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燕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387
提要 土家语词汇系统中有许多同义词叠置并用的现象,即同一概念兼有固有词、混合词和汉借词多种表现形式。根据语言经济性原则,系统会对其中的冗余现象做出相应的自我调整。借鉴Labov(1994)以年龄视时观察历史真时的研究方法,文章对土家语北部方言中302个同义词在不同年龄段人群中的使用情况做了调查分析,发现土家语词汇系统中汉借词正逐渐淘汰并取代固有词和混合词,词语间的替换变化已深入到核心词,这种竞争性变化的速度和使用者的年龄成反比,呈现出明显的地域差异。并从语言接触的角度对此做了相应的解释。
土家语是土家族使用的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语支未定,分南、北两个方言。方言分布区域不相毗邻,差异较大,不能互相通话。土家语是一种严重濒危的语言,南部方言目前仅留存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泸溪县潭溪镇的几个村寨,使用人口不足1000人;北部方言通行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永顺、保靖和古丈四个县的部分乡镇,使用人口不足5万人(张军2006)。除少数老年人是单语人外,土家语使用者基本都是土、汉兼用的双语人,大多数儿童已转用汉语。
在和周边汉语的长期接触过程中,土家语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词汇方面的表现尤为明显。徐世璇(2007,2012,2013)对南部土家语受汉语影响而出现的几种特殊构词方式和汉借词的整体特点做了详细描述;陈康(2006)、邓佑玲(2003)、张海燕(2016)等人对北部土家语中汉借词的类型及其对土家语语音、词汇、语法方面的影响做了分析。以上文章都是从语言结构的角度对语言接触下土家语词汇和汉借词进行的静态分析,本文则通过实地调查对土家语词汇系统受汉语影响所发生的整体性变化和变化的过程进行动态的考察,根据调查数据的分析,论述土家语词汇系统变化的路径和特点。
土家语词汇从来源看可分为固有词、混合词和汉借词三大类别。固有词包括汉藏或藏缅同源词和土家语特有词两种;混合词是受汉语影响而出现的兼有土家语和汉语成分混合而成的形式;汉借词指从汉语中整体借进的音译词。(1)借词的概念国内学者有不同的看法,内涵范围大小不同是分歧所在。本文根据土家语词汇系统的特点和本文分析的需要,将有些论著中统称的借词进一步分为混合词和汉借词两大类。混合词和汉借词都是同汉语接触后词汇系统中出现的新的成分,这类词的大量存在,导致土家语词汇系统中产生了数量可观的同义词叠置并用现象,即同一概念在土家语中可能兼有固有词、混合词和汉借词多种表现形式,这是土家语词汇系统中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也是违背语言经济原则的一种现象。同义叠置并用的现象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土家语没有通过经济原则对词汇系统进行调整,对众多叠置并用的同义词进行遴选、置换、淘汰以保持系统的简洁有序?这种同义叠置并用现象在语言的实际运用中呈现出怎样的特点?在不同的母语人群中是否有不同的分布?下面以土家语北部方言为考察对象就这些问题加以探讨。
本研究采用Labov (1994:9-73) 提出的通过视时考察真时的理论和方法。Labov 在考察语音变异时,采用了从视时(apparent time)逼近真时的方法,即立足于共时视点(apparent angle),通过观察不同年龄段说话者的语言,得到纵轴上不同的真时,形成一个语言变化历史的投影(潘悟云2010)。这种方法对于无文字文献语言的历史考察有效可行。本文借鉴这种方法观察土家语词汇系统的变化过程,通过当前不同年龄段人对同义词取舍的使用情况,获取同义词运用在真时状态下的变化轨迹。
