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扶贫时代”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预警机制研究

2020-12-12 09:16沈权平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边疆民族东北预警

沈权平

(延边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随着2020年脱贫攻坚目标的实现,我国将进入“后扶贫时代”。在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除了攻克最后的“硬骨头”之外,如何固守先前脱贫工作的既得成果,保证稳定脱贫,防止已脱贫人口重新陷入贫困泥潭,这是一项既紧迫又长远的现实问题和战略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脱贫要看质量,不能完成脱贫任务后,过一两年又大规模返贫[1]。返贫始终是我国消除贫困的最大难点之一,根除返贫是实现全面脱贫的必经之路,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同时,我国返贫现象中始终存在民族地区返贫率高于其他地区的情况,客观反映出民族地区的贫困顽固性和返贫高风险性。毋庸置疑,民族地区将是解决返贫问题的重点区域,决定着我国稳定脱贫的整体质量。目前,学术界对民族地区返贫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返贫成因[2]、返贫类型[3]及返贫治理路径[4]等三个方面,对返贫预警的研究较少,尤其是对东北地区的研究鲜有涉及。因此,本文将以属于革命老区和集中连片贫困地区的东北边疆民族地区①本文主要以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以下简称“延边州”)为例。其中,延边州的龙井市、和龙市、汪清县、安图县是国家级连片特困地区贫困县(以下简称“国贫4县”)、图们市是省级连片特困地区贫困县,是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主战场之一。为考察区域,探讨构建返贫预警机制,旨在为边疆民族地区巩固脱贫成果提供参考,以期勾勒出边疆民族地区返贫预警的有效机制。

一、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脱贫特征

近年来,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贫困人口规模减少了近90%,贫困发生率下降至1%以下,脱贫攻坚工作成效显著。但在整个贫困人口脱贫过程中,始终受到返贫困惑,脱贫和返贫交替出现。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东北边疆民族地区摆脱不了返贫的阴影?如何治理返贫问题?若想回答这些问题,就必须先了解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脱贫行为的特征,从而可知贫困人口脱贫背后存在的若干返贫风险。

(一)乡村经济萎靡下的脱贫

乡村经济发展不仅是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也是稳定脱贫的重要后盾。尽管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事业取得了较好成绩,但保障稳定脱贫、长效脱贫的乡村经济发展却不尽如人意,乡村产业和龙头企业对农户的带动辐射作用仍然有限。以吉林省延边州为例,延边州第一产业生产总值占吉林省的比例由2014年的4.8%下降至2017年的4.4%,国贫4县的比例始终在2%的水平。无论是边疆民族地区还是国家级贫困县,人均第一产业生产总值均低于吉林省平均水平。

当前,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很多贫困村都拥有光伏发电、木耳、蜂蜜、水稻等集体产业,但多数处于起步阶段,在市场竞争中未来产业发展扑朔迷离,很难形成对乡村经济的推动和支柱作用。笔者调研发现,83.3%的贫困村拥有村集体经营的产业,而非贫困村中这一比例仅为45%①根据笔者2019年上半年对延边州123个村的扶贫干部进行的问卷调查,以及对珲春市、汪清县、龙井市等地的下洼子、磨盘山、光昭等10个村进行调研后整理计算获取。下同。。依靠扶贫政策形成的村集体经营的产业规模小,效益不稳,处于“自保”状态,而不享受扶贫政策的多数乡村又没有相应的支柱产业。乡村经济萎靡的现状未能得到改善,无法为长久稳定脱贫提供有力保障。

(二)乡村过疏化持续下的脱贫

随着工业化与城市化进程的日益加速,城乡关系已发生根本性改变,大量乡村人口流向城市地区,形成了两极化发展。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也不例外,人口的大量外流导致乡村经济社会功能迅速退化,出现了乡村社会衰败现象。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东北地区市场化潮流和1992年中韩建交,使大批以朝鲜族居民为主力的乡村劳动力流向国内大城市及韩国、日本等国家。外出务工人员在城市定居,直接引发了乡村“永久性空心化”现象,导致“人口流出—乡村过疏—乡村衰败—永久空心化—村庄消亡”恶性循环。据统计,近10年来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行政村数量减少了6%左右,延边州平均每年消失2个行政村②根据2007年、2017年《中国民族统计年鉴》的相关数据计算获得。。

