来”[3]。他的论述中“将纯语言”在“自己的语言”中释放出来,译者必须完成的这个任务显然指向由外语译为母语这种“译入”翻译。
当代最有影响的翻译理论家之一韦努蒂(Venuti)也默认翻译应为“译入”这一假设。这一假设见于他的几个重要翻译术语,如他指称译入的语言与文化为“本国的”(domestic),而指称原语文本为“外国的”(foreign),例如:“译者针对‘本国的’文化情景作出阐释性翻译,他的阐释总是超出‘外国的’文本”[4]。后在另一部著作中,他又接着在同一意义上使用同一术语,“在不对称的交际行为中,译者需要一个‘外国的’文本,并根据目标语文化来权衡其意识形态的意义”[5]。这段引文的大意是:译者先要选择“外国的”文本,然后根据“本国的”文化情境进行翻译。这意味着,翻译的方向是外语到本国语,而非相反。
随着历史发展,翻译实践的多样性、规模、范围等也日益发展,“译入”“译出”的问题也显现出明显的不同,这引起了研究者的注意。上世纪80 年代翻译界开始对“译入”“译出”进行系统地研究,这种研究被称为翻译方向的研究(directions of translation 或directionality)。研究发现“译出”文本的质量一般而言低于“译入”文本,其理论依据是,“译者母语是其最为熟悉的语言,母语文化是最为熟悉的文化,母语能力优于外语”[6]。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内罗毕宣言》(Nairobi UNESCO Declaration)中将这一认识确立为“母语原则”(mother tongue principle),并基于该原则,制定出翻译实践规范,即翻译的目标语必须是译者的母语。这种母语原则翻译规范的思想渊源可追溯到德国浪漫主义哲学,也即西方哲学关于语言的基本认知,“民族语言具有超验的本质属性,是民族精神的体现,非本族语言者无法掌握其精髓”[7]。母语原则的另一理论渊源是认知科学,“语言通过隐喻表达对经验现实的感知”[6]。“语言模式(language patterns)是基于情景经验(scene of experience)而形成的认知框架。经验意义在不同语言、不同文化中的表征、理解方式都不同,形成的框架也都不同。所以,以原文本为母语的译者,将原语的概念向目标语的认知框架映射时,能否采用目标语视角,或者其母语语言和文化对其映射过程的认知过程有多大影响,这些都还存在疑问”[6]。更重要的是,“不同文化不仅思想表现形式不同,而且概念和文本表现形式也往往不同”[8]。这里不难看出,无论是哲学还是认知科学都断然否定了外语理解的充分性。不过这并非意味着西方文化完全否认“译出”翻译实践,其意义则在于从理论上有助于我们认识“译入”“译出”的区别,正视“译出”问题的独特性和复杂性,进而提出解决问题的基本原则和分析工具,使“译出”更趋近理想目标。
汉英两种语言结构不仅是两种思维模式的反映,更是两种语言-思维对应关系的反映。汉语和英语的这种对应关系各有不同,汉语的对应关系称为意合关系(parataxis),英语的对应关系称为形合关系(hypotaxis)①,形合、意合两个概念表征了各自的语言结构特征,一个主要依靠语言形态表现语言逻辑,另一个语言形态相对不突出,而主要依靠语言逻辑自身。这一内涵通过英语构词法可看得更为清楚,形合的英文前缀“hypo”意思是“在下方的(under)”,词根“taxis”的意思是“排序”,两者构成hypotaxis,字面意义是“排序在下面的”,引申义为有上下之别的“主从结构”。意合的英文前缀“para”的意思是“在旁边的”(besides),词根与“形合”相同,构词为parataxis,字面意义是“排序在旁边的”,引申义为“并列结构”。主从结构是英语的结构特征,并列结构是汉语的结构特征。主从结构暗含从属关系,因此英语语言结构又被喻指为“树状结构”;并列结构暗含平行关系,因此,汉语又被比喻为“流水句”,或“竹节句”[9]。两种语言结构的差异,余光中教授的描述更为形象:“英文是尊卑有序,主客分明的语言;中文则不然,即使是长句也是由几个身份相当的短句串联而成,是前呼后应,主客不分的语言”[10]。
英语树状结构的主从逻辑关系通常有语法标记(grammatical marker),汉语流水句的逻辑关系往往可以不用语法标记,而依靠句子顺序。英语的语言形态与句子逻辑构成表里关系,两者具有一致性。汉语的逻辑关系往往缺乏外在的语言形态。两种语言的这种结构特征是其感知现实方式的差异在语言结构上的反映。