本文首先对两个词表进行对比分析。一份是《土家语简志》附录的词汇表,收词1081个,是20世纪50年代民族语言大调查记录的资料,反映了当时土家语的词汇面貌。另一份是徐世璇2003年田野调查记录的词表,收词2177个,反映了本世纪初土家语的词汇面貌。(2)为了行文方便,下面将《土家语简志》用“简志”代之,徐世璇先生的调查词表用“徐表”代之。两个词表时间跨度近50年,显示了土家语词汇在50年中的变化。变化主要体现在有247个同一个概念的词用不同的形式表达。我们从同样出自20世纪50年代调查资料的《土家语研究》(陈康2006:176-230)附录词表(简称“陈表”)中补充进55个同徐表同义异形的词,(3)陈康先生表中共收1163个词,是他在上世纪50年代和上世纪80年代多次田野调查材料的基础上整理出来的。这部分词可以看作前一部分词语的补充词语。这样,总共获取302个在50年里发生变化的同义异形词。将这些词的固有形式、混合形式和汉借形式作为考察内容,整理出土家语同义词使用情况田野调查词表。
土家族虽然在历史上分布区域很广,但因长期处于汉族、汉文化的包围和影响之下,多数地区已发生了语言转用。曾经覆盖湘鄂渝黔四省市边界广大地区的土家语北部方言,目前使用区域主要集中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保靖、永顺、古丈四县交界的十多个乡镇。这一区域内,土家语保留最好、使用人口最多且最集中的是位于龙山县东南山区的靛房镇(包括2000年归并的坡脚乡)和他砂乡。本文的调查词表也来自这一地区,因此我们这次的调查点也选自这一区域。田野调查在两个自然环境相差较大的村子进行,一个是位于公路边的他砂乡齐心村,这里交通便利,乘车20分钟左右可到达当地最近的小镇。一个是靛房镇报格村,这里交通不便,离公路大约有7公里的山间羊肠小道,步行需要2个多小时,环境相对闭塞。
我们以两个调查点不同年龄段的母语人为研究对象,观察302个词的使用情况。在前期实地调查时发现,齐心村70岁以上被调查人和50—70岁年龄段被调查人在词语使用上有明显差别,而报格村这两个年龄段被调查人词语的使用情况基本相同。据此,我们把齐心村被调查人(31人)分出四个不同年龄组,第一组:70岁以上,第二组:50—70岁,第三组:25—50岁,第四组:11—25岁。报格村(25人)分出三个年龄组,除第一组对应齐心村第一、第二两个年龄组外,其他分组情况和齐心村相同。当地11岁以下儿童只会说个别的土家语词,可视为已完全转用汉语的单语人,故没有将其纳入调查范围。考虑到性别差异可能会引起词语使用情况的不同,选择被调查人时尽量兼顾被调查人的性别比例,做到每组成员男女人数大致相当,以保证调查结论的全面性。
需要说明的是,我们调查的对象都是齐心村、报格村的农民,除部分老人是文盲外多数人是小学、初中文化程度,职业、教育文化程度等变量对他们词语的使用影响很小,故在分析时这些变量忽略不计。
田野调查显示,302个词在北部土家语人群中的同义词叠置并用情况有以下几种类型:
1)同一概念有固有词和汉借词两种表达方式,这类词占调查总词数的64.57%,如表1所示。
表1 同一概念有固有词和汉借词两种形式
2)同一概念有固有词、混合词、汉借词三种表达式,这类现象占调查总词数的13.9%,如表2所示。
表2 同一概念有固有词、混合词、汉借词三种形式
3)同一概念有混合词和汉借词两种表达形式,这类现象占调查总词数的11.92%,如表3所示。
表3 同一概念有混合词和汉借词两种形式
4)同一概念在人群中有新老两种汉借词表达形式,这类词数量较少,在调查总词数中只有7例,如下页表4所示。
