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档案》杂志社 太原 030045)
(1)历史事实与档案
后现代主义的出现,使我们不得不需要重新考量历史事实与档案的概念。后现代主义认为历史档案是“文本与话语的历史”,或至多是一种历史认知,强调档案的主观性和不确定性。正是基于这种认知,历史虚无主义“通过质疑档案的原始记录性、真实完整性和整体价值性,来试图消解历史主体,建构历史记忆,重塑历史话语”[1]。
事实上,并非所有的叙事载体都充满了意识形态的偏见,档案是在经过充分的考辨与分析之后,“关于同一事件的叙述总能在逐渐剥离其意识形态色彩之后显露出真实面目”[2]。而作为历史事实的客观存在则是独立于人的认知之外的“自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马克思认为档案“至少是最可靠的资料”。特里·库克认为“档案认识理解历史的基础,对我们的经历、认知、叙述予以证实。”[3]吴宝康先生也认为“档案仍不失为其形成者活动的真实的历史记录”[4]。档案作为承载历史事实的载体,具有原始记录性。虽然档案无法绝对的、完全的、纯粹的还原历史,但是档案的原始记录性决定了在关涉档案所记录的历史史实、历史过程以及历史结论方面,“只要记录者的了解无误,档案的真实性就无可怀疑”。[5]档案的真实性的存在使得人们可以通过档案来再现历史真相。从历史档案的真实性来讲,我们可以认为“档案构造了历史”[6],或者,至少我们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历史事实与档案是同质的,历史档案能够还原历史事实。另,本文所说的档案主要是指革命史档案、党史档案和国史档案。
(2)历史虚无主义
虽然人们在关涉“历史虚无主义”的理解和认识上存在差异,但是它们却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历史虚无主义”主要是指“是以西方‘普世价值’为标准,以‘重新评价’为名,歪曲和否定党的历史和新中国历史。”[7]从认识论的层面来看,“历史虚无主义”的认识主体是坚持将西方所谓的“普世价值”作为绝对的价值标准的个体和社会组织,“历史虚无主义”的认识客体是“作为文本和话语的历史”,“历史虚无主义”的内在诉求是通过“重新评价”以实现歪曲乃至否定党的历史和新中国历史。
历史虚无主义“一方面把档案仅仅看做是一种历史遗迹,认为档案是历史事实的歪曲记录,怀疑其真实性;另一方面,他们又常常引用、分析档案中记录的历史”[8]。例如,改革开放以来,一些个体与组织以“历史档案”“重新评价”历史为名,将近代以来中国的辛亥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视为激进主义思潮的产物,否定中国革命的历史必然性,歪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将毛泽东的一生总结为“塑造‘个人崇拜’、热衷‘暴力革命’、建立‘集权政治’”[9],试图颠覆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进而否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从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到“纠正”社会主义,进而试图消解社会主义制度的合法性;从质疑红色档案中的英雄人物到颠倒黑白,通过反历史的、“戏谑化”的随意捏造来消解革命英雄人物的爱国主义精神,进而消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
作为一种社会和文化思潮,历史虚无主义由于简单性地否定历史人物、历史事件极其容易被看破,历史虚无主义的发展也出现了诸多的变种[10][11],更加具有隐蔽性。历史虚无主义穿着“理论化”、“学术化”的外衣“通过所谓微观实证、新史料公布的碎片化手段”[12]对历史档案(尤其是党史、国史、革命史)的否认以及肆意歪曲,严重扰乱了人们对历史的正确认知,造成了极坏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影响。因此,我们亟需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发掘档案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批判价值。
有部分西方的学者认为,历史一旦发生之后,历史“事实”所对应的对象也就消失了。人们之所以谈论历史,仅仅是因为将历史的假想模型与历史“真实”混淆了。历史学家口中的历史不过是作为主体人的语言的建构,是权力支配下的、经过主体编纂的某种历史话语。历史虚无主义从根本上否定了历史事实的客观存在,认为历史事实不过是一种精神创造物。正如克罗齐在《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中所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虚无主义拒斥历史学家所说的历史的真实性以及客观性,认为历史是以历史的叙述实体存在着,是一种普遍的历史认知,具有选择性、建构性以及主观性。事实上,历史虚无主义对历史事实的否定,是将历史实体与叙述实体混为一谈的结果。一方面,历史的叙述实体是认知主体与历史客体的统一。某种程度上讲,历史叙事是介于客体“能指”与主体“所指”之间,叙述主体对历史客体的本质了解的程度就是主体对客体的认识程度。虽然这种叙述具有主体性,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客体性、客观性以及真实性的存在,毕竟“主体性不等于主观任意性,而是从另一方面体现了认识的能动性”[13]。历史虚无主义对于主观性的张扬恰恰说明了历史事实客观性的存在,毕竟没有了“客观”,又哪里来的“主观”呢。另一方面,历史叙述实体不过是历史实体所映射的。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14]事实上,人们没有也不可能找到不需要任何形式的事实存在,虽然历史虚无主义将历史的叙述实体用来拒斥乃至否定历史事实,但是在他们的思想中依旧且时时刻刻没有摆脱历史事实(事实实体)。历史虚无主义大谈特谈历史的叙述实体时,其本身已经内含了历史实体的存在,但是历史虚无主义对历史实体采取“悬置”,视而不见,只能说明历史虚无主义是一种唯心史观,它的历史叙述主体来源于神秘主义。马克思认为,“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15]。与历史虚无主义将“抽象的人”作为出发点不同,唯物史观从“现实的人”出发,强调“现实的人”的物质生活实践是人们认识社会历史发展的钥匙,现实是历史的现实,历史是通过现实所显现的。
