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波
(广西壮族自治区图书馆,广西 南宁 530022)
抗战时期《大公报》曾迁到桂林办刊。从1941年3月到1944年9月,在桂林近四年的时间里,《大公报》在树立民族意识、统一国人意志、进行抗战宣传等方面发挥了新闻舆论的重要作用。一些学者对抗战时期桂林版《大公报》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整理研究,产出了一系列成果,这些成果大多属于新闻学的范畴,涉及桂林版《大公报》的言论特色、舆情分析、广告经营以及栏目等内容。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出于地利因素,桂林版《大公报》对驻在地广西的相关报道篇幅明显大于之前版和之后版,如桂市点滴、各地鳞爪、本埠要闻、市民来信等,都是有关广西或桂林的资讯,涉及内容亦包罗万象,史料丰富。其中,金融类的信息和资讯又占据了较大比重,为金融史的研究提供了较为丰富的资料。目前学界从中进行金融史研究的成果较为缺乏,因此对桂林版《大公报》进行研究仍具有一定的空间。
1938年末,随着武汉、广州等重要城市相继沦陷,全国抗战进入战略相持阶段(1938.10—1943.12)。广西成为西南大后方,广西省会桂林则成为大后方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之一。各路人马纷纷从沦陷区齐聚桂林,一时间迅速提高了桂林的地位,特别是文化事业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以新闻出版业为例,自1938年秋开始,外省迁到广西出刊或复刊的报纸日渐增加,在抗日救亡运动的推动下,各地一批以反对日本侵略、宣传抗日救亡为宗旨的报刊也纷纷在桂林办刊,桂林报刊业的发展一度达到鼎盛状态。
其中,《大公报》作为中国近代以来最为著名、影响最大的报刊之一,其桂林版于1941年3月15日创刊,印刷厂设在桂林东郊簸箕岩附近一座小山洞里,营业部设在漓江大桥桥北,总经理胡政之,发行人兼副总经理王文彬,编辑主任蒋荫恩。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香港版《大公报》被迫停刊并迁往桂林,与桂林版《大公报》合并办刊,统一改称桂林版《大公报》,由金诚夫任总经理,徐铸成任总编辑[1]。桂林版《大公报》最初为对开4版铅印日报(后期曾有所调整),版面栏目设置上,一版为广告、社评,二版为要闻、通讯、社评,三版为新闻(包括本地和国际)、短评,四版为广告。
从版面栏目设置上可以看出,《大公报》是一份较为严肃的报刊,以关注时局、秉笔直书为主要特点,因此其社会时事评论占据了较多版面。一般来说,报刊的社会时事评论是一项重要的舆论监督工具,通过对当前社会中某一现象或问题进行评论,能够反映出每个历史阶段的国际国内时事主题。它可以发表报社的观点,也可以发表作者对该事件或现象的看法。桂林版《大公报》在一、二、三版均不定期开设有“社评”“星期论文”“读者论坛”“短评”等栏目,刊登内容既有报社评论员执笔的针砭时政的社评,也有社会各界专家名流甚至普通市民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的论文。这些时评涉及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军事等内容,在宣扬民族意识、宣传抗战建国、改变社会风气、构建公平经济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受到社会各界特别是知识文化界的广泛欢迎。
在战争中,民生问题涉及群众基础和物资保障,因此显得尤其重要。经济无疑是保障民生的基础和先决条件,而金融又是经济的命脉,因此金融与战争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抗战中,桂林版《大公报》充分发挥媒体的作用,突出自身的定位,以民生的视角来观照社会,从民生的角度写新闻做事业[2]。在金融领域,桂林版《大公报》自办刊起,始终密切关注金融问题,除了在要闻和新闻中实时报道和反映金融动态,其关于金融时局的评论也成为一大亮点。通过简要梳理,金融时评主要分为五大类别:“金融秩序”主要为有关金融政策、法规、措施方面的内容;“金融调控”主要为平准基金、稳定物价方面的内容;“金融货币”主要为涉及货币方面的内容;“金融机构”主要为涉及银行业务方面的内容;“国际金融”主要为世界金融问题及与中国的关系。这些金融问题及相应的金融时评始终贯穿于桂林版《大公报》办刊期间。
1938年,广西银行开设独立的储蓄部,扩大储蓄业务范围,办理活期储蓄、定期储蓄、存取两便储蓄、人寿保险储蓄等,并代售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行及邮汇局发行的节约建国储蓄券和中央储蓄会的有奖储蓄券。通过有奖储蓄的激励,1940年底储蓄余额的峰值达到国币217万余元[3]。