语言结构的差异又是两种思维模式的差异,不同的语言与文化对应着不同的思维模式。汉语对应曲线思维模式,英语对应直线思维模式[11]。曲线思维意指汉语往往围绕主题从与主题相关的观点来进行陈述,直线思维意指直接论述主题。“曲线思维的表现是相关信息常反复出现,词语、句子常复现叠加,逻辑关系好似旋转曲线不断外展的陀螺(a turning and turning in widening gyre)。直线思维往往先提出核心句(a focus sentence),然后将其分解,逐个论述,不断引出新的思想。曲线思维往往关注整体情况,问题的背景及其在更大背景下一问题与他问题的关系。直线思维往往先总述,再将问题分解,然后逐步探求具体的因果关系。”[12]
翻译中语言结构或语言形态的转换其本质是两种思维模式的转换。这一转换的过程是基于语言结构与思维模式的一致性关系,寻找与目标语思维模式对应的语言结构。一般而言,汉英翻译就是将汉语的曲线思维模式转换为英语的直线思维模式(当然这仅仅是“译出”翻译的一种思路,实际的汉英翻译实践需要多种思路)。寻找两者的对应关系这一思路有别于通常的翻译过程,通常的过程仅止于实现原语与目标语内容、文体等的一致性,这时译者的焦点止于语言层面,至多到文化层面。关注思维模式的翻译过程要求译者不仅要关注语言文化层面的转换,更要关注语言背后思维模式的转换,将汉语思维转换为英语思维,再以英语思维模式为基础,生成对应的语言结构。这个过程的起点是对两种语言结构背后思维模式的判断比较,最终止于目标语思维模式对应的语言结构。通常的翻译过程关注的是原语与目标语文本的一致性,而这一翻译思路则除此之外还要关注目标语思维模式与语言结构的一致性。下文将以汉语商务文本英译为例来阐述基于语言思维模式这个维度上的转换操作。
语言结构是思维模式的外化形式,进行语言结构分析应把握其内在逻辑思维模式,然后再据以寻求与该模式匹配的语言结构,这是汉英翻译的基本思路。以汉英商务文本翻译为例,翻译过程中先尝试分析原文的逻辑结构,确定逻辑上的核心句(focus sentence),然后确定核心句与非核心句的逻辑关系。由于汉语通常缺少客观的语法标记,分析原文这一过程常常主要依靠译者对原文逻辑的主观判断。原文的逻辑结构确定之后,使用语法标记或其他语法手段标示相应的各种逻辑关系,在语言形态上形成具有主从结构或形合关系特征的文本。这一过程即为寻求语言-逻辑思维对应关系的过程。整个过程可概述如下:分析原文语言结构,把握其内在逻辑关系,添加语法关系词(或其他语法手段),形成主从关系语言结构为特征的目标语文本。
例1(原文)①中国工商银行在中国拥有领先的市场地位,②优质的客户基础,③多元的业务结构,④强劲的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⑤以及卓越的品牌价值,⑥工商银行正以建设国际一流现代金融企业为目标,⑦不断发展进步,以真诚的服务与专业的能力,⑧帮助全球客户管理资产,⑨创造财富。②
分析原文的第一句“中国工商银行在中国……以及卓越的品牌价值。”这是典型的流水句,该句的5 个分句共用一个主谓语,各分句互相的逻辑关系没有语法标记,互相的衔接完全依靠深层的逻辑关系,汉语的“意合”特征非常明显。原文的第二句与第一句结构相同,共包含4 个分句,互相的逻辑关系同样没有语法标记。对原文句子结构的直观分析表明该句属于平行结构,按照前述的表述,平行结构对应曲线思维。经过分析,原文第二句,即⑥到⑨4 个分句,这一特征表现明显。这个复句的核心句是“……帮助全球客户管理资产,创造财富。”但被置于句尾。这是曲线思维模式的语言结构特征,而置于句首的却是“目的”“手段”等与核心句论述主题相关的几个分句或句子结构,这就是汉语先论述与主题相关的内容,然后引出主题的典型结构。
分析完原文的语言结构、思维模式之后,接下来依照英语的逻辑思维模式进行分析。
首先分析第一句的5 个分句互相的逻辑关系。从汉语视角看,它们互相之间是并列关系,但比照英语逻辑,可以认为第①分句,“中国工商银行在中国拥有领先的市场地位”,与其后的4 个分句构成因果逻辑关系,工商银行的领先地位可以归因于4 个分句表示的情形。既然是因果关系,在英语中就需匹配相应的语法标记,这是形合语言的基本要求。英语中表此关系的语法标记相对丰富,既有引起分句的连接词,也有引起短语的介词等等,两类之下又各有不同的词汇。为简洁起见,就本句而言,选用介词“with”引出4 个非核心句,标记其与核心句的逻辑关系,于是我们得出以下英译文。
例1(英译文):①ICBC takes the leading position in Chinese market ② with our wide-ranged customers, ③diversified business structure,④ strong innovation, ⑤powerful market competitiveness and ⑥excellent brand value.
