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书画史学理论的发展及总体特征

2020-12-05 20:10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赵盼超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史学书画

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 | 赵盼超

元代是中国历史上封建社会继续发展的阶段,虽然为不谙汉族文化的蒙古人统治,但是自从立足中原以后,汉文化就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统治者的政策。同时,该时期的一些学人,也延续了唐宋以来形成的史学意识和传统,推动了元代史学的发展。在元代,民族的大融合促使国史和正史的编撰,增加了多民族的历史,丰富了中国古代史学的内容。同时,由于元代非常重视对前代史的编修,从元顺帝至正三年(1343 年)三月开始,到五年十月辽、金、宋史相继编撰完成。在元代,典志体的史书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阶段,马端临编撰的348 卷《文献通考》一书,以完整的体例和进步的史学思想,从典志沿革的角度总结了宋以前的历史。由虞集主编的《经世大典》880 卷作为元代官修最大的典志体书籍,记载了元代典章制度沿革的情况,是研究元代历史社会制度的重要史料。通鉴学在元代得以延承和发展,据钱大昕《补元史艺文志》卷2 编年类所考,在元代关于《通鉴》方面的撰述有郝经的《通鉴书法》、胡三省的《资治通鉴音注》、王幼学的《通鉴纲目集览》、潘荣的《通鉴总论》等16 种之多。叶建华在《论元代史学的两种思潮》中指出,元代史学除了继续保持前代史学传统外,还出现了两股重要的史学思潮,一是重视史学鉴戒教育作用的鉴戒史学思潮,一是围绕辽、金、宋三史编修义例而展开的关于史学正统观念的大辩论思潮[1]。另外,元代也是别史、传记、地方志、笔记等具有历史价值的著作发展繁荣的时期,比如在别史中,有王鹗《汝南遗事》、刘敏中《平宋录》记元灭金灭宋史迹,权衡《庚申外史》记顺帝朝36 年大事,刘佶《北巡私记》记叙元末兵败,顺帝北逃的情景等等。元代具有史学价值的笔记也有很多,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最具有代表性,此书分30 卷,记事585 条,所起元代的规章制度、历史掌故多有评论,最为重要的是其对元代的书画、诗文、戏曲多有评论,并且,采录了许多当时的书画著录。比如,《画鉴》就有许多内容在里面被大量地引用。元代丰富多样的史学文化类型及特色,对同时期书画史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和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各与正统”的多民族史观:官修三史活动对书画史学之影响

元代,由官方主导的史书纂修工作一直没有停止,几乎贯穿元朝的始终,以官修辽、金、宋三史最具代表性。官修三史的活动,集中体现了蒙元统治者在汉文化影响下,对前代兴亡教训进行总结、以作资鉴的思想。翰林院汉族史官是官修史书的主力,他们的儒家史学观念及方法不自主地对元代史书的纂修产生影响,也促使了元代史学的整体观念、体例与方法对前朝有所参考和借鉴。

按《金史》·卷一百二十一《列传》所言:“圣元诏修辽、金、宋史,史臣议凡例,凡前代之忠于所事者,读书之无讳,朝廷从之。呜呼,仁哉圣元之为政也。司马迁记豫让对赵襄子之言曰:人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成名之义。至哉斯言,圣元之为政,足为万世训矣。”[2]另《辽史·附录·修三史诏》言:“这三国为圣朝所取制度、典章、治乱、兴亡之由,恐因岁久散失,合遴选文臣,分史置局,纂修成书,以见祖宗盛德得天下辽、金、宋三国之由,垂鉴后世,做一代盛典。……遴选位望老成,长於史才,为众所推服的人交做总裁官。”[3]在这些诏语中可以看出,统治者希望借助三史的修纂,达到拉拢汉人、延承汉学、“做一代盛典”与“垂鉴后世”的目的。这也体现了统治者想要借助蒙汉文化的融合,把元朝纳入中华文明发展的序列之中的愿望。元代对辽、金两史的修订还体现出了元朝对少数民族统治政权历史地位的认识和评价,同时也是借助对金、辽这两个少数民族政权的评价来反观蒙古统治政权的正统性。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辽、金、元作为崛起、兴盛于10—14 世纪的少数民族政权,在推动民族文化交流交融方面的贡献是不容忽视的。同时,参与官史修订的汉族儒臣则希望借机把儒学传统及史学思想融入到官方主流的指导思想之中。是故,由多个民族史官组成的编修队伍,历时64 年的不断争论,在官方引导下,“发故府之椟藏,集遐方之匦献,蒐罗剔抉,删润研劘。纪志表传,备成一代之书,臧否是非,不迷千载之实”[3]1556,把《金史》《辽史》单独成秩,列为正史,“各与正统”,开创为少数民族政权官修史书的先河。