针对社会金融活动中盛行的各类银行以储金奖券等形式推行建国储金存款,桂林版《大公报》1941年3月23日刊登了知名经济管理学家、银行家谷春帆的《节约储蓄与金融政策》[4]一文,提出了他的一些看法。首先,认为政府劝导民众节约储蓄的措施与发行公债充盈国库的性质根本不同,实际上充作国家各项生产建设事业的用途。并列举了自抗战以来作者观察到的各项金融措施的修订、缘由和目的,均为鼓励、便利生产事业。其次,质疑当前一面鼓励扩充生产,一面鼓励节约储蓄的金融措施是否有效。通过对比中国和英国的情况,认为中国的节约储蓄运动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物价上涨。再次,认为鼓励节约储蓄运动并不是稳健的金融措施,政府要对生产事业达到一定限度后加以紧缩,否则会趋向于膨胀,要强化对银行的控制和监督,避免各类银行以高利为诱惑推动该项运动,最终尾大不掉。
抗战中,由于国民政府发行的内债毫无信用,导致公债劝募屡次失败。国民政府将公债市场的失败归咎于推销不利,于是1941年成立战时公债劝募委员会,由蒋介石自兼该会主席,各省设立分会,由各省政府主席兼任,采取层层派购和摊派的形式推销公债[5]。为此报刊舆论开始对相关导向进行宣传造势。1941年7月6日,桂林版《大公报》刊登了广西政治家邱昌渭的《积极劝募战时公债》[6]一文,他认为战时公债劝募运动是自上而下的爱国运动,当下之所以要劝募战时公债,是要集中全国人民的力量,展示我国的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的国力,方能实现长期抗战。国家现状是一面抗战、一面建国,需要大量经费,但超发钞票势必会走上通胀的道路,因此募集公债是“唯一的正当途径”。而在人性方面,宣称“无钱的人都想变成有钱的人,有钱的人又怕自己的钱保管不周”,当下是由国家来负责保管,虽说是“有钱出钱”,实则是“有钱储钱”,既能对自身无损,又能获得爱国名声,故积极参与才是好国民。因其本人并非经济学者,故其文章主要从政治方面和人性方面来进行鼓吹和渲染,语言通俗易懂。1942年5月22日刊登了市政学者张国瑞的《认购金公债与金储券》[7]一文,文章提到金钱是战争的第一要素,各国在战时为了筹集战争经费,除了发钞、增税,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发行公债与节约。近年来我国在艰难困境中先后发行了救国公债、国防公债、赈济公债、建设公债、军需公债等,积极倡导推动厉行节约的建国储蓄运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我国将卷入更宏大的战场,负担更庞大的战争经费。政府于是发行金公债与金储券,此举既能削减不良游资问题,又能解决财政与通货问题,还能平抑货价。呼吁广大民众在此国家存亡绝续之秋,发扬民族精神,在加紧生产、抢运物资的同时,尽力认购金公债与金储券,以万分的热忱报效国家。
侨汇是华侨华人汇回祖国的款项。由于抗战烽火波及,侨汇受阻,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侨乡金融秩序的恐慌。以广西为例,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东南亚各国相继被日军占领,广西的侨汇收入和侨汇业务基本中断或停止[8]。1942年5月26日刊登了经济学家伍顽立撰写的《当前的侨汇问题》[9]一文,文章叙述了侨汇问题的背景,谈到中国的国际贸易长期处于入超地位,而华侨汇款在抵偿和平衡国际贸易入超方面发挥了首要作用,是对敌金融作战的强有力支柱。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海外华侨通过外国银行汇款、香港作为转汇枢纽的情形受到极大影响,导致侨汇流入香港黑市,中国政府银行难以统制。作者认为当前的侨汇问题是一个新发端的严重问题,必须要妥善解决。对于如何吸收侨汇,提出要注意的三点:一是竭力避免当前通货不良的影响;二是迅速救济当前侨胞家属的困境;三是积极完善国内外金融网以疏通侨汇。至于如何疏通侨汇,提出四点补充建议:一是中国银行要加强国内外金融联系;二是允许侨汇众多的地方设立地方银行;三是普遍举办预约侨汇,减少汇兑困难;四是运用外交政策争取友邦对侨汇提供便利。
国民政府在垄断金融的过程中,货币发行权问题是极其重要的一项内容,通过实施“废两改元”“法币政策”等措施,进行币制改革。1942年7月1日,国民政府颁布货币统一发行的金融经济法令,宣布所有法币的发行统一由中央银行集中办理,建立了单一中央银行体制。7月3日《大公报》评论员发表了社评《统一发行与四行调整》[10],认为这项法令是符合银行学原理的,也是银行制度的一大进步。国民政府自1935年确立法币制度后,便停止了商业银行的发钞权,仅由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家国有银行行使发钞专权。但随着战争时局的发展,金融政策需要特别加强,银行信用需要严格管理,因此当局将发行权统一到中央银行。发行权统一后,中央银行将被打造为银行的银行,负担起发行、保管、清算、贴现等国家责任,不再经营普通银行的业务。随之四行的业务也要进行调整。其他普通银行、商业银行均要依赖和服从于中央银行。