分析显示,土家语词汇系统中既有两种形式(固有词和汉借词或混合词和汉借词、新老借词)的同义词叠置现象,也有更复杂的三种形式(固有词、混合词和汉借词)同义词叠置的现象,这构成了土家语词汇系统的一大特点。
表4 同一概念有新老借词两种形式
按照语言经济性原则,一个概念如果有固有词表达就不应该或很难从外部借入新词,即使借入,词汇系统也会对其进行调整,以保持系统的简洁有序。土家语词汇系统在本民族固有词存在的情况下,仍出现相应的借词或混合词形式,说明汉语对土家语影响程度深持续时间久。混合词的出现,表明该词汇系统内部仍具有按照自身构词方式主动改造外来成分的能力,汉语的影响还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汉借词的直接进入则表明在汉语更频繁更深入的影响下,词汇系统来不及或已丧失改造外来成分的能力。两种形式并存并用说明语言接触的时间还不是太久,三种形式并存并用则表明,语言间的接触已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汉语成分的持续频繁进入,导致土家语词汇系统不能够很好地吸收使用、调整遴选各类词。于是,各种形式的词就逐渐进入无序竞争的状态。这种无序竞争的状态在词汇系统内部究竟呈现什么样的变化趋势,下面我们从不同年龄段被调查人同义词使用情况来分析。
他砂乡齐心村不同年龄段人的同义词使用变化情况见图1。
图1 齐心村固有词、非固有词在不同年龄段的变化趋向图
图1显示,随着年龄的递减,他砂乡齐心村不同年龄组被调查人,固有词的使用比例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降幅约为45%;非固有词中混合词,随着年龄的递减其使用比例也呈下降趋势,但降幅明显低于固有词,约为10%;与此相反,非固有词中的汉借词,则随着年龄的递减,使用比例呈明显上升趋势,涨幅高达55%。靛房镇报格村不同年龄段被调查人同义词使用变化情况见图2。
图2 报格村固有词、非固有词在不同年龄段的变化趋向图
图2显示,报格村不同年龄段人词汇的使用情况和齐心村基本一致,即随着年龄的递减,被调查人固有词、非固有词中混合词的使用呈下降趋势,但降幅低于齐心村,分别为30%和6%左右;非固有词中汉借词的使用则呈快速递增的态势,涨幅低于齐心村,约为37%。
两个调查点的材料表明,随着使用者年龄的递减,土家语词汇系统中叠置并用的同义词中,固有词和混合词都呈衰退趋势,汉借词则呈大幅扩散的态势,词汇中汉语成分所占比重越来越大,系统内部已发生且正在进行词语的淘汰和替换,变化的整体趋势是汉借词不断地淘汰并替换固有词和混合词。
对调查材料做进一步分析后,我们发现土家语词汇系统中同义词间淘汰替换的动态过程具有以下一些特点。
按照Labov (1994) 从视时逼近真时的方法,土家语同义词使用的真时变化在共时平面不同年龄段人的投影情况大致如图3所示。(4)该图参考潘悟云《从地理视时还原历史真时》(2010)一文中的视时图绘制而成。
图3 被调查人年龄视时图
以齐心村为例,每个年龄段的固有词、混合词和汉借词使用差别大致反映了20、25年里土家语固有词汇的遗失情况和替换速度。70岁以上人群大致反映的是这辈人在作为社会交际活动主体的50-60年前,亦即20世纪50年代或60年代时土家语词汇系统的面貌。齐心村这一年龄段人群中固有词和混合词的使用率超过70%,汉借词的比例不足30%,说明这一时段土家语固有词保存很好,汉语成分进入有限,词语间的淘汰替换不太明显。这和当时的社会实际状况相吻合。据潘光旦先生的调查,1956年在湖南龙山、永顺、保靖、古丈等县土家族聚居区,土家语使用的总体状况是:一般“土家”人中,根本不懂客话(汉语)。土家语在当地拥有较强的使用功能和较高的威望,不仅土家人自己推崇土家语,愿意使用和学习土家语,连其他民族的乡镇干部到地方工作也必须学说土家话,本族人会说土家话而说汉语会被人嘲笑(潘光旦 1995:97-98)。