由于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人口外流的主力是青壮年人口,必将引发高龄化现象,使得乡村面临物质生产、人口再生产和社会生活的危机,“家共同体”凋零、熟人社会瓦解、互助体系解体、社会失去生机[5]。这让东北边疆民族地区面临“谁来振兴”“谁来领路”“谁来种田”“谁来继承”的困境,从而陷入“人”荒。在乡村过疏化未得到遏制的情况下,脱贫必将在稳定持久方面存在风险。

(三)乡村医疗资源匮乏下的脱贫

当前,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医疗资源仍然十分匮乏,严重影响着长久稳定的脱贫。以延边州为例,2017年乡村村级卫生机构覆盖率为77%,国贫4县的覆盖率仅为66%,所在自然村有卫生站的农户比例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每千人拥有乡村医生及卫生员仅为1.2人,拥有乡村注册护士9人。随着村级卫生机构的持续减少,村办和私人办的村级卫生机构在减少,乡村医生及卫生员也在流失。

乡村医疗资源不仅在数量规模上无法达标,在质量上同样无法满足需求。笔者调研发现,93%的贫困村发展受村民患病过多的影响,而非贫困村这一比例同样高达83.8%。患病村民中一半以上患有重大疾病或有手术史,考虑到70%的老龄化水平,乡村医疗不仅需要解决日常感冒、消化不良等常见病,还要对重大疾病进行日常维护治疗。但现有的乡村医疗资源根本无法解决这一问题,因此,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面临较高的因病返贫风险。

(四)乡村居民收入结构不合理下的脱贫

当前,乡村居民收入是衡量贫困程度和能否退出贫困的重要指标,直观反映了农户的生活水平。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其所属省份平均水平之间始终存在较大差距。尽管近年来这种差距在不断缩小,但从总量上看,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乡村居民仍然处于收入较低的水平。以延边州为例,2017年延边州乡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吉林省平均水平的80%,而国贫4县的这一比例为70%。

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不仅在乡村居民收入规模总量上存在不足,更重要的是,其收入结构不合理对稳定脱贫有不利影响,加大了脱贫人口返贫的可能性。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多数贫困人口的脱贫主要依靠转移性收入的增长,其中政府补贴和退休金的增长是脱贫的“两架马车”,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输血式”扶贫,非转移性收入的贡献度不高。调研发现,脱贫人口家庭年收入中转移性收入平均占60%,国贫4县更是接近70%。也就是说,一旦转移性财政收入不能持续增长,就很容易出现返贫现象。

(五)乡村教育没落下的脱贫

扶贫先扶智,发展乡村教育是脱贫攻坚事业中的重要环节,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主要措施,然而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教育资源短缺,乡村教育整体没落的颓势并未得到改变。以延边州为例,2014~2017年乡村中小学、幼儿园规模由302所减少至237所,缩减21.5%;专任教师规模由8 774人减少至7 789人,缩减11.2%;在校生规模由61 388人减少至56 841人,缩减7.4%。值得关注的是,行政村所在的学校,特别是小学数量急剧下降,2014~2017年乡村小学由78所减少至20所,降幅达74%①根据2015年、2017年《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统计年鉴》计算得到,降幅包括乡村小学之间的合并而引起的数量上的减少。,专任教师和在校生数量也分别减少了43.5%和22.2%。乡村小学的快速减少反映了该地区乡村基础教育面临的窘境和危机。

此外,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职业教育和农民教育同样不尽如人意。一是多数已接受过相关培训的村民反映培训内容在实际就业和生产中的应用程度不高,培训实际效果仍有待提高。二是当前村民教育只停留在以农业技术推广和普及为重点的村民技术教育,缺乏以村民意识教育为重点的专业教育[6]。三是缺乏对老年人群体的培训及健康教育和心理教育。各类乡村教育的薄弱必将阻碍乡村的“造血能力”,对稳定脱贫成果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也为脱贫人口返贫埋下了隐患。

