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琛晨,彭 磊
(重庆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重庆 400044)
林黛玉和妙玉是《红楼梦》中重要的两个女性角色,是十二金钗判词中较为相像的两人,历来的红学研究中都有对二人的比较研究,但对于林黛玉和妙玉“二玉”的比较研究大多集中于对二人性格与情感相似性的研究之上,通过对二人之间的相似性探究曹雪芹的女性观。沈卓在其硕士学位论文中对妙玉与黛玉“双面一体”的特征进行了分析,认为妙玉的出现是对林黛玉形象的深化,其目的是为补充说明林黛玉的悲剧命运。沈卓通过对林黛玉和妙玉二人在性格、品性上进行分析,探究二人在性格上的接续与互补性[1]。柴卉通过对黛玉和妙玉的身世、情感和性格进行分析,认为黛玉和妙玉二人本是“一体”所表现出来的“二位”,是曹雪芹所认可的理想的叛逆的女性形象,“二玉”的出现代表了曹雪芹心中超脱的女性观[2]。
除此之外,对于林黛玉和妙玉二人的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对二人身世、性格及情感方面的研究。对于林黛玉的研究特别是对其身份探微一直是“红学”界所津津乐道的问题。在传统对林黛玉的研究中,学界多重视的是对林黛玉形象特征的研究,尤其重视小说中林黛玉性格中所表现出的“恨”“病”“愁”“哀”等性格意象。“林黛玉”更像是一个寄托作者悲伤情感的人物形象符号,寄托作者和研究者对于身世命运的悲叹。
而在以胡适为代表的索隐派的研究中,对于林黛玉的研究则注重于对其原型身份的考证,主要包括三种观点:一是认为林黛玉的形象是以纳兰性德情人为原型,此一说法来源于《红楼梦》即是“明珠家事”的观点,认为贾宝玉对林黛玉之深情与纳兰性德在词中所表现出的对情人的深厚感情息息相关;二是认为林黛玉形象是董小宛的影射,这种说法来源于“《红楼梦》是顺治帝与董鄂妃爱情故事的影射”的说法,小说中宝黛爱情的悲剧与宝玉出家的结局恰好与清初顺治帝同董鄂妃的爱情故事相吻合,因此在索隐派的研究中认为林黛玉影射董小宛、贾宝玉影射顺治帝;三是认为林黛玉形象影射允礽,即认为《红楼梦》是写“雍正年间事”,孙静庵的《栖霞阁笔记》则说,“林薛二人之争宝玉,当是康熙末年允礽诸人夺嫡事。宝玉非人,言寓玺耳,著者故明言为一块顽石”[3](P44)。此种观点即是将宝黛爱情与康熙年间夺嫡之争相联系,直接将《红楼梦》定性为政治小说。
在对妙玉的研究中,一方面集中于其所表现出的道士形象。王晓红认为,妙玉实际上具有道士与隐士的双重身份。身为尼姑的妙玉,“身在佛门,心属红尘”,因而在其身上表现出如宝钗的入世热情以及如黛玉的隐晦的爱情。而其身为隐士的一面,妙玉以“畸人”自寓,表现出对清高雅趣的隐士生活的追求,但终究也不得不依附于权贵,这也是其命运中的悲剧[4]。另一方面,妙玉的形象也是作者人生观的隐射。刘雪霞认为,妙玉的形象在《红楼梦》中是作者入世与出世两种人生态度的隐喻,她是书中宝玉、黛玉与宝钗的形象“副本”:妙玉的畸人形象是宝玉的投射,其出世的槛外人精神特质,是黛玉的投射,“云空未必空”的入世热情,是宝钗的投射,因而在妙玉身上表现出作者矛盾的价值观与人生态度[5]。
在前人的研究中,纵使已有学者认为妙玉和黛玉是“一体两面”,但仅仅只是基于作者是曹雪芹这一既有结论的基础上认为这是作者人生观的体现,并未对二人的原型进行分析和探索。木斋先生在对《红楼梦》进行研究的过程中,摒弃门派观念,以大文学史观为依托,采取原典与史料相结合的方法论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进行研究,在继承前人认为“脂砚斋即是李兰芳”这一说法的基础上,通过史料研究与文本分析,提出具有突破性的观点,独树一帜地认为《红楼梦》一书实际上是由畸笏叟(曹頫)、曹雪芹(曹霑)以及脂砚斋(曹霑续弦李兰芳)等三人共同完成[6],脂砚斋是李煦老年所得的女儿而不是孙女,她的身份不仅是本书的作者,还是本书的整理者与重写者,《红楼梦》一书即为脂砚斋(也就是李兰芳)的家族故事与人生经历。