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协奏曲《黄河》海外传播得失刍议①

2020-12-06 03:05沈阳音乐学院辽宁沈阳110818
关键词:协奏曲交响乐团唱片

李 勇(沈阳音乐学院,辽宁 沈阳 110818)

钢琴协奏曲《黄河》(下文简称《黄河》)创作于1969年,取材自冼星海创作于1939年的大型合唱声乐套曲《黄河大合唱》,由殷承宗、储望华、刘庄、盛礼洪、石叔诚、许斐星六人集体创作。1970年由殷承宗与李德伦担任指挥的中央乐团合作在北京民族宫剧院首演。且自1971年中央芭蕾舞团携《黄河》协奏曲第一次跨出国门后,该乐曲在我国重要的外交场合及国际舞台时时响起。《黄河》已成为20世纪以来中国钢琴协奏曲中公演次数最多、唱片发行量最大的作品。

《黄河》作为当时创作力量与艺术资源的最佳结合,凝聚着经历文革年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此后,经历了半个世纪以来的岁月洗礼与海外传播,使其早已超越了作为一首乐曲的存在,而成为具有国家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它与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一起,成为中国当代音乐在海外最具影响力的作品之一。纵观半个世纪以来《黄河》海外传播的历程,在肯定其所取得了与目共睹的成绩之余,也反映出一些问题,通过对其得失的反思,将对其进一步的传播,乃至中国当代音乐作品的海外传播,都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黄河》海外传播概况

《黄河》的海外传播主要通过以政治外交为功能的外事传播、以艺术交流为目的的音乐会传播、以音响记录为载体的唱片传播这三种方式得以实现。

(一)外事传播

由于《黄河》协奏曲中表现的特定的历史题材和内容,而使其相较其他的乐曲,在我国不同历史时期的大型政治外交场合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改革开放前

众所周知,钢琴协奏曲《黄河》诞生的之际,中国在外交上正值重大的转折阶段,发生了如成功恢复联合国的合法席位;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走向正常化;积极发展同第三世界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中日两国实现邦交正常化等一系列重大的外交事件,在此进程中的诸次“革命外交”事件,《黄河》都承担着特殊的历史使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黄河》协奏曲诞生后,在国际社会的首次“亮相”是1970年4月在“中国广州商品交易会”上的演出,在广州友谊剧场,数千名中外宾客欣赏了“一首既有西洋风格,又具有中国特色;既有艺术感染,又带政治号召;既有民族民俗场景又有历史、战争画卷的音乐作品”[1]。此次亮相的意义还在于在那种特殊年代将具有振奋民族精神的《黄河》与国际经贸活动联姻,起到以文化促经贸的作用。

之后,中国芭蕾舞团、中央乐团、上海舞剧团等团体也相继携《黄河》外出,在中国与朝鲜、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和南斯拉夫等社会主义国家友好往来,以及中日友好的外事活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同时,出于扩大与欧洲多国建交相关外交策略的执行,1973年,我国也相继邀请世界三大著名交响乐团——伦敦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以及费城交响乐团访华,并分别由石叔诚、殷承宗与之合作演出《黄河》。其不可忽视的外交意义亦如刘诗昆在回忆中所述:“费城访华远非只是一般的文化交流,而是中美两国最高层互下的一招,旨在改善和发展两国关系的政治和外交走棋。”[2]

可见,在20世纪70年代,中国外交转型的关键时期,也是《黄河》诞生的第一个十年中,伴随着一系列政治外交活动并身负重任的演出,《黄河》也被赋予了超越音乐本身更为重要的政治寓意,在中国对外交往以及相关访华的国事活动中发挥了十分重要且独特的作用。

2.改革开放后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尤其是进入新世纪,《黄河》依然作为中国当代音乐海外传播的生力军,在国际舞台上熠熠生辉。与20世纪70年代所承担的以鼓舞战斗士气,展现民族气魄为主的政治功能有所不同,这一阶段的《黄河》则更多地是在诸如1997年在香港回归、2007年香港回归十周年、中美建交30周年、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等一些重大的外交性的庆典纪念活动中,与世界各大乐团合作演出,充当友好“文化使者”的身份。