该译文将①句转换为核心句,其他分句转换为句子成分②~⑥。原文的一部分,①中国工商银行在中国拥有领先的市场地位,保留了句子的资格,另一部分,②~⑤被降级为介词短语,整个部分呈现了主从结构形态。如此,原文的平行结构被转换为了主从结构,换言之,原文的“流水句”结构被转换为了“树状结构”,连接两个步骤的是句子结构与逻辑思维一致性这一概念。
该例第2 句的翻译分析过程同前,然后将原文核心句⑧和⑨置前,将⑥和⑦中“以”引起的表手段关系的短语置后,形成“直接论述主题”的句子结构。这是依照英语直线思维模式构造的句子结构,于是形成如下译文。
例1(英译文)⑦We are helping customers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to manage assets and create wealth ⑧with our sincere and ⑨professional service. ⑩We believe these qualities will drive our growth and make us a leading international modern financial enterprise.
该译文把原文第⑥、⑦、⑧、⑨分句位置做了调整,把原文⑥调到了末尾,这是基于其背后的现代企业经营理念而为,属于因语境知识相关的逻辑调整。现代企业经营理念是“客户第一”,因此表述为客户服务意旨的分句在逻辑上应居先,而企业自身的发展,即成为现代企业这一目标应该居后。一般而言,典型的线性思维的句子顺序为前重后轻,因此,两个分句的位置应该颠倒。
本例的句子结构,或者说逻辑思维模式转换过程在商务文本汉英翻译实践中比较常见,即根据分析得出的逻辑关系添加相应的语法标记,形成了句子的表(语法标记)里(深层逻辑)两套衔接形式,这与原文往往仅一套衔接形式(逻辑衔接)形成了对比。
汉英翻译实践中,语言结构-逻辑思维转换的形式比较灵活,除在译文中添加语法标记词以外,也可将相关句子全部降级为句子成分,这就使原文流水句的平行结构变成了单一句子以主谓结构表现的主从结构。下述即为这种类型,不是在分句间添加语法标记构成树状结构句,而是将核心句与非核心句全部降级,即在目标语中将它们全部降级为句子成分,核心句变成主语成分或主谓成分,非核心句变为非主谓成分,由此形成主从结构。
例2(原文)①各项改革和发展措施稳步推进,②市场交易活跃,③产品创新不断深化,④市场制度不断完善。②
该例也是比较典型的意合结构,4 个分句之间没有任何语法标记显示其间的逻辑关系,各分句的衔接完全依靠其深层的逻辑关系。比照英语的形合句子结构,可以发现,第①句表原因,第②、③、④句表结果。根据形合结构特点,因果关系句需要有显性的语法标记。然而上例添加语法标记的方式可能不一定最适合该例,因此宜尝试另外的方式,将4 个分句,无论核心句还是辅助句,全部由句子降级为句子成分。这是汉英翻译灵活性的体现。概言之,汉译英的语言结构转换思路是确定的,但具体的操作方式是不确定的,并非拘泥于增加语法标记词这一种方式。
译文2(英译文):①Steadily progressing reform efforts contributed to ②the sustained vitality of the financial market, ③expanded product innovation, improved market-based mechanisms, and ④progress in building a multilayered capital market.
在译文中原文的4 个分句全部降级,主谓结构的句子被降为句子成分,变为4 个词组。核心句①被转换为名词词组作主语。
该例句子结构相对简单,但转换方式与前例不同,代表了汉英转换的另一种操作方式。下例的句子结构较为复杂,逻辑关系分析相对困难,是汉英语言结构转换的难点。
例3(原文)①集团坚持以人为本,②注重人的综合素质提高,③秉承企业与职工共同发展的理念,④建立一支敬业奉献、团结拼搏、开拓创新的管理团队,⑤将职工队伍塑造为市场上最具竞争力的精锐,⑥为员工提供事业发展的平台,⑦鼓励员工追求卓越的企业精神,⑧不断成长。②
该复句由8 个分句组成,同样各分句间没有语法标记,汉语意合特征较为突出。该句的平行分句过多,英译时必须进行逻辑关系调整,否则生成的英语译文难以避免“汉语味”。
首先分析原文的语言结构,找出核心句与从属句,分析后发现该句有2 个核心句,第一个是第④句,“建立……管理团队”,第二个核心句为第⑥、⑦、⑧句。进一步分析发现,第①、②、③句分别为表示目的或手段的从属句。然后按照英语的主从关系结构,以第④句为主,①、②、③分别添加语法标记表示手段或目的等的逻辑关系,主从结构句子由此形成,译文如下:
例3(英译文1)Being talent-oriented and dedicated to the 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of our employees, we have set up a managing team that is devoted, united, creative, and ambitious.
