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杀

马卫

柳如丝面如棺材皮，漆黑沉重。

杨铁丁坐在茶几的左端，眼里空洞无物。

柏桩坐在茶几的右端，脸如岩石，仿佛血管停止了流动。

此刻，两个大男人一个大美女，都处在生死关头——俩人的面前都放了一竹筒水。柳如丝说：有一杯水里滴了五步蛇的血，但不会毒死人。因为她加了少许解药，最多让人残废，成为傻子，除了吃和睡觉，啥也不知道。

柳如丝的话冷得如同零下30度的冰，直寒两个男人的心。此时，他们沉默。以往那热辣辣的爱语情话，一个词也吐不出来。

“如果谁残废了，我就嫁给谁，因为证明他真心爱我。”柳如丝甜美如莺的声音，也激升不了二人血液的温度。成了傻子再被她爱，有感觉吗？还不如去死。当然这话谁也没有说，只能腹诽。

两人的手颤抖，半天不敢去端竹筒。因为那将决定他们的命运，他们的人生。

谁能保证她滴了毒药又放了解药？说不定喝下去就再也醒不来，变成尸体。即使毒不死，成了残废，谁能保证一定抱得美人归？以往斗鸡似的两个大男人，这时惺惺相惜。

杨铁丁家有钱，是远近闻名的财主，他爷爷镇压过白莲教起义，据说皇帝赏了十几车金银财宝，在七耀山区，富得流油。

柳如丝家穷，她爸开了个小榨坊，榨桐油。那年代，桐油是好东西，防腐，是生漆的伴料，打家具离不了。因此，虽然柳家不富，凭下力能挣个小康生活。杨铁丁和柳如丝，是同学，耳鬓相厮，情愫暗结。

柳如丝十二三岁，就出落成了美女，腰如柳丝，眼含春水，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柏桩呢，他家不富，仅有一座茶山，和柳如丝是表亲，二人订了娃娃亲。那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可违抗的，违了就是大逆不道。尽管千百年来，催生了许多悲剧，但永远还在上演悲剧。

柳如丝爱杨铁丁。

柏桩爱柳如丝。

如果不出现意外，柳如丝得嫁柏桩。

三人又正好是同学，柏桩比二人高两个年级，同在一所书院学习。因此，两个男人说，由柳如丝决定，她说嫁谁就嫁谁。

柳如丝用一杯含毒的水，来考验谁最爱她，她才决定嫁谁。

两个大男人的手，半天沒摸到竹筒。

柏桩昏了过去。那年代没有急救医疗设备，只有中医。柳如丝和杨铁丁请来医生，一听柏桩的心脏，早停止了跳动。

只好报官。

那时的县官，兼管法律，而且公检法不分。仵作解剖尸体，确认柏桩死于心脏猝死。

柳如丝说：为了考验二人对她的爱，她盛了两竹筒水，一筒里有毒药也有解药，如果谁敢喝了致残，她就嫁给谁。

真放了毒药？

没有。

真放了解药？

也没有。

那年代没有化验设备，只好弄一条狗，强行将两竹筒水给狗灌下，一个时辰后，狗仍然欢蹦乱跳。

柳如丝没有犯法，但她也不会再爱杨铁丁。

杨铁丁完全没有想到，柳如丝竟然使诈，不仅试出了他的爱，而且试出了柏桩也是叶公好龙，白白丢了性命。

在柏桩的坟前，杨铁丁自刎而亡。

柳如丝终生未嫁，因为她后悔，如果她不那样探求两个男人对她的爱谁真谁深，起码他们还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