盛熙明《法书考》是少数能够奏呈御览的书学著作,在书前有虞集、欧阳玄、揭傒斯三位元代大学士为此书作序。虞集为朝廷重用的奎章阁侍书学士、《经世大典》的总裁官,欧阳玄、揭傒斯皆供职翰林院,为修撰辽、金、宋三史的总裁官,得到官方的重用和赏识。以上三人的序言,也反映出官方史官之史学思想对元代艺文著述的影响。

虞集序曰:“伏羲始画八卦而文字兴焉,六书之象形,此其端也。中古简牍之事则史氏掌之,后世有天下者,盖有以书名世者矣。曲鲜盛熙明得备宿卫,有以知皇上之天纵多能,留心书学、手辑书史之旧闻,参以国朝之成法,作法书考八卷上之。燕闲之暇,多有取焉。昔唐柳公权尝进言于其君曰:心正则笔正。天下后世谓之笔谏。勖哉熙明,无俾公权专美前世。史臣虞集序。”[4]他把书法放到了一个大的历史序列中去肯定书法的价值,指出其乃肇始于上古伏羲八卦、六书文字,后经中古简牍文字进而发展出书法艺术,涌现出许多以书名世的书家,其历史文脉延承不断,一直延续到元朝。随后,虞集褒扬了皇上对艺文的重视①,并以唐代柳公权的“笔谏”为比喻,褒扬盛熙明敢于以书学为谏的勇气和忠毅品德。我们应该考虑到该书为上呈御览的版本,虞集在序言中这样说,也暗含了对皇帝海纳百川、广开言路的期许。

欧阳玄②序云:“小学废,书学几绝,声音之学尤泯如也。周秦而下,体制迭盛,西晋以来,华梵兼隆。唐人以书取士,宋人临拓价逾千金,刻之秘阁,法书兴矣。然而循流遗源,士有憾焉。此龟兹盛熙明法书考之所由作欤?熙明刻意工书,而能研究宗原,作为是书。至于运笔之妙,评书之精,则甘苦疾徐之度,非老于斫轮者畴克如是耶!书成,近臣荐达,以彻上览。清问再三,又能悉所学以对,因获赏叹。给事中兼起居注亦思刺瓦性吉时中出资鋟梓,以广其传,庶俾世之学者有所模楷,其用心可谓公且仁矣。熙明以书入官,今为夏官属,盖亦不忘其本者云。翰林学士资善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庐陵欧阳玄序。”[4]

揭傒斯序云:“法书肇伏羲氏,愈变而愈降,遂与世道相隆污。能考之古犹难,况复之乎?至顺二年,盛君熙明作法书考,稿未竟,已有言之文皇帝者。有旨趣上进,以修皇朝经世大典。事严未及录上而文皇帝崩。四年四月五日,今上在延春阁,遂因奎章承制学士沙刺班以书进。上方留神法书,览之彻卷,亲问八法旨要,命藏之禁中,以备亲览。当是时,上新入自岭南,圣心所向,已传播中外。及即位,开经筵,下崇儒之诏,天下颙颙然翘首跂足,思见圣人之治。法书之复,其在兹乎?然天下之期复于古者不止法书也,而于是乎观也,则盛氏之书其复古之兆乎?惟盛氏之先曲鲜人,今家豫章。而熙明清修谨饬,笃学多才有文章,工书,能通诸国书,而未尝自贤,或为一时名公卿所知。是书之作,虞奎章既为之序,余特著其进书始末如此。元统二年十月望,文林郎艺文监丞参检书籍事揭傒斯序。”[4]

