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程 (兰州大学艺术学院)
《战地新歌》是创作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歌曲集,共五集,第一集出版于1972年8月,收录了101首歌曲,《东方红》、《国际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大海航行靠舵手》四首放在了歌集的首位,充分地彰显了歌曲集的政治立场。第二集出版于1973年5月,共100首,该集与第一集一样题材广泛、风格多样,如有歌颂党和毛泽东的《党的阳光照耀着祖国》,描绘人民生活的《春风商店送货来》,还有直接表达“爱”的《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第三集出版于1974年5月,共124首,《秋收起义歌》、《江湾来了毛委员》等10首湖南、江西革命民歌也位于曲列,还有以先进制造业为题材的《飞奔吧!祖国的汽车》等。第四集出版于1975年5月,共105首,该集不仅收纳了常规性的革命歌曲,还将《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两首电影歌曲列入其中,体现出不一样的特色。第五集出版于1976年4月,共122首,该集的亮点是收录了毛泽东的两首诗词作品,《延安赞》等一批艺术性较强的歌曲也在该集中。此外,《战地新歌》每集前面都有毛泽东语录,如“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等,这些语录不仅提高了人们的思想意识,而且彰显了歌曲集特殊的政治意义。
《战地新歌》作为“文革”时期的产物,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首先,毛泽东在歌集中占重要地位这一点,便是时代性的体现之一。毛泽东是时代领袖,他引导中国走上了社会主义发展道路,领导中国人民开辟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道路,开创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在人民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据笔者统计,歌集中直接以毛泽东为主题的歌曲共50首(其中第一集15首,第二集9首,第三集11首,第四集6首,第五集9首),题材上有歌颂类的《畲家歌颂毛主席》、《咱们的领袖毛泽东》、《壮族人民歌唱毛主席》;祝福类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千歌万曲歌唱毛主席》、《毛主席革命路线永放光芒》;还有纪实类的《毛委员来到我家乡》、《毛主席号召农业学大寨》、《毛主席率领我们继续革命》等,这些作品不管在数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展现出了人民对主席的爱戴和毛泽东在时代不可动摇的地位。其次,众多歌曲有着清晰的时代痕迹,记录着社会发生的点点滴滴,如《军民大生产》就描写了20世纪40年代,因国民党顽固派加紧了对陕甘宁边境的封锁,毛主席提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解放军和人民共同开展了生产大运动的故事;《女钻工之歌》、《石油工人之歌》、《大庆工人有气派》等歌曲描绘了20世纪60至70年代我国石油开采的繁忙景象,歌颂了以大庆油田为代表的石油企业和石油工人,作品中“锻盔头上戴”、“铁人精神放光彩”等歌词更是展现了工人们干净十足、昂首向前的精神面貌。《社社队队学大寨》反映了20世纪70年代,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在陈永贵及贾进才、郭凤莲等干部领导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使穷山恶水改造成高产田,为全国农村做出榜样的历史事迹。这些均展现了歌集鲜明的时代性。
《战地新歌》具有的这种时代性是艺术文化的典型表现,它在特定的空间里产生和发展,在特定的时间里创造和生长,不仅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还与民族精神紧密相连,它与新时代交融繁杂的艺术文化相比,甚至显得是那么地纯正、质朴。当我们再次回味《战地新歌》时,我可以发现它的时代性是特有的,它在向人们诉说故事的同时,给人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战地新歌》产生于“文革”时期,与政治联系紧密,由于“文革”是无产阶级革命,它依靠群众力量发动,可见歌集时代背景里就蕴含了一种群众性。而歌集自身也有较强的群众性。早在1963年底,文化部、中国舞协、中国音协就联合召开了“首都音乐舞蹈工作座谈会”,这场会议引起了当时文艺界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周恩来总理在会上提出的“三化”,即革命化、民族化、群众化,引起了后期音乐舞蹈创作者的深思,为后期音乐、舞蹈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战地新歌》就被其中的“群众化”深深影响。
