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衣物疏所記服飾釋文補正*

王 谷

關鍵詞：土山屯漢墓 衣物疏 服飾

青島土山屯墓地二號封土中的6號漢墓屬雙棺墓，其中的1號棺出土了1件衣物疏木牘（M6棺1∶3），長23釐米、寬7釐米、厚0.7釐米，木牘兩面墨書文字，記載墓主隨葬的衣器物。棺内出土有一方木印（M6棺1∶24），篆刻“劉林”之名。①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黄島區博物館：《山東青島市土山屯墓地的兩座漢墓》，《考古》2017年第10期，第32—59頁。發掘簡報僅公佈了此枚衣物疏牘反面照片。2018年出版的《瑯琊墩式封土墓》在報道6號墓的發掘情況的同時，公佈了衣物疏牘正、反兩面照片，並發表了釋文。②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青島市黄島區博物館編著：《瑯琊墩式封土墓》，科學出版社2018年，第32頁。釋文大多可信，有個别之處需要再討論。本文在整理者釋文基礎上，擬對衣物疏牘所記部分服飾名物提出文字釋讀方面的一些看法。不對之處，敬請指正。以下我們首先列出《瑯琊墩式封土墓》發表的釋文，再逐一討論。

此條寫在衣物疏正面第一欄第5列。

“丸”，讀爲“紈”，指素繒。《説文·糸部》：“紈，素也。”段玉裁注：“素者，白致繒也。紈即素也。故从丸，言其滑易也。《商頌》毛傳曰：‘丸丸，易直也。’《釋名》曰：‘紈，涣也。細澤有光，涣涣然也。’”

綜上，此條簡文可釋寫作：

漢簡中屢見袷衣，如：

（尹灣M2衣物疏）④連雲港市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院簡帛研究中心等：《尹灣漢墓簡牘》，中華書局1997年，第151頁。

霜（緗）合（袷）衣一領。

（武漢大學藏衣物數）⑤李静：《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藏衣物數試釋》，《簡帛》第10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212頁。

二、帛練小絝一

此條寫在衣物疏正面第四欄第3列，末尾有表述核驗數量的“丨”符號。

“帛”，應讀爲“白”，白色。“白練”是指白色的練。《説文·糸部》：“練，湅繒也。”段玉裁注：“湅者，㶕也。㶕者，淅也。淅者，汏米也。湅繒汏諸水中，如汏米然。《考工記》所謂湅帛也。已湅之帛曰練。引申爲精簡之偁。如《漢書》‘練時日’‘練章程’是也。”《急就篇》卷二“綈絡練素帛蟬”，顔師古注：“練者，煮縑而熟之也。”出土文字資料中屢見記載使用白練製成的衣物，如：

白練襌襦一領，白丸（紈）領、紬（袖）。

（土山屯M147衣物名）①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黄島區博物館：《山東青島土山屯墓群四號封土與墓葬的發掘》，《考古學報》2019年第3期，第428頁。

白練絝二。

（土山屯M147衣物名）②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黄島區博物館：《山東青島土山屯墓群四號封土與墓葬的發掘》第428頁。

白練單（襌）帬（裙）一。

（曹操墓石楬103）③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河南洛陽市西朱村曹魏墓葬》，《考古》2017年第7期，第71—81頁。

白練單（襌）衫二。

（曹操墓石楬291）

除“白練”外，漢墓遣册記有皁練、縹練、絳練、緗練等，可見練可以染成不同的顔色。《淮南子·説林》：“墨子見練絲而泣之，爲其可以黄可以黑”，高誘注：“練，白也。”練的本色應是素帛之色，即白色。因此，漢代遣册衣物名中的“練”，若無顔色詞限定，大概都應是指白練。

三、囬（回）衣一

此條寫在衣物疏反面第二欄第4列。

“面衣”，漢代衣物疏屢見，如：

流黄面衣一。

（西郭寶衣物疏）③連雲港市博物館：《連雲港市陶灣黄石崖西漢西郭寶墓》，《東南文化》1988年第2期，第20頁。

面衣一。

（海曲M129-04衣物疏）④劉紹剛、鄭同修：《日照海曲漢墓出土遺策概述》第204頁。

面衣一。

（土山屯M147衣物名）⑤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黄島區博物館：《山東青島土山屯墓群四號封土與墓葬的發掘》，圖版拾捌。