历史虚无主义将历史档案当作文本进行阐释,试图混淆历史认知和历史虚构。尼采说“我就是历史的一切名字”。[16]“我”可以随意解读历史档案,而历史档案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谎言虚构。事实上,以多元价值标榜的历史虚无主义只不过是所谓西方“普世价值”的又一翻版。表面上看,历史虚无主义推崇多元化的历史解构、阐释,但是隐藏在历史虚无主义背后的是基于所谓西方“普世价值”的,带有强烈意识形态偏见的绝对主义。且不说“普世价值”是否成立,如果继续对这一价值标准进行考察,我们会发现“普世价值”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如近代中国反帝、反封的民族民主革命推翻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实现了人民群众的当家做主,是善的,而历史虚无主义却说革命“破坏一切”,是恶的。帝国主义给近代中国带来了巨大灾难,是恶的,而历史虚无主义却说帝国主义的入侵加剧了中国进入现代化,是善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不能转化为恶,恶也不能转化为善。”[17]这是标准的客观性所在,也是标准的合法性所在。由此可见,此时的“普世价值”是“我的价值”。历史虚无主义认为只要与“我的价值”不一致,都是恶的。这点从历史虚无主义的对象可以看出来,从蓄意抹黑中国共产党、诋毁新中国的历史成就到解构具有崇高价值的中国革命史,其目的就是“从根本上否定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和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18]
历史虚无主义对历史档案以微观叙事的方式进行“重新评价”,不管是在档案资源选取方面还是在论证逻辑方面,都呈现非理性的特征。
首先,选取档案资源方面。第一,历史虚无主义对选取的历史资料未经过理性批判。梁启超曾说过:“史家第一件道德,莫过于忠实”[19]。历史虚无主义对历史资料的真实性未加批判,其选取的是有利原则,但往往历史资料的真实性与结论的正确有着密切的关系。“即使只是在一个单独的历史事例上发展唯物主义的观点,也是一项要求多年冷静钻研的科学工作,因为很明显,在这里只说空话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靠大量的、批判地审查过的、充分地掌握了的历史资料,才能解决这样的任务。”[20]第二,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化、选择性地选取档案资源。历史虚无主义为了解构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精心选取对自己有利的档案资源,对自己不利的档案资源则选择视而不见。在历史虚无主义看来,档案是呈现片段化的,是在权力的作用下呈现出来的。这样一来,反动的价值预设加上碎片化的取证,使得历史虚无主义出现了许多的奇谈怪论。如:炮制“制造革命论” “革命破坏论”“误入歧途论”[21]。事实上,“档案的史料价值在于整体,而不在于单一;在于能够反映某个历史事实或者历史片段来龙去脉的档案集合,而不是某份档案”。[22]
其次,论证逻辑方面。第一,虚假的不完全归纳法。如“借中国共产党的错误而否定其全部历史;借毛泽东晚年的错误而否定毛泽东的一生;借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错误和苏联模式的缺陷,全盘否定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和苏联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23]。第二,隐藏的全称判断。历史虚无主义对革命史、党史以及国史的否定往往是通过虚假的不完全归纳法得出一个所谓的全称判断,这种全称判断也就构成了其进行逻辑论证的大前提。在这种全称判断的大前提下,历史资料都被形式完全消解了,因为大前提已经本能地内蕴了价值评判。例如,历史虚无主义通过“苏联社会主义失败了”得出“社会主义行不通”的大前提,进而,在这种大前提下得出“中国社会主义必然失败”。第三,用假设、臆想等方式,对历史事件进行逻辑推演。如“假设中国走改良道路”“如果不打抗日战争”[24]这种对历史的主观想象、臆断,架空历史事实的同时,利用权力偏见来干扰人们正确的价值观。
冯惠玲认为,“捍卫国家利益最基本的两种形式是证明正义在握和打击敌方侵犯,而档案信息正是兼具这两种功能的具有特殊威力的武器,在某些场合可以有力地保护自己,击败敌方”[25]。档案信息资源作为党史、国史、革命史的重要载体,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容。例如,中华民族5000多年的文明史,近代以来中国人民170多年的斗争史,中国共产党近百年的奋斗史,中华人民共和国70多年的发展史。这些档案遗产既是对历史事实发生的有力证明,也是批判历史虚无主义的利器。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记录着近代以来各个历史时期的重大活动、重大事件以及社会各界人士的档案资料。例如:清朝档案记录了晚清时期西方列强发动侵略战争,签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给中华民族带来深重灾难的历史。民国档案再现了孙中山等仁人志士高举“三民主义”大旗,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的历史。党史档案记录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广大人民进行南昌起义、秋收起义、长征等革命活动以及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浴血奋战,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辉煌史实;记录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内外压力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光辉历程;也记录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伟大征程。习近平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不是好,要看事实,要看中国人民的判断”[26]。因此,档案部门应当充分利用档案的客观真实性,来澄清历史事实。