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月
唐代“让皇帝”李宪的音乐人生
●曾美月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200235)
唐代“让皇帝”李宪的人生大多是在音乐中度过的,主要表现为:他常与帝王共宴乐、将主要时间用于音乐事务、结交音乐家与艺术家、参与“热戏”、善吹笛箫、好击羯鼓、长于审音、家乐繁盛、平辈与后辈至亲多喜好音乐。李宪的音乐人生是唐代音乐世风的集中反映。因特殊的政治身份与政治境遇,音乐帮助李宪实现了独善其身,帮助唐宗室获得了情感认同,也间接成就了李隆基的“开元盛世”。
唐代;李宪;李隆基;音乐活动;音乐认同
唐代皇帝多喜好音乐,唐太宗李世民、武皇武则天等,都参与过宫廷音乐的制作。唐玄宗李隆基尤其好乐,他创制《霓裳羽衣曲》等新曲、善击羯鼓,又成立“梨园”“小部音声”等机构与组织,可谓是盛唐音乐发展的推动者。唐代另有一位音乐才能突出的皇族,他在放弃政治理想后,选择在音乐生涯中安放自己的人生,他就是被李隆基封谥号“让皇帝”的李宪。
李宪(679年-742年),原名成器,因避玄宗生母昭成皇后尊号而改名宪,史称“宁王”。他是唐睿宗李旦的嫡长子、唐玄宗李隆基的异母兄长。李宪在六岁时就被封为皇太子,按通常的皇位继承规则,李宪应在李旦退位后登基称帝。但这段时期的唐代历史因女皇武则天的存在而屡经改写:武则天改国号称帝后,将李旦降为普通皇嗣,李宪降为普通皇孙,后因武则天年迈、唐中宗李显登基后又死于韦氏之手、李隆基带兵入宫剿灭韦氏等一系列戏剧性事件、李旦重新登基,史称唐睿宗。登基后的唐睿宗李旦对于立储君之事难以抉择:李隆基在平定韦氏叛乱中立下功劳,而李宪是嫡长子,早在6岁时就已被封为法定的皇位接班人。李宪审时度势,主动向睿宗提出辞让:“储副者,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宜,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请。”[1](P610)在李宪的一再辞让下,睿宗立李隆基为储君,对李宪则加封行赏。
李隆基称帝后,对四位兄弟采取既相对友爱,又严密防范的态度。他在自己的府邸兴庆宫四周建楼,让兄弟居所环于兴庆宫四周,又在兴庆宫西南置楼,分别题曰“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玄宗时常登楼,与诸兄弟宴乐。李宪性格谦恭谨慎,很少议论时政或结交大臣,因此比其他兄弟更深得玄宗信任。《旧唐书》称:“玄宗既笃于昆季,虽有谗言交构其间,而友爱如初”[1](P611)。李宪、李隆基兄弟之间的友爱关系成为历史佳话。李宪于63岁去世后,李隆基非常悲伤,写作长文悼念,追谥号“让皇帝”。李宪的长子李琎上表恳辞此谥号,称“不敢当帝号”,李隆基不许。
从先天元年李隆基称帝后,李宪历经了系列职位:先天元年(712年),进封司空,进位太尉兼扬州大都督,一月后,停太尉兼扬州大都督,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开元元年(713年),历岐州刺史,开府如故。开元四年(716年),封为宁王,历泽、泾等州刺史。开元九年(721年),兼太常卿。开元十四年(726年),停太常卿,依旧为开府仪同三司。开元二十一年(733年),复拜太尉。[1](P611)
从李宪担任的这些职位来看,司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等,大多是地位崇高的虚衔,品级很高但并无实际事务,属于帝王重赐。任刺史职务则由于李隆基意在将李宪短暂外迁、并辗转多地,以分化其他皇族的政治图谋。太常卿职位主要从事典礼郊庙祭祀活动的管理,品级为三品,并非一个被士大夫追慕的职务①,李宪上表表示自己不适合担任太常卿,因此两年后停职。[2](P1022)李宪的职务履历说明,李隆基对让位于己的兄长给予了优厚的物质待遇与一定程度的声望,但没有让李宪真正掌管国家事务。
李隆基于公元712年登基称帝,此时李宪才33岁,直到63岁去世,这30年的人生,李宪大多是在音乐中度过的。