《战地新歌》自身的群众性表现在多方面,歌唱形式便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点。如歌集除独唱外,还有齐唱、合唱、重唱、表演唱、对唱(如男女对唱《红军干部好作风》、男生小合唱《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女生小合唱《公社挤奶员》、男女合唱《三湾来了毛委员》等),形式十分丰富,极大地煽动了群众对音乐的热情,提升了群众的思想意识和艺术修养。在合唱声部方面,歌集不仅收录了两声部作品,还收录了不少的四声部作品,如辽宁省革命样板戏学习班创作的《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江西省文化组整理改编的《八月桂花遍地开》,还有苏伟光词、黄祖禧曲的《毛主席率领我们奔向前方》,这些作品以“集体”为主,有效的将群众团结在一起,不仅调动了群众协作的积极性,而且巩固了群众统一战线,在群众中形成了庞大的堡垒。歌曲的群众性还展现在歌词内容上,如《军民团结向前进》就将军队和人民紧密联系在一起,把两者之间的关系比喻成鱼和水一样不能分开,一方面展现了“军爱民,民拥军”的亲密关系,另一方面使群众成为了歌曲中的主角,让他们在传唱过程中更有带入感,从而更好地团结群众的力量。《万众一心跟党走》也将“贫下中农”这一群众主体作为讴歌对象,把“贫下中农”形容成铁打的汉,表现出了他们勤劳艰辛的品质和“跟党走”的决心,歌中“万众一心”一词,更是有力地号召了大家要团结一致,拧成一根绳,向着祖国的美好未来携手共进。此外,歌集中多次出现的“齐武装”、“并肩战斗”、“咋们”等有群众象征的歌词都展现出了歌集的群众性。
抒情,即表达情思、抒发情感,它与叙事相对,具有主观性、个性化和诗意化等特点,艺术歌曲就有较强的抒情性。早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早期的音乐家萧友梅、赵元任等便将抒情性这一特点融入中国艺术歌曲的创作中,《问》、《教我如何不想她》等就是具有抒情性的代表作品。但是“文化大革命”发动后,众多歌曲开始在歌词上向“顺口溜”式、在旋律上向“僵硬化”方向发展,极大程度上削减了歌曲的艺术魅力,直到1970年周恩来总理接见三军文艺战士时提出:“革命激情和革命抒情是对立的统一,要有张有弛,有激有抒”这一观点后,作曲家们在创作时才又将抒情性逐渐恢复到歌曲当中,使得抒情性这一特征在《战地新歌》中深深展现。
《战地新歌》的抒情性首先表现为歌词更加诗意化,如《像雷锋那样》中写到“对待同志像春风般的温暖,对待工作像夏天一样的火热”,该句就运用到了排比的修辞手法,作者将春、夏这两个季节融入歌曲中,看似在描绘季节,实则宣扬了“做人友善,做事积极”的思想理念,使歌曲的画面感和感染力十足。《颂歌献给毛主席》歌词也做了抒情化处理,如“东海扬波红日升,南岭起舞飘彩云”一句,就采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作者将“东海”和“南岭”变静为动,把两个景物描绘得活灵活现,不仅抒发了人民对毛主席的爱戴之情,而且反映出了祖国上下一片繁荣的社会面貌。体现抒情性的还有歌曲中丰富的速度标记,如《祖国,我为你战斗,为你歌唱》就将“稍慢”的速度标记置于乐谱开头,规定了歌曲的速度,但快要进入副歌时又标记了“转稍快”,使音乐更加流动,紧接着又出现了“渐慢”、“慢速”、“较快”等标记,使速度跟随乐思变化,把歌中人民对祖国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挑担茶叶上北京》也在开头用“轻快”的标记了速度,奠定了音乐的情感基础,而为表现出茶农的喜悦之情,在“桑木扁担轻又轻”一句上又标记上了“欢快的”,为强调“献给毛主席”这一上北京的用意,到“香茶献给毛主席”一句时又标记上了“渐慢”,可见歌曲中速度标记与音乐情感联系之紧密。除此之外,歌集中还有众多“渐强”、“渐弱”等力度标记和“热烈地”、“激情地”等情感标记,这些都是歌集抒情性的体现,抒情性的融入不仅提升了歌集的创作水平,而且增添了歌集的艺术感染力,更是在侧面反映了人们更加个性、自由的美好生活。
民族性可以说是《战地新歌》的典型特色,歌集在多方面展现出了浓郁的民族风格。在调式上,歌集中众多作品采用了五声民族调式,如《北京颂歌》就采用了宫调式,作品将北京形容成“祖国的心脏”,抒发了各族人民像爱祖国一样爱北京的激动心情;《颂歌一曲唱韶山》采用徵调式,作品以红色革命基地韶山为题,歌颂了人民心中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天上太阳红彤彤》采用角调式,作品将毛泽东比喻成天上的太阳,赞扬了毛泽东率领人民当家作主、奋勇向前的光辉事迹。值得一提的是,作曲家创作在这些作品时,不仅采用“宫、商、角、徵、羽”五个正音,还将把清角、变宫等偏音融入其中,给音乐了极强的表现空间,使民族风韵在这些作品里尤为突出。在地域上,歌集收录了大量地方民歌,如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湖南民歌《日出韶山东方红》、江西民歌《秋收起义歌》等,这些歌曲产生于民间,由老百姓口头创作,口头流传,并成为老百姓独特文化的一部分,不仅展现了丰富的地方特色,还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意志和要求。此外,歌集中有不少的少数民族歌曲,如苗族的《苗家喜唱丰收歌》,作品由申炳、远达作曲,展现了苗族人民丰收的喜悦之情;彝族的《撒尼人民心向红太阳》,作品为女生独唱,歌颂了毛主席为“红太阳”;侗族的《侗歌向着北京唱》,作品由侗族作曲家吴宗泽作曲,展现了侗寨忙碌的时代新气象。歌集中还有藏族、维吾尔族、畲族、哈萨克族、羌族等民族的歌曲,这些作品不仅表达出少数民族的生活景象,还抒发了人们的心声,勾勒出了我国民族团结、繁荣昌盛的壮美画面。
歌集中众多歌曲还采用了传统音乐元素,如《天上太阳红彤彤》采用中国传统音乐中的“散板”,《苗岭连北京》运用了湘西苗族的中“高腔”,《浏阳河》借鉴了湖南“花鼓戏”的曲调,为民族音乐的发展和传承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由此看来,《战地新歌》表现出来的这种民族性不仅是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人群的文化交流,更是中华五十六个民族在音乐上、在精神上的融会贯通。因此在研究《战地新歌》时,我们要深入挖掘它所蕴藏的艺术特色,感受其丰富的艺术魅力,带着探索的态度聆听历史、了解历史,反映最真实的歌曲内涵,让民族文化在阳光下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