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语支语言的特点看松林语的语言地位*

2020-12-02 13:17
语言科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数词藏语松林

宋 成 林 鑫

1江苏师范大学语言科学与艺术学院 江苏 徐州 221009 2语言能力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 江苏 徐州 221009 3国家语委语言能力高等研究院 江苏 徐州 221009 4江苏师范大学语言科学研究院 江苏 徐州 221009 5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 北京 100024

提要 松林语分布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察隅县上察隅镇松林村及其周边村落,使用人口1000人左右。前贤研究中,或认为松林语为藏语的一个方言土语,或认为松林语是藏语支语言中的一种独立语言。本文将松林语与藏语支语言的共性特点进行对比,发现在语音、同源词、语法等诸多层面上,松林语都应当是藏缅语族中的一种独立语言,但并非藏语支语言的成员之一。

1 问题的提出

松林语(1)本文中松林语所有材料均来自笔者的田野调查。是通行于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察隅县上察隅镇松林村及其周边村落的一种语言,使用者的民族身份主要是藏族(2)也有一小部分珞巴族义都部落的人以松林语为母语。,约1000人左右(3)Shearer和Sun(2017)中,松林语使用人口的数据为400到500人(2016年),这实际上仅为部分村落的使用者人数。笔者通过近年的实地走访,确认了其实际使用人数为1000人左右。。该语言与周边语言皆不能通话。中年以下的松林语母语者都是多语人,懂藏语(康方言察隅话),一部分人会说在地缘上邻近的其它民族语(如义都珞巴语、素苦话等)和汉语(主要为西南官话),绝大多数场景下使用松林语。

从整体特点来看,松林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语言,但是其语言身份的定位一直未能明确。江荻(2007)在分析“冰雪”类词的音变及关系溯源时将“松林话”视为藏语康方言的一种土语,文章中主要展现出“松林话”与其它藏语方言相比的特殊之处。后期,在与笔者的交流中,江荻先生又多次指出“松林语不是藏语的一种方言土语,而应该是一种独立语言。”Shearer和Sun(2017)中的“更新”部分明确将松林语(Sōnglín Language)纳入到中国境内的藏缅语族语言中,但认为其系属的认定“还有待对新收集到语料进一步详细研究”。宋成等(2019:5-9)简要分析了松林语的特点,认为松林语是一种独立语言,并根据其部分特点暂时将之纳入到藏语支语言中,但是该研究的论述并不充分。松林语的语言定位需要进一步进行论证。

本文尝试以藏语支语言(4)按照孙宏开(2004),藏语支语言主要分布在中国以及与中国接壤的印度、不丹、尼泊尔、巴基斯坦等国家。在中国,藏语支语言包括藏语、门巴语、仓洛语和白马语。作为比较对象,在揭示松林语与相关语言间共性与个性的基础上,尝试就其语言地位问题展开探讨。

2 语音比较

根据已有的调查材料,松林语有如下语音特点:

1)有5套塞音声母和3套塞擦音声母,均有送气与清浊对立。

2)有双唇、齿龈、龈腭、软腭4个部位的鼻音,都有清浊对立。

3)边音有清浊对立。

4)浊塞音、浊塞擦音各有一个对立的加前置同部位鼻冠音的复合声母,双唇、齿龈和软腭部位的送气与不送气塞音各有一个对立的加后置卷舌浊擦音的复合声母,双唇和软腭部位的浊塞音还各有一个对立的加前置同部位鼻冠音和加后置卷舌浊擦音的复合声母。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连缀复合辅音声母。

5)有清浊对立的卷舌擦音。

6)无长短和松紧元音对立,也无卷舌元音。

7)只有齿龈和软腭位置的2个鼻音韵尾,构成10个鼻韵尾韵母。

8)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舌尖前高不圆唇元音和舌尖前高圆唇元音形成对立,构成不同的音位。