第二个核心句为第⑥、⑦、⑧句,第⑤句是表原因的从属句,表示它是其后3 个分句的原因或理由,根据这一逻辑关系,得到下述英译文:
例3(英译文2)We also provide our staff with a platform for career development, and encourage them to strive for the best and to grow with us as we consider them as one of the pillars of our success.
该译文中因果逻辑的语法标记是“as”,相比之下,原文属于平行结构,没有语法标记,其间的因果关系需读者自己体会,这与英语的形合结构形成了对比。意合结构转为形合结构时,必须使用语法标记,但由于原语的影响,实践中这一点常被忽略。如果缺乏形态标志,译文语言结构的“表里结构”缺少了“表层”——语法标记词,那它失去了英语本该具有的特点。
该例原文句子结构中记述的主题内容都被置于复句较后或最后的位置,这体现了汉语曲线思维的句子结构特点。翻译过程中,需将这种思维模式转换为与英语直线思维相匹配的主从结构,这也是寻找与思维模式对应的语言结构的过程。前几例的原文均来自实用商务文本,句子结构相对松散,逻辑分析往往不止一种结果。这为汉英转换留下了相对较大的自由度。下例例句选自商务话题的学术文本,是汉语商务文本语言结构的另一种类型,长句难句叠加、逻辑结构相对复杂,而且语法标记也不完备。
例4(原文)①我们通过构建一个包含黄金储备、金融不稳定、跨境资本流动以及实体经济变量的系统分析框架,②采用理论模型和实证方法,③探讨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黄金储备的相关因素,④继而模拟中国适度黄金储备规模。③
首先分析原文的核心句与从属句结构,核心句有2 个,分别为③和④,①、②为从属句,表工具方式(为方便分析,此中的“我们”视作③的部分),整个复句的逻辑关系表现为“工具—行为”。在英语中,表示这一关系的常用语法标记词为“with”或“by”等介词。按照分析结果加上语法标记词,由此生成了形合结构特征的译文。
例4(英译文):We analyze the factors that influence gold reserves in the emerging market economies, and attempt to identify an appropriate level of China's gold reserves, by constructing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that examines interactions among gold reserves, financial instability, cross-border capital flows and variables of real economy, and by integrating theoretical models with empirical methods.
英译文中,原文的③和④两核心句被前置,而表手段的①、②两短语由前置变为后置,这是直线思维的句子构成习惯,而它们在原文中的位置是典型的曲线思维模式的句子结构。相关分句位置的变换在汉译英时不能忽略,甚至可以说商务文本的汉译英转换时,必须考虑是否需要变换位置。
近年来我国“译出”的商务文本数量迅速增加,但翻译质量却常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带有“汉语味”的文本屡见不鲜,这要归因于“译出”这一行为的特殊性。那么,如何认识这种特殊性,认识母语的语言结构、思维方式对译者的影响,进而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改进翻译质量,最大限度地消除译文中的“汉语味”,产出更为地道的译文,已然成为“走出去”这种新的社会文化语境下翻译研究的新问题。
解决这一难题不仅需要理论研究的深化,更需要实践的砥砺。目前研究认为语言结构是内在思维模式的外化,汉英两种语言的不同语言结构是各自思维模式的直接反映。实践中语言结构的转换只是表层问题,深层问题则是两种思维模式的差异与转换。汉英两种语言结构又分别对应曲线思维和直线思维模式[11],“译出”时限于语言结构转换之后还要再进一步关照表层结构深处的思维模式,考察其于表层结构是否一致,英语的直线思维必须匹配相应的语言标记,否则就可能出现“汉语味”。语言结构和思维模式的一致性是判断翻译文是否地道的主要标准,这是对既往翻译研究对一致性关系认识的反思,也为“译出”翻译实践提供了理论框架和操作依据。
基于对语言结构与逻辑思维一致性的认识,商务汉语英译时要着眼于两种逻辑思维的差异,从原文语言结构入手分析其逻辑思维特征,然后确定与目标语逻辑思维匹配的语言结构。而且商务文本英译时不能仅限于文本内容这一维度,更应关注语言结构-逻辑思维对应关系维度,这是基于语言思维理论和“译出”翻译实践的基本认识。
注 释:
①王力先生在《中国语法理论》中使用“形合结构”“意合结构”两个术语描述两种语言的结构特征,本文意在强调英汉语与各自的逻辑思维的关系。
②原文及译文引自“从目的论的角度看公司简介的汉译英——以‘中国500 强’企业的部分英文网页为例”(硕士论文),作者:崔旭燕,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2009。译文有改动。
③原文引自《商务翻译译·注·评》,赵兴民、蔡力坚编,清华大学出版社,2018:179-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