以木斋先生的《红楼梦》研究为突破口,尤其是其中提到的畸笏叟(曹頫)与曹雪芹(曹霑)、脂砚斋(李兰芳)两代作者接续写作,关于《红楼梦》中林黛玉、妙玉、香菱等在身世、情感与性格上的相似性所反映出的谜团也由此迎刃而解——作为作者之一,脂砚斋在悲叹自我身世命运的过程中将自我形象融入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创作中,成为书中的英莲、香菱、黛玉、妙玉乃至惜春、迎春,使得小说中女性形象既各有千秋,又在一些细节中表现出相似性。这既是作者脂砚斋的自我塑造,也是脂砚斋对于自己人生经历的重新审视。
在木斋先生的研究中,林黛玉形象的原型即是作者脂砚斋(李兰芳),其中所叙述的宝黛爱情故事即是脂砚斋同曹霑之间的情感纠葛,因而在对宝黛爱情的叙述与评点过程中,脂砚斋多有伤怀之感。而林黛玉作为脂砚斋在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化身,其身份与形象也在不断地随着故事叙述与时间线的推移而发生转变,被细分为英莲、香菱、黛玉、妙玉乃至惜春、迎春等人身上,史实中所发生的这些身份转变在小说中被拆分并融入80回的故事叙述中,以达到“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小说叙述模式。
在《红楼梦》最早的庚辰本中,“黛玉”一直被写作“代玉”,其意为“代替先后两位宝玉(曹頫和曹霑)写作此书之意”[6](P9)。本书的原作者曹頫在创作本书故事情节时将自身人生经历融入其中,使其成为一部“理治之书”,在文字狱盛行的当时是难以出版的,因此继曹霑修改《风月宝鉴》一节内容之后,为避晦淫之嫌,李兰芳不得不代替丈夫曹霑续写此书,因此书中女主人公由曹頫原配妻子史湘云转变为新的女主人公“代玉”,即“代替宝玉写作”之意。
然兰芳作为女性,其写作难为俗世所融,因而起笔名曰“脂砚”——一方面,“脂”为女性化妆嘴唇和脸颊的颜值,暗示其女性写作者的身份;另一方面,“脂”训为“红”,据木斋先生考证,“红”来源于脂砚斋之父李煦为康熙皇帝驻跸的行宫“红楼”,因此“红”可以说是李煦家族所固有的意象,李兰芳以“脂”为名,不仅暗示了自己的性别,还将家族光辉记忆融入自己的名字中,将小说的政治主题、风月主题全都容纳入家族命运描写的家族故事中。
这种对作者性别的暗示也体现在女主人公黛玉的名字中——黛玉的名字不仅暗示了写作者女性的身份,还暗示了作者同黛玉之间紧密的联系。“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第五回宝黛初见时,宝玉一席话将“黛玉”同“脂砚”联系起来:脂为化妆嘴唇和脸颊的胭脂,黛为黑色描画眉毛的颜料,皆为女性所专有。砚为古人书写工具的笔墨,黛则为黑色颜料,脂砚斋的砚与黛玉的黛是一而二的关系[6](P9)。由此可知,所谓“黛玉”,实际上即是脂砚斋在暗示自我身份的同时,“代玉写作”之意。
1.英莲与香菱
甄英莲与香菱的身份转化以英莲走失、甄家祸起息息相关。而在叙述英莲走失之前插叙了一段“一僧一道”想要“度脱”英莲出家一事。
从表面上看,一僧一道的出现是小说中串联现实与甄士隐梦境这一神话写法的纽带,然通过木斋先生的研究不难发现,一僧一道的出现是一条线索,将脂砚斋在书中的众多形象分身通过一僧一道的“度脱”之说紧密联系起来,由此在书中暗示众多分身与脂砚斋之间的身份原型联系,“舍我罢”三字,白描手法,脱繁就简,随后,到林黛玉入府说到自己“三岁时候有癞头和尚要化她走”,由此勾连两个不同时空下的共有人生经历[6](P54)。也正是因为这句“舍我罢”的未达成,通过小说叙事的笔法,将甄英莲“有命”与“无运”的人生命运紧密联系起来,由此开启对“甄英莲”正式转向“香菱”的命运叙述。