毫无疑问,像虞集、欧阳玄、揭傒斯这样的汉族知识分子对于蒙元政权在中后期的文艺导向之转变是充满期许的,这可以从他们写作的诸多文章中看出来。正如揭傒斯在序文中说的:“法书之复,其在兹乎?然天下之期复于古者不止法书也,而于是乎观也,则盛氏之书其复古之兆乎?”此句即是说,难道盛熙明《法书考》一书,反映出皇帝“开经筵,下崇儒之诏,天下颙颙然翘首跂足,思见圣人之治”的“复古之兆”吗?汉族知识分子对蒙元政权重尊儒学的期待,此句表露无遗!同样,虞集、欧阳玄、揭傒斯三人《法书考》的序文皆从法书之源流谈起,也不是偶然的,这体现出供职朝廷的汉族知识分子希望能够借助自身之力来恢复儒学正统。盛熙明除《法书考》外,还撰有《图画考》七卷,成书时间较《法书考》晚,也是进程皇帝御览之本。《图画考》序文中言“圣朝道迈千古,艺文盛作高出汉唐,特设博士以鉴书画,而谬庸庞杂之说无所容其间”[5],赞誉了蒙元统治者对艺文的重视和提倡,认为“圣朝道迈千古,艺文高出汉唐”,与虞集、欧阳玄、揭傒斯三人序文中的表述是类似的。值得注意的是,虞集、欧阳玄、揭傒斯三人不仅仅是史家,还是书家,他们本身就是元代书学的领军者和参与者,他们的史学思想和文化观念不仅引导、影响到了同时期书画史著的写作,同时也成为元代书画史学思想、书学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三人开篇序文,可以联想到唐代张怀瓘《书断》序文中对轩辕、尧舜、商周、秦汉书学源流的追溯,也可以联想到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序文中对“书画源流”“河图洛书”的诠解,亦可以联想到略早于三人的汉族文臣领袖赵孟頫,他倡导的“古意”说,以及他对书学源流的论述。赵孟頫在《阁贴跋》中就曾提及“书契以来远矣,中古以六艺为教,次五曰书。书有六义,书由文兴,文以义起。学者世习之,四海之内罔不同也……汉承秦弊,舍繁趋简,四百年间,六义存者无几。汉之末年,蔡邕以隶古定五经洛阳僻雍,以为复古,观者数百辆。”[6]通过以上的记录可以看出,出于保留汉文化延承的责任和担忧其消亡的危机感,元代汉族知识分子一直通过各种有限的途径进行着恢复儒学的努力,这种“努力”包括了对统治者发扬儒学传统的鼓动和期许以及对知识分子延承汉文化的鼓励和劝勉。这种努力放在江南不仕的知识分子身上可以称为“文化性营设”,正如日本学者板仓圣哲所言,江南知识分子“在仅仅一个世纪之间,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文化性营设。其动机虽有元初‘遗民’一语所代表的对元朝进行抵抗强调而来之因素,然而毋宁更该说是源自对汉民族传统文化所产生的危机意识而来的”[7]。这种努力放到北方汉族入仕的知识分子身上则可以称为“以务实的态度寻求民族文化融合与合作”。正如周少川在《元代史学思想研究》所言:“北方汉儒因长期生活于少数民族政权统治地区,使他们能以比较务实的态度看待民族关系问题;另外,金亡四十余年,他们目睹蒙元统一大业的进程,又受到忽必烈等一些蒙古统治者好儒崇礼的影响,思想已有较大转变。于是,郝经提出了‘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的思想,走与元廷合作的道路。同样承认元朝统治的北方大儒许衡则为元廷总结‘行汉法’的历史经验。以郝经、许衡为代表的思想家和史学家,通过考察历史而提出的正确主张,为化解民族矛盾、促进民族合作发挥了作用,反映了元代民族史观的进步。”[8]其实以上两个方向并不是完全隔绝无关的两个方面,有时候会集中体现在一个人身上。最为代表性的是赵孟頫,他一方面具有江南知识分子的“遗民”情节,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蒙元政府服务并表示对朝廷的忠诚。这种看似分裂的人格正如他自己的诗中所写:“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古语已云然,见事苦不早。”这种“在山”和“出山”的矛盾心态及寻求复兴儒学的努力贯穿了他本人政治生涯的始终,也是如虞集、欧阳玄、揭傒斯等入仕朝廷汉族知识分子的思想侧影。

与其说三史修纂中贯穿的“各与正统”史学思想是蒙元统治者确立的官方基调,毋宁说是蒙汉文化交流交融、沟通协调的结果。在这一时期,除了汉族知识分子抱负儒家“学而优则仕”的政治理念在史书修纂的过程中不断地渗透儒家史学思想,自西域而入仕中原的知识分子,也借助“华化”迅速地吸收、掌握了儒家文化思想的精髓,同时也包括对书画艺术思想的深刻领会与艺术技艺的娴熟掌握。来自龟兹的盛熙明不仅精通翰墨,而且还把对书画的认识理解运用到了书画史书的著述之中,完成了元代最具代表性的书画史著作《法书考》与《图画考》。翻阅元代书画史,西域人华化而成为一代书画名家的不在少数,较为代表性的除了盛熙明之外,还有康里巎巎、高克恭、泰不华、耶律楚材等。多民族文化的交流交融、沟通协调体现在各个方面,在这种文化背景下,诸如《图绘宝鉴》《画鉴》《图画考》《法书考》等元代书画史学著述不再像宋代《宣和画谱》一样单独列“番族门”,而是把各个民族的书画家都放到一起进行论述,这是元代书画史学的一个进步,是其所具有的多民族史观的一个体现。