根据中国的黄金政策,在抗战前本来是可以自由买卖黄金的,中国最大的黄金投机市场就设在上海标金交易所。但随着抗战的进程,国土不断沦陷,国民政府为了防止黄金流失,取缔了黄金交易,实施黄金国有。由于采金成本过高,国民政府无力高价收购黄金,市场上出现了黄金黑市,1943年6月,国民政府被迫停止黄金收购政策,代之以黄金自由买卖[11]。1943年7月4日刊登了伍顽立撰写的《论我国黄金政策之演变》[12]一文,详细提及了这个过程。1929—1933年的经济大危机后,世界各国相继停止金本位通货,黄金价格大跌,但由于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出于自身利益支持黄金清算政策等原因,所以黄金仍是国际上唯一通货。就中国来说,黄金政策是伴随经济情况变化以及抗战形势需求而演变的。由于过去中国实行银本位,对于黄金采取自由放任的态度,1929年币制改革后,亦采取金汇兑本位制,黄金政策倾向于集中为国有。1935年法币政策实施后,法币仅代表银币,外汇代表黄金,因此形成一种金银比价。当局允许无限制地买卖外汇,不干涉黄金交易,这是中国初期黄金政策的特点。抗战爆发后,当局为巩固法币和外汇,经常输出黄金白银以平衡国际收支,导致黄金剧烈外逃。于是当局开始对黄金管理采取相关措施,由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行及委托机构收兑黄金封存,并强制收兑各地银楼库存的黄金,颁布非常时期采金暂行办法,鼓励生产黄金,这是抗战时期采取的“黄金集中国有”的政策。随着游资泛滥、物价狂涨,中国又宣布取缔买卖黄金的法令,除了运出国和运往沦陷区,允许人民自由采售。作者认为,这种做法形成了一种新的刺激,对调节通货、稳定币值,以及配合当前和战后币制需要做出了贡献。
抗战爆发后,随着金融市场的动荡,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对内不断贬值,对外汇价下跌,因此不得不积极寻求外国援助,以稳定币值。1941年4月,中英、中美签订新平准基金协定,规定中国拨出美金2000万元,美国提供美金5000万元,英国出资500万英镑,建立中美英平准基金委员会[13]。平准基金的作用是:当外汇上升、本币下跌时,就通过平准基金在市场卖出外汇、买进本币,反之则卖出本币、买入外汇,以此维持币值稳定。一时间,平准基金成为财经舆论的重头戏,有赞成的观点,也有反对的声音。
1941年7月22日刊登了著名经济学家千家驹的《论法币与平准基金》[14]一文,当时香港黑市的法币行情不断暴跌,作者认为该现象主要是受投机家操纵的影响,仅具有地方性和暂时性,不必恐慌。关于沦陷区的法币汇价一直有两派观点,一派主张维持,一派主张放弃。国民政府坚持用外汇基金维持沦陷区的法币在较高的汇价,通过中英美三国成立平准基金委员会,造就了诸如上海等沦陷区法币基础牢固、伪币始终无法取代的有利局面。但由于国民政府无法统制沦陷区的出口汇票和外汇机构,此举亦会对外汇基金产生严重威胁。作者认为应该汲取前车之鉴,正确选择支持或者放弃黑市的措施,建议采取单纯的外汇政策,以能够同时适用于沦陷区和大后方,并采用技术手段解决不同经济区域的外汇价值差别问题。
1941年8月7日刊登了财政金融学家魏友棐的《平准汇市的几点认识》[15]一文,文章认为中英美三国平准基金委员会的活动地域,名为香港,实为上海,其过去和当下的目标也已经发生变化。为此提出了几点意见:一是维持汇市不应当仅仅关注汇率问题,而是法币的购买力问题,即民生安定;二是维持外汇的对象不仅是法币,还应包括多种流通货币,如各省银行的流通券、政府旁系的军用券甚至敌方的“军用手票”及伪币,至少要维持资金入超、物资出超的状态;三是现行外汇政策不当,譬如在沦陷区和后方区采用不同的外汇统制方法,导致出现内地资金逃往上海去购买外汇的趋势;四是诠释了当前法币是否存在通货膨胀的问题。
1941年8月10日刊登了经济学者刘耀燊的《外汇平准基金运用问题》[16]一文,文章从三个方面进行论述:一是应否维持外汇黑市?金融界和学术界对此进行了喋喋不休的辩论。作者主张维持外汇黑市,理由是上海沦陷四年来中国财政金融当局采取的维持政策,有力地抵御了敌方的金融攻势,导致敌伪通过吸收法币套取外汇基金的企图失败,使得法币在沦陷区依旧流通如昔、基础坚固,而敌伪的军用票和伪币显得毫无价值。二是怎样运用外汇平准基金?认为外汇平准基金成立后,对中国外汇主观和客观的形势都是有利的。外汇政策必须要达到稳定物价、调整资金、扶助后方、金融中心转移、限制入口促进出口、减少套汇等功效,重中之重的举措则是在大后方建立一个能够掌控的外汇市场。三是内汇问题与资金调整。倘若建立大后方外汇市场后,由于后方汇市与上海汇市的差异,必须制定办法限制资金内移,调整资金主要为内地投资建设或国家有价证券服务。