脂砚斋对自我身份及家族命运的暗示在第四回对香菱外貌描写中可见一斑,小沙弥对香菱的外貌描写中特意点出了“胭脂痣”这一特征,且明确其“从胎里带来”,这便是作为作者的脂砚斋有意地向读者透露自己的身份与身世。“胭脂”即“脂砚”,脂砚斋将“红”这一包含家族命运与自我身份的意象贯穿于《红楼梦》的写作、评点与修改的全过程中,在情节叙述与人物塑造过程中不断完成自我形象在书中的拆分与重构。
香菱和黛玉之间并不是两个截然分开的过程,甚至可以说香菱和黛玉是两个交互起来的个体。作为作者脂砚斋在书中的化身,香菱和林黛玉是脂砚斋随母逃难进曹府后的两重身份。因此在时间线上,香菱与林黛玉存在身份交互性,在作者脂砚斋的人生经历中,香菱和林黛玉的出现具有时间线上的相互交错性;而从身份上,香菱与林黛玉代表了作者脂砚斋在遭遇家族灾难之后寄人篱下于曹府的两重境遇。
2.“绛珠草”——林黛玉之前世
“绛珠还泪”情节同“一僧一道携顽石游历人间”情节历来被认为是《红楼梦》中神话写作模式的具体体现,同时也是对宝黛二人情感纠葛之来源的暗示。然在木斋先生的“红学”研究中不难发现,“绛珠还泪”情节的叙述不仅是林黛玉前身的暗示,还是对作者脂砚斋身份即书中林黛玉的暗示。通过神话式的写作,作者脂砚斋将个人命运融入神话叙述中,以草蛇灰线的写作手法将林黛玉与自己的关系紧密集合在一起。
“绛珠仙草”这一意象不仅是在为宝黛爱情埋伏笔,还是对作者脂砚斋身份的暗示。“绛珠”是指洒落在草上的绛红色斑点,草指柔弱、纤细的芳草。高鹗在续书第一百十六回想象地展开描绘了绛珠草:“惟有白石花阑围着一棵青草,叶头上略有红色,但不知是何名草,这样矜贵。只见微风动处那青草已摇摆不休,虽说是一枝小草,又无花朵,其妩媚之态,不禁心动神怡,魂消魄丧。”绛珠草是一个小巧美好让人怜爱的形象,其注满了人物的“血泪”[7](P81)。
绛珠之“绛”字,《说文解字》释为“大赤也”,“赤”为“南方色也,从大从火”,也就是大红色;“珠”字,本义是“蚌之阴精”,即以蚌的阴精所化成的美玉,后引申为球状透明物。而在甲戌本中有脂砚斋侧批“细思‘绛珠’二字岂非血泪乎”[6](P50)。“绛”训为“红”,解释为“血色”,这里包含两个意象:一方面,在“甄英莲转向香菱”一节中有分析,“红”是李煦家族最繁盛时期所特有的意象,在脂砚斋出生时虽已无法见到当初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但在家族成员的口口相传中,这种繁盛的记忆一直存在于脂砚斋的脑海中,因而“绛珠仙子”之“绛”即是一种身份的暗示,暗示了“绛珠仙子”与作者脂砚斋之间的内在联系;另一方面,从人物命运与情节内容的推动性上来看,“绛珠”一词可分开作解——“绛”因其“红”的训示而又可解释为“血色”,而“珠”从其形状意象上看,其与“泪”相似,结合甲戌本侧批“岂非血泪乎”可知,“绛珠”从形状意象上看与“血泪”不谋而合,所谓“绛珠仙子”这一神话意象,实际上即是在暗示其“托生女胎”之后的林黛玉,自其出生起其命运“皆是血泪”。这实际上是对人物命运做暗示,为下文的情节发展做铺垫。
同时,作为《红楼梦》中草木意象最突出的一种,“绛珠草”从其本体上看应训为“木”,而从人物本体命运设定上看,作为同宝玉之间“木石姻缘”中“木”的代表,林黛玉即是其中“木”的体现。不难看出“绛珠仙子”同林黛玉之间的命运轮回联系。这种草木意象的对应在林黛玉生活细节中处处体现出来。黛玉在大观园中的住处称为“潇湘馆”,前后多种有竹子。黛玉善哭,而同“泪”与“竹”紧密联系的意象在中国文化典故中即为“湘妃泣竹”的传说。“黛玉自比娥皇、女英,以泪洒空竹喻自己身世的悲苦和爱情相思的苦煎。书中作者更以‘潇湘妃子’恰切地给黛玉起了别号”[7](P81)。“湘妃泣竹”的典故自古以来被认为是“血泪”意象的经典表达,因而将林黛玉与湘妃泣竹相连,既是不断对其“绛珠仙子”这一“岂非血泪”的身份进行暗示,也在不断地将“木”这一意象在书中进行渲染。