9)别义的声调只有2个。

下面我们将基于上述特点就松林语的语音系统与藏语支语言展开比较。需要说明的是,因篇幅所限,我们用于比较的对象仅限于藏语支语言中的藏语各方言(卫藏、安多、康)、门巴语、白马语和仓洛语。有关这些语言或方言的语音特点可参看孙宏开等(2017)(5)本文中的非松林语语料如不明确标注来源,则均摘自孙宏开等(2017)。各语言或方言的代表点:藏语卫藏方言代表点为西藏自治区拉萨市,藏语安多方言代表点为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藏语康方言代表点为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巴塘县,门巴语代表点为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白马语代表点为甘肃省陇南市文县铁楼乡,仓洛语代表点为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墨脱县背崩乡地东村。表格内分别简称为卫藏、安多、康、门巴、白马和仓洛。。

2.1 语音条件的比较

按照历史性条件为先的基本原则(丁邦新 1998),我们从塞音和塞擦音的“浊音清化”开始分析。在松林语与藏语支各语言中,只有藏语卫藏方言是没有清浊对立的。从整体系统上看,卫藏方言似乎已经完成了浊音清化的过程,但是仍然还有一部分拉萨人会将一些低调字的不送气塞音和塞擦音声母读作带同部位鼻冠音的复辅音(孙宏开等 2017:89)。在其它藏语支语言中,这种浊音清化现象也正在发生,比如门巴语中的浊辅音已经都不是纯浊音了,而已经发生了清化,声带仅仅略有颤动(陆绍尊 1986:4)。相比来说,松林语、白马语、仓洛语、藏语安多方言和藏语康方言约处于同一个层面,塞音和塞擦音分清浊,分属不同的音位。仅从此条件看,可能的历时排序如下:

[1] 松林语、藏语康方言、藏语安多方言、仓洛语、白马语>门巴语>藏语卫藏方言

从“韵尾的脱落与合并”这一条件来看,各语言(方言)的辅音韵尾(含鼻化韵)情况可列表如下(6)表格中数字代表辅音韵尾(含鼻化韵)音节类型的数量。数字0代表没有这种韵尾或者鼻化韵。:

表1 辅音韵尾(含鼻化韵)情况一览

按照历时层面韵尾消失的次序来看,仓洛语保留了齿龈清擦音-s韵尾和齿龈浊边音-l韵尾(7)-l尾已是一种残余现象。,并且塞音韵尾和鼻音韵尾也都较为整齐。因此,其语音格局相对处于最早的位置。其次是门巴语,它的-l韵尾已经消失。第三,在藏语安多方言里,-s韵尾已经消失,而-l韵尾在实际的语流中也经常脱落。另外,上述语言和藏语卫藏方言、康方言一样都还保留着塞音韵尾,所不同的是,康方言中-p、-t、-k韵尾已消失,只剩下了-韵尾,而白马语中连鼻音韵尾也都消失了,只剩下鼻音的特征附着在了主要元音上,形成鼻化韵。相比之下,松林语的双唇鼻音-m韵尾已经消失,只剩下前后鼻音韵尾。这些语言或方言所表现出的语音格局的历时顺序如下:

[2] 仓洛语>门巴语>藏语安多方言>藏语卫藏方言>藏语康方言>松林语>白马语

仅从上述历史性条件来看,松林语的语音格局和藏语康方言非常接近,而和其它藏语支的语言和藏语方言有着较大的不同,这很有可能是其长时期处于藏语康方言的强势包围下,受其影响的结果。总之,若仅从语音结构的表面特征来看,松林语很容易被视为藏语康方言的一种土语。

2.2 语音特点的比较

藏语支语言的语音可以反映出7世纪藏文的面貌。藏语的各地方言与藏文有着严整的对应关系,门巴语、白马语和仓洛语中也可以找到一些与藏文、藏语各方言对应的规律。比如,藏语安多方言相对全面地保留了藏文前加字、上加字和下加字所反映的复辅音面貌,藏语康方言和白马语里仅仅保留了前置鼻冠音,而门巴语、仓洛语里仅仅有下加字的痕迹(孙宏开 2004)。

松林语中有一些词汇在表面上能够和藏文、藏语各方言形成对应。此处仅以十以内的数字为例展示如下:

表2 松林语与藏语支语言部分基数词比较表(8)藏文转写对照参考孙宏开(2003)中的附录。

按照孙宏开(2018),汉藏语系语言,特别是藏缅语族语言中的数词“一”到数词“九”都是明显同源的,这与表2中所展现出的情况也是一致的。但是,松林语数词的表现却较为特殊。

整体上来看,藏文、藏语各方言和白马语中的“一”到“九”都是单音节,双音节词数量为零;仓洛语中只有一个“二”是双音节,门巴语中有“五”“九”两个双音节数词,而松林语中“一”“二”“五”“八”都是双音节词语。

从单个数词来看,松林语与藏文或藏语支其他语言虽有同源关系,但却找不到严格齐整的成系统的对应关系。孙宏开(2018)认为“二”的原始构拟形式为*nis,藏语支语言的“二”,前置辅音多数都脱落了,只有藏语安多方言中演变为了h。而松林语中,“二”为双音节词,似乎保留了下来,分化为一个弱化音节kh31,但对比周边的义都珞巴语、达让语和格曼语(9)这三种语言中的“二”分别是k31jin53、k31n55和k31jin53。,该弱化音节也有可能另有来源。数词“三”的原始构拟形式为*sum、*bsum或*dsum,这种构拟与“二”非常类似,其在实际语言中表现出的演变关系也非常一致。比如,藏语支语言中“三”的前置辅音大都脱落了,只有藏语安多方言的“三”中前置辅音演变为了h;松林语周边的义都珞巴语、达让语和格曼语的“三”也都存在着和“二”相同的词头。但是松林语“三”的表现却和“二”却大相径庭,其前置辅音完全脱落了。再来看数词“五”的表现。孙宏开(2018)将汉藏语系语言中“五”的原始形式构拟为*plŋa,松林语和藏语支语言中“五”的主要音节的声母都是软腭鼻音ŋ,这和大多数藏缅语族语言的表现一致。但藏语支语言中,ŋ前的辅音几乎都脱落了;门巴语中p已脱落,还保留着l,并形成了一个前置的弱化音节;松林语则只保留了p,也形成了一个前置的弱化音节。仅从这点来看,松林语又表现出了与喜马拉雅南麓印度、尼泊尔、不丹和缅甸的一些语言以及中国境内的阿侬语、独龙语相类似的语音特点。仅通过上述几个数词对比,可以看出松林语在语音上与藏语支语言乃至藏缅语族语言的对应情况非常复杂,将另文探讨。

因此,和藏语支语言不同,松林语很难与藏文、藏语各方言或藏语支其它语言在语音系统上找到成规模的规律性对应。

3 同源词比较

按斯瓦迪士核心词表,松林语中与藏语各方言没有同源关系的词约占60%。这批词语在语音、语义或音义上都不同于藏语各方言的基本词。例如:

表3 松林语特有词举隅

表3中的基本词涉及日常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有些词在藏语的三个主要方言中的音义几乎完全一致,比如“尾巴”“脖子”“背”“睡”等,唯独松林语存在显著的差异。从这个角度来说,松林语与藏语各方言的差异是大于藏语各方言的内部差异的,这也是我们不将松林语视为藏语的方言土语的证据之一。

另外,藏语支内部的各种语言在词汇上有一批与其它语支所不同的同源词,这些同源词在语音上或者比较接近,或者有着比较严谨的对应关系。松林语在这批同源词中的表现如下表(10)限于篇幅,藏语部分仅选取藏文与藏语康方言为例。:

表4 部分藏语支特有同源词与松林语对应词汇一览

按照孙宏开(2004)公布的这批藏语支特有的同源词来看,松林语中的确有一部分词与之语音接近,比如“星星”“山”“水獭”“柱子”“针”“布”“寺庙”“锯子”等等。这些词都是名词。但是,表中也显示出松林语中有些词与藏语支语言内部特有的同源词在语音上并不接近,并且也没有语音对应关系,如“土”“毛”“镰刀”“绳子”“听”“大”“高”“你”等等。这些词不仅有名词,还有基本的动词、形容词和人称代词等等。Winford(2003:51)根据大部分语言中借词的借用情况,总结出各种词类借词的借用层级如下:

[3] nouns>adjectives>verbs>prepositions>coordinating conjunctions>quantifiers>determiners>free pronouns>clitic pronuns>subordinating conjunctions

这一层级的表述并不完全符合每一种语言,不过表4中所反映的松林语中借词的情况是符合该层级的:名词借用的可能性更大,而像基本的动词、形容词、数词和人称代词借用的可能性较小。这意味着松林语很有可能并非是藏语支语言。

最后,藏语支语言的词汇中还有着一定数量的、有着共同来源的词尾。用松林语的相关词汇对比孙宏开(2004)所提供的语料如表5。

表5 部分藏语支特有词尾词汇与松林语对应词汇一览

上表中,松林语对应的词汇“干净”“软的”“新的”“重的”和“桥”似乎都与藏语支语言不同源,并且也没有相关的词尾。事实上,松林语词汇中,这种词尾很少见,即使有,也只出现在藏语借词中。藏语支语言中,有共同来源词尾的词中形容词比例较大,上表内松林语中的相应形容词则不是附加式构词的形式,而是重叠式构词。松林语中,重叠式构词是形容词的主要构词方式。除上面的例子外,还有pŋ55pŋ55(粗)、hin55hin55(细)、n55n55(水深)、o31o24(圆)、nbɛ55nbɛ55(扁)、si55si55(水清)、ni24ni55(天热)、chi55chi55(凉)、2455(脏)等。

上述材料表明,松林语的词汇似乎没有藏语支语言词汇的那种有共同来源的词尾。这是松林语或许不属于藏语支语言的另一证据。

4 语法比较

一般说来,某语支特有的语法特点的来源有二:一是来源于其所属的原始语族语言的语法特点,并且该语法特点仅在该语支内有留存;二是来源于该语支语言从其所属的原始语族语言中分化出来后在语法方面的共同创新。藏语支语言也不例外。

孙宏开(2004)归纳了藏语支语言在语法方面的独有特点。限于篇幅,本文仅选取“量词的用法”“体范畴的表达”和“命令式的表达”等三个特点,将松林语与藏语支语言进行对比。

4.1 量词的用法

按照孙宏开(1989)对藏缅语量词的分语支比较,藏语支语言量词的特点为:数量少、与数词结合的词序为“量+数”、量词不能单独和名词结合使用、数词能够单独和名词结合使用、在语法体系中的作用小。

松林语的量词数量很少,并且为数不多成体系的度量衡量词大部分借自藏语,少部分借自汉语。除非有特别的需求,松林语在表达事物数量的时候一般不需要加量词。值得注意的是,松林语的名量词几乎都具有摹状的功能,有非常明确的形象色彩义,甚至可以认为其并非是量词,而是一个摹状的修饰语。例如:

(1) tɛn31ku55i31t55一个蛋糕

蛋糕 一

(2) tɛn31ku55i24e55i31t55一块蛋糕

蛋糕 块 一

(3) mi31he55i31t55一盒火柴

火柴 一

(4) mi31he55nbo31w55i31t55一根火柴

火柴 根 一

树 一

树 排 一

例(1)中,数词“一”直接修饰名词“蛋糕”(汉语借词),表示“一个完整的、未被切分的蛋糕”,而例(2)中i24e55主要指“三角形状”,因此整个短语意为“一块(三角形状的)蛋糕”,凡是切分前为圆形、被切分后成三角形块状皆可以用此量词。例(3)中的“一”直接修饰“火柴”,指的是按盒装的“一盒火柴”,从这个意义来说,“火柴”不是一个固有词,而是非常晚的借词,其语音形式也反映出其为藏语借词。而例(4)中的nbo31w55类似于汉语中的量词“根”(细、短的棍状物的量词),整个短语表示“一根火柴”。群体量词也是如此,例(5)中,数词“一”直接修饰名词“树”,表示“一棵树”,而例(6)中的pŋ24指“队列”,整个短语表示“一排树”。