1941年10月22日,《大公报》评论员针对沪港国币汇价波动发表社评《如何稳定国币汇价》[17]。评论认为平准基金会执行的新外汇政策是相互矛盾的,一方面想消灭黑市,另一方面又想保全基金,结果事情发展适得其反,证明了工作的失败,加上英美商人、不法商人、敌伪汉奸等各股势力推波助澜,导致国币汇价无法稳定。建议平准基金会不要再出面维持汇价、提高水准,而是根本改变现行的沪港自由市场的政策,把外汇用到大后方来,以平抑大后方的物价。同时援引华盛顿方面将不支持上海法币黑市的消息,呼吁平准基金会在现状下暂时放弃上海。
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对饱受战争创伤的中国人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稳定金融、平抑物价是经济生活的基础,金融稳定则民生安定,成为社会有识之士和《大公报》评论员发表金融时局评论的共识,除了一些积极的建言献策,他们还对当局的弊政进行了批评。1941年8月17日、8月18日连载著名社会经济学家钱健夫的《银行平价论》[18],其提出的“银行平价论”的概念为:以银行之力量及其业务上可能行使之机能,以执行平价之工作。钱氏认为战时物价的上涨,以囤积居奇、操纵投机为主要原因。要平抑物价,首要手段是取缔和防止囤积居奇,而不法商人的资金来源主要为向银行信用借款或货品抵押。原本看似正常的银行业务,但在实际运作中无论是国家银行还是普通银行,都或多或少违反了有关规定和办法,间接助长投机之风,引发战时通胀,因此银行负有极大的责任。为此作者提出改善建议:确立审核制度,应由国家银行带头做起;灵活放款机能,抵押放款应以生产事业为主要对象;严格限制口岸汇兑,从而便于管理物资;加强管理,随时考核实施效能,进行严密监督和严厉惩罚。此外,社会游资缺乏正常出路,普通银行应协助推进节约储蓄,政府当局应对普通银行资金的正当出路制定详细计划。
1941年11月11日,《大公报》评论员发表社评《论物价与汇价》[19],开门见山指出中国当前最严重的经济问题是物价问题而不是汇价问题。物价代表货币对内购买力,汇价代表货币对外购买力,两者涨跌互相影响。但当前物价已经脱离汇价单独发展,并且上涨情形愈演愈烈,难以遏制。中英美平准基金会成立后,许多经济学家都提出把平准基金运用到陪都重庆,以平抑大后方物价,而不是用在提高海外汇价上。当局虽然注意到这些呼声,但对于平抑物价的努力做得还不够,没有针对物价问题的症结对症下药而进行通货紧缩,在基金会的政策上仍然继续支持上海市场稳定外汇黑市。社论最后提及一些市场出现的情况,希望平准基金会加以注意,予以内地合理而公平的待遇。
1941年12月28日、12月29日连载刊登了实业家陈世南的《稳定桂市物价的建议》[20]一文,认为战时物价上涨的原因颇多,主要包括人力物力消耗、生产低落、外汇影响、通货膨胀、运输困难、囤积居奇、工资增加、捐税利息增加等,但当前物价跳跃式上涨实属奸商的投机垄断和市民的错误竞购所导致。中央及地方当局颁布了一些平抑物价的法令、规定和实施纲要,但并没有切实执行,当前经济环境并未获得改善。文章建议桂林市效仿先前粮食管制的案例,由市党政军机关和工商团体组织平价会,一方面对几种日常生活必需品(米、盐、布、柴等),由平价会设立公店调节供求,强制平抑;另一方面对其他各类货物,取缔投机囤积,实行标价制度。其他的平价措施还有:调查组调查物价以备参考,商请四联总处以及各类银行拨借平准基金,制订房租标准,管控商店、工厂的出品、种类、数量、成本,设立经济警察队进行稽查等。
1944年4月18日、4月20日,随着桂林、柳州等地商业银行银根紧缩,《大公报》先后发表社评《论银根紧缩》[21]《再论银根紧缩》[22]。前文指出银根紧缩不是通货紧缩,主要是因为新钞供应困难,致使银行的信用紧缩,金融市场发生波动,黑市利率提高。银根紧缩绝非桂柳偶然发生,而是全国普遍现象;为了弥补财政赤字,新钞的发行量是非常巨大的;金融机构为应付艰难局面而收缩信用;当局无法放出黄金回笼法币。上述因素导致银根紧缩,因此民众要认清银根问题绝非单纯的金融问题,也涉及财政问题,是整个社会的经济问题。后文认为当局采取紧缩通货的方针是正确的,但必须从财政政策入手而不是金融政策,以使战时预算趋于平衡。一方面要做到减少新钞发行,设法回笼法币;另一方面要做到减少行政费用,肃清贪污和中饱私囊。
1944年8月,四联总处制定平抑物价、稳定经济的三项办法:第一,军政机关款项应全部存入国家银行;第二,各行局多余款项应集中存入中央银行;第三,盐务放款应予限制,普通放款应予停止。《大公报》为此撰文《论商业紧缩放款》[23]进行探讨,首先认为军政机关款项全部存入国家银行是一种金融集权的表现,将会导致地方银行备受打击,并且在实际操作中不一定行得通;其次认为各行局多余款项集中存入中央银行,将会影响各行局的经营,该规定毫无意义;再次认为紧缩商业放款规定,在过去应该限制的时候未执行,目前有需要的情况下又禁止,实在是一种经济病态行为,批评四联总处的办法在用意和实施上具有矛盾点。