总体来说,历时半个多世纪、几乎贯穿元朝始终的官修史书活动,对整个元代的史学氛围在宏观上产生导向作用,在微观上产生渗透作用。盛熙明的《法书考》《图画考》即是元朝官修史书总裁官之史学思想、观念对同时期书画史学著述产生影响的一个例证。出身少数民族的曲鲜人盛熙明立志复兴汉唐书画史学传统;蒙元政权主导的三史修纂确立辽、金政权的正统;以汉族知识分子为主体的翰林史官借助史书修纂延承史学学脉,以上种种现象交错在一起,形成了元代书画史学既重视对前代史学文脉的传承,又不可避免地采取多民族视角的特点。

二、 “理乱兴衰”的史鉴价值:典志体史书编撰对书

画史学之影响

“典志”是“典章制度”的简称,典志体史书指的是记载包括历朝历代政治经济制度、文化典章、风俗礼仪、天文地理等诸多内容的汇编体史书。典志体史书的编写体例方法及史学观念在元代得到了延续和发展,比如元代虞集主编的《经世大典》就对《唐会要》和《宋会要》有所参照,马端临的《文献通考》也是上承唐代杜佑的《通典》和宋代郑樵的《通志》,同时融入“会通”思想,胡三省《资治通鉴音注》及其他同时期的《通鉴》体著作延承和发扬了宋代《资治通鉴》的史学传统。可见,元代典志体史著上承唐宋史学之思想、方法、体例,同时又有所创新和发扬。元代典志会要体史书的修纂活动对此一时期的书画史著的写作也产生了影响,诸如汤垕《画鉴》、夏文彦《图绘宝鉴》显然是受到通鉴学的影响,而于元末明初成书的陶宗仪的《书史会要》,则是受到会要体史书修纂活动的影响。

《通鉴》类书籍作为典志体史书的一种,以宋代成书的《资治通鉴》为代表。元代通鉴学得到了很大发展,这一方面反映了史学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另一方面也与统治者注重对前代历史的借鉴有重要关系。按官修《辽史·附录·进辽史表》中所言:“人主监天象之休咎,则必察乎玑衡之精;监人事之得失,则必考乎简策之信。是以二者所掌,俱有太史之称。然天道幽而难知,人情显而易见。动静者吉凶之兆,敬怠者兴亡之机。史臣虽述前代之设施,大意有助人君之鉴戒。”在此,我们完全可以把通鉴学在元代这种异常繁荣的状况,与当时在特定历史时期下文人的心境联系起来考虑,因为,通鉴学的影响不仅仅局限在对《资治通鉴》的注、论、补作、续作上,而且,还泛化到元代各类著作的编撰中,使借鉴历史兴旺教训成为一种潜在的论述主题。除了以上的著述外,还有医学领域罗天益的《卫生宝鉴》,书画领域汤垕的《画鉴》、夏文彦的《图绘宝鉴》等大量以“鉴”为题的著作。

为什么在元代,出现了这么多以“鉴”字作为著作的标题?在这些标题背后,又暗含着怎样的隐喻?在这里,有必要把这一现象作一深入的考究。

首先,可以先对“鉴”字进行字义学的分析。按《康熙字典》所载,“鉴,说文:大盆也,又鉴诸可以取明水于月。广韵:镜也,诫也。正字通:考观古今成败为法戒者皆为鉴,因鉴能照物取义。宋史司马光传:光,编年史名资治通鉴。唐书张九龄传:玄字千秋,节九龄述前兴废之原,书五卷号千秋金鉴,录以讽喻。”[9]按《辞海》所载:“鉴,古代器名,青铜制。形似大盆。用以盛水或冰,巨大者可做浴器。盛行于东周。古时没有镜子,古人常盛水于鉴,用来照影。战国后大量制作青铜器照影,因此铜镜亦称为鉴。《新唐书·魏征传》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 照,审查 。《左传·昭工二十八年》:光可以鉴。儆戒或教训,如前车之鉴。”[10]

其次,元代在南宋通鉴学的基础上又有新的发展,这与元代统治者重视《资治通鉴》一书,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按《元史》卷81《选举志一》,“以《通鉴节要》用蒙古语言译写教之,俟生员习学成效,出题试问,观其所对精通者,量授官职”,“以译写《通鉴节要》颁行各路,俾肆习之。”官方对《通鉴》的重视、提倡贯穿于政事管理、官史修纂、文化导向等诸多方面,也影响到了同时期史学著述的写作。

再次,评注式的写作特点与元代文人想要借助史注、史著来隐讳表达政治诉求和社会理想有一定关系。例如,此时期代表性通鉴学著作、胡三省的《资治通鉴音注》一书中对历史事件人物的评论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由事而发,随文作注,在胡注中占重要的分量,既阐发了注者的历史见解,又启发了读者从理论上去认识历史,这是胡注的一个鲜明特色”[11]。也正是因为这种把注者政治诉求和社会理想融入史注中的特色,使元代通鉴学又发展到一个新阶段。这种评注式的写作特点及注史方式对于诸如《画鉴》《图绘宝鉴》的写作产生了一定影响。

