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庆涛(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本文重点考察20世纪上半期的中韩两国戏剧界文人的交流以及戏剧文学作品在对象国之间的公演与译介,力图探寻两国戏剧文学共同的东亚气质,评价其在中韩文学交流史上的重要价值和意义。
戏剧文学作为与小说、诗歌、散文并列的文学体裁,是中韩两国文学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现代戏剧文学是指五四运动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以话剧为主体的戏剧文学;韩国现代戏剧文学则主要指开化期至大韩民国成立以来以韩国演剧为主体的戏剧文学。近代,相同的历史命运以及相邻的地缘环境,使得中韩两国现代戏剧文学在萌芽时期便互相碰撞并交织在一起,在共同的文化语境中展开了对话与交流,在中韩文学交流史上谱写了动人篇章,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为方便集中考察,本文在论述20世纪上半期朝鲜半岛的戏剧文学时,统一纳入韩国戏剧文学这一范围进行论述,其中不牵涉分端问题。
戏剧文学作为展现人类生活面貌的重要载体,反映了人类生活的真实面貌。正是近代两个民族所面临的相似的历史命运,使得中韩两国剧作家有了共同话题。
巴金与韩国无政府主义者柳子明相识于1925年位于上海法租界的“华光医院”。当时华光医院是无政府主义者的联络点和聚居地,是中日韩无政府主义者活动的重要基地。两人在桂林和重庆等地也先后有过交往,奠定了深厚的友情。巴金曾在《关于(火)》的回忆中也印证了两人交往的事实。
1938年,巴金在桂林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听到著名朝鲜族电影艺术家金焰的妹妹金炜女士演唱的朝鲜民谣《阿里郎》后,深深被那哀婉动人的歌声所感动,便把它写进了自己正在创作中的长篇小说《火》第三部里,小说中叙述的 “阿里郎” 场面就是来源于此。
韩悠韩,原名韩亨锡,长期在中国生活并从事音乐创作的朝鲜抗日斗士和艺术家,他曾在话剧《国境之夜》中扮演日本哨兵,在话剧《韩国一勇士》中扮演日本宪兵队长。
韩国近代小说家、翻译家,笔名为萍。在将近14年的中国生活中,金光洲不但对中国有着深厚感情,而且作为文学青年对中国现代文学也产生了浓厚兴趣。金光洲不仅向韩国文坛翻译介绍了不少中国小说和戏剧,而且他翻译介绍中国现代话剧,给当时韩国现代文学以及近代话剧的产生和发展带来了不小影响。关于金光洲对中国戏剧的介绍将在后文展开叙述。
此外,不少中国文人将自己的亲身所见或耳闻结合韩国的独立运动,改编成话剧进行公演,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中韩话剧的交流和发展。例如:侯曜1924年4月创作了话剧剧本《山河泪》,取材于英文的《高丽之独立运动》;1938年七八月间,当舒群从武汉撤至桂林时,他受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负责人李克农的派遣,为驻七星岩的朝鲜义勇队做联络工作,并帮助他们演出了金昌满编写的话剧《朝鲜的女儿》; 阳翰笙1943年写的以朝鲜人民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为题材的《槿花之歌》,他用朝鲜人民反帝反封建的题材写出了五幕话剧《槿花之歌》,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朝鲜人民的亡国之痛,歌颂了他们与日本帝国主义进行斗争的顽强精神;田汉于1948年创作话剧《朝鲜风云》。
五四运动时期,天津南开学校排演了话剧《安重根》,反映了韩国爱国青年抗击日本侵略的种种义举,表达了对韩国独立运动的支持和声援。此外,在南开期间,邓颖超在话剧《伊藤博文》中扮演朝鲜爱国民族英雄安重根,刺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感情极为真实,博得观众好评。
“三一”独立运动后,大批朝鲜独立运动家逃亡到中国,他们和中国的革命家、知识青年一起参加“五四”运动,编写诗歌、话剧,如《高丽亡国史》《安重根》《朝鲜亡国恨》等。其中,活跃在中国境内的朝鲜义勇队在中韩现代戏剧文学交流历史上起到重要作用。
1939年3月1日,正值“三一”运动20周年纪念日,朝鲜义勇队本部在桂林乐群社举行纪念大会,并连续3天在新华戏院上演话剧《朝鲜的女儿》和歌剧《阿里郎》。1938年8月14日,朝鲜义勇队应中央军校第6分校邀请,前往校本部参加联谊大会,演出话剧《反攻》与歌剧《阿里郎》。
为纪念朝鲜“三一”运动20周年,响应“伤兵之友”募捐活动,金若山率领朝鲜义勇队还在桂林新华大戏院和桂林中学分别公演了朝鲜歌剧《阿里郎》,话剧《朝鲜的女儿》《反攻》《民族光荣》《铁》《义勇队》《汪精卫》《皇军梦》等。1942年元旦,在晋察冀根据地召开的反法西斯群众大会上,日本反战同盟支部成员和朝鲜义勇队队员演出了话剧《前哨》。朝鲜义勇队在中国桂林、西安、重庆、洛阳及前线阵地还不止一次演出话剧和歌曲,对激励军民斗志、瓦解敌军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朝鲜义勇队积极投身于革命宣传工作中,中国文人也给予积极协助。作家杨朔为朝鲜义勇队公演的话剧《朝鲜的女儿》写了文章,在《瞭望》上发表。彭湃和顾仲彝先后参与话剧《朝鲜亡国恨》的演出。