“两唐书”对李宪与李隆基共同宴乐的事迹记录颇多,“玄宗本纪”或“李宪传”中,都有笔墨描述玄宗李隆基移步至李宪家、与他共享宴乐。如《旧唐书》“玄宗本纪”中,记录玄宗常在春天有暇的日子里寻找风景胜地宴乐,某次就在宁王李宪家的园子里,大家酒后依次起舞②。《旧唐书》“李宪传”记录每年李宪生日时,玄宗至他家与他共宴乐③。此事在唐代广为人知,唐代不少笔记中也有类似记载,《松窗杂录》记录玄宗于开元二年到宁王家,与其共享音乐酒食。
《松窗杂录》:自开元二年春,因上幸宁王宅,叙家人礼,至于乐奏前后,酒食沾赉,上无自专,皆令禀于宁王教。[3](P1212)
从这些记载可知,李宪与玄宗共同宴乐的频率很高。尽管李隆基作为帝王、日常需处理大量政务,宴乐于他而言是爱好、也是听政之暇的放松,但对于李宪而言,与音乐为伴是玄宗对他的鼓励与要求。
李隆基出于施政主张的考虑,需要削夺众皇族的参政权与军事权,[4](P170)因此鼓励几位兄弟专事音乐。
《旧唐书•卷65•李宪传》:玄宗于兴庆宫西南置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玄宗时登楼,闻诸王音乐之声,咸召登楼同榻宴谑,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诸王每日于侧门朝见,归宅之后,即奏乐。纵饮,击球斗鸡,或近郊从禽,或别墅追赏,不绝于岁月矣。游践之所,中使相望,以为天子友悌,近古无比,故人无间然。[1](P611)
兴庆府原本是李隆基龙潜时的居所,他称帝后,此居所便改为兴庆宫。他在兴庆宫附近建“花萼相辉”楼,作为与众兄弟宴乐的场所。他时常听到音乐的声音,便登楼与大家共同宴乐并厚加赏赐。李宪兄弟们的居所也在这附近,大家每日在侧门相见之后,便回家演奏音乐④。显然,李隆基鼓励李宪等兄弟专事音乐。众兄弟也没有辜负李隆基的期望,将大量的时间用于音乐演奏。
尽管学术界普遍认为玄宗对待几位兄弟的态度是严加防范、防止他们发动政变⑤,如《资治通鉴》就评价玄宗对待诸王的态度是“专以衣食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5](P6701)。不排除玄宗主观上希望宁王等兄弟不过问政治、专事声色犬马,不过,这也是唐朝前期惊心动魄的宫廷政治斗争使然,如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太宗之子李承乾与李泰之争、武则天的夺权与杀戮等,李隆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他能够对李宪等兄弟有所友爱,一方面与李宪的宽厚退让、忠诚谨慎有关,一方面也与睿宗李旦的教导有关,如《旧唐书》记录:“玄宗尝制一大被长枕,将与成器等共申友悌之好,睿宗知而大悦,累加赏叹。”[1](P611)另外,在武则天称帝时期,众兄弟眼见皇权旁落、彼此萌生怜惜,有更好的感情基础。因此,无论玄宗造“花萼相辉”楼是为了监视的目的、或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天子友悌”,客观上,唐玄宗促成了李宪的音乐人生。此外,玄宗李隆基本人也是音乐爱好者,他建梨园、创新曲、频繁参与各种音乐活动,也许在他看来,音乐人生未必就是无望的人生。
作为“让皇帝”的李宪既不能结交权臣,又不敢过多关注时政,他便只能与乐人、艺术家往来,并与他们交朋友。李宪交往的艺术家、诗人、音乐家有王维、李白、贺怀智等。
《旧唐书》“王维传”记录,开元天宝年间,王维以诗名传,“宁王、薛王待之如师友”⑥,这里说的薛王就是李宪与李隆基的弟弟李业。当时,宁王李宪、薛王李业与王维交往甚多。王维的才能并不仅限于诗文,他对音乐、书画的造诣也很高。关于王维的音乐才能,广为人知的是:当时有绘画作品《奏乐图》,人们对这幅绘画的内容一知半解,而王维看过后就说:“《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6](P1334)人们集中乐工演奏《霓裳》进行验证,果真如此。薛用弱《集异记》评价王维:“文章得名,性闲音律,妙能琵琶”[7](P7)。按《集异记》中的记录,王维以一曲琵琶曲《郁轮袍》打动宴饮中的公主,受公主举荐作了解头,后一举登第。[7](P8)
关于王维为公主演奏琵琶之事,明代时就有人对此事的真实性持有质疑⑦,当今也有人认为王维以琵琶演奏获取功名之事不足信,认为这是对王维的侮辱,但唐代是一个崇尚音乐的时代,人们普遍以好乐为荣,在唐人看来,王维有足够的音乐才能,是可以足信的。