通过以上对照,我们不难看出,在元代,确实存在着以鉴戒教育为目的而创作的风潮,并且也影响到了美术史籍的编写,不管是《画鉴》还是《图绘宝鉴》无疑都受到了这一思潮的影响。另外,由于书画品藻的盛行,也客观上促进了这种具有参考书意义的著作出现。在《画鉴》的“杂论”里,作者详细介绍了书画鉴藏方面的情况,不仅仅从内容和形式上对书画作品的优劣进行分析,而且还对名家书画之间的价值做了对照。比如他说到“得伯时一纸可敌吴生画一二纸,得吴生画一二纸可易顾陆一纸”等。同时,也指出了辨别真假绘画和收藏绘画的方法。在《图绘宝鉴》的“自序”中,作者也明确说出了成书的目的,那就是“俾千载之下莫逃乎赏鉴,岂无博雅君子与我同志者欤”。可见,如果放到元代的历史背景中,无疑《画鉴》和《图绘宝鉴》在成书目的上具有一致性。

可以肯定,汤垕《画鉴》一书的编撰与元代通鉴学的繁荣有着某种必然联系。这一点也很好理解,人们对借鉴教育的重视,其实是建立在对宋朝灭亡惨痛教训的基础上的,他们一方面对宋朝的灭亡感到遗憾,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接受元朝的统治,因此,这种具有借鉴教育作用的思潮必然在各种著作中蔓延,这也许就是到了元代,悠久的史学传统并没有中断的重要原因。当然,《画鉴》一名,乃为后来编撰者所加,据考此文的编撰应该在元代中后期,因此也可以印证元代这个“鉴”学风潮的存在性。另外,如果我们把《画鉴》一书的书名与作于元朝灭亡的前三年至正二十五年(1365 年)夏文彦编的《图绘宝鉴》作一对照,就会发现二者在书名上具有惊人的相似性,《画鉴》的“画”字,乃“图绘”之意,“鉴”与“宝鉴”也仅有一程度的差别,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为此两书的书名几乎没有差别,在写作的目的和编写方法上,也颇具相似性,充分反映了元代画学受“鉴”学影响的整体风貌。

除了通鉴学的影响外,元中期“崇文右儒”的氛围促进了典志体史书的修纂工作。周少川在《元代史学思想研究》一书中指出:“由于元中期崇文右儒的政治倾向,所以此期官修典志、史书的成果特别显著。先是于大德七年(1303 年)完成了开修于世祖时期,后来增修的《元大一统制》,这部大型地理总志共1300 卷。此后,又于英宗至治二年(1322 年)完成了政府组织法和各专门法令的汇编《元典章》,于至治三年完成了刑法民法法典《大元通制》,于文宗至顺三年(1333年)完成了大型典志体史书《经世大典》880 卷。这些法典、史志的编撰,表明了元代史学家和元廷总结元初以来典章制度的沿变,以为后来经世治国提供规范和参考的历史观念。”[12]在此氛围下,元代书画史著还受到会要体史书的影响。会要体史书属于典志体史书的一种,指的是记载历朝历代政经制度、风俗民情、历史地理等诸多历史记录的史书。较为代表性的有《唐会要》《宋会要》等。陶宗仪的《书史会要》是编纂和成书于元代末年,出版于明代初期的书学著作。虽然该书刊刻于明初,不过其史学观念、体例与方法,多是受到元代社会文化氛围之影响。在元代末年,诸如像《图绘宝鉴》《书史会要》这样的通史性书画史著作,均为明代书画史著的繁荣起到铺垫作用。

三、 “搜潜剔秘”的著史态度:赓续前代书画史学之传统

元代的书画史著对前代书画著述的撰写体例、方法及史学观念对前代皆有延承。元初庄肃《画继补遗》在时间上对宋邓椿《画继》的延续;元初汤垕《画鉴》在体例上对宋米芾《画史》的仿照;盛熙明《图画考》《法书考》,夏文彦《图绘宝鉴》,陶宗仪《书史会要》对前代书画史著的汇编;元代郑杓《衍极》、吾丘衍《学古编》在著史思想上对程朱理学的继承,皆体现出对前代赓续延承关系。

