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土司石刻文献综论

2020-12-02 07:02
地域文化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永顺土司石刻

蓝 武

一、问题的提出

众所周知,文献史料是历史研究的基础。土司制度是“研究中国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历史的精髓”①龚荫:《中国土司制度史》上编“前言”,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5页。。在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的资料信息系统中,土司石刻文献无疑是其中最重要者之一。

这里所说的土司石刻文献,当指与中国土司制度和土司文化有关的各种碑铭。从目前所揭示的载体形式与具体内容来看,土司石刻文献主要涵盖凿刻于石头上的各种文字、图画和将石头雕刻而成的各种动物形象,既包括土司官人和族人所题或邀请别人所题,也包括土司官族之外的官府或民间所刻,其内容均与中国古代土官土司有关,涉及土司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诸方面。

中国古代,边地土司的世袭统治前后延续数百年,因此留下了不少珍贵的碑刻铭文,成为后世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的重要资料来源之一,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环视国内外学术界,1908年云生发表的《云南之土司》一文,被公认“应为中国土司研究之发轫”②李良品:《中国土司研究百年学术史回顾》,《贵族民族研究》2011年第4期。。即此一算,中国土司制度研究迄今已有百年历程。百年中国土司制度研究可谓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整体而言,以往学界大多侧重于对中国土司制度本体的研究,而对土司史料进行专门收集、整理与研究者甚少,对土司石刻文献的专门关注与研究更属罕见。虽说近年来始有少数学者对土司石刻文献有所关注并进行相关研究,但关注范围极为有限,研究成果尚属不多,明显缺乏系统性与全面性,这对后申遗时代全面深化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以及实现学界近年来持续呼吁的构建“土司学”极为不利。愚见以为,在中国土司遗址已成功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今日,全面深化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的关键一环,就是要下大力气深入挖掘土司史料,进一步加大对包括土司石刻文献在内的土司资料的收集、整理、研究与利用,为后申遗时代全面深化对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的研究提供更多可靠的资料。

鉴此,笔者不揣浅陋,特从石刻文献与土司制度研究的关联性角度,就学界目前有关土司石刻文献研究的现状、土司石刻文献的史料价值及后申遗时代土司石刻文献的收集、整理、研究与利用问题等诸端略陈粗见,以求教于方家。

二、边地土司石刻文献研究之现状

综观近年来为数不多的土司石刻文献整理与研究成果,可以发现,从研究类型来看,有的属于显性成果,即开宗明义地以土司石刻文献为题,直接运用文献学和古籍整理的理论与方法对土司石刻文献进行集中整理与专门研究;有的属于隐性成果,即不对土司石刻文献进行直接揭示与专门研析,只是在其他相关的研究成果中个别提及土司石刻文献的内容。从成果类型来看,有的属于碑刻文献资料汇编,有的属于单个碑刻文献内涵解读。从整体上看,现有的土司石刻文献研究成果多是以区域和族群为区分标准展开专门论述,主要有如下几种类型:

(一)云南彝族土司石刻研究。按游有鲲在《彝族土司的汉字石刻》①游有鲲:《彝族土司的汉字石刻》,《云南日报》2002年6月11日第3版。一文中揭示,在彝良县龙安乡龙安村旁有一小山,山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被当地人称作“瘦石山”,山上至今仍留存着当地彝族土司陆盛田的汉字题石近10处。题石时间为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至三十一年(1905)。所见石刻均依山岩石块自然形态刻凿,其内容样式自然清新,具有一定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