李宪与诗人李白也有比较亲密的往来。按唐代孟棨《本事诗》记录,玄宗曾在某次游赏行乐活动中,临时邀请翰林院的李白前来作诗,当时李白正与宁王饮酒,大醉中勉强前来,仍能作出华美的诗句⑧。文中记录:“白顿首曰:‘宁王赐臣酒,今已醉’”,说明李宪与李白有一定程度的交往。
宁王李宪与乐人贺怀智等人也有交往。《杨太真外传》记录,李宪曾与李隆基、杨玉环等人共同宴乐于清元殿,当时李隆基击羯鼓,杨玉环奏琵琶,李宪吹笛,贺怀智、马仙期、李龟年、张野狐几人分别奏拍板、方响、筚篥、箜篌,[8]这支七人乐队编制非常完整。可见,李宪与贺怀智、李龟年等乐人也有交往。据《独异志》记录,李宪某次陪同李隆基下棋,贺怀智也参与旁观⑨。
贺怀智是唐代的琵琶名手,诸多文献对他有所记录,如《酉阳杂俎》记录贺怀智是当时的琵琶绝手:“乐工贺怀智、纪孩孩,皆一时绝手。”[9](P645)唐玄宗看重贺怀智的音乐才能,《次柳氏旧闻》记录,唐玄宗有一张唐睿宗用过的琵琶,“置之别榻,以黄帕覆之”,平时不轻易使用,后来让贺怀智对这张琵琶进行调弦⑩。
李白、王维等人虽属唐代名流,但毕竟不是贵族或士大夫阶层,而贺怀智等乐人更无独立社会地位,身为皇子的李宪乐于与他们交往,与他本人爱好音乐、艺术有关。
不计较个人得失且性情宽柔是李宪的突出个性,这也是他能够礼贤下士,并与艺术家、音乐家交往的原因。《新唐书》记载,李宪曾陪同李隆基一同走过皇宫复道,在复道上见宫廷卫士将吃剩的食物倒入水沟,李隆基非常生气,诏高力士杖杀卫士,李宪劝阻:“人的生命比剩食珍贵,更何况从复道上窥视卫士私生活,会令他们内心不安。”李隆基听从了他的劝阻⑪。此事证明李宪能理解他人处境,宽容善待他人。又,《唐语林》记录,贺知章任礼部侍郎时,曾负责选拔丧葬仪式中的挽郎。唐代挽郎身份是年轻学子步入仕途的捷径,很多年轻人希望被选中。某次为祁王选挽郎时,因贺知章接受他人礼物而不公,未被选中的年轻人追至家里辱骂,贺知章闭门不出,爬上墙头对大家说:“诸君且散,见说宁王亦甚惨淡矣!”⑫大意是说,你们快点散了吧,宁王也快要死了,很快要选拔新的挽郎了。贺知章为解除个人窘境,宣称宁王快要死了,显然很不恰当,但他敢这么做,定是李宪不会对他追究使然,这件事也从侧面反映,李宪具有宽厚的个性。
由于李隆基本人就是一位喜好音乐且“贪玩”的皇帝,因此,李隆基的音乐或散乐活动中,就时常有李宪的身影。开元年间的唐代宫廷盛行“热戏”——这是一种以定优劣、竞输赢为目的的音乐角逐活动,[10](P44)李宪就时常参与其中。
《教坊记》“序”:玄宗之在藩邸,有散乐一部,戢定妖氛,颇藉其力;及膺大位,且羁縻之。常于九曲阅太常乐,卿姜晦,嬖人楚公皎之弟也,押乐以进。凡戏辄分两朋,以判优劣,则人心竞勇,谓之“热戏”。于是诏宁王主藩邸之乐以敌之。一伎戴百尺幢,鼓舞而进;太常所戴即百余尺,比彼一出,则住复矣,长欲半之,疾仍兼倍。太常群乐鼓噪,自负其胜。上不悦.命内养五六十人,各执一物,皆铁马鞭、骨檛之属也,潜匿袖中,杂于声儿后立,复候鼓噪,当乱捶之。[11](P1)
这段《教坊记》“序”叙述宫廷教坊创立的原因,其中讲述教坊设立之前、存在于太常寺的“热戏”:李隆基有一支龙潜时的散乐队伍,太常寺也有一支散乐队伍,李隆基常让自己的队伍与太常寺角逐,每次角逐时,他让宁王李宪作为自己的散乐棚棚主,热戏角逐时双方竞比之心激烈,李隆基的队伍以暗藏武器而赢得胜利,李隆基为此非常开怀。大臣们认为太常寺不该设这种散乐杂伎的表演,因此后来另立教坊。尽管这种散乐在今天看来属于杂技表演,不过可以由此得知,李宪是李隆基爱好音乐、玩赏音乐的亲密朋友。
关于宁王李宪参与李隆基“热戏”竞比之事,《新唐书·卷22·礼乐十二》对此也有记载,其中还提及:“玄宗为平王,有散乐一部,定韦后之难,颇有预谋者。”[12](P475)这支散乐队伍曾参与平定韦氏的军事活动,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何李隆基如此在意热戏的输赢了。
李宪善吹笛,此在文献中有诸多记载。