在时间上延续前代画史者,以元初庄肃《画继补遗》为代表。宋邓椿《画继》在序文中明确提出了自己著书目的,乃赓续唐张彦远、宋郭若虚之画史传统,同时在前人基础上特别强调了“轩冕才贤、岩穴上士”的独特艺术价值,对“文人画”“写意画”的兴起起到了助推作用。序文言:“唐张彦远总括画人姓名品而第之,自轩辕时史皇而下至唐会昌元年而止,著为《历代名画记》。本朝郭若虚作《图画见闻志》,又自会昌元年至神宗皇帝熙宁七年。名人艺士亦复编次。两书既出,他书为赘矣。……每念熙宁而后游心兹艺者甚众,迨今九十四春秋矣,无复好事者为之纪述。于是稽之方册,益以见闻,参诸自得,自若虚所止之年逮乾道之三祀,上而王侯下而工技凡二百一十九人,或在或亡,悉数毕见。又列所见人家奇迹,爱而不能忘者,为铭心绝品及凡绘事可传可载者,裒成此书,分为十卷,目为《画继》。”[13]时至元代,庄肃《画继补遗》(又名《画继余谱》)又赓续了邓椿之《画继》,记载南宋绍兴至德祐年间(1137-1276)的画家,计九十人。在《画继补遗》序文中言,“矧唐有画录、画品、画断,五代有画补,宋有画评、画志、画史、画谱、画继,不特徒识姓名,其间亦寓贬奖,予不自揆,辄作画继补遗,断自绍兴终底德祐分为二卷”[14],明确提出该书与唐宋画史之间在时间上的前后延续关系。

在体例上仿照前代画史者以元初汤垕《画鉴》为代表。宋米芾《画史》为以绘画鉴藏为重心的著录体画史。这一点著录方式为元汤垕所继承。《画鉴》在撰写体例上明显参照了米芾的《画史》,同时在记述方式上吸收了《宣和画谱》《画继》的某些特点。但《画鉴》较米芾的《画史》条目更加清楚,而且其中论述的很多画家作品,大多为自己所见,少有空泛之论,特别是在《杂论》部分,提出了很多新的见解,体现了元代初期的审美趋好,更为重要的是,书中强调了“不求形似”的写意理论,为元代写意画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从中也可以看出,元代画史对唐宋画史的继承,不是一味照搬的,而是有所扬弃和发展的。

在内容上汇编前代书画史著者,以盛熙明《图画考》《法书考》、夏文彦《图绘宝鉴》、陶宗仪《书史会要》为代表。陶宗仪在提及同时期夏文彦《图绘宝鉴》一书时言“(《图绘宝鉴》)因取各画记、图画见闻志、画继、续画记为本,参以宣和画谱,南渡七朝画史,齐、梁、魏、陈、唐宋以来诸家画录及传记杂说百氏之书,搜潜剔秘,网罗无遗。自轩辕时至宋幼主德祐乙亥,得能画者一千二百八十余人,又女真三十人。本朝自至元丙子至今九十余年间,二百余人,共一千五百余人”[15]。从中可以看出《图绘宝鉴》搜罗之广、记录之详、内容之富。该书还在囊括齐、梁、魏、陈、唐、宋六朝画史基础上,增列元朝画、外国画两门。该书对女性画家作了特别关注,如在介绍元代画家时,罗列女性画家如管道升、刘氏、蒋氏、张氏等。载曰:“管夫人道昇,字仲姬,赵文敏室,赠魏国夫人。能书,善画墨竹梅兰。刘氏,不知何许人也。孟运判室,号尚温居士,能临古人字逼真,喜吟小诗,写墨竹效金显宗亦粗可观。蒋氏,汴人,完颜用之室,以清静自守,好作墨竹。张氏,乔德玉室,善写竹。”[16]《图绘宝鉴》一书在内容上体现了陶氏所言“搜潜剔秘,网罗无遗”。陶宗仪的《书史会要》、盛熙明的《法书考》《图画考》同样具有这样的特点。这种“搜潜剔秘,网罗无遗”、汇编前代书画史,同时杂以本人评骘、证补、审校的方式,被明清之际的书画史家所吸收和借鉴,进而形成了诸如明代的《铁网珊瑚》《珊瑚木难》和清代的《绘事备考》《历代画史绘传》《历代画史通考》《佩文斋书画谱》等一大批汇编体书画史著作。