50-70岁年龄组反映的是他们作为社会交际活动主体,从此前溯至20-40年前,亦即20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时,土家语词汇的使用情况。齐心村这一年龄段人群中,固有词和混合词的使用率约为50%,汉借词为40%左右。与上一年龄段人群相比,固有词和混合词的使用下降明显,降幅近15%,汉借词比例则上升了10多个百分点,这一年龄段人群在入学后学习汉语,土家族和汉族的接触日益加深,汉语的影响逐渐扩大,土家语对汉语词改造的能力弱化,词语替换范围有所扩大。25-50岁年龄段人群大致反映的是他们作为社会交际主体在20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初词语的使用情况。齐心村这一年龄段人群中固有词、混合词的使用持续下降,汉借词以近15个百分点的速度递增,替换速度明显加快。这与改革开放后,土家族地区社会生活急剧变化,人口流动加速,农民大量外出务工并和汉族汉语接触密切的整体社会变化有关。调查显示,这一年龄段人上学前多数都说土家语,上学后主要接触汉语,成年后大都有外出打工的经历,打工时间短则4、5年,长则10多年,外出期间他们主要讲汉语。因为长期生活在汉族地区,日常交际也以汉语为主。20岁以下年龄组人群大致反映的是20世纪末到现在土家语词语的使用情况,这一群体中汉借词的使用比例高达84%,涨幅近26%。这些人除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好ha35”“房tsho55”“树kha21”“水he21”等土家语词外,一般都不会讲本民族语,汉借词已成为该人群的首选,固有词和混合词的使用严重萎缩,汉借词对固有词、混合词的替换已接近尾声,土家族地区出现大面积的语言转用。
以上分析显示,齐心村四个年龄段人群词汇变化依年龄不同呈现不同的变化速度,年龄段越小,词语替换的速度越快。整体来看,随着语言接触范围和接触程度的不断扩大和深入,土家语词汇中汉借词对固有词、混合词的淘汰替换过程呈现由慢到快、加速发展的特点。
土家语中词语淘汰替换的变化,因地域不同而有快慢的差别。两个调查点相同年龄段被调查人在同义词的使用上有明显不同,详见表5。(5)这里我们只选取两个调查点都有的25-50岁和11-25岁两个年龄段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
表5 齐心村、报格村相同年龄段人同义词的使用情况
表5数据显示,20-50岁年龄段人群中,齐心村固有词的使用明显低于报格村,汉借词则高于报格村。这说明报格村该年龄段人群在固有词的掌握上要比齐心村好,也就是说报格村词语替换的速度要比齐心村慢。在11-20岁年龄段人群中,齐心村汉借词、混合词的使用仍高于报格村。两个年龄段不同村子词语使用情况的比较显示,两地在汉语成分对固有成分的替换上并非同步进行,土家语词汇系统的变化在地域上有明显的不平衡性。交通便利和外界接触频繁的齐心村在替换进程上明显要快于地理位置偏僻,与外界接触较少,相对闭塞的报格村。值得注意的是,两地固有词的使用在11-20岁年龄段上基本持平(8.28%-8.74%),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和该年龄段人成长环境有关。调查显示,处于该年龄段的两地人从小都生活在土家语、汉语的双语环境中,没上学时,在家里长辈之间虽讲土家语,但父母多用汉语和他们交流。汉语是他们的第一语言,他们能听懂部分土家语,会讲一些简单的句子。但上学之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基本都用汉语交际,这导致他们对本族语固有词的掌握情况大体一致。
