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山杜鹃花又开

2020-11-30 10:51张凤姬
大理文化 2020年8期
关键词:杜鹃花杜鹃

张凤姬

时光清浅如那一杯绿茶,2019年的花事如淡淡的茶香还在唇齿间回旋萦绕,2020年的春天又旋着婷婷的舞步深情款款走来,桃花、梨花、杏花、樱花、虞美人……一拨又一拨,赶集似地接踵而至,姹紫嫣红,芬芳四溢,令人目不暇接。

时值5月,绿色渐浓,鹤庆坝子的花事次第接近尾声,马耳山的杜鹃花又开了,慕名赏花者如马耳山脚下响水河的水潺潺地奔流不息。我是爱山爱水之人,从小长于深山,爱山爱水之情怀在血脉里根深蒂固。在如此大美河山之间,又怎能少得了我的脚步?

车开到西邑的马耳山脚下的响水河村,背上行囊,沿响水河而上,一路都是美景,令人心旷神怡。响水河村位于平坦的冲积扇上,良田阡陌,鸡犬相闻,物阜民丰,自给有余,依山复傍水,远离世俗尘埃,有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之风韵。层层梯田里金灿灿的麦浪此起彼伏,高大茂盛的核桃树像一把把绿色的巨伞。从山上随洪水冲下来的砾石,稀稀落落或分散或集中的房舍圈屋,还有成堆的松毛堆,乡村的祥和安宁在这里美到了极致。

天是这样的蓝,树是这样的绿。在这样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在如此静谧的村庄,心中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萌动,如诗如画。物欲横流,纷繁复杂的尘世,有太多的烦恼。但在这样的村庄,这样的山水间,这种意念往往又转瞬即逝,心中只有这如画的山山水水。心是宁静的,如山间的小溪,如微微的清风,如湛蓝的天空、淡淡的云……

山高谷深,坡陡峰险,响水河从山涧潺潺逶迤而下,时缓时急。哗哗的流水如歌,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溪两岸多是密密层层的原始森林,林木郁郁葱葱,翠绿,碧绿,深绿,各种新春的枝叶深浅不一,蓬勃着盎然的生机,一派葳蕤夏意。阳光从繁茂的枝叶中洒下点点斑驳的光斑,微风过处,那些光斑随枝叶的轻轻摇曳,给光影下的落叶落花与青苔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行走在这样的山水间,和着欢快的流水声,还有山中起起落落的鸟鸣,尽管气喘吁吁汗湿衣襟,却无比愉悦。累了,随意站站,看看风景;渴了,喝点山泉水,看看或高或矮的急流飞瀑,或深或浅的幽潭。偶尔溪边一点青苔绿意,常年流水滋润下油光水滑的青石,亦或一根湿漉漉的朽木,都让人的内心无限感动。

轻风习习,凉意缕缕,抬头,透过盘曲交错的枝叶的缝隙,静静地仰望天空,看云影飘移,云卷云舒,凝神遐想,任思绪飘飞……这种时候,曾经的忧伤,曾经的烦扰,甚至都变得美好起来。

上山约一半的路程,三山相交,两涧相合,溪从中来。远远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六七米高的飞瀑从右边山涧飞流直下,两岸青山衬着一道白银。细细的飞瀑虽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的磅礴气势,也不乏灵秀气韵,给人意外的惊喜,这飞瀑使我莫名想到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瀑布脚下,飞溅的水花如少女的欢笑声四散飞扬,飘落,又洇湿了我飘飞的长发,飞溅到我的脸上,挂在睫毛上,那种湿漉漉的凉意也濡湿了我的心。

马耳山海拔最高达3900多米,从山麓到山顶,随海拔的升高,气温逐渐降低,气候的垂直差异显著,为典型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高山气候,自然景观也随之发生了层次性的更替。马耳山的杜鹃花从每年的二三月至六月期间,从山麓响水河村附近开始到山顶马耳山天池附近,从最不起眼的大白花杜鹃开始到大树杜鹃,再到高山杜鹃,继而到小灌丛紫蓝杜鹃,花开放的时间随海拔由低到高依次推迟,给县内外的摄影爱好者和游客提供了赏景摄影绝佳的时间和空间。春夏之交,大红、粉红、雪白、紫红,各色杜鹃花五彩缤纷,在马耳山附近漫山遍野绚丽地绽放,马耳山便成为各色杜鹃花的海洋。