二、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形成机理

通常来说,返贫现象是政策制定、经济波动、天灾人祸等多重因素影响下的产物。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已脱贫或在贫困线附近人口的返贫现象有其独特的形成机理。在了解脱贫特征的前提下,从返贫现象的发生基础和触发机制两个维度对返贫形成机理进行阐释,才能对构建返贫预警机制形成更好的认知。

(一)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现象的发生基础

1.宏观条件为返贫现象创造了环境。第一,县域经济的薄弱是返贫现象发生的基础条件。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程度对贫困治理和乡村发展都是重要的保障和后盾,当下“城市反哺农村”的城乡关系使乡村发展与所在城市发展程度密切相关。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以吉林省为例,2017年各县GDP排名处于末六位的分别是安图、汪清、龙井、和龙国贫4县和长白、图们等2个省级贫困县,均属于边疆民族地区。县域经济的薄弱使城市无法向乡村提供稳定的就业环境和有效的经济扶持,从而加速了乡村的凋敝,引发了更多乡村人财物的流失。第二,市场的全面退出,使返贫拥有了一定的市场环境。当前,在加快经济转型背景下,国家和市场对乡村的投入成本越来越高,尤其是对已形成大面积过疏化的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乡村来说,投入成本更高,而产出效益却微乎其微。尽管国家通过乡村振兴和精准扶贫给予乡村大量倾斜,但政策效果本身是长期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反观市场在产出效益低下时,必然会选择退出来进行回应[7]。第三,社会解构加速,使返贫现象的发生有了一定的支撑。以东北边疆朝鲜族社会为例,在劳务输出和城市化的双重影响下社会解构正在不断加速,特别是乡村社会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东北边疆朝鲜族社会的外出务工与其他中西部地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务工地点多数在韩国和日本。因回国探亲成本较高、假期不足等原因,使外出务工人员回国探亲短则3年、长则10年,甚至更长时间。人情的疏远引发亲情危机和人际关系的脆弱,最终在乡村演变成乡村社会的崩坏。大多数东北边疆朝鲜族外出务工农民“离乡又离土”,乡村的意义仅为“若没有年迈的父母,就没有理由回去的地方”。以朝鲜族社会为核心的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广大乡村正经历着快速的社会解构。

2.微观条件使返贫现象变为可能。第一,乡村集体经济羸弱,使返贫缺少了阻力。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过疏化不仅表现在人口的过疏化,产业的过疏化同样十分严重。一方面,因大量土地闲置,基础的农业生产出现了过疏化;另一方面,乡村集体经济给予农户的分红有限,起不到对村民的兜底保障作用。强有力的扶贫政策催生出的众多乡村新生产业,在愈发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能否生存下来,这本身也是一个很大的疑问。第二,乡村公共服务匮乏,使返贫发生增加了概率。在乡村劳动力大量流出和乡村社会衰退的背景下,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公共服务资源匮乏。首先,乡村人口的大量减少使得源自政府的公共服务体系缺少必要人口数量的承载者。诸多乡村私人卫生院、乡村小学、村际公交都因人口减少而被迫废止。其次,离行政区域中心越远,政府各种服务辐射力量越弱,成为辐射边缘地区。最后,乡村缺乏能够承载政府公共服务的社会机制。第三,乡村增收渠道狭窄,使返贫具备了必备条件。当前,我国经济增长主要在城市,城市的机遇比乡村多,然而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广大乡村因整体衰退,导致各种机会更少,尤其是在创造收入方面仍缺乏稳定的渠道。首先,非转移性收入方面,超过80%的收入来源于租地收入,种养采摘、集体分红等方面收入有限。其次,受经商收入不稳定、返乡创业风险机制不健全等因素影响,乡村创业路径变得狭窄。同时,少数乡村创业者依靠国家政策获取了乡村收入的大部分,众多一般农户特别是老年人口无法从中获取保底收入。