(二)广西壮族土司石刻研究。覃丽丹在《壮族土司墓葬石刻艺术研究》②覃丽丹:《壮族土司墓葬石刻艺术研究》,广西民族大学2008年硕士学位论文。一文中,基于多维的视野,充分运用历史学、民族学、文化人类学、美学等多学科综合研究的理论与方法,结合田野考察所得和相关文献资料,从壮族地区土司墓葬石刻的保存现状、墓主身份、石刻种类、布局、造型、雕刻工艺、艺术风格、文化内涵、美学与审美价值、社会与文化功能等诸方面,首次对壮族土司石刻艺术进行全面系统地揭示与研究,颇具重要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在《壮族地区土官夫人墓葬石刻艺术研究——以万承土州岑氏墓为例》③覃丽丹:《壮族地区土官夫人墓葬石刻艺术研究——以万承土州岑氏墓为例》,《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4期。一文中,作者指出,在桂西及桂西南地区有诸多土司文化遗存,譬如衙署建筑、各类遗址、墓葬及相关遗物等,这些都是研究壮族地区土司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的珍贵资料。原广西民族研究所编辑的《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石刻碑文集》①广西民族研究所编:《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石刻碑文集》,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一书,共收集有碑文151件,其中大多为地方志书所未收录,其内容主要反映土司制度统治下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经济和文化教育发展概况。《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碑文契约资料集》②《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编辑委员会编:《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碑文契约资料集》,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一书共收录了南宁地区大新县、南宁地区天等县镇结土官文稿、南宁地区扶绥县、南宁地区崇左市、桂林地区荔浦县、桂林地区兴安县、桂林地区恭城县等地碑文和契约资料,特别是其中收录的不少土司碑文和契约资料,对于研究广西壮族土司制度极具重要参考价值。另外,蓝武在《红水河流域壮族土司历史文化遗迹遗存研究——以广西马山县境为例》③蓝武:《红水河流域壮族土司历史文化遗迹遗存研究——以广西马山县境为例》,《贺州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杨丽云在《崇左土司遗存现状及保护利用对策》④杨丽云:《崇左土司遗存现状及保护利用对策》,《贺州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中,对今广西马山县和崇左市境内遗存的有关土司石刻文献均有所提及和研究,同样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三)湖南土家族土司石刻研究。瞿州莲、瞿宏州所著《金石铭文中的历史记忆——永顺土司金石铭文整理研究(一)》一书,综合运用历史学、民族学、政治学等多学科知识与方法,“将永顺土司金石铭文置于当时全国大背景下,辅以正史、方志、田野调查资料等相关文献相结合,从国家决策的整体观、民族文化的整体观和跨文化整合的系统观的视角,揭示金石铭文背后所隐藏的历史史实以及与土司制度之间的关联性”。⑤瞿州莲、瞿宏州:《金石铭文中的历史记忆——永顺土司金石铭文整理研究(一)》,北京:民族出版社,2014年,第11页。鲁卫东著有《永顺土司金石录》⑥鲁卫东:《永顺土司金石录》,长沙:岳麓书社,2015年。一书,总体分为实录、辑佚、附录、存疑与考证等四个部分,内容包括溪州铜柱铭文、明溪口红字碑、宣慰使彭泓海德政碑、祖师殿铁钟铭文、重修永镇庵碑记、永顺土司印鉴、新司城“鹅”字碑、南渭州遗址记事碑等,史料价值甚高。朱皓轩在《〈永顺土司金石录〉史料类型与价值初探》一文中,将《永顺土司金石录》收集的史料划分为五种类型:“一为永顺土司家族婚姻状况类史料;二为永顺土司与‘流官’交流类史料;三为永顺土司参与的军事活动与朝贡类史料;四为永顺土司汉化与国家认同类史料;五为有关永顺土司的其他史料”。⑦朱皓轩:《〈永顺土司金石录〉史料类型与价值初探》,《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8年第5期。梁厚能在《湘西永顺土司摩崖石刻研究》⑧梁厚能:《湘西永顺土司摩崖石刻研究》,《中国书法》2016年第4期。一文中,着重从土司摩崖石刻出现的时代背景、土司摩崖石刻遗存考察、土司摩崖石刻的价值等几方面对永顺老司城的土司摩崖石刻做了较为全面地解读。罗晓雪在《土司结盟摩崖石刻“领衔”12处文物单位申报“国保”》⑨罗晓雪:《土司结盟摩崖石刻“领衔”12处文物单位申报“国保”》,《张家界日报》2010年6月6日第1版。一文中,对土司结盟摩崖石刻做了简要介绍,指出土司结盟摩崖石刻是湖南省唯一一处反映民族融合的实物见证,是桑植土司制度的重要遗存之一。

(四)湖北唐崖土司石刻研究。满益得、凌云在《唐崖土司王城建筑石刻的造“形”与造“势”》⑩满益得、凌云:《唐崖土司王城建筑石刻的造“形”与造“势”》,《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一文中认为,唐崖土司王城城址环境优美,建筑石刻工艺精湛,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和现实研究意义。李梅田、方勤在《唐崖土司城张王庙石刻考述》①李梅田、方勤:《唐崖土司城张王庙石刻考述》,《三峡论坛》(三峡文学·理论版)2013年第5期。一文中,结合相关考古工作,对唐崖土司城张王庙碑铭进行重新识读和考述,对张王庙的兴废历史做了简单梳理,这对研究唐崖土司的兴亡史颇具重要参考价值。