《杨太真外传•卷上》:时新丰初进女伶谢阿蛮,善舞。上与妃子钟念,因而受焉。就按于清元小殿,宁王吹玉笛,上羯鼓,妃琵琶,马仙期方响,李龟年筚篥,张野狐箜篌,贺怀智拍板。自旦至午,欢冾异常……乐器皆非世有者,才奏而清风习习,声出天表。妃子琵琶逻逤檀,寺人白季贞使蜀还献。其木温润如玉,光耀可鉴,有金缕红纹,蹙成双凤。弦乃末诃弥罗国永泰元年所贡者,渌水蚕丝也,光莹如贯珠瑟瑟。紫玉笛乃姮娥所得也。禄山进三百事管色,俱用媚玉为之。诸王、郡主、妃之姊妹,皆师妃,为琵琶弟子。每一曲彻,广有献遗……妃善击謦,拊搏之音冷冷然,多新声,虽太常梨园之妓,莫能及之。上命采蓝田绿玉,琢成謦;上方造簴,流苏之属,以金鈿珠翠饰之,铸金为二狮子,以为趺,綵缯缛丽,一时无比。[8]
这段文献详细讲述了玄宗、宁王等七人合奏的情况:乐队由笛、羯鼓、琵琶、方响、筚篥、箜篌、拍板七种乐器组成,是一支完整的小型乐队,音乐有清乐的特质。文献对乐器作了具体介绍,其中叙述宁王所吹的紫玉笛为玉石材质,是安禄山精心进献的贡品。这支玉笛音色清亮诱人,据《杨太真外传》记录,开元九年,杨玉环乘李宪、李隆基几兄弟共帐时偷偷取来这支玉笛吹奏,被李隆基盛怒之下送回娘家⑬。此故事说明,这支紫玉笛常伴李宪身边,是他的心爱之物。
关于李宪善吹横笛的情况,《新唐书》也有记载。
《新唐书•卷22•礼乐十二》:梨园法部,更置小部音声三十余人……帝又好羯鼓,而宁王善吹横笛,达官大臣慕之,皆喜言音律。[12](P476)
《新唐书》“礼乐志”的这段文献着重讲述李隆基建立“梨园”“小部音声”组织的情况,其中提及,李隆基喜好羯鼓,李宪喜好吹笛,因此带动朝廷大臣都追慕、喜爱音乐。以宁王的高贵身份,他的喜好是能对朝廷风气起到一定影响作用的。《新唐书》作为一部官修史书,多次提及宁王喜好吹笛,此事应在唐代朝廷广为人知。
李宪不仅擅长演奏笛,也能吹奏箫。唐代范摅《云溪友议》对此有提及。
《云溪友议·卷中·云中命》:初,上自击羯鼓,而不好弹琴,言其不俊也。又宁王吹箫,薛王弹琵琶,皆至精妙,共为乐焉。[13](P1290)
这里提到兄弟三人“共为乐”,即李隆基击羯鼓、李宪吹箫、薛王李业弹琵琶。
2000年,考古工作者对陕西省蒲城县三合村的惠陵李宪墓进行挖掘,其墓室甬道东壁壁画中有“仕女怀抱袋装长箫”图。[14](P188)考古证明,李宪有吹奏箫的爱好。
众所周知,李隆基喜好演奏羯鼓,称羯鼓是“八音之领袖”。李宪在善吹笛箫之外,也喜好演奏羯鼓。
《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二•语资》:宁王尝夏中挥汗鞔鼓,所读书乃龟兹乐谱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当极醉乐耳。”
《太平广记•卷205•乐三•玄宗》:玄宗曾伺察诸王,宁王夏中挥汗鞔鼓,所读书乃龟兹乐谱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当极此乐。”
以上两条材料的内容相同,《太平广记》的这条文献应出自《酉阳杂俎》。玄宗某次伺察宁王,见他在鞔鼓,且钻研龟兹乐谱,非常高兴。“天子兄弟,当极醉乐”是玄宗对李宪爱好音乐的鼓励,而宁王在盛夏中挥汗鞔鼓、自制乐器,也反映了他对音乐的酷爱。
李宪的音乐才能中,最为后世称道的,是他善于审音。此事不仅见载于《新唐书》,也在唐代笔记,乃至宋代笔记中有记录。
《新唐书•卷81•李宪传》:又凉州献新曲,帝御便坐,召诸王观之。宪曰:“曲虽佳,然宫离而不属,商乱而暴,君卑逼下,臣僭犯上。发于忽微,形于音声,播之咏歌,见于人事,臣恐一日有播迁之祸。”帝默然。及安、史乱,世乃思宪审音云。[12](P3598)
《开天传信记》:西凉州俗好音乐,制新曲曰《凉州》,开元中列上献。上召诸王便殿同观。曲终,诸王贺,舞蹈称善,独宁王不拜。上顾问之,宁王进曰:“词曲虽嘉,臣有闻焉:夫音者,始于宫,散于商,成于角、徵、羽,莫不根柢囊橐于宫、商也。斯曲也,宫离而少徵,商乱而加暴。臣闻宫,君也;商,臣也。宫不胜则君势卑,商有余则臣事僭,卑则逼下,僭则犯上。发于忽微,形于音声,播于歌咏,见之于人事。臣恐一日有播越之祸,悖逼之患,莫不兆于斯曲也。”上闻之默然。及安史之乱,华夏鼎沸,所以见宁王审音之妙也。[15](P1224)
在宁王的观点表述上,以上两段文献不尽相同,但含义大致相同。开元六年,西凉都督郭知运向玄宗进献《凉州》曲,李宪听后评价说,这首乐曲始于宫音但宫音不稳定,而是以角徵羽几个音为主音,若宫音不稳而角徵羽音稳定,则意味着以下犯上,这是政局不稳的预兆,因为角徵羽几个音都源于宫音。玄宗听了沉默不语。后人均评价,“安史之乱”的发生说明李宪的听乐审音很准确。