这一时期,《黄河》除了延续其最初“红色音乐”的特定意义,更多是作为中华民族精神、国家形象的文化名片,用于日常性的外交,发挥着这一历史时期的功能与作用。

(二)音乐会传播

《黄河》协奏曲除了在以政治外交为主要目的的传播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艺术交流为主旨的音乐会传播也是其海外传播的重要路径。可分为中国钢琴演奏家在国际舞台的演出,以及外国钢琴家来华及在国际舞台演出这几种形式。

首先,作为《黄河》的主创者之一、同时作为该曲最早的演绎者殷承宗曾携该曲先后在包括卡内基音乐厅(五次)、林肯中心(三次)以及维也纳金色大厅、等诸多世界一流的音乐厅,举办数百场音乐会,无不是将《黄河》作为其经典压轴曲目,向世界展现《黄河》的风采。

此外,与殷承宗同一时代的石叔诚、刘诗昆、李名强等钢琴演奏家,以及后来的郎朗、孔祥东、陈洁、陈瑞斌等为代表的一批青年钢琴家,也带着这首中国经典钢琴作品活跃于世界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外国的钢琴家也十分热衷于演奏这部具有浓郁中国风格的钢琴作品。如美国钢琴家D.Epstein、日本钢琴家濑田裕子、乌克兰钢琴家A·Tellefsen(泰利夫森)、法国钢琴家 Hana Verd(维尔德)、朝鲜钢琴家金根哲等都演奏过《黄河》。

这些中外音乐家从各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出发,在国际舞台上对《黄河》所进行的不同版本的演绎,都为《黄河》在世界范围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三)唱片传播

现代传媒的发展使得音乐技术传播飞速发展,其中,唱片传播对《黄河》协奏曲的海外传播起到尤为重要的作用,扩大了传播的范围,提高了传播的功效。

在《黄河》的唱片传播中,首演者殷承宗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先后与国内外多家乐团合作录制过多版本的唱片。《黄河》唱片的最初版本即是1971年由他与李德伦指挥的中央乐团合作,中国唱片社录制出版的版本。①由于当时的技术原因,该版本母带的效果不尽人意,后经过雨果唱片采用了降噪技术,以及德国ABC唱片对该母版进行24BIT采样率压碟后改善了音响效果。此后还与德国MARCO POLO、ABC唱片公司出版发行他与捷克广播交响乐团、俄罗斯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等合作录制的《黄河》。

此后,中国的石叔诚、孔祥东、许忠、郎朗、李云迪等钢琴演奏家也都先后与国内外交响乐团及唱片公司合作录制了《黄河》的唱片。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有 1990 年 Sunny Music Co.LTD 出品的由李坚与汤沐海指挥柏林广播交响乐团合作的版本,以及2003年美国环球唱片公司出品的郎朗与余隆指挥中国爱乐乐团合作的《黄河》(收入在其专辑《黄河之子》中)。

除了中国钢琴演奏家与海外交响乐团、唱片公司合作录制的《黄河》外,还有一批由外国钢琴演奏家录制的版本。其中以1974年奥曼迪(Ormandy)指挥费城交响乐团、D.Epstein担任钢琴独奏、RCA唱片公司出品的版本为开端,这也是第一张完全由外国音乐家演绎的《黄河》唱片。此外,HK Records公司于1986录制的美国钢琴家Daniel Epstei与费城交响乐团,1992年,Nuova Era唱片公司录制的由意大利钢琴家卡拉莫拉与北京广播交响乐团合作的《黄河》,1996年,吉林文化出版社出品的钢琴家A. Tellefsen与乌克兰国家交响乐团合作的版本,它们也都是可圈可点的版本。

据北美统版局统计:“截止至2003年12月,钢琴协奏曲《黄河》在全球的音响、音像制品销售量己达千万张以上。”[3]可见,以唱片为媒介的海外传播中,中外演奏家演绎的丰富多元的中国《黄河》之声,也以此现代传媒的技术手段扩大了《黄河》在海外的影响。

二、《黄河》海外传播“得”之分析

半个世纪以来,《黄河》以其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当代音乐海外传播影响最大的钢琴协奏曲,其成功绝非偶然,而是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一)民族精神的内涵载体