(五)贵州土司石刻研究。相比较而言,学界迄今有关贵州土司石刻文献的整理与研究成果尚属较少。叶成勇在《贵州花溪燕楼乡金山洞元代摩崖石刻考论——兼论元明时期金竹土司》②叶成勇:《贵州花溪燕楼乡金山洞元代摩崖石刻考论——兼论元明时期金竹土司》,《地方文化研究》2017年第4期。一文中,着重对金山洞元代摩崖石刻及其与元明时期金竹土司相关的史事作了专门考证,同时指出,从客观上讲,金竹土著势力为元明王朝开拓黔中地区做出了重要贡献。

(六)甘南土司石刻研究。从上述学界现有的总体研究成果来看,有关西北土司石刻文献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马振颖在《舟曲金石校录研究》③马振颖:《舟曲金石校录研究》,兰州大学2017年硕士学位论文。一文中,共收录现存舟曲金石碑刻40件,其中,碑刻34 件,摩崖石刻3件(处),金器类3件。作者通过多次实地考察,在了解整个舟曲金石概况的基础上,对每一件碑刻进行了细致的录文,并从形制、出土地、刊刻背景、碑文解读等方面做了初步研究。由于历史时期土司制度在舟曲地区曾持续存在,故这些现存碑刻当有不少涉及土司制度的内容,对研究历史时期甘南地区的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颇具一定的参考价值。

由上可见,近年来,在土司资料的收集与整理方面,已有部分学者开始用不同的角度方式对土司碑刻文献予以关注和研究,且已取得一定成果。不过,迄今学界对土司碑刻文献投入的时间、精力与物力尚属有限,整理与研究成果尚显单薄,揭示边地土司石刻文献数量有限,此与存续数百年的中国土司制度时代所遗存的历史文化遗产略显不符。因此,进一步加大对包括土司石刻文献在内的中国土司制度资料的收集、整理、研究与利用,已成为后申遗时代全面深化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以及全力推进中国土司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的重要课题。

三、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之书人身份

土司石刻文献的书者、刻者究竟是何人,这是我们研究土司石刻文献时必须首先要弄清的一个问题。究其原因,这不仅关系到对土司石刻文献生成背景及其“本来面目”的认知问题,而且关系到对土司石刻文献的题材、内容与价值的判断问题,因而成为学者“观石读史”的关键所在,断不可小视之。从资料记载和可考辨的内容来看,现存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依其书人身份而言,约略可以分为以下三种情形:

一是土官所书者。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中,有一部分明确记载是由土官本人所书写的,且大多属于土官感时忘怀而作。譬如,作为桑植土司制度重要体现和历史遗存之一的土司结盟摩崖石刻,其所刻“山高水长、亿万斯年”八个大字,前四字“山高水长”为桑植土司向国栋所书,后四字“亿万斯年”为容美土司田旻如所书。此碑铭镌刻于十余米高的崖壁上,有二土司落款题,阴刻楷书套红,每字一米见方,笔力雄健,工艺精湛,实属罕见。④罗晓雪:《土司结盟摩崖石刻“领衔”12处文物单位申报“国保”》,《张家界日报》2010年6月6日第1版。

二是他人所书者。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中,有一部分或确知由“他者”应土官之请而书者,但“他者”的真实身份史无记载;或碑铭落款仅署群体名称,而未确知其具体为何人。囿于资料,目前这部分土司石刻文献的书者身份仍属悬念,尚难辨别其真正书者为何人。譬如,瘦石山石刻文献大多是“他者”应陆盛田土司之邀题写,系陆盛田让人刻凿而成①游有鲲:《彝族土司的汉字石刻》,《云南日报》2002年6月11日第3版。;太平土州《万世永贻碑》落款径题“嘉庆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给仰渡雁村住民记碑”②《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编辑委员会编:《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碑文契约资料集》,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不知具体书者为何人。