1941年4月,广西发生法币大票换取小票要补贴的问题,10元面额以下小票身价提高,50元面额以上大票无形贬值。补水对象,由“直版新装”渐至新钞,以迄旧券,其差价随券版而异,版次愈旧愈值钱[24]。针对大小票的问题,1941年8月刊登了桂林人洪为深所撰《广西法币大小券差价问题》[25]一文,文章首先揭示广西南宁、梧州、郁林、柳州、桂林等地民众到银行用五十元、百元大面额兑换一元、十元小面额,需要贴水百分之四至百分之十,但银行仍供不应求的畸形现象。其次指出地方当局应对政策不力,需要检讨。对此现象,南宁、梧州等地方当局仅依靠停业整顿、商洽法则等消极办法应对,毫无效果。最后提出解决办法,治本方面主要有:中央方面设法调整供给入口必需品的合理资金以制止走私,发展后方生产保障日用必需品自给以消减走私,加强经济封锁使法币不致流失;治标方面主要有:地方当局联合金融机构配合军政力量取缔找换店,发行新型一元券,增发地方性钞票,制止钞票搬运,加强检查机构,严订走私罚则,供给合理需要等。
1942年4月11日,“读者论坛”刊登了广西博白人细尘撰写的《大小票与储券,提出一个困难问题》[26]一文,认为储蓄券的发行能够吸收游资供国家作有利之用,但近来小城市缺乏小票额,找补困难,导致“补水”黑市日益猖獗。各地劝储支团经销的储蓄券,大多为十元券、五元券,而购券者多用一百元、五十元大票额购买储蓄券,他们不但要求找贴,还要兑付小票额,因此产生了纠纷。同是银行发行的法定货币,但大小票额的待遇不尽相同,经销机构也不能很好地解决问题。作者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一是劝储经销机构订定缴交及兑付的钞票,每张金额必须等于或小于每张储蓄券面额;二是劝储人员劝储时,说明已订定后将兑付小票额,而将原票转给经销机构;三是经销机构于储蓄券上加盖“订付五元票”“订付十元票”等字样,兑付时照字兑付。认为此举是有利于抗战建国的,而民众也要抛弃损国害民利己的做法。
国家的货币主权,除了创立和发行独立货币、确定货币汇率、选择汇率制度以及外汇管制[27]等,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货币样式和内容的设计。时人从爱国主义的角度探讨了货币主权的问题。1942年8月7日,“读者论坛”刊登了广西柳州人方士撰写的《国币上应否印英文?》[28]一文,提到我国的国币背面印有英文,甚至总经理和协理的签名也都是英文,对此深有感触。作者认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国币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印上别国的文字,并举例由他国代印的中国邮票上的英文自国民政府成立后就绝迹了,此举让国民感到痛快,激发了民族自豪感。而目前国有银行印发的国币,在当前抗战建国的时代背景下,也需要进行合理的改革,建立起头等强国的信心,彻底让国民挺起胸膛。
关金券全称“海关金单位兑换券”,是国民政府中央银行于1931年5月以海关金单位代替海关两而发行的一种专门支付手段,专供缴纳关税之用。1932年4月,以1关金券兑换法币20元的比率投入流通,作为纸币的一种与法币并行通用[29]。此后,当局不断变相发行关金券大票额,从而进一步加剧了通货膨胀。1942年10月8日刊登了经济学家伍顽立撰写的《论关金券流通问题》[30]一文,文章从三个方面谈及关金券问题。一是关金券发行史略。1930年以后,世界币制发生历史演变,各国纷纷采取金本位,舍弃银本位,导致金贵银贱。这一变化影响了中国经济,特别是海关收入和赔偿外债的损失巨大。中国当局也开始进行改革,决定海关征收关税时由征收银两改为征收金币,规定1关金单位值60.1866公厘纯金,代替旧的海关两。关税改为征金后,海关为便利商人纳税,发行了关金券,专为商人缴纳关税之用,但并未准许在市场流通。1942年4月1日之后,财政部将中央银行库存的关金券提出,折合法币推向市场流通。二是目前发行流通的原因。关金券的性质实际上是一种虚拟货币,但财政部按照比价流通后,其性质变成了法定货币,社会上对此有几种论调,认为发行流通关金券是政府应对通货膨胀、平抑物价的初步措施,以及为了解决法币用料困难的问题,作者运用经济学原理否定了这些论调。三是流通后的影响。关金券将会影响法币的统一性,将会影响到物价高涨,可能会产生良币驱逐劣币的反格莱襄法则,因此揭示出关金券的发行流通使法币流通量增加,是另外一种方式的通货膨胀。
抗战时期,中国的银行业呈现畸形发达的状态。战时的银行业务不但沿袭传统的投机性,并且投机范围更趋扩大。银行资本不断地转化为商业资本,对于生产不但未起到促进作用,反而继续起着破坏作用[31]。1941年11月7日,“读者论坛”刊登了湖南零陵人般木撰写的《谈谈四行的业务,希望能做到分工合作》[32]一文。指出抗战进入战略僵持阶段之后,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和农民银行在重庆成立了四行联合办事处总处(简称“四联总处”),战时我国的金融计划“救济农村”“发展工业”“提倡节约”“增加生产”等均由四行联合办理,至于具体业务“农贷放款”“工业贷款”“经售储蓄券”“贴放”等亦均由四行经营。作者肯定四行联合之后,通过自身雄厚实力建立起全国金融网,符合抗战建国的要求,但也要划定专责,通过论证譬如中央银行负责经理国库、经收税款、管理外汇、收购金银、发行钞票,中国银行负责国防、生产、工商等实业以及国际贸易,交通银行负责交通、运输事业建设,农民银行负责以农民为对象的一切发展设施等,结论是四行既要做到联合,也要做到分工,以争取经济战争的胜利。