钢琴协奏曲《黄河》是以抗日战争为背景,把讴歌母亲河——黄河,与歌颂祖国相对接,半个世纪来,它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力量的象征,对国人来说,《黄河》中沉沉诉说着中华民族坚贞不屈的民族性格,并因此在特定的时期发挥着特殊的历史使命。

众所周知,在《黄河》诞生的70年代初期,我国的政局也处于特殊的时期,1970年4月24日,我国在甘肃酒泉成功发射了“东方红一号”,让《东方红》在太空响起。所以,当《黄河》协奏曲的末乐章高潮处奏起《东方红》时,极易引发全国人民民族自豪感的共鸣。另一事件是,同年5月美国入侵柬埔寨将越战升级。中国对此反应强烈,毛泽东于5月20日发表“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明。在此背景下,有关《黄河》的社会评论也都与反美密切相关。如《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两位解放军战士祝贺《黄河》协奏曲诞生的文章:“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倾听《黄河》,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中国人民将满怀胜利的信心……把你们埋葬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4]诸如此类以《黄河》协奏曲的磅礴气势来与现实联系,鼓舞人心、激励斗志的评论还有很多。此时,《黄河》协奏曲不仅是国人的骄傲,还承载了反法西斯抗日战争胜利的政治意义,凸显了中国人奋勇抵抗外侮的顽强精神。

值得重视的是,在《黄河》海外传播的受众当中,有一个非常重要且核心的群体,即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海外华人。当《黄河》协奏曲每每在海外响起时,都是对海外华人思乡情怀的极大抚慰,唤起身处世界各地的华夏儿女的文化身份认同感,增强海外侨胞和港澳台同胞的凝聚力。

2002年,钢琴演奏家孔祥东在中国台北中山堂为宝岛听众演奏了《黄河》,全场听众被这首气势磅礴的“母亲河之歌”深深感动,掌声经久不息。孔祥东说:“《黄河》虽然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但它具有鲜明的民族性,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民族魂’在里面,因此它的意义已远远超出了普通艺术形式所具有的内涵,这是其长盛不衰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台湾群众喜爱它的根本理由。”[5]另外,孔祥东录制的《黄河》唱片在香港短短一年内就销售了接近40万张,也可以体现出香港同胞对《黄河》协奏曲中所体现出来民族精神的强烈趋同。

2014年,陈瑞斌在洛杉矶好莱坞露天剧场举办的“中华之夜”专场音乐会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黄河》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我是第一位在香港和大陆演奏这首曲子的台湾出生的钢琴家……这次演出选在美国最知名的露天剧场,和世界一流的洛杉矶交响乐队合作,我当然想把握这次机会,选择一首可以推广中华文化的原汁原味的作品……《黄河协奏曲》中饱含抗战年代亲人离别的感情,也引发我浓浓的思乡情,我感觉弹这首曲子是在弹一段中华民族不会忘记的历史。”[6]可见他也是着重于从作品中传达出民族感情的强烈趋同。

(二)国家政治的符号象征

另一方面,无论是在20世纪70年代《黄河》代表着国家形象发挥着“革命外交”的作用,还是80年代后,《黄河》在一些日常外交性的庆典纪念活动中充当友好“文化使者”的身份,《黄河》都是以其特殊的历史意义与文化寓意,成为国家政治、文化符号的象征。

2005年,余隆携中国爱乐乐团与郎朗合作在纽约林肯中心演出时,“所有的乐手,包括郎朗,每位音乐家都是含着热泪演奏的,当演奏到“东方红”的旋律时,很多观众都说他们是含着眼泪听完的。”美国著名传记作家库恩夫妇说:“从你们的音乐里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中国。”[7]

可见,正是因为《黄河》协奏曲中所承载厚重的中华文化,而使得其蕴含着超越了作为一首钢琴协奏曲形式上的表现,在诸多重要的外交场合中,无不都通过《黄河》之声强音的奏响而展现其“大国外交”中的恢宏气魄。

(三)中西融合的创作思维

《黄河》协奏曲在海外传播的成功还源于其中西融合的创作思维与演奏技法,作品创造性地将中国民族音乐元素与西方协奏曲这一音乐形式相结合,而体现了民族性与世界性的有机统一。