三是未识书者。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中,有一部分或因长期遭受风蚀雨浸而导致其字体或刻画漫灭不清,或因遭人为损毁而导致其刻字或刻画剥落难寻,或因碑刻本身不题书者,致使这部分土司石刻文献的真正书者一时竟难以稽考,迄今尚不知其书者实际为何人。譬如,安平土州《永定例规碑》落款径题“乾隆十二年七月口日立”,果化州土官《陋规蠲免碑刻》落款径题“光绪十八年岁次壬辰八月拾伍日吉立”③《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编辑委员会编:《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碑文契约资料集》,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两者落款处均不署书者,确令学者览后尚难查证。

四、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之史料价值

土司石刻文献无疑是记录历史时期边地土司生活的实物资料,它以碑刻为载体,呈现的大多是与地方土司日常生活及地域统治有关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与军事等诸多史实,对研究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史料价值。

(一)为研究土司统治地区的民族关系提供重要参考资料。民族关系是土司政治的重要内容之一,这在现揭土司石刻文献中均有所体现。譬如,瘦石山土司石刻不仅可为我们研究清代彝族末代土司陆盛田其人“提供有力的佐证”,而且可为我们研究清代西南边疆“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文化的交流找到蛛丝马迹”。④游有鲲:《彝族土司的汉字石刻》,《云南日报》2002年6月11日第3版。再如,湖南土司结盟摩崖石刻成于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刻于大岩屋上,位于桑植县城北,与湖北鹤峰、宣恩县毗邻。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八月,大岩屋曾是桑植司与湖北容美司宣慰使外交议事之地。按《永顺府志·杂记》云“:桑植西北一百二十余里,有大岩屋,宽布数十席,石壁墨书‘山高水长、亿万斯年’八个大字,相传容美、桑植二司寻盟于此书之。”另据《向氏族谱》载:桑植宣慰司与容美宣慰司,本是姻眷关系,来往密切。后因容美宣慰使田旻如误听谗言,两司仇视,交战数年,田地荒芜,士民极苦,为使两司和好,仍敦姻眷如初,康熙五十九年八月,容美宣慰使田旻如,专差使唐玉贵求和,桑植宣慰使向国栋应允,并议定适中之地,桑司境内大岩屋,各修行署,建立神坛。期至,各带属员、舍把,共登神坛,对神发誓,祀神礼毕,各回行署,彼此设席会宴,欢聚数日,各回本司,士民歌舞庆贺。从此,两司永敦和好,往来无间。⑤罗晓雪:《土司结盟摩崖石刻“领衔”12处文物单位申报“国保”》,《张家界日报》2010年6月6日第1版。显然,这方土司结盟摩崖石刻无疑可为我们深入了解和研究土司统治时代界邻地区的民族关系提供珍贵的资料。

(二)为研究土司统治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提供重要参考资料。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即此而论,社会经济在土司制度的生成与存续过程中无疑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中,就有不少涉及水利、交通、钱粮、圩市等土司区域社会经济方面的内容,譬如安平土州《永定例规碑》、太平土州《万世永贻碑》、太平土州《给示勒碑》、太平土州《以顺水道碑》、太平土州《永远蠲免碑记》、太平土州《蒲庙圩碑记》等①《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编辑委员会编:《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碑文契约资料集》,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这无疑可为我们深入了解和研究历史时期边地土司统治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及相关问题提供相当珍贵的资料。再如,在《壮族地区土官夫人墓葬石刻艺术研究——以万承土州岑氏墓为例》②覃丽丹:《壮族地区土官夫人墓葬石刻艺术研究——以万承土州岑氏墓为例》,《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4期。一文中,作者认为,对土官及其亲属墓葬石刻进行系统研究,对于丰富土司文化研究、重构土司社会生活史无疑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三)为研究土司统治区的城署建置及其军事活动状况提供重要参考资料。作为土司统治的重要场所和核心区域,土司城署不仅事关土司政治生活,而且涉及土司军事布防,在土司统治中的地位与作用甚为显要。是故现揭土司石刻文献中,即有一部分涉及土司城署建置及其军事活动的内容。譬如,唐崖土司城张王庙始建于唐崖土司最鼎盛的明代万历年间,“改土归流”后的清乾隆年间经过第一次大规模重修,光绪年间经历了第二次重修,最终毁于“文革”期间。它不仅是唐崖土司城的重要礼仪性建筑,也是一处重要的军事防御要塞。③李梅田、方勤:《唐崖土司城张王庙石刻考述》,《三峡论坛》(三峡文学·理论版)2013年第5期。因此,唐崖土司城张王庙石刻文献对于我们深入了解和研究唐崖土司城署的建置及其军事活动状况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史料价值。