李宪的这段听音审乐的言论,是“审乐以知政”观念的延续。音乐能反映政治局势,是中国先秦就已形成的思想,而通过音乐来判断未知的人事现象,则是“审乐以知政”观念与谶纬观念相结合的产物。北宋李上交《近事会元》对此事进行转载,[16]说明以音乐判断人事的作法长期得到古人认可。本文暂且不谈论这种观念的“唯物”或“唯心”性,但李宪初次聆听就能听出作品的“始于宫,散于商,成于角、徵、羽”,说明他的乐音听辨能力很强,这是他长期习乐的结果。
音乐是李宪生活的重要内容,他享有优厚的物质待遇,因此家乐非常繁荣,而家乐繁盛是李宪得以度过音乐人生的重要保证。
《本事诗•情感第一》:宁王曼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宅左有卖饼者妻,纤白明媚,王一见注目,厚遗其夫取之,宠惜逾等。[17](P1239)
唐代孟棨《本事诗》记载李宪家有乐妓数十人。后文还提到,当时宁王宅邸附近有卖饼者之妻,姿容美丽,李宪付给卖饼者厚金,将其妻买至家,几年后,李宪问此女,是否还记得饼夫?此女默然不语,李宪于是“召饼师,使见之,其妻注视,双泪垂颊,若不胜情”,在座的十几位文人无不惊异,王维还为此作诗“莫以今朝宠,宁忘旧日恩”,李宪于是打发此女与饼夫一同回家。《本事诗》叙述这件事,原本是解说王维诗歌的来历,但此事从侧面反映了宁王宽待他人的性格,也说明宁王家中乐妓数量甚多,家乐繁盛。
《开元天宝遗事》记录宁王家中有位乐妓,美且善歌,宁王时常将她藏于深闺,不与宾客相见,某次宴乐时李白趁醉戏言:“白久闻王有宠姐善歌,今酒肴醉饱,群公宴倦,王何吝此女示于众。”宁王依然不让此妓与众人见,而是“设七宝花障,召宠姐于帐后歌之”。此事被人称为“隔障歌”[18](P1739)。这件轶事也能说明,宁王家乐繁盛,家中乐妓各有所长。
放弃政治追求的宁王李宪几乎生活于音乐包围圈。《云溪友议》叙述:“上自击羯鼓,而不好弹琴,言其不俊也。又宁王吹箫,薛王弹琵琶,皆至精妙,共为乐焉。唯李龟年奔迫江潭,杜甫以诗赠之曰:‘岐王宅里寻相见……’”[19](P1290)。这段文献将李隆基兄弟四人的音乐行为全部囊括,薛王即李隆基与李宪的同母弟弟李业,岐王是同母弟弟李范。
唐睿宗李旦共育有六子,按年龄排行分别是:李宪、李捴、李隆基、李范、李业、李隆悌,其中李捴于开元十二年薨,隆悌未成年时早薨,因此,文献记录比较多的除玄宗李隆基外,就是宁王李宪、岐王李范、薛王李业。从《云溪友议》的这段记录来看,兄弟四人皆好音乐,李隆基、李宪、李业时常共同演奏。杜甫《江南逢李龟年》是赠送给开元年间宫廷乐人李龟年的诗歌,其中的“岐王宅里寻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诗句,意在回忆杜甫曾在岐王李范的府邸里欣赏李龟年的音乐表演。此说明岐王李范也爱好音乐,时常在府邸举行宴乐活动、并邀请宫廷乐人参与表演。可见,李宪的同辈至亲中,全都爱好音乐,从这一层面而言,李宪生活于同辈亲人的音乐包围圈。
李宪的儿孙辈中也有好乐者。李宪共育有十九子,最著名的分别是李琎、李嗣庄、李琳、李瑀四子⑭,李琎与李瑀都喜好音乐。
1.李琎
李琎是李宪的长子,《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描绘他“眉宇秀整,性谨絜,善射,帝爱之”[12](P3599),历任太仆卿职务,被封为汝阳王。
李琎喜爱音乐,擅长击羯鼓,以“花奴”的绰号广为人知,故事原出自唐代南卓《羯鼓录》:
汝阳王琎,宁王长子也。姿容妍美,秀出藩邸,玄宗特钟爱焉,自传授之。又以其聪悟敏慧,妙达其旨,每随游幸,顷刻不舍。琎尝戴砑绢帽打曲,上自摘红槿花一朵,置于帽上直当其檐宇处,二物皆极滑,久之方安,遂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坠落。上大喜笑,赐琎金器一厨。[20](P309)
李琎的羯鼓演奏技术达到了“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的程度。李隆基将红槿花放置于他头上的砑绢帽檐宇处,但他一曲《舞山香》演奏完毕,红槿花没有掉落,说明他在演奏过程中头部纹丝不动、而手腕非常灵活,这种高超的演奏技术当然是长期练习的结果。
李琎得到了李隆基的钟爱,因此,也有了“羯鼓解秽”的故事。