由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松林语中的量词非常不发达,处于发展的萌芽期,更不可能具有类似汉语“个”的这种常用的个体量词。因此,松林语在量词上表现出的特点与藏语支语言相似,并且应该比藏语的量词发展水平更为原始。

4.2 体范畴的表达

藏语支语言的体范畴多数情况下使用词缀表达,以门巴语错那话(陆绍尊 1986:61-62)中的进行体范畴的表达为例:

表6 门巴语错那话的进行体范畴

表中nem35、ne35原为存在动词,表“有”或“在”。

门巴语错那话中进行体范畴的表达体现了藏语支语言中体范畴表达的共性。这些表达体范畴的“动词后加成分”往往与其所属语言的判断动词或存在动词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有第三人称和非第三人称的区别,并且还根据动词韵母情况的不同有着多种语音上的变化。

松林语中,表示进行体范畴的手段是在动词后增加进行体标记,这些标记在形式上也可以理解为缀或者助动词。例如(11)本文例句的语料标注参考了黄成龙(2005)和李大勤等(2020)。:

1sg 水 喝 PROG PRT

(8) pin55wu55khu31mu55ju55koŋ55nŋ31. 天正在下雨。

天 雨 下 PROG PRT

例(7)(8)中,进行体标记koŋ55紧跟在主要动词之后。该标记与松林语中的判断动词ɛ24或存在动词to55没有关系,也没有第三人称和非第三人称的区别,并且也没有根据动词的不同产生多种语音变化。因此,对体范畴的表达来说,松林语并不具有藏语支语言的特点。

4.3 命令式的表达

藏语支语言中,表达命令式的手段是动词词根屈折。多数情况下,为动词中的韵母发生屈折变化,如藏语、门巴语等,也有声韵都发生变化的情况,如白马语等。但是松林语中命令式的表达则是在动词前加上命令式标记。

这种命令式标记以tu55为代表,其后的动词不会有任何屈折变化,反而是tu55本身会受到语音环境的影响发生音变,甚至会与后邻的动词发生合音。例如:

(9) nu5555s55ti55ci42. 你去拉萨吧!

2sg 拉萨 IMP 走

(10) nu55y55oŋ31. 你回去吧!

2sg 回:IMP 去

(11) po31po55tun55 no31. 吃大便吧(你)!

粪便 IMP 吃

第一个例句中的命令式标记tu55受到后面动词主要元音的影响,发生了同化现象;第二个例子中,命令式标记tu55与后面的主要动词“回”jy55发生了合音现象,tu55的声母的实际读音腭化为;第三个例句为骂人语,由于主要动词的声母带有前置鼻音,命令式标记的韵母出现增音现象,增加了一个前鼻音韵尾。这些现象都表明命令式标记与主要动词之间关系是非常紧密的。

这种前置的独立命令式标记手段完全不同于藏语支语言中动词词根屈折的手段,从这点来说,松林语也并不具有藏语支语言的特点。

综上,在“量词用法”的比较上,松林语表现出了与藏语支语言一致的特点,处于量词产生的初期。而在“体范畴的表达”和“命令式的表达”上,则表现出了与藏语支语言语法独有特点相异的特性。

5 结语

孙宏开(2013)在论证白马语的地位时就提出:“在现代语言里,一种语言接受另一种语言的巨大影响,吸收了大量的不同历史时期的借词的例证比比皆是,例如白语中的汉语借词超过其固有词的一半以上,白语是否已经成为汉语的方言了呢?……”松林语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松林语的通行区域在西藏自治区,其使用者主体为藏族,周边被强势的藏语康方言所包围,藏语借词很多,很多当地人都因此认为松林语就是藏语的一种土语,前人研究也往往将其视为“偏僻山沟”里的一种藏语土语(江荻 2007),或者将其暂时归为藏语支的语言(宋成等 2019)。

根据本文的研究,我们发现松林语虽然表面上和藏语关系密切,但并非藏语的一个方言土语,甚至在语音、同源词与语法等各个层面上都与藏语支语言共有的特点相异。因此,松林语应该是一种不属于藏语支语言的独立语言。下一步研究应该将其与同属藏缅语族的其它语支的语言进行对比,从而进一步揭示其语言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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