这一“木”的意象不仅是对林黛玉“木石姻缘”的情感意象进行暗示与铺垫,还是作者脂砚斋身世与身份的暗示。脂砚斋(李兰芳)之父李煦好竹,因而名号“竹村”,其所居住之地称为“兰雪堂”,又因此前康熙皇帝刚刚颁发御制《群芳谱序》,而织造署当时也被称为“兰署”,因而脂砚斋之名“兰芳”即是由此而来[6](P7)。因此在《红楼梦》中,这种关于兰、竹等草木以及雪的意象在小说中大量出现,其目的即是脂砚斋将自身与其家族命运贯穿于写作中。
“黛玉进贾府”这一内容的出现衔接在甄家遭难、英莲走失至被薛蟠买下为妾的内容之后,通过两个章节的内容来介绍林黛玉的身世及其投奔贾府的经历。在介绍林黛玉的家世出身时,特意介绍了其父林如海的官职“兰台寺大夫”,己卯本作“蓝台寺大夫”,庚辰本作“蓝台寺大人”,甲戌本作“兰台寺大夫”,这几个版本关于林如海的官职名字修改可见其用心。“蓝台者,青蓝染色,织造也;兰台者,家族也,暗合兰芳之名(汉代‘兰台’为藏书之处,此处或为‘半有半无,半古半今’)”[6](P76)。可见脂砚斋在叙述林黛玉的身世之时就已将自我出身于书中交代清楚。
而在“黛玉进贾府”一节中,黛玉同贾母等人谈起幼时经历,称:
“……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甲戌侧批:文字细如牛毛。】来了一个癞头和尚,【甲戌眉批:奇奇怪怪一至于此。通部中假借癞僧、跛道二人点明迷情幻海中有数之人也。非袭《西游》中一味无稽、至不能处便用观世音可比。】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甲戌侧批:是作书者自注。】[6](P108-109)
有意思的是,在写甄英莲年幼时的遭遇时提及“一僧一道”对甄士隐称“舍我罢”,意欲化英莲出家;而在叙及黛玉身世命运时又一次出现了“一僧一道”的身影,且同样也出现了意图度化黛玉出家的情节。从表面上看是作者刻意而为造成的小说叙事笔法,然细想来却不难发现,这种看似巧合的前后照应实际上是作者脂砚斋在对英莲与林黛玉之间进行身份的暗示。同时在甲戌本的侧批中称“是作者自注”,如此明显的提示,不难发现林黛玉和英莲即是同一人,而二人的原型即是作者脂砚斋。“一僧一道”的形象在这里起到了纽带的作用,将英莲与黛玉的身份巧妙地通过这样一种宗教描写的形式结合在一起,由此也暗示了作者脂砚斋同英莲及黛玉之间的关系。
妙玉虽不是贾、王、史、薛等四大家族中的女子,“论起与贾府的亲疏远近,其他还有一些女子比妙玉和贾府更近,比如,宝钗的表妹薛宝琴,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李纨婶娘之女李纹、李绮姐妹。她们都没资格进入十二钗之列,唯独一个与贾府非亲非故、带发修行的妙玉在金陵十二钗中位列高位”[1](P1),实在引人深思。
“妙玉”和“黛玉”是作者脂砚斋人生经历中两个重要阶段。在上一章节中提到,林黛玉是脂砚斋在经历“南直祸起”之后随母逃难进入曹府时的生活阶段,虽锦衣玉食,但却寄人篱下;虽同贾宝玉原型曹霑青梅竹马,然二人之间却因曹霑原有发妻而无法正常相爱,因而在林黛玉的身上表现出清冷、孤僻却又多愁善感的一面。
而妙玉则是脂砚斋在被迫嫁与熊志伊为妾、遭遇熊志伊早丧而被发卖与江南烟花之地成为艺伎之后的身份。在叙述妙玉的身份时,一条线索将黛玉和妙玉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PRDM5阳性染色呈棕黄色颗粒,在宫颈癌组织中主要为核染(图1),宫颈癌组织中PRDM5表达水平较正常宫颈组织中表达水平低(表1),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HPV16/18 E6主要为胞浆染色(图2),在宫颈癌组织中阳性率明显高于正常宫颈组织,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1)(表1)。