上性俊迈,酷不好琴。曾听弹琴,正弄未及毕,叱琴者曰:“待诏出去!”谓内官曰:“速召花奴,将羯鼓来,为我解秽!”[20](P309)
唐皇李氏家族有匈奴血统,唐代盛行载歌载舞的西域音乐,因此,李隆基不爱好清微淡远的古琴音乐也算情理之中。闲暇时诏李琎演奏羯鼓,是符合李隆基自身性格特点的,而李琎精心练习羯鼓,也与李宪、李隆基喜爱羯鼓有关。
李琎交往的友人多艺术家,《旧唐书》记录李琎“与贺知章、褚庭诲为诗酒之交”[1](P612),贺知章是唐代著名诗人、书法家,褚庭诲也是唐代著名书法家。此说明李琎喜爱艺术,喜结交诗书名流。
2.李瑀
李瑀大约是李宪的第六子。[1](P612)“安史之乱”期间,他跟随玄宗逃往西蜀,途中被封为汉中王;唐肃宗乾元时期,他以特进、试太常卿、摄御史大夫的身份护送宁国公主前往回纥和亲。李瑀是深受玄宗、肃宗两代帝王器重的皇亲。
李瑀也很有音乐才能,《大唐传载》记录:
汉中王瑀为太常卿,早起朝,闻永兴里人吹笛,问:“是太常乐人否?”曰:“然。”已后因阅乐而挞之,问曰:“何得某日卧吹笛?”又见康昆仑弹琵琶,云:“琵声多,琶声少,亦未可弹五十四丝大弦也。”自下而上谓之琵,自上而下谓之琶。[21](P894)
类似的记录也可见于《新唐书》。李瑀能从笛声判断出吹笛人是以卧倒的姿势吹奏,又能从琵琶演奏声中判断出是琵声还是琶声、演奏手势是弹还是挑,这些现象说明,李瑀对笛、琵琶的演奏技术非常熟悉。
李瑀兼任太常卿职务,他是深谙音乐之道的。他曾给皇帝上表《请依开元礼定天皇天帝等坛奏》,[22]作为太常卿,对皇帝建言祭祀礼仪是他的职责所在,由此可知,李瑀对宫廷典礼也非常熟悉。
李宪的后辈喜爱音乐,与唐代好乐的世风有关,也与李宪的言传身教息息相关。同时,后辈对音乐的喜爱与擅长构成了李宪的另一个音乐包围圈,使他的音乐人生得以实现。
自李隆基登基后,李宪也参与其他文史活动或国家大事。
先天、开元年初,李隆基勤于政事,非常重视起居注的职能。开元二年,李宪自荐担任李隆基的内起居注,带领岐王、薛王几位兄弟轮流跟随于李隆基乘舆、记录他在内廷的言行,将其作为玄宗实录的基础史料藏于史阁,以便光示万代。李隆基对此非常重视,“以八分书日本国纸为答辞甚谨,欣然悉允所奏”。至天宝十年,几位兄弟共完成内起居注记录三百卷,“书成,宁王上请自部纳于史阁。上命赐以酒乐,共宴侍臣于史馆。”[3](P1212)玄宗“宝惜是史尤甚”,专门为此建造楼阁、珍藏这些史料,可惜“安史之乱”期间,此楼阁连同史料一同被焚于大火。
李宪此举彰显了他非同寻常的智慧和宽广的胸怀,他自荐担任李隆基的内起居注的理由是“恐左右史不得天子闺行极庶人之礼,无以光示万代”[3](P1212)。一方面,千古流芳是每个帝王的最高理想,起居注撰写恰当也能帮助帝王充分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李隆基看重起居注职官,而李宪的美言能帮助他实现这个理想。事实上,李宪对此职务非常尽责,“尝请岁尽录赐目付史官,必数百纸”(《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12](P3598)。另一方面,李宪主动带领兄弟为李隆基担任起居注任务,也公开昭示了自己不在意职位高低、愿全心为李隆基服务,由此封闭其他好事者的口风,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安全保障。第三方面,担任起居注任务也是对帝王的另一种监督与限制,众兄弟亲力亲为,常伴左右,可敦促李隆基再接再厉,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李宪从政治大局出发,从全家生命安全出发让位于李隆基,又作为李隆基的大哥以含蓄委婉的方式帮助与约束李隆基,因此,在李宪去世后,李隆基“以宪实推天下,有高世之行,非大号不称,乃追谥‘让皇帝’”(《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12](P3598)是有理由的。
此外,李宪也参与大型国家典礼仪式,主要表现为出席祭祀活动。开元十三年十一月,李隆基带领百官到泰山封禅,由于随行人员太多,李隆基认为全部人员上山会破坏灵山清静,因此在与礼官贺知章商量后,只带了少量人员到山顶祭祀上天,而群臣则在山下祭祀五方帝及诸神。在山顶的祭祀天帝过程中,由李隆基完成初献,李宪完成终献。[23](P575)