在史学思想观念方面,元代对前代也有继承,特别是延续了程朱理学对书画艺术的核心影响作用。成书于元代的郑杓《衍极》就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该书序言中李齐言:“书道其大矣,斯文兴焉。世之学者往往务谈高虚,谓书非儒道之要而遂小之。轨所以行车也,车行而毁其轨,可乎?水所以行舟也,舟行而废其水,可乎?”认为“书法之道大矣”,鄙视了时人俗子对书法的片面认识,把书法的作用上升到有关乎“道”的一个高度。这一点也与作者为何称全书为《衍极》有一定关系。在正文开首,刘有定言:“极者,理之至也。凡天下小数末艺莫不有至理在焉,况其大者乎?孔安国曰,伏羲氏始画八卦,造书契,是八卦与六书同出,皆圣人所以效法天地而昭人文也。世之言书者,蔑焉不知至理之所在,此衍极所由作也。”所谓的“极”,也就是“理之至”,乃阐发书法之“至理”,也是昭人文之大道。元代另一部由吾丘衍在《学古编》自序中也认为书学为通达之道,是非常高深的学问。自己编写是书就是为了借助书学研究探索至理大道。吾丘衍言“夏后氏治水,水之道也③,汩使之流,道使之注,山泉之蒙,尾闾之虚,不相与违,斯所谓道。偶得此说,因写为《学古编》序”[17],明确说自己编写此书乃是因循夏禹的“治水之道”。吾氏认为夏禹治水之道的核心是:“汩使之流,道使之注,山泉之蒙,尾闾之虚,不相与违。”这种观点与宋代朱熹所言“为有源头活水来”以水喻道是一脉相承的。

借助书画来认识和领悟至理至道这一观点并非郑杓、吾丘衍首创。早在汉代魏晋时期,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就言“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六朝时期南齐谢赫在《画品》一书中言画可以“明劝戒,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见”。在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中,言“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藉同功,四时并运,发于天然,非由述作。”可见对于绘画的功用,几乎所有的著作者都上升到一个天地大道共营共生的境界。对于书法的功用,元代以前的著作中也多有论述,认为书法与绘画同出,即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以作八卦”。这在虞集、欧阳玄、揭傒斯三人为盛熙明《法书考》所作的序文中也有所体现。元代史学思想观念对前代的继承集中体现于对儒家文化的继承方面,这体现于元代官方史著的编纂之中,同样也体现于书画史著的写作之中,反映出了元代书画史著所共有的儒学特色。

四、 开放的世界意识:中外交流对书画史学之影响

元朝作为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其历史被记录于欧亚各国的史籍之中,这也决定了元史学研究的世界性。明清之际的史学家在研究元史的时候,已经认识到元代史学的这一世界性特点。清代有诸多海外元史相关著作译介到中国,推进了中国元史学研究的发展。清人洪均撰《元史译文证补》即是清代史学研究者吸收海外蒙元文献后取得的成果。该书序文中言,“自来一统之朝幅员最广莫如有元,而有元武功之盛莫如荡平西域。太祖成吉思汗即位之十四年,始议亲征,大举西伐,至十八年而功成。西南至于西印度之费那克河,西北至于里海黑海阿罗思”[18],指出元朝疆域之广大。洪均在光绪年间担任驻欧公使时,曾搜罗多部外文蒙古史著作,[20]其中多有《元史》所为收录的珍贵史料,故翻译成中文,汇编成册,并加以“补证”,形成《元史译文证补》一书。该书所收录的海外蒙古史著作有(瑞典)多桑的《蒙古史》(成书于1852 年)、(波斯)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者史》(成书于13 世纪中期)、(伊朗)拉施德丁的《史集》(成书于14 世纪初)等。

上文曾提及,流行于宋元时期的通鉴学是中国史学呈现出的新趋势。这种通鉴体著作与国外的史著也并非全无联系。在元代各类通鉴学著作风行之际,法国人文森特(Vincent)编纂的十大卷百科全书《Speculum Majoris》(《大鉴》,成书于13 世纪),里面收录和保存了珍贵的蒙古文献资料即《史鉴》。民族史学家内田饮风认为,“这部百科全书称作《Speculum Majoris》,即《大鉴》,分四部,即四部‘鉴’(这个名称在中世纪文献上经常是对百科全书性质的各种著作汇编的统称),每部‘鉴’各附以与各部分内容相符的修饰语,即自然鉴、学鉴、道德鉴、史鉴。《史鉴》是这部百科全书的第四部,是历史著作的汇编,分四大卷”[19]。从《大鉴》、《史鉴》这样的名称也可以看出与通鉴学的类比关系。

20 世纪20 年代,李思纯著《元史学》一书,立足于欧亚各国蒙古史文献进行综合性考察,其开阔的视野和现代性的研究方法,把元代史学研究推进到一个多元的维度中并对后来的元史学研究产生重要影响。李氏言:“元代东西交通极盛,西北陆道交通,则自天山南北路,越中亚里海黑海以达欧洲,或越波斯阿拉伯叙利亚以达非洲,驿站相通,商旅相接。其海道交通,则东南诸港,若福州泉州厦门等地,皆为商舶萃聚之所。其交通之目的不一,或在通商,或在传教,或在战略,或在游历与通书报聘之事。其于东西文化之相互影响,与东西民族之相互了解,关系极大。”[20]同时,指出元代东西交通频繁对文化交流的作用和影响。“自元初以降,直迄明清两代,东西交通之频繁,实远非汉晋唐宋以来旧观。而其在历史上开此新天地者,实惟元初开疆土,建汗国,有以致之。此则蒙古史迹之于近代中国,实有甚重要之影响已。自世祖厚遇西欧人士,而孟德高奴维马可波罗以后,数十年间,东游者之名,不绝于记载。其最著名者,若(Sir John Mandeville)若(Odoric of Friuli)若(Pegoletti)若(William de Bouladeselle)等,皆曾西发欧士,东抵北京,居留或及十余年,或则老死中国,未曾归骨,此则利玛窦汤若望辈之先驱也[20]44元代东西方交通的通畅与发达,催生了多部西方著录东方的著作如《马可波罗行纪》《东方行记》等,亦催生了多部中国记录外国的著作如《岛夷志略》《异域志》等。