“流黄面衣一”中的“面衣”，中國簡牘集成編輯委員會指出是“指遮蓋在臉部、禦寒擋沙塵的布帛。”⑥中國簡牘集成編輯委員會編：《中國簡牘集成》第十九册，敦煌文藝出版社2001年，第1879頁。馬怡先生對漢晉簡牘中“面衣”有很好的討論，她説：

“面衣”，服飾名。《後漢書·劉玄傳》：“其所授官爵者，皆群小賈豎，或有膳夫庖人，多著繡面衣、錦袴、襜褕、諸于，駡詈道中。”“繡面衣”即有刺繡的面衣……面衣是一種漢時男女通用的服飾。面衣用來蔽面，可抵禦風寒，略如後世的帷帽或風帽。《晉書·孝惠帝記》：“行次新安，寒甚，帝墮馬傷足，尚書高光進面衣，帝嘉之。”“面衣”亦見於西北邊塞漢簡，可與“行縢”（綁腿）和“襌衣”（一種無夾裏的外衣）並提。例如，《居延新簡》E.P.T52∶92：“面衣一枚。”E.P.T52∶141：“行勝（縢）、面衣各一。⑦此處所引簡E.P.T52∶141釋文當作“行勝（縢）、幘、面衣各一”。”E.P.T52∶94：“白布襌衣一領，面衣一枚。”……用面衣隨葬的例子，亦見甘肅武威旱灘坡19號晉墓所出衣物疏。該墓有男、女棺各一，男棺的衣物疏記載：“故白練尖一枚，故巾幘一枚，故練面衣一枚。”女棺的衣物疏記載：“故褐幘一立，故白襦衽一立，故黑袍□□百枚，故面衣一枚。”這兩件衣物疏表明，面衣在晉代仍男女通用。⑧馬怡：《西郭寶墓衣物疏所見漢代名物雜考》，《簡帛》第4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45—347頁。

四、帛緒兩幅巾一、細練于巾一、帛浮于巾一

此三條分别寫在衣物疏反面第五欄第3、4、5列。

素手巾，皆繢緣。

（鳳凰山M8遣册54）④湖北省考古研究所：《江陵鳳凰山西漢簡牘》，中華書局2012年，第27頁。

手巾一。

（尹灣M6君兄節司小物疏）⑤連雲港市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院簡帛研究中心等：《尹灣漢墓簡牘》第132頁。

手巾二。

（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861）⑥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肩水金關漢簡（肆）》（下册）第74頁。

君兄節司小物疏所記“手巾”，張顯成、周群麗先生認爲指“拭面或揩手用的巾，即手帕，《太平御覽》卷七一六引晉陳壽《漢名臣奏》：‘王莽斥出王閎，太后憐之。閎伏泣失聲，太后親自以手巾拭閎泣’”。⑦張顯成、周群麗：《尹灣漢墓簡牘校理》，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16頁注釋③。

“帛緒”，疑讀爲“白紵”，指白色紵布。《説文·糸部》：“紵，檾屬。細者爲絟，粗者爲紵。从糸，宁聲。或从緒省”。西郭寶衣物疏記有“白緒（紵）巾一”，⑧連雲港市博物館：《連雲港市陶灣黄石崖西漢西郭寶墓》第20頁。與牘文所記“帛（白）緒（紵）兩幅巾一”，蓋爲同類物。這裏的“兩幅”，疑指巾的寬幅。《説文·巾部》：“幅，布帛廣也。”《漢書·食貨志》：“布帛廣二尺二寸爲幅，長四丈爲匹。”

“帛浮”，圖版字迹模糊不清，據上下文推測，疑爲“帛練”二字，讀爲“白練”。土山屯漢M8衣物疏記有“練于巾一”，⑨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青島市黄島區博物館編著：《瑯琊墩式封土墓》第113頁。雷海龍先生改釋爲“練手巾一”，⑩雷海龍：《西朱村曹魏墓M1石楬文字補説》，簡帛網2019年11月23日，http：／／bsm.org.cn／show_a rticle.php？id＝3458。可從。M8衣物疏又記有“于衣一具”，①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青島市黄島區博物館編著：《瑯琊墩式封土墓》第113頁。疑即“手衣一具”。漢代遣册屢記手衣，如：尹灣M6君兄節司小物疏記“手衣一具”，土山屯M147衣物名記“手衣一具”，②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黄島區博物館：《山東青島土山屯墓群四號封土與墓葬的發掘》第430頁。尹灣M2衣物疏分别記有“繡手衣二□”“青綺手衣一具”等。③連雲港市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院簡帛研究中心等：《尹灣漢墓簡牘》第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