抗敌演剧第四队从1938年7月在武汉成立,到1941年4月在湖北老河口被国民党政府勒令解散,共存在两年零九个月,1940年秋,在老河口中山公园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联合公演,成功上演了由金昌满编剧、导演,女演员金炜主演的话剧《朝鲜的女儿》《阿里郎》等小型歌剧。
另据1940年第一卷第一期的《韩国青年》记载,当时从20 世纪20年代起,韩国青年战地工作队则在西安市演出过《国沈之夜》( 集体创作)、《韩国一勇士》(朴东云、韩维翰编剧)等独幕剧和多幕剧《阿里郎》, 并曾经轰动一时。
此外,东北地区朝鲜革命战士集体创作话剧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内容。杨昭全在《现代中朝文学友谊与交流(919-1945年)》曾经谈到:东北地区朝鲜革命战士集体创作话剧《血海之唱》。
在韩国话剧《雷雨》, 1946年7月由李署乡导演搬上了舞台;1 950年6月又由刘致真执导由韩国“国立剧团”进行了演出。据韩国著名戏剧作家车凡锡回忆,当时(1950年)的演出在韩国话剧历史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本来两周的上演计划,应观众要求延长了整整一个月。可惜的是,1950年发生了战争,曹禺的作品于1953年以后被韩国政府禁演了。当时韩国政府提出的借口是曹禺是中共党员。这是文艺作品牺牲于政治、思想大潮中的典型例子。此后《日出》《原野》《蜕变》以及田汉的《湖上的悲剧》先后被金光洲翻译并以话剧的形式搬到舞台之上。
韩国学者金光洲是较早把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翻译并介绍到韩国的,他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非常了解中国现代文学。他对中国的现代戏剧有着浓厚的兴趣,并且积极向韩国文坛翻译和介绍了很多中国现代戏剧。1946年,金光洲翻译了曹禺的《雷雨》和《日出》,1947年翻译了曹禺的《原野》,1949翻译《裙带风》(洪模、潘士农合著),1950年翻译《蜕变》及田汉的《湖上的悲剧》。此外,曹禺的《北京人》也在1949年前被介绍到了韩国,并频频上舞台。
梁白华对欧阳予倩作品的译介主要有:1932年的3月译介了《潘金莲》(发表在《文艺月刊》上);1932年9月,译介了《泼妇》(发表在《东光》上);1935年9月,译介了《荆轲》(发表在《三千里》上)。对郭沫若戏剧作品的译介主要有:《棠棣之花》(发表在1923年9月的《开辟》第39号);《王昭君》(连载于1924年12 月至1925年1 月的《开辟》第54-55号);诗剧《西厢》(发表于1929年5月的《文艺公论》);《卓文君》(发表于1931年4月30日至5月14日的《朝鲜日报·学艺》上)。此外,梁白华还翻译了王独清的《杨贵妃》(发表于1931年5月20日至6月25日的《朝鲜日报》);熊佛西的《画家和模特》;无名氏的《在马嵬驿》第4号。他对中国新剧的译介不仅对当时韩国的现实斗争及韩国新剧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丁来东对中国戏剧文学的译介主要有:丁西林的《一只马蜂》、熊佛西的《模特儿》、向培良的《黑暗的红光》、田汉的《江村小景》。
朝鲜半岛解放前对巴金的译介,主要是来自于丁来东和李达等人。
金光洲于1934年12月5日至1934年12月11日在《东亚日报》发表署名文章《中国剧坛的动向和学生剧运动的跃进(一)至(六)》;1933年12月8日至1933年12月10日在《东亚日报》发表《中国剧坛一瞥,以上海剧界为中心》(上中下);1935年11月6日至1935年11月29日,发表《现代中国受难期的剧作家田汉和他的戏曲 (一)至(九)》介绍中国戏剧发展。
丁来东 1931年3月31日至1931年4月14日在《东亚日报》发表《现代中国戏剧(一)至(十二)》。
梁白华不仅从事大量中国新剧的译介工作,而且先后发表了《关于中国小说和戏剧》《从艺术上谈〈西厢记〉及其作者》等评论。还翻译了介绍中国元曲的《元曲概论》,对韩国新剧的产生和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正如韩国著名学者吴秀卿先生所指出的:“韩国的知识分子从朝鲜时代以来一直采取道学家的保守观点,对戏曲(包括话剧——笔者注)小说等俗文学保持排斥贬低的态度,因此从事该方面的研究人员还很稀少。 在文化多元化发展今天,中韩戏剧文学交流加强有助于中韩两国人们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促进人文领域的进一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