(二)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现象的触发机制

1.扶贫不足为返贫现象创造了触发条件。第一,政策环境存在短板,使政策型返贫成为返贫的重要原因。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在实施扶贫政策过程中仍表现出一些不足,管理上存有缺陷。首先,扶贫思想上把脱贫攻坚工作的重心放在了贫困人口的人均收入是否超过贫困线,缺乏对持续生计问题的思考。这使得脱贫主要依靠脱贫政策的补贴和补助等“输血”来实现,脱贫人口并没有得到根治。加之考评方式本身存在一些漏洞,脱贫攻坚成果极易被刻画成一串好看的数字,容易出现“统计已脱贫,现实仍贫困”的窘境。其次,未能有效做好非贫困户的思想工作,祛除他们的“慕贫” 思想。调研发现,62.6%的乡村存在非贫困户对现状不满的情况,在贫困村更是高达72.1%。此外,近20%的非贫困村存在扶贫干部对本村基本情况不太了解的现象。对非贫困户和非贫困村的相对“忽视”,也为返贫创造了一定的条件。第二,供体输出无法持续削弱了抗风险能力。从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来看,贫困地区乡村很难得到持续有效的资源供给。以延边州地方财政扶贫资金为例,2018年,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为59亿元,而整合投入的扶贫资金为27.1亿元①2019年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政府工作报告。。因此,缺乏税源和减税降费政策的推进下,如此规模的扶贫资金投入显然是短期的。同时,供体输出过程中过多集中在脱贫数量工作和基础设施建设等经济领域的扶持,相对忽视了文化、教育、医疗等乡村公共服务领域的扶持,导致经济发展无法长久,贫困地区有可能因缺乏外部支援而重新陷入贫困[8]。第三,贫困主体脆弱使脱贫后难以独立抵抗各种冲击。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贫困主体的脆弱是导致返贫最普遍也是最难攻克的问题。首先,贫困人口中普遍存在的“等、靠、要”思想是脱贫的最大劲敌。笔者调研发现,仍有20.5%的村民对脱贫持“无所谓”或“不想”的态度,在贫困村,这一比例为30.3%。长期的苦难生活让这些人对生活产生了麻木,对外援的依赖变得更强,而扶贫工作的“他主性”也导致许多村民失去了主体意志。其次,贫困人口文化程度普遍较低,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者只占22%,使得贫困人口学习能力有限,无法熟练掌握扶贫培训内容,经营能力更是不足。致富能力的缺失导致家庭经济基础依然薄弱,可选择的生计方式有限,使市场竞争力低下。

2.各类风险增加返贫概率。第一,自然灾害是引发返贫最直接的触发因素。一方面,东北边疆民族地区有80%以上的区域是世界气象组织公认的自然灾害多发区,平均每2.2年发生1次涝、旱、雹、冷害等高强度灾害。近三年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几乎每年都发生洪涝灾害,农业生产和乡村建设损失惨重。东北边疆民族地区80%的山区和60%的耕地是15度及以上的斜坡地,从而导致基础设施建设和维修成本较高。另一方面,自然灾害对村集体经济和村民住房的破坏较大,越是贫困地区越是以农业生产为主,房屋质量差,受到的影响就更大。第二,因病、因伤、因残是返贫发生的另一大触发因素。一方面,在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因病致贫和因病返贫是极为普遍的现象。患病比例高和乡村医疗资源匮乏导致因病致贫现象频发。另一方面,因病、因伤、因残对农户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影响家庭收入、容易举家负债、影响家庭其他成员就业、制约人力资本水平提升等几个方面[9]。第三,宏观经济波动成为影响外出务工农民就业稳定性的最大风险。对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很多外出务工农民而言,他们在韩国或日本务工赚取的外汇收入成为家庭重要的收入来源,因此,稳定的收入对村民的转移性收入影响颇大。当前,日韩等国家受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金融危机、贸易摩擦等影响,经济增长明显受阻,很难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这使得劳动供需矛盾突出,影响这些人的稳定就业和收入。

三、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预警机制构建

对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而言,收入水平超过贫困线标准只是脱贫工作的第一步,贫困人口在脱贫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处于脆弱状态,抗击各种潜在风险冲击的能力严重不足。在“后扶贫时代” 来临之际,应注重已脱贫人口的返贫风险,避免返贫吞噬脱贫成效。因此,应通过构建有效的返贫预警机制来降低返贫发生的可能,以保障已脱贫人口和贫困线附近人口应对各种潜在冲击。