1943年12月26日刊登了农林学家吴清泉撰写的《救济工业与银行贷款》[33]一文,当时在国民政府高举“工业建国”旗帜的背景下,全国各地却出现了工厂关闭潮,究其原因,主要有资金不足、原料不足、成本过高、统制价格及税制不合理等,其中资金不足问题又未能得到政府的协助和银行的通融。现实情况是,银行业卷入了大后方商业的畸形发展中,高利率收来存款,高利贷进行放款,获利颇丰,这样助长了投机囤积,促使物价上涨。对于工业放款,政府曾经颁布条例,旨在扶助各种民营工业的发展,但银行却未切实照办,因此各种大小工厂因资金不足而陷于停顿。作者建议政府应对各银行规定相应的工业贷款数额,限制各银行的商业放款,审核各银行业务报表,监督工业放款的用途;呼吁各银行应怀抱“国家至上、民族至上”的热忱,改变放款方针,而工业界也应力图自救、倍加努力、竭诚互助,与金融界切实合作,渡过难关。
1944年5月3日刊登了广东省立勷勤商学院黄卓豪教授撰写的《论当前银行存款放款保障问题》[34]一文,文章包括三个部分,首先认为目前银行存放款业务已经脱离了调剂金融的意义。在当前通货膨胀、物价高涨的情况下,采取的金融措施不但没有稳定币值和平抑物价,反倒向相反趋势发展。特别是银行的存放款业务,吸收存款和运用存款是银行业务的重心,依赖银行放款充作资金又是农工商事业发展的桥梁。但目前存款数字表面增加,实质上却日益减少,即活期存款增加,定期存款减少。在价格经济的背景下,当局采取严厉的统制“利润”办法,将各种利润所得收归公有。在这种金融政策下,银行为了趋利,只能默认不法商人巧立名目获取资金进行投机,这样就进一步助长了物价高涨。其次认为应当采取办法使吸收存款走上正轨。过去通过提高存款利息和强迫储蓄的办法来增加存款已经行不通,当前要采用保障办法,即保障存款的价值不会贬值,对于存款的利息,也要保障获得真正的利息。因此要采用物价指数存款的办法,以物价指数来计算存款的标准,那么无论货币购买力怎样变化,存款的价值依然可以保障,这样也有利于银行吸收社会的游资。最后认为通过实施放款保障办法,引导资金投入到生产用途。对于放款,当然亦要采用指数计算。当前公营各种工业缺乏资金,银行的资金可大量向公营工业投资,盈亏由国家享受与承担,货币增值或贬值亦由国家享受与承担,这才是公正的原则。
国民政府于1940年1月20日公布《县银行法》,鼓励县市地方成立银行,以调剂地方金融,扶持经济建设。1942年1月广西省政府电饬广西银行总行筹拟广西县市银行分期完成方案呈核。广西银行先后制定了有关辅导设立县银行的规章制度,并分批分期派员到县指导建行[35]。桂林市银行作为一个典型代表,受到时人较高的关注。1942年12月13日,时任桂林市长苏新民发表《桂林银行筹设的意义及其任务》[36]一文,指出中国战时金融的背景是银行多集中在沿海大都市,开展的业务也多限于此范围;中央银行虽然建立了系统制度,但并未能成为银行的银行;外商银行拥有雄厚实力,侵入我国金融市场。就地方银行来说,其在调节地方金融、繁荣地方企业方面能够发挥显著作用,因此中央也积极推动各省建立县市银行,以建立起全国金融网络。当前桂林作为大后方的都市,市政建设和市民福利均有待改善,然而财政情况欠佳、建设经费短绌。桂林市银行若乘势筹设,广开财源,一定能够为繁荣市场、发展城乡经济做出贡献,这也是桂林市银行的重要任务。当前本省面临的金融问题是物价暴涨、通货膨胀以及游资作祟。桂林市银行筹设后,通过吸收停滞于本市的游资,投放于生产事业,供给本市的需求,平抑物价问题即可迎刃而解。亦可通过桂林市银行的业务活动,调研本市金融动态及供需情形,有利于采取相应措施平抑物价。同时,桂林市银行能够使市民经济周转灵活、企业欣欣向荣,既直接让市民受惠,又增加本市收入,利己利人。因此,桂林市银行的筹设是当务之急,是大后方的需要,也是奠定地方金融的基础。
关于地方银行筹设之后应有的职能,众多专家发表见解,《大公报》也不遑多让。1943年11月18日,各省地方银行第四次座谈会在桂林召开,《大公报》认为其意义相当重要,当日发表了社评《地方银行应该做什么?》[37]。省地方银行的设置,原是以发展省内金融及代理省库为目的。但国家财政收支系统改革后,省级财政归并中央,银行实施专业化。鉴于地方银行的任务发生事实上的转变,但在抗战金融中仍然具有重要地位,《大公报》提出了一些见解。一是地方银行要吸收省内游资,扶助地方金融建设,特别是中央金融关注不到的地方;二是地方银行应与地方生产事业相结合,必须稳扎稳打,而不应该在物价波动中发国难财,冒险做商业投机;三是针对财政部规定地方银行驻外省办事处不得经营存放款业务,代表地方银行向当局请愿收回成命,并陈述缘由。