(妙玉)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8](234)。
不难看出,在对妙玉身世的描写中,既着意强调了妙玉出身名门,也再一次提到了“空门”这一意象。而在对英莲和黛玉身世介绍过程中,“名门”与“空门”两个意向也出现在对二人身世的交代中,这种巧合是极为罕见的。在前面章节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英莲和黛玉本为一体,均是作者脂砚斋在书中的形象分身。而对妙玉的身世描写可以看出,妙玉应当也是脂砚斋在书中的形象化身,英莲、黛玉和妙玉等三人通过“名门”与“空门”这两个意象巧妙地被联系在一起,为读者解读作者和人物形象原型提供了线索。
此处对于妙玉进入贾府的年龄也为我们提供了推断妙玉原型的线索。此处称“妙玉”为“十八岁”,这个年龄及其“带发修行”的身份不难让我们想到作为作者团体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脂砚斋。梳理脂砚斋的人生经历不难发现,在1723年曹家抄家之时,脂砚斋(李兰芳)尚且12岁,被迫卖给痴傻的熊志伊为妾。6年后熊志伊身死,脂砚斋李兰芳因爱慕曹霑而在曹家附近的道观带发修行[6](P8)。可见,这个“带发修行”的脂砚斋即是书中妙玉的原型。因此在书中黛玉与妙玉投缘,实际上是因为二人本就是一体,是“一体”中的“两面”。
脂砚斋通过对妙玉出身的叙述,完成了将黛玉与妙玉二者相统一,并由此暗示作者身份的过程。
由上分析可知,黛玉和妙玉是作者脂砚斋人生经历中的两个部分,在书中是“一体两面”的关系,然而在书中,脂砚斋不能完全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完完整整通过史家笔法的方式记述下来,且这样一段“被迫为妓”的经历是其不愿意过多提及的,然而这一经历却又无法磨灭,因而脂砚斋在撰写《红楼梦》这一人生经历自传之时,在塑造妙玉这一形象时将其与林黛玉的塑造杂糅于一起,黛玉与妙玉同处于同一时空中,使得这种悲剧化的人生经历印记被淡化——这也是传统红学研究中对妙玉身世研究中所忽略的内容。
1.写作者及写作时间的暗示
妙玉与黛玉之间的“两面一体”第一次出现在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中,贾母同刘姥姥等人到栊翠庵赏景,众人在院落里吃茶,而妙玉则将黛玉同宝钗等人带入自己修行的厅堂内吃“体己茶”:
又见妙玉另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斑(1)案:原文中此字应当做分瓜,读作ban。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喬”。妙玉斟了一喬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8](P234)。
这段描写不可谓不精妙,是宝、黛、钗、妙等四人在书中第一次同时出现,从传统红学研究上来看,这是书中作者所安排的“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的“同框”,然在木斋先生《读懂红楼梦——甲戌本破译研究》一书的研究中不难看出,这一处描写不仅是曹霑同两任妻子之间的同时出现,还是作者脂砚斋两个时间段分身的第一次同时出现。