(一)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常规预警

常规预警是返贫预警机制中的核心环节,主要依靠政府部门和社会组织为脱贫攻坚提供良好的保障。

1.多部门联合体系是常规预警的核心。第一,建立“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的多部门联合体系。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要联合发改委、财政、税务、农业、气象、水利、卫生等部门组建返贫预警领导小组,在地级、县级和乡镇级分别设立返贫预警中心、办公室和联络站,并在村里安排联络员,形成从地级到村级一脉相承的返贫预警组织体系网[10],确保信息的畅通和精度。第二,加强村级联络员队伍建设的力度。联络员主要负责对村民的回访、记录和上报等工作,其洞察力和收集数据的能力对监测工作的精准度和预判会产生较大影响。因此,必须安排专人担任联络员,并提高他们的待遇,可在每年新入职公务员中选拔若干名,设定服务期,服务期结束后给予一定的回报,确保联络员队伍的质量和联络员队伍的持续性。第三,发挥企业、民间公益组织、民间培训机构和非政府组织等社会团体联合的作用。社会团体在提供适合贫困地区村民风险管理产品和保险机制、拓宽农产品销售渠道、组织技能培训等方面可发挥重要作用。同时,委托高校组织专家进行第三方评估。

2.动态跟踪体系是常规预警的关键。第一,在建档立卡的基础上建立动态监测机制。从思想、收入、健康、技能、抗风险等五个方面构建指标体系,以此为基准,对已脱贫人口和贫困线附近人口进行监测。根据监测结果划分极易、较易、一般、不易等四类返贫等级,对被监测人口进行分级管理。对极易返贫人口保持长期“输血”,以“帮”为主;对较易返贫人口以“扶”为主,保持一定的政策倾斜和少量的“输血”,直到立稳脚跟为止;对不易返贫人口以“引”为主,短期内保持少量的“输血”,培养其“造血”能力[11](134)。第二,重点跟踪监测所有村民的健康状况。尤其是对之前因病致贫的脱贫人口和老年人口进行详细、实时的集中监测,及时掌握医疗保障享受情况。针对健康风险,可以适当延伸监测范围,建立对非贫困和贫困线附近人口的疾病源头性预警。同时,相关部门间应紧密协作,加强对自然灾害的预警,提前准备好应急预案,避免因灾返贫。此外,掌握所有村民家庭成员外出务工情况,与外出人员建立联系,实时掌握就业情况,并根据国内外经济环境给予适当的引导和风险提示,使其能够从容应对。第三,建立返贫数据库。收集整理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返贫案例,结合动态监测数据,模拟多种返贫演化路径和连锁反应。提前设计脱贫后和在贫困线附近时的“故事脚本”,根据不同的“故事脚本”制定不同的“处理指南”,只要脱贫人口和贫困线附近人口出现与“故事脚本”相似的情况或苗头,立即按照“处理指南”采取措施。

3.监督管理体系是常规预警的保障。第一,严防出现“数字脱贫”。尽快转变对扶贫目标的认识,不能只停留在让贫困人口人均年收入超过贫困线的简单思维模式,而是要注重贫困人口脱贫后的生计问题,着力改变其生计方式,保证持久生计。只有数字层面的脱贫与实际情况相符合时,才能保证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脱贫攻坚成效,杜绝匆匆脱贫导致的返贫现象再度发生。第二,完善考核机制。树立“防止返贫也是政绩”的政绩观,提高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各级干部对返贫的认识,把返贫和脱贫放在同等地位来对待。在对各级干部的考核中,要将返贫发生率纳入评定阶段工作中,并设定为权重较高的重要指标。同时,注重过程考核,把对于已脱贫和贫困线附近人口的跟踪监测、信息整理、意见反映、返贫预防、解决返贫等过程纳入指标体系中,并反映到最终考核结果中。第三,建立“无死角”监督机制。在地级设立的返贫预警中心内部单独设置监察办公室,专门进行相关工作检查和监督信息的上下传导,负责对返贫预警工作效果的评估[12]。通过明察暗访、走访村民等方式不定期检查返贫预警工作的落实情况,发现问题,当即问责。同时,广泛利用司法、媒体及村民的力量,接受各方的监督和评价,并保证各方能将返贫预警工作监督的声音及时准确地传达到相关政府部门。