由于国民政府的战时经济统制政策过度依赖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外援,因此当局无可奈何地卷入到世界金融战中,受人掣肘。国际金融的风吹草动,都会波及脆弱的国民政府金融体系。中国甚至成为列强角力的金融战场,一些有识之士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1944年5月15日、5月16日、5月17日连载刊登了原广西饷捐局局长杜肃的《黄金与国际货币》[38]一文,杜氏论述了五个方面的内容。第一部分论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英国、德国等欧洲资本主义列强确立单一金本位制度,并建立国际金本位制度,是经济形势演变的结果。金本位制度虽有缺点,但在现今经济发展阶段,黄金由于其在货币供给中作为一种外部拘束条件,以及其在国际贸易中为债务清算所必需,因此是国际间终极的流通工具。第二部分论述资本主义国家由于存在国际本位政策与国内本位政策的对立矛盾,为了保持在世界市场的竞争能力,会选择改变或抛弃相应的本位政策。其中着重分析了英国在“一战”前后关于金本位制度嬗变的一系列原因。第三部分论述运用国际协定铸造国际货币的进程。历史上法国曾主张确定金银铜三种金属的世界比价,怂恿基督教世界建立统一的货币,以致产生了著名的拉丁货币同盟。法美两国也多次召开国际货币会议,提倡国际金银复本位制度,英德两国则坚持单一金本位制度。到19世纪,各国基于各自的利益,反复陷入金银复本位和单一金本位二选一的纷争中。第四部分论述“一战”后确立的黄金与货币单位等价关系的新金本位制度,其主要特色为:形式上为金本位,实际上并没有金币流通;多数国家的本位制度为金块制度与金汇兑本位的混合形式;新金本位制度由于节省了金币流通损耗环节而被称为“经济的金本位制度”。但是其受经济、政治的干涉较大,特别是在当前英美法三国的利益竞争中,恐怕将会失败。第五部分论述金本位制度的黄金供需问题。虽然之前各国纷纷增加了黄金储备,但黄金产量与经济发展的关系、黄金是否适合作为物价的基础、黄金购买力的变动问题都悬而未决。最后作者认为金本位制度仍是最有用的制度,能够发挥最有效的机能,但对金本位制度的未来表达了担忧。理由是各国纷纷停止了金本位制度,由于各国的财政、经济、生产等条件以及贸易政策、货币政策不尽相同,缔结合作协定将难以实现。
1944年6月25日刊登了西南联大经济学教授伍启元撰写的《国际货币会议与中国》[39]一文,述及国际货币金融会议将于1944年7月1日召开,届时将拟定国际货币基金计划。中国方面对此是热烈赞成的,亦将派代表出席。作者重点探讨了四个方面,第一部分探讨中国参加国际货币及投资机构的权利与义务。中国将在执行委员会中位列美英苏之后排第四位,表明同盟国在战后重建中给予了中国很高的地位;中国将可以有条件向基金组织购买外汇,能够在国际收支平衡方面进行调整,解决资金困难问题;中国将可以以信用担保的方式向国际银行外借长期资本,筹措战后建国需要的外资;中国将可以享受在世界和平环境下经济国际主义带来的各种利益。与此同时,中国也必须承担努力加紧经济建设、对国际机构负担一定数额资本、牺牲汇兑自由、废除经济国家主义的措施等相应义务。第二部分探讨中国目前对于货币金融应该采取的措施,提出中国在加入基金组织时必须克服困难,着重解决国币与黄金的平价问题、汇率的稳定问题、汇兑管制的问题。第三部分探讨中国必须对经济建设做好准备工作,应该尽可能把黄金和外汇保存起来以待战后使用;抛售黄金和外汇以稳定物价时不得少于市价;要维持汇率稳定,必须设法健全财政;必须对战后复兴发展基金、进出口限制、国民外币、华侨汇款等国际收支方面有所准备;输入资本必须要依照特定计划;思想上必须要放弃偏狭的经济国家主义。第四部分探讨中国在国际货币金融会议上要采取的态度。中国应请基金当局对中国的通货膨胀问题和汇率平价问题予以特别关注,加以合理解决;中国应请基金当局对中国的艰难抗战和战后重建供给必要的资本;中国应请基金当局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农业国家解决调整困难的问题。
1944年7月,国际货币金融会议在美国布雷顿森林胜利召开,建立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国际建设开发银行两大金融机构。7月27日,《大公报》发表社评《论国际货币会议》[40],对此次会议的意义做了论述。会议上各国的共同目标是:防止广泛的外汇投机,促进外汇的稳定,使战后各国可以避免汇兑与贸易的竞争,以促进世界经济的繁荣发展。会议通过基金计划,以各国在基金组织中的地位和投票权确定各国对基金的摊额大小,摊额较多的,则可以在平准基金下购买更多的外汇。最终确立了美国、英国、苏联、中国、法国、印度、加拿大等国的排序,而中国当局为了获取友邦的同情及援助做出了一定的牺牲和让步。本次会议显著提高了中国在战后世界货币机构中的地位,也鞭策了中国要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持这种领导地位。