从表面上看,这处只是关于“饮茶分杯”的描写,然细想下来,关于茶杯的分配当是别有深意。首先,妙玉所拿的两只杯在命名上即存在暗示意义。“斑瓟斝”从读音上谐音“班包假”,器皿上所刻字“晋王恺珍玩”“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应为作者杜撰,即所谓的“文物”应为“假古董”;从器型上看,“瓟”为葫芦状大型酒器——这样一种名称为“假”且体制笨重、大多用于给身份低下之人饮酒的“酒器”却被用来给大家闺秀薛宝钗斟茶,其含义不可谓不深。“斑瓟斝”音作“班包假”,将此酒器分与宝钗,分明是暗示其“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的特点。
从身份上看,在书中宝钗是贾宝玉的原配发妻,而在现实中是作者之一曹霑的发妻,出身名门,可谓身份尊贵。而作为续弦,脂砚斋在对薛宝钗的描写中多敬重、夸赞之语,而在这一处却多有对薛宝钗的诋毁或是贬低之词,因此就此处描写可对其写作时间及作者做大胆推测:作为《红楼梦》的写作者之一,关于大观园内生活场景的内容应是曹霑同脂砚斋二人的共同写作或是脂砚斋写作之后交予曹霑进行修改。书中关于薛宝钗的恭敬描写应是早期的写作,作为曹霑的原配发妻,薛宝钗的原型还在世,脂砚斋作为曹霑的青梅竹马,身份尚不明朗,只能作为《红楼梦》的作者同曹霑有联系和交流,其所写内容在交予曹霑修改时,其发妻——薛宝钗的原型——必然会有所阅读,因而在对薛宝钗的描写中多有赞美恭敬之词。而第四十一回中“分茶”场景的写作或是修改应是在薛宝钗原型去世、脂砚斋成为曹霑续弦之后,此时脂砚斋已得到正名,其与曹霑青梅竹马的情感有所回报,因而写作中对薛宝钗的描写已失去最初对其的恭敬之语;加之“情敌”之间的龃龉,使得脂砚斋对曹霑发妻颇有微词,但其身份与修养不允许其大放厥词,因而通过这样一种谐音的方式,通过器皿来暗示对于宝钗原型的不满。
这种关于身份和写作时间的推测在分与林黛玉的器皿中得以证明。妙玉分与林黛玉的器皿称为“点犀喬”,在庚辰本和戚序本中皆称作“杏犀喬”,其谐音暗示黛玉“性蹊跷”。由木斋先生的研究可知,庚辰本和戚序本应当是在甲戌本写作之后由畸笏叟(曹頫)进行删定修改的,这两个版本是交付朝廷审阅、勘定的版本。在由脂砚斋同曹霑写定的甲戌本中,曹霑续弦脂砚斋在书中有过多溢美之词,这与其续弦的身份不甚相符,因而在庚辰本和戚序本的修改中将“点犀喬”改成“杏犀喬”,淡化脂砚斋在书中的形象。
而就甲戌本中“点犀喬”而言,这一茶具的出现同分与宝钗的“班瓟斝”相对应,其中内涵可见一斑。“点犀”二字易由人联想至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暗示脂砚斋同曹霑之间“心有灵犀”的青梅竹马之情;同时,林黛玉在书中的形象多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点犀”二字恰到好处描写其心思玲珑之态。
同时,“点犀喬”三字由“垂珠篆字”写成,“垂珠”二字蕴含深意。林黛玉前身为“绛珠仙子”,“珠”训为“泪珠”,即是其“还泪”命运的神话式暗示。而此处“垂珠”二字,在关于“泪”的表达中亦有“垂泪”这一含义。此一节,借妙玉之手暗示黛玉之性格与命运,然而细想来不难发现一个疑点:妙玉同黛玉、宝钗并无深交,但其对钗黛二人为什么有如此截然相反的喜好态度呢?且其对黛玉的身世命运,为何会有如此的了解?仅仅只是器皿选用上的巧合吗?笔者认为不然,所谓“巧合”少之又少,小说情节中的巧合只能是作者的有意安排,这一“分茶”情节的出现,实际上是作者脂砚斋的有意安排,其目的即是为了说明妙玉同黛玉之间在身份上的“一体性”,由此再一次对自身在书中身份进行了暗示。从前文的论述中不难发现,林黛玉即是作者脂砚斋在书中的化身,而妙玉同黛玉之“一体”,说明妙玉也是脂砚斋在书中的化身。而返回前面章节对照可知,妙玉同黛玉的“一体性”在前文中已通过“空门”这一意象达成一致,在“分茶”这一章节中,脂砚斋通过不同茶具的安排,暗示了写作时间与写作者的改变。