从响水河瀑布旁盘曲而上,海拔3100多米左右,自然植被有了明显的差异。这里由山下的松树、黄杨、枫树、白山茶及各种不知名的乔木和灌木等过渡到高山栲、黄栎、旱柳以及各种大树杜鹃,百年以上的老树构成的密密层层的原始森林。一些古老的生命在雷电风雨的摧残下,已走完生命的历程,多少粗壮的老树横七竖八地倒在林中,腐朽的躯体顽强地养活了巨厚的青苔。或许,一种生命的终结,同时也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在这里,死亡也被演绎得如此美丽而传奇。这样的林中,无论鲜活的,还是逝去的生命,似乎都在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久远,历史的沧桑。

多雨多雾的阴冷气候,致使这些虬曲着的奇形怪状的古树枝干上,长满了各种寄生植物,以地衣和苔藓最为常见。高高的枝干上,挂满了浅绿色或枯或荣的松萝,那些长长的松萝随风轻轻地舞动,千丝万缕,无比曼妙。手扶树干,厚厚的苔藓摸上去松软软的,温润、潮湿,手感奇妙。树下厚厚的苔藓上还覆盖着一层层落叶与落花,萎顿而又不乏生机。生命的鲜活,落叶与落花的多情,在这里愈显生动。这样的山中,落叶与落花同样令人魂牵梦萦,一种隐隐的感伤在空气中无形地漫流,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红楼梦》,想起了那多情女子葬花时的黯然神伤。无论是作者还是葬花的黛玉又何曾想到,这样的原始森林,已将“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演绎到生命轮回的另一种极致。

林中,各色杜鹃一簇簇,一枝枝,粉的粉,红的红,白的白,在枝头粲然绽放,树影、花影,婆娑曼舞,烂漫而不低俗,清新而不妖媚,既无醉人的芬芳,也不刻意招蜂引蝶,无论你来与不来,它都在那里静静地绽放,如娴静温雅的女子,真不愧为花中西施。记得白居易《杜鹃花》里就写道:“细看不是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或许之所以如此,才有“杜鹃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说。

在这样的林中,静静地听风声,听雨声,细数松涛鸟语,看云卷云舒,云飘雾绕,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物我相忘,无凡尘杂念。此情此景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王维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在林中,虽无明月,这种清幽,这种寂静却可以无拘无束地长啸两声,说不定还会惊飞山鸟,惊得落花纷飞,正所谓“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5月底至6月初,大树杜鹃和高山杜鹃依依谢幕,残红满地,细雨的滋润下,天池附近的灌丛紫蓝杜鹃花却一簇簇,一丛丛,一坡又一坡,铺天盖地凌风怒放。无数或粉或紫的小花,挤挤挨挨,层层叠叠,抬头低头,漫山遍野都是各色杜鹃娇羞的容颜,千姿百态,色彩斑斓,此时的马耳山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又如同五彩缤纷的波斯地毯。

漫山遍野的花树此起彼伏,小灌丛紫蓝杜鹃的紫色一直延伸至林缘线,在高寒的凄风冷雨中,那些迷人的小花轻轻波动,如低眉浅笑的多情女子在窃窃私语。

如此高度,山上的春天总是来得出奇的晚。5月底至6月初去,山头的小灌丛紫蓝杜鹃开得正好,此时的高山草甸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地面到处都是一堆堆的马粪或牛粪,好似给迷人的草地布上了亮晶晶的黑眼睛,其间如夜空中的星星点缀着无数金灿灿的蒲公英花。也许是气温太低,那些小花都不见绿色的叶,出奇的矮,像直接从地里开出来的,让我惊讶于其顽强的生命力。

羊群在草甸上漫步,牛群和马群在花海里徜徉,在冷风中,在雨雾中,在阳光中,缓缓移动,时上时下,若隐若现,唯不见牧羊人,或许,在这样烂漫的花海,所有牛羊马匹如人一样流连忘返,