尽管李宪也参与宫廷典礼与文史活动,但总体而言,自李隆基登基后,壮年的李宪只担任虚衔,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音乐中度过的。
唐代是音乐繁荣的时代,帝王、贵族、文人等各个阶层皆喜好音乐,但在传统士大夫眼里,作乐终究只是小技,即使于李隆基而言,音乐也只是“听政之暇”的爱好与娱乐。但对于宁王李宪而言,音乐帮助他在复杂的政治局势中保全自己,并最终得以独善其身,音乐是李宪跻身又退,隐忍而安身立命的寄托。音乐人生成就了李宪:他的兄弟一反唐朝前期皇族相互杀戮的乱象而彼此得以善终,他的后辈得到唐玄宗、肃宗的钟爱与重用,睿宗诸子被《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赞为:“天与之报,福流无穷,盛欤!”[12](P3604)李宪的音乐人生也成就了李隆基政治主张的平稳实施,为唐皇朝赢得了平静安宁,并最终成就了唐代的“开元盛世”。
李宪的音乐人生是盛唐烂漫世风的集中反映。玄宗李隆基、让皇帝李宪、李宪之子李琎、李瑀、李宪之弟李业都喜爱音乐,前三人都有精湛的羯鼓演奏技艺,后二人都善于演奏琵琶。皇室成员有如此高的比例热爱音乐,是盛唐音乐多元、繁荣的时代特征使然。
李宪的音乐人生是人类学音乐认同理论的典型案例。“音乐认同还以其独特的潜移默化心灵的化育模式、打动触摸情感的审美方法和抚慰慰藉情绪的疗愈手段,实现人对个体自我和群体社会——‘现实’的塑造、改变和完善、康复等功能与作用。”[24](P193)音乐或羯鼓音乐帮助李宪、李隆基家族系紧了血缘关系纽带,使他们获得情感认同。李隆基时常移步至李宪、李业、李范宅邸,与他们共同宴乐⑮,尽管学术界将此称为“监视”“防范”,但至少,宴飨音乐消解了监视的尴尬与敌意,使他们获得了其乐融融的亲情。李隆基、李宪、李业时常组成乐队共同演奏,这种音乐活动增强了他们之间的凝聚力,弥合了宫廷斗争带来的裂痕和创伤。
李宪的音乐人生是先秦音乐理想的成功实践。“乐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25](P39)。先秦音乐理想在李隆基时代的唐宗室得到了检验,李隆基、李宪也是先秦音乐理想的实际践行者。李宪去世时,李隆基“失声号恸,左右皆泣下。”(《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12](P3598)亲自撰写情深意长的悼念文。今人有理由相信,李隆基的悲伤是由衷的。
①宋代音乐家冯吉担任太常少卿的职务,常为此郁闷寡欢。详见曾美月,陈俊如《谈几位被疏于关注的宋代音乐家》,《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
②“丁卯,侍臣已下宴于春明门外宁王宪之园池,上御花萼楼邀其回骑,便令坐饮,递起为舞,颁赐有差。”详见[后晋]刘昫《旧唐书·卷8·玄宗本纪》第72页,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版。
③“时申王等皆先薨,唯宪独在,上尤加恩贷。每年至宪生日,必幸其宅,移时宴乐。”详见[后晋]刘昫《旧唐书·卷65·睿宗诸子》第611页,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版。
④此事在《新唐书》也有记录。
⑤“开元元年七月,玄宗在与太平公主的权力斗争中取得了胜利。原先被太平公主用来牵制玄宗的诸王,玄宗‘专以衣食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尤其是宁王宪与邠王守礼更是玄宗重点防范的对象。”详见雷艳红《唐代君权与皇族地位研究——以储位之争为中心》第182页,厦门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2年。
⑥“维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宁王、薛王待之如师友。维尤长五言诗。书画特臻其妙……人有得《奏乐图》,不知其名,维视之曰:‘《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好事者集乐工按之,一无差,咸服其精思。”详见[后晋]刘昫《旧唐书•卷160•文苑下•王维传》第1334页,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版。