第一,档案部门应当加强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的档案史料的收集和整理工作,积极、主动地开展抢救性的口述历史征集活动。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史料、实物以及亲历者的音频、视频资料的充分发掘,不仅有利于不断丰富档案史料,还有利于澄清事实。第二,加强馆际合作及档案部门与非档案部门的合作,实现馆藏互补。馆藏互补有利于实现相关档案资源的整体性开发,实现档案资源较大限度的利用。第三,加大对档案资源进行知识性开发的力度。档案资源的知识性开发有利于完善档案资源之间的关系索引,对于档案资源当中的亮点,我们可以进行主动地、有选择性地专题开发,使得历史事实更加清晰、全面。第四,提高政治敏锐性,选准热点、焦点以及重点话题进行专题性档案发掘。及时、准确地把握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动向,以档案的专题性开发实现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批判。第五,增加档案的开放力度,既要重藏也要重用。对于档案资源的开放要坚持科学化和规范化,对于开放的档案要积极地进行档案研究,充分发挥档案的凭证价值。
档案作为信息的载体,对档案信息精神内涵的挖掘有利于彰显历史正义,传承历史精神。“档案对意识形态的记录是档案作为一种社会管理方式,通过着力重心和资源特色所承载的”。[27]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史料里面有着丰富的爱国主义、集体主义以及社会主义教育素材,其所蕴含的红船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以及红旗渠精神等都始终激励着广大中国人。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史料中历史正义、历史精神的发掘有利于凝聚国人共识,强化国家认同。因此,档案部门应该:第一,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史料中的爱国主义精神进行充分发掘,提升档案对于国家意识形态的阐释能力,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不断巩固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第二,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进行整合,建立红色档案资源数据库,在提升红色档案资源建设水平的同时,实现红色档案资源的共享。红色档案资源数据库的实现有利于实现对红色档案的整合以及利用,在不断完善红色档案资源之间的关系索引的同时,可以为红色档案利用者提供详实、可靠的红色档案资料和素材。第三,积极提炼红色档案当中具有代表性的典型,借助数字人文等技术手段,将红色档案所内蕴的爱国主义精神进行多样化的呈现。第四,定期举办红色档案的专题展览活动,使普通民众能够更多地接触到红色档案。
档案真实地记录着国家民族的产生、发展以及演变,既昭示了国家民族的合法性,也彰显了国家民族发展的历史逻辑。例如:近代史档案反映了近代中国人民在风雨飘摇中饱受屈辱、又在屈辱中坚持反抗斗争探寻强国御辱之道的艰辛历程。国史档案记录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年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勇于探索、不断实践,成功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壮举;记录了中国人民奋发图强、艰苦创业,书写人类发展史上消除绝对贫困的伟大传奇;也记录了中国人民坚持和平发展道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人类和平与发展的崇高事业的重要贡献。这些档案史实深深感染着亿万人民群众,他们不仅是中华民族苦难史、斗争史、奋斗史的真实再现,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坚实证明。因此,档案部门应该:第一,利用好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档案,讲好中国故事发生、发展以及演进逻辑,在尊重历史客观性的基础上,具体而生动地阐释好中国道路、弘扬好中国精神、凝聚好中国力量。第二,充分利用大数据等新技术手段,对档案进行整理,从中挖掘、梳理、总结出既符合历史逻辑又符合现实经验的资政规律。
档案涵盖的范围比较广,涉及到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的方方面面。如:文书档案记录着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的行政管理事务活动,记录着如“社会主义荣辱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社会主义主流价值标准,是时代精神的汇聚和体现;经济档案记录着已经颁布或者正在发生的经济政策以及经济活动,反映中国由贫穷落后走向繁荣富强的历史历程;反腐档案记录着中国共产党坚持反腐倡廉、从严治党,不断加强自身建设的发展史,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公正、廉洁等政治伦理的注重;法律档案记录着我国依法治国的基本方略和依法执政的基本方式,反映了我国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坚定决心;民生档案记录着党和各级政府在保障和改善民生过程中的工作,反映了我党始终坚持“以人为本”,始终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外交档案记录着我国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反映了中国始终坚持走和平发展之路,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
十九大报告指出要“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针对历史虚无主义试图通过对党史、国史以及革命史的消解来解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问题,档案部门需要充分发掘档案资源中的事实性和劝服性资源,充分开发档案的国家认同价值,让历史说话;充分开发档案的说服性资源,用史实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