报纸中的时评作为主要起思想舆论导向和监督作用的阵地,能够发挥通达社情民意、引导社会热点、疏导公众情绪、搞好舆论监督等作用。《大公报》是我国近代以来最为著名的报刊之一,是新中国成立前影响力最大的报纸,其时评更是广受社会关注和欢迎。桂林版《大公报》的金融时评与其他版、其他时评一样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又具有一定的特色,归结起来主要有几点。
在抗战中,桂林版《大公报》在舆论上并没有受到时局因素过多的制约和影响,依旧坚持其以天下为己任、希望国强民富的办报意图。虽然其在政治立场上倾向于国民政府当局,但对当局的许多政策措施和态度做法是不予支持或有所保留的。在当时,国民政府当局和广西当局的腐败问题是根深蒂固的,同时也是讳莫如深的。在金融方面,当局自上而下的本意是希望整顿金融、理顺经济,制定了许多政策法规,采取了许多办法措施,但无奈下面阳奉阴违,许多有职有权的金融人士与无良无德的不法商人勾结,趁机大发国难财,甚至许多权贵、官僚亲身参与其中以权谋私、囤积居奇、巧取豪夺,破坏了公平,扰乱了秩序,导致民怨四起、社会动荡。桂林版《大公报》金融时评在介绍历史事件的背景中,在分析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时,无论是本报的社评,还是采纳刊登的专家稿件,大多都深刻揭露了当局腐败的实质,直言不讳地针砭时弊,剑指腐败,并能提出一些遏制、打击腐败的手段。国民政府当局和广西当局对此往往恼羞成怒,但亦无可奈何,不得不默认腐败是金融领域存在问题的一大病灶,此症结直到国民党垮台,也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桂林版《大公报》的金融时评,既有报社评论员执笔撰写,也有经济学家及社会各界名流甚至普通民众的呼声,广泛涉及国际、国内乃至广西的金融形势和金融问题,其中关注最多的集中在国内和广西的金融秩序、金融调控、金融货币、金融机构等方面。这些时评的框架,大多具备较为相同的特征,即集叙述、批评、议论和建议于一体,叙述时代背景和分析事件突发的原因,批评执政当局和金融当局的政策和态度,议论相关办法措施的得失利弊,提出整顿改革的建议,发表个人的见解。其中最能凸显金融智慧的则是提供参考建议和个人见解。撰稿人的参考建议绝大多数是基于经济学和金融学的原理或者社会经济活动中的可操作性,有理有据的同时也实事求是地反映民意,有些虽自成一家,但总的意图都是摒弃当前金融政策、措施的弊端,扭转不良的国内金融现状,融入和平的世界金融体系。有些参考建议至今看来,仍符合当前金融运行原理,也契合当时历史形势需要,因此不得不佩服时人的前瞻性和战略性。鉴于《大公报》在新闻舆论界的地位和名人效应,以及当局在抗战大背景下的被动处境,金融时评中的许多建议都被国民政府当局和广西当局吸收改良,用以维系不断变化的金融体系。
《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曾提到,战时之中国报人,皆为国家之战时宣传人员,已非复承平时期自由职业者可比矣[41]。桂林版《大公报》的办报过程,正值抗战烽火燎原之时,因此办报人势必要站在中华民族的立场上,揭露和痛斥侵略者的卑劣行径,大造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声势,在撰稿和译稿过程中,有意识地为抗战建国宣传造势,激发民众的爱国情绪。刊登的金融时评中,经济学者的文章多运用一些经济学、金融学原理,尽可能地提供一些对国家对民族有利的建议。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社会各界名流撰写的评论,他们结合自身的处境呼吁抗战建国匹夫有责,号召民众要在金融领域做出爱国家、爱民族应有的贡献。“读者论坛”也刊登一些普通民众的金融文章,都有条有理、通俗易懂地提出一些鼓舞人心、团结奋进、一致对外的言论。从这些金融时评中,流露出不同层面、不同角度的爱国热情,激发了民众抗战必胜的信心。
综观之,抗战期间桂林版《大公报》针对不同阶段、不同事件、不同矛盾刊登的金融时评,据统计有40余篇,其中既有代表报社观点的社评,也有社会各界人士的评论;既有富含广度和深度的理论,也有充满导向性和倾向性的言论。这些金融时评的内容主要包括五个方面,即与金融政策、法规有关的金融秩序方面,与平准基金、稳定物价有关的金融调控方面,与货币业务有关的金融货币方面,与银行业务有关的金融机构方面,与世界金融问题有关的国际金融方面。这些时评紧扣国内、国际金融时局和金融政策的变化背景,反映了当时中国的金融状况,也反映了国际金融的风谲云诡和激荡斗争。与其他方面的时评一样,评论员和撰稿人或多或少融入了针砭时政、抗战建国、体恤国民的论调,普遍反映了民众在抗战中高涨的爱国情绪。由于撰稿人大多数为知识分子,因此在提出的各项建议和对策中,都融入了较为先进的理念,言之有理,论之有据,具有一定的探索性和可行性。历史证明桂林版《大公报》的金融时评对国民政府当局和广西当局产生了一定的直接或间接影响,促使当局在金融方面做出改革和调整,甚至有些建议和对策对当代金融仍具有一定的启示和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