对语言接触的界限问题,人们的认识在不断地深入。梅耶、萨丕尔及其以前的印欧历史比较语言学家把接触的界限定在语法、音系结构和基本词汇上。本尼迪克特、马提索夫等研究亚洲语言的学者承认基本词汇也可以借用,但提出核心词不被借用的看法。随着汉藏语言及东南亚语言研究的深入,人们开始认识到接触过程中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即语言系统的任何层面都可能受到接触的影响,接触可以深入到语言系统的各种层面。语言接触影响的“度”是由社会因素决定的,具体地说是由接触时间、双语方向、双语人口决定的(陈保亚 1996:35)。我们的调查显示,土家语词汇系统中词语的替换变化已深入到核心词。
黄布凡(1997)在其藏缅语300核心词词表中将300个核心词分为三级,每级100个,核心程度从一级向三级逐层递减。土家语词汇系统中使用上已发生变化的302个词中,核心词有42个,占总词的13.9%。其中,一级核心词(100个)中有11个:星星、乳房、胆、布谷鸟、清油、百、细、少、重、咸、吹(笛);二级核心词(100个)中有14个:桥、肺、尸体、叔父、舅父、松树、小米、药、凿子、拃、绿、酸、沉、捉;三级核心词(100个)有17个:洞、熊、豹子、小麦、房、船、信(话)、厚、满、圆(球很圆)、轻、病、倒塌、挑选、压、射、(粗)糠。这说明发生变化的词,在300核心词中按照核心程度由强到弱(第一级到第三级)的顺序,呈现逐级递增的趋势。土家语同义词间的淘汰替换已经深入到词汇的核心领域。
在发生变化的众多亲属称谓类同义词中,多数词已基本完成汉借词对固有词的替换,但也有个别同义词中固有词在年纪较大的被调查人中仍保留,但是它们的语用环境已发生变化。具体表现为在日常交际中固有词已不再使用,这些词仅出现在哭嫁歌、梯玛神歌等土家族特有的民族文化载体中。如调查中,固有词“外祖父”mu55si55a21pa55,只有两位老人还记得,一位68岁,一位58岁。而固有词“伯父”pa55je55a21pa55、“侄儿”ko55nai55、“侄女”tha55te55ne35,则只有一位68岁的老人还有印象。而且,他们一致认为这几个词只在哭嫁歌中使用。
Thomason 和 Kaufman (1988:35-57) 指出,决定语言接触后果即干扰层次和程度的最主要的因素是社会因素(语言接触的程度、语言态度等),而不是语言结构因素(标记性、类型距离、可并入度)。语言接触引发的演变直接后果是受语(recipient language)系统发生不同程度或不同方式的改变。某些演变可能涉及特征的部分消失和部分替代,另外一些演变可能涉及特征的部分增加和部分替代。土家语中同义词叠置并用现象属外来成分和固有成分的竞争替代。
土家语词汇系统内部已经且正在发生的词语淘汰替换过程,可以从静态和动态两个方面加以观察。
静态方面,表现为词汇系统内有较多的同义词现象。处于濒危状态的土家语,受汉语影响的冲击,自身的系统性弱化,词汇系统呈现无序状态,出现多层叠置的现象,即同一概念既有固有词,也有从汉语借来的词,既有老借词,又有新借进的新借词,既有包含两种语言成分的混合词,也有未加改造从汉语中直接借入的音译词,这表明土家语词汇系统在语言接触影响下出现从有序趋于无序的变化状态。
动态方面,表现为词语间的替换呈现逐步加速的趋势。大面积和快速的词汇替换是濒危语言结构系统衰退乃至濒危的必然过程和突出特点。土家语中汉借词、混合词、固有词的替代变化显示了语言接触的不同层次和阶段性。接触程度较浅时,语言中固有成分占绝对优势,外来的成分很少,语言内部稳定性较强。外来成分进入时,语言往往可以按照自身的结构规律对其加以选择、改造,混合词数量增多。随着接触的深入,外来成分逐渐增多,语言中固有成分使用功能衰退,系统几乎不再产生新词,对外来成分改造的能力弱化,混合词数量锐减,最后,外来成分直接进入。因外来成分的进入集中且持续,语言来不及对大量的现象加以规范整理,词汇系统中就呈现出多种语言形式叠置并存并用,语言层次多的面貌。这是濒危语言衰退中的普遍现象,也是语言衰退濒危的突出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