首先,在民族化的探索上,乐曲中借鉴融合了中国戏曲的打击乐元素,并在钢琴演奏中模仿中国民族乐器的音效,如在第三乐章“黄河愤”的开始,出现对古筝刮奏音效的模仿,在“黄水谣”主题出现时,则以钢琴快速同音反复来模仿琵琶的轮指。

另一方面,借鉴主导动机的分裂、模进、扩充等西方作曲的手法,第四乐章“保卫黄河”中还运用了复调卡农模仿。此外,还吸收借鉴了西方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的风格性技法,如肖邦钢琴创作中的自由节奏、李斯特钢琴曲中的炫技性技法、拉赫玛尼诺夫钢琴音乐的大量气势恢宏的柱式和弦与夸张强烈的力度对比等,以体现洋为中用的探索。

也正是由于《黄河》中对中西音乐文化的大胆糅合,而使其成为既符合西方听众欣赏习惯,又带有东方中华民族神韵的中西结合之作,并以此独特的风格与新鲜的技术手法传播海外。

综上,《黄河》在海外传播中取得一定的成绩,首先是源于其担当革命外交的历史使命,作为一部产生在“八亿人听八部戏”音乐创作资源单一的特定时期的作品,其本身既具有浓厚的政治性,又将政治与艺术结合得较为完美统一;既符合当时的政治要求,又不乏可听性。而成为最初“革命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决定了其后在海外演出交流活动中的双重使命。其次,源于该曲在海外传播的过程中起到了增强民族认同感的重要作用。《黄河》在海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受众群体,那就是海外华人以及那些与中国有着相似经历的国家的人民。钢琴协奏曲《黄河》塑造和传承着中华民族不朽的黄河精神,能够唤起、抚慰海外华人的思乡情怀,增强海外侨胞和港澳台同胞的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

三、《黄河》海外传播“失”之反思

半个世纪以来,《黄河》协奏曲中依托的政治文化属性以及作为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在海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毋庸讳言,该作品在海外的传播中亦存在一些问题与不足,值得我们进一步反思。

(一)民族精神内涵认识不足带来理解偏差

钢琴协奏曲《黄河》中所表现的是立足于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历史,以及当代中国人向全世界发出民族解放战争胜利的号角。孕育华夏文明的黄河在中国人心中的意义非同寻常,“黄河”精神也贯穿融化在世代华夏儿女的血脉中。

而在钢琴曲《黄河》的海外传播中,由于不同国家、民族在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外国的演奏者与听众在体会该乐曲的内涵,乃至把握乐曲中所凝聚、传达的中华民族精神上,还是具有一定的难度。

如意大利钢琴家卡拉莫拉与北京广播交响乐团合作的版本中,卡拉莫拉的演奏都拖曳在缓慢的行进中。第四乐章演奏尤为冗长,长达八分钟之久,破坏了乐曲的整体效果。无独有偶,由库车指挥乌克兰国家交响乐团与泰利夫森合作的版本中,第三乐章的处理也过于拖沓,长达七分半钟。此外,D.Epstein与费城交响乐团合作的版本则忽视了对乐曲特定创作背景的渲染,而将乐曲表现得明快、轻松。当“东方红”主题响起时,并未有振奋人心的民族自豪感体现,取而代之的是弱处理,不太符合中国人心目中的“黄河”。此外,还有的“外国乐团把《黄河》当做贝多芬的作品来演奏,感情表达也并不是很到位。”[8]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不同文化背景下对音乐理解的偏差,以及对《黄河》源自抗战题材合唱套曲这一创作背景的忽视,导致西方听众对《黄河》存有误读。如随费城交响乐团访华的《纽约时报》乐评人勋伯格对《黄河》就有过如是的批评:“协奏曲《黄河》很快便被(费城)乐师们戏称为‘黄热病’(yellow fever)协奏曲……《黄河》像电影配乐。它是拉赫玛尼诺夫、哈恰图良后浪漫时期改头换面之作,是中国音乐和华纳兄弟(电影配乐)的混血变种。”[9]虽不可否认,《黄河》在创作中受到西方浪漫主义民族乐派诸家钢琴音乐的影响,但该乐评中由于对乐曲中独具匠心的中西融合以及东方神韵的认识不足,而以西方音乐的审美视角对《黄河》持一概否定的态度,显然有失偏颇。