妙玉分与宝玉的“绿玉斗”,在情感上也证实了“一体两面”的猜测。这一“绿玉斗”的身份不同一般,乃是妙玉“自己常日吃茶”所用。这便是一个线索:妙玉出身书香门第,对礼仪的掌握不可谓不严谨,将自己日常所用的“绿玉斗”分与别人,尤其是男人使用,按常理所说当是不合礼仪的。传统红学研究中根据这一情节多认为这表现出妙玉对宝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认为妙玉同宝玉之间更多的是男女之情。然在当时,对于女子而言,男女大防不可谓不深,纵使情谊深厚,这种共用私人器皿的行为也更多是在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仅仅只是男女之情很难解释这样一种可以称为“越轨”的行为。宝玉的原型是曹霑已是定论,而妙玉这一行为,从身份上当解释为作为妻子对丈夫的亲密暗示。而在对史料进行梳理以及前文的分析中可知,脂砚斋此时应是曹霑续弦,因此可以大胆推测,妙玉的原型也是脂砚斋——这就可以解释妙玉同黛玉之间“莫名其妙”的好感的来源:二者本为“一体”,这就是二人之间如此默契的原因——二者本为一体,自然相互了解、相互认同。
2.“一体两面”身份的印证
这种妙玉与黛玉之间的“相互了解”在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中也有所印证。众人于芦雪庵中对诗联句,无奈宝玉落了下风,众人商议要“罚他”:
李纨笑道:“也没有社社担待你的。又说韵险了,又整误了,又不会联句了,今日必罚你。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众人都道:“这罚的又雅又有趣。”宝玉也乐为,答应着就要走。湘云黛玉一齐说道:“外头冷的很,你且吃杯热酒再去。”湘云早执起壶来,黛玉递了一个大杯,满斟了一杯。湘云笑道:“你吃了我们的酒,你要取不来,加倍罚你。”宝玉忙吃了一杯,冒雪而去。李纨命人好生跟着,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8](P234)
此一节描写颇为有趣。首先,众人作诗联句,偏偏输了的是宝玉,而李纨提出的惩罚措施“恰好”是去妙玉所在的栊翠庵“采红梅”。这一惩罚对于宝玉而言是件“乐为”之事,因此“答应着就要走”。其次,当李纨让人跟随时,黛玉却阻拦,“有了人,反而不得了”。宝、黛、钗等三人同妙玉之间关系的亲疏当相似,然为何当李纨提出要人跟随时,只有黛玉出言阻拦,对“得”与“不得”的了解仿佛是自己在做决定。由此可见,黛玉对于妙玉性格的了解仿佛二人就是同一人——事实上,由木斋先生的“红学”研究方法论及史料梳理不难推断,妙玉和黛玉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都是作者脂砚斋在书中的分身,因而黛玉了解妙玉的性格为人,妙玉了解黛玉的性格身世与命运,均是脂砚斋在有意识地向读者暗示自己在书中存在的痕迹。
由此可知,妙玉和黛玉是均是脂砚斋在书中形象的分身,虽然是脂砚斋人生经历的不同阶段,但作者通过这样一种混淆时空的写作手法,通过小说化的语言将自己的形象和经历隐晦的表现在小说语言表达中,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通过对甄英莲、香菱、林黛玉及妙玉形象的梳理可以发现,作为作者之一,脂砚斋在小说化的语言叙述中不断地暗示着自己的存在,通过时间线的模糊与人物形象及身份的不断转换,将自我形象与经历蕴含在书中重要的女性形象之中。脂砚斋所塑造的“十二金钗”的形象,实际上是其个人命运的分化与重塑,这也就意味着,《红楼梦》一书实际上是脂砚斋(李兰芳)的个人命运发展史,通过小说笔法,以史实真相与小说语言共同推进的“双线结构”将《红楼梦》从一部政治小说转向个人命运与家族命运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