元代记载域外风物的著作如周致中的《异域志》、汪大渊的《岛夷志略》,皆记载了大量域外风物人情。最为重要的是,字里行间体现出了有过浮海经历的元代人,对中国以外世界的开放性认识。元至正九年(1349 年)冬,曾有两次浮海经历的汪大渊写作完成了《岛夷志略》一书。该书由张翥作序,说:“中国之外,四海维之。海外夷国以万计,唯北海以风恶不可入,东西南数千万里,皆得梯航以达其道路,象胥以译其语言。唯有圣人在乎位,则相率而朝贡互市。虽天际穷发不毛之地,无不可通之理焉。”[21]元汪大渊《岛夷志略·岛夷志后序》中说:“海外岛夷无虑数千国,莫不执玉贡琛,以修民职;梯山航海,以通互市。中国之往复商贩于殊庭异域之中者,如东西州焉。”[21]385从这些记载的行文语气中,可以看出有元一代东西方交通发达及经济文化交流的繁盛,这种交流也为元代开放的世界性意识形成提供了先决条件。

在世界意识影响下,对域外史事的记述成为这一时期史学著述特别是大型史学著述的一个重要内容,在《经世大典》、《文献通考》等著作中皆有专门对域外史事的记述。元代官修《宋史》,列《外国》八卷、《蛮夷》四卷,不仅承接前代史学特色,也体现出对“外国”“蛮夷”之部的重视。元代的书画史学著作,有些也把“外国”的艺术纳入到了里面。汤垕《画鉴》一书专门把“外国画”列了一段进行专门论述,虽然语焉不详且只寥寥数语,却开古代画史之先河。所载国家有二,一为高昌国,一为高丽国。文中言“高昌国画用金银箔子及朱墨,点点如雨销洒在纸上,画翎毛如中国,花草亦佳;高丽画观音像甚工,其原出唐尉迟乙僧笔意流而至于纤丽”[22]。宋代《宣和画谱》中单列的“番族画”与元初汤垕《画鉴》中单列的“外国画”相比较,可以看出元代更加开放的史学意识。元末夏文彦《图绘宝鉴》卷5末单列“外国画”一节,介绍日本国、高昌国、西蕃、高丽之画。其中《图绘宝鉴》中外国画诸条有高昌国画录自汤垕《画鉴》,其他诸条估计也是采录他书而成。盛熙明《法书考》卷2“字源”,认为“文字之始非特仓颉也”,同时还说“尝览竺典云,造书之主凡三人,曰梵、曰伽蓝、曰仓颉。梵者光音天人也,以梵天之书传于印土,其书右行。伽蓝创书于西域,其书左行,皆以音韵相生而成字,诸蕃之书皆其变也”[23]。文中指出文字创始有三人,仓颉只是居其一而已。这一认识来源得之于“览竺典”,即阅览天竺的文献。可以从《画鉴》《图绘宝鉴》《法书考》《图画考》等书画著作中看到,元代书画史著除了具有多民族特点外,还同时具有世界性的特点,其史学观念、体例与方法不是脱离于当时的史学氛围之外的,而是拘囿于其中的。结合以上论述,可见 “世界性”、“多民族性”是元代史学的重要特征。同样,其也是元代书画史学不可忽略的一个方面。当前,元代书画史学的研究无论是在文献利用还是研究视角上,都尚未拓展到“世界性”、“国际性”的角度,这就为以后的研究提供了开拓的空间。

注释:

① 元文宗继位后尊崇儒学,重用汉族知识分子。虞集在文宗朝官至奎章阁侍书学士,同时期柯九思被任命为奎章阁鉴书博士。

② 《元史·欧阳玄传》:“诏修辽、金、宋三史,召为总裁官,发凡举例,俾论撰者有所据依。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论议不公者,玄不以口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至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宋濂. 元史[M]. 北京:中华书局,1976,182(69):4197.

③ 《孟子·告子下》言“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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