(四)为研究土司统治时期的文化艺术提供重要参考资料。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数量虽少但内涵丰富,有的还涉及工艺美术、民族文化等诸方面的内容,极具审美与人文价值。譬如,唐崖土司王城遗址“以建筑石刻为亮点,在自然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的观照下,呈现出独特的审美特征”,“以环境艺术的眼光,用立体的观察方法,把土司王城的建筑石刻置于特定的时态和生态环境中,可以看到其造‘形’和造‘势’的表达方式及创作理念,具有一定的审美特征和文化意义”。④满益得、凌云:《唐崖土司王城建筑石刻的造“形”与造“势”》,《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再如,今广西马山县委大院内仍保留有部分白山土司遗址上的建筑石础,其上雕刻有各种各样的诸如龙凤、麒麟、花朵等形象逼真的图案,壮族土司统治时期的雕刻艺术水平可见一斑。又如,彝族土司陆盛田所留瘦石山石刻至今仍可辨认者共有8处,按其内容可称为《雪夜雅集》《题竹皇画》《洞天一品》《八景诗》《瘦石嶙峋立》《山势迎人水穷通》《放鹤去寻三岛客》和《喜闻子弟读书声》,其中的刻画部分,无疑可为后人研究当时的绘画艺术提供重要的依据。⑤游有鲲:《彝族土司的汉字石刻》,《云南日报》2002年6月11日第3版。还有,梁厚能在《湘西永顺土司摩崖石刻研究》⑥梁厚能:《湘西永顺土司摩崖石刻研究》,《中国书法》2016年第4期。一文中指出,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老司城遗址遗存的一些土司摩崖石刻,不仅反映了当时土司地区的汉文化传播情况,还是研究永顺土司时期的人文、政务、土司制度、婚姻关系等诸多方面的重要文献,并且填补了古代土家族书法的空白。所有这些,对于我们深入了解和研究土司统治时期少数民族地区的工艺美术及审美观念无疑具有相当重要的史料价值。

以上仅从土司地域统治的角度来简要论述现揭边地土司石刻文献的史料价值。实际上,作为一种独具特色的文献载体形式与资料来源,土司石刻文献小至对研究单个土司的地域统治,大至对研究地方社会治理及王朝国家的边疆经略问题,均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利用价值,其不仅具有区域性特点,而且具有民族性特征,实为其他文献载体形式所无可替代。

结 语

总而言之,在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中,文献史料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石刻文献亦莫能外。业内同仁共知,近年来,学界的确产出了不少土司研究成果。但是,就目前而言,构建中国“土司学”尚属任重道远。毫无疑问,“土司学”的构建必须根植于坚实的学术基础,包括研究成果与史料积累等等。可以说,土司资料收集与整理乃至利用等基础工作如果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土司学”也就失去其赖以存在的基石,最终还是无法真正构建起来。

就目前国内外研究来看,愚见以为,在后申遗时代,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乃至“土司学”的构建面临着两大问题或曰两大任务:一是土司制度本体的全面深入研究问题,包括对土司制度内部的行政建置、权力运行、族群认同、国家认同等等诸问题的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二是土司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与合理利用问题,包括对策研究与实际利用问题。显然,这两大问题的最终解决,与土司资料的收集、整理、研究和利用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即此观之,目前可以提供学界利用的土司资料实际上还是极为有限的,研究成果也是缺乏系统性与全面性的。就目前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的资料系统与数据库来看,土司石刻文献所占的比例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小的。就史料价值而言,土司石刻文献不仅可以弥补一些典籍记载之不足,而且还可以订正一些典籍记载之谬误,可为学者深入研究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提供重要的历史素材和更多的事实依据,实为其他文献载体所无可替代。因此,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土司石刻文献的发掘、整理、研究与利用无疑是大有可为的。为此,土司学界应进一步统一思想,提高认识,主动作为,不断发掘新史料,扩大研究领域,创新研究方法,多出成果,快出成果,出好成果,不断推进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向纵深发展,唯其如此,中国“土司学”的构建方能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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