⑦“往尝读薛记《郁轮袍》,窃谓右丞不至是。”详见[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第424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版。
⑧[唐]孟棨《本事诗•高逸第三》:“玄宗尝因宫人行乐,谓高力士曰:‘对此良辰美景,岂可独以声伎为娱,倘时得逸才词人吟咏之,可以夸耀于后。’遂命召白。时宁王邀白饮酒,已醉;既至,拜舞颓然。上知其薄声律,谓非所长,命为《宫中行乐》五言律诗十首。白顿首曰:‘宁王赐臣酒,今已醉。倘陛下赐臣无畏,始可尽臣薄技。’上曰:‘可。’既遣二内臣掖扶之,命研墨濡笔以授之。”详见《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下)》第124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⑨[唐]李冗《独异志•卷下》:“玄宗偶与宁王博,召太真妃立观,俄而风冒妃帔,覆乐人贺怀智巾帻,香气馥郁不灭。”详见《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第94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⑩ [唐]李德裕《次柳氏旧闻》:“玉环者,睿宗所御琵琶也。异时,上张乐宫殿中,每尝置之别榻,以黄帕覆之,不以杂他乐器,而未尝持用。至。俾乐工贺怀智取调之,又命禅定寺僧段师取弹之。”详见《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第46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⑪“宪尝从帝按舞万岁楼,帝从复道上见卫士已食,弃其余窦中。帝怒,诏高力士杖杀之,宪从容曰:‘从复道上窥人之私,恐士不自安,且失大体,岂以性命轻于余飨乎?’帝遽止。”详见[宋]欧阳修《新唐书•睿宗诸子》第3599页,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⑫贺监为礼部侍郎,时祁王赠制云惠昭太子,补齐挽郎。贺大纳苞苴,为豪子相率诟辱之。吏遽掩门,贺梯墙谓曰:“诸君且散,见说宁王亦甚惨淡矣!”详见[宋]王谠《唐语林•卷五》第491页,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
⑬“九载二月,上旧置五王帐,长枕大被,与兄弟共处其间。妃子无何窃宁王紫玉笛吹,因此又忤旨,放出。”详见[宋]乐史《杨太真外传•卷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⑭“宪子十九人,其闻者琎、嗣庄、琳、瑀。”详见[宋]欧阳修《新唐书•卷81•三宗诸子》第3599页,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
⑮“玄宗以业孝友,特加亲爱。尝疾,上亲为祈祷。及瘳,幸其第,置酒宴乐,更为初生之欢。”详见[唐]刘肃《大唐新语·卷六•友悌第十二》,载《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第2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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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609.2
A
1003-1499-(2020)01-0029-08
曾美月(1972~),女,博士,上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
2020-05-06
责任编辑 春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