外国人对黄河文化以及钢琴曲《黄河》中所反映的民族精神与时代面貌的相对陌生,成为《黄河》传播过程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之一。对于《黄河》海外传播中出现的这些偏差与误读,究其原因,还是与民族审美心理的深层认知相关。当一种民族美的独特性较强,通常这种陌生刺激物会与作为主体的其他民族的审美态度与心理结构的总体特征相距较远,虽然“经过主客体的冲突乃至主体竭尽全力的调整之后,还是无法创造出新的结构或改变原有结构去适应和组织这类刺激物,主客体最后仍处于格格不入的抗拒之中。”[10]于是,“审美主体还是无法立即对其产生审美愉悦,而有可能代之以烦躁、反感、排斥等否定性情感,而最终使得这种的民族之美难以被世界其他民族所理解、认同。”[11]

(二)民族音乐风格把握不足导致演奏处理偏差

如前文所述,由于《黄河》在创作中融入了不少中国民族音乐的元素,因此,对中国音乐文化缺乏深入认知的外国演奏者在演绎《黄河》时,难免会在演奏中对其音乐风格的把握上出现偏差。如捷克斯洛伐克广播交响乐团和与殷承宗合作录音《黄河》将第三乐章开始的竹笛独奏用西洋短笛来取代,使该处的陕北风味大打折扣。“并且演奏技法上没有对三个乐句的颤音进行滑音处理,使音乐的乡土气息大减,没有了陕北‘信天游’的感觉。”[12]而在费城交响乐团与D.Epstein合作录制的《黄河》的第三乐章开始处,虽然采用了竹笛独奏,但音色呕哑难听,更不用说要展现陕北黄土高原质朴宽广、辽阔自由的风格了。此外,还有朝鲜国立交响乐团与金根哲演奏的《黄河》,除了全部由男性成员组成的乐团特色使《黄河》多了阳刚之气外,也依然存在中国民族风格不足的问题。

结 语

综上,通过对钢琴协奏曲《黄河》海外传播中得失的总结与反思,中间所反映折射出来的问题亦并非个案,而是在中国当代音乐海外传播领域中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其中,《黄河》海外传播过程中所存在的主要问题还是由于外国演奏者对乐曲创作的历史背景、文化内涵及音乐语言的认识不足。这就要求我们深入思考在传播过程中要注重的策略,如何引导西方人了解中国文化,理解中国音乐的思维方式及表现手法,以提高传播的功效。

可以通过借助西方相关类似题材的乐曲进行比较性引导,如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中俄音乐交流会上,中俄音乐家一起演绎了《黄河》和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正因为这两首乐曲表达的基本情感相同,同样承载了两个民族在战火中的洗礼和经历,饱含了对祖国的深切依恋与赞颂,揭示了人们对战争的深刻反思与觉醒,而有着共同爱国情怀的两国艺术家们,在演奏过程中就能一次次将音乐推向高潮。乐曲最后一章“保卫黄河”中的“东方红”“国际歌”旋律出现时,恰如其分地将伟大的中国人民抗战胜利与苏联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两大主题融为一体。

可见,在民族音乐的海外传播中,只有当这种民族性同时也包含着较多的共同性时,它们就会与作为审美主体的其他民族的心理的内在“图式”产生较为密切的联系,才会更易引起其他国家、民族的共鸣和普遍理解而具有更大的接受范围,从而走向世界。《黄河》海外传播中的这些卓有成效的传播策略与方法对于其他中国当代音乐作品外传也都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黄河》的诞生与传播不但为中国大型钢琴曲的创作树立了样板,其海外传播的历程也为中国当代音乐的国际传播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

历经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洗礼,《黄河》协奏曲作为特定年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浓厚的民族精神,响彻在一代代华人的心中,成为联系全球华夏儿女的精神纽带,并作为一首具有国家符号象征意义的经典之作活跃在国际舞台上,在政治外交传播、音乐艺术传播中发挥着多重的功效。

我们期待能够涌现出更多如《黄河》协奏曲这样集思想性、艺术性、时代性、人民性于一身,并能够代表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经典之作立足于世界文化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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