(二)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源头预警

在常规预警的基础上若没有源头预警的补充,常规预警的效果将大打折扣。源头预警事实上就是一种治理返贫的行为,对阻断返贫现象有着重要意义。

1.培育中坚农民是源头预警的“驱动力”。东北边疆民族地区频繁发生返贫现象的根源在于过疏化所引起的乡村衰败。相比单纯的人口流失,更严峻的困难是中坚农民①贺雪峰教授对中坚农民的定义为:没有进城务工的青壮年农民通过扩大农业经营规模、开办小商店、小作坊、提供农技服务等,在不离开农村的情况下可以获得不低于外出务工的收入水平,即收入来源和社会关系在农村,与农村有着密切的利益关系,拥有完整的家庭,是农村公共品供给最积极的参与者。的缺失。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各乡村的中坚农民普遍低于5%,乡村失去了前进的主体力量。首先,东北边疆民族地区拥有适合中坚农民生存发展的基础。大规模的人口外流使得大量的乡村获利机会发生了让渡,尽管延边州耕地总量不多,但是撂荒土地较多,较容易满足中坚农民所需的土地规模。其次,利用新媒体对乡村进行宣传,重点针对外出务工青壮年和临退休人员,分享乡村创业、农业经营方面的成功案例。除在外务工人员中营造“乡村氛围”外,还要注重知青资源的发掘。调研发现,知青在“解甲归田”后对维护乡村基本秩序和乡村治理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这对中坚农民的形成也是极为重要的[13]。培育中坚农民,才能为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补充必要的内生力量,使发展村集体经济、提高抗风险能力等举措具备可行性,从而提升返贫预警效果。

2.壮大村集体经济是源头预警的“蓄水池”。在东北边疆民族地区,乡村过疏化和老龄化问题很难在短期内得到解决,因此,村集体需要发挥保护村民的作用。当常规预警发出返贫危险信号时,一些程度较轻的情况应由村集体来解决。这一切都要以村集体经济的壮大为前提,而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必须依靠乡村产业的兴旺。首先,结合“一品一村”项目,立足于本地的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选择特色产业,打造区域品牌。引导农户自主参与、发出心声,委托高校或研究机构制定中长期发展规划,为持续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其次,以中坚农民为核心发展产业,并支持自主延长产业链,发展新业态、新模式,为实现村民收入多样化提供来源。相关部门和专家要经常在销售、流通等环节进行指导,促进线上线下互动发展。

3.提高抗风险能力是源头预警的“助推器”。东北边疆民族地区农户抗风险能力的短缺是返贫发生的重要触发因素,而抗风险能力的提高也能很好地反映常规预警的效果。首先,重建乡村熟人社会模式,加强邻里间的互惠,阻断乡村社会人情过疏、碎片化和原子化状态的蔓延。加强乡村意识教育,重新注入“共同体”思想,让邻里间的联系成为防止返贫的第一道预警。其次,地方政府实施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以及在社会救助和转移支付方面,为受灾农户和缺少劳动能力的村民提供相应的支援和兜底保障,均可以提高各类人群的抗风险能力。延边州正在实施的贫困人口“五道防线”政策,有效保障了在发生风险冲击时能够应对各种冲击。同时,提供基于市场的农业保险、农村小额人身意外保险等各类保险,提高村民的参保意识。此外,要加强对贫困线附近人口的保障,提高其应对各类风险的能力。

四、结 语

随着我国进入“后扶贫时代”,如何确保脱贫攻坚工作已取得的成果,实现脱贫工作从量变到质变的转换已成为当前的紧要任务。东北边疆民族地区的扶贫工作虽然取得了较好成果,但减贫压力依旧巨大,如何通过构建有效的返贫预警机制来防范脱贫人口返贫成为东北边疆民族地区接下来的首要工作。过去,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治理工作集中在基于后期干预的重新脱贫,而不是对返贫现象的先前预防。因此,应从源头上分析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现象的形成机理,根据形成机理构建相应的返贫预警机制,即构建常规预警和源头预警相结合,政府及社会团体、村民及村集体共同参与的返贫预警机制,从源头上进行防范,切断返贫演化路径,从根本上解决东北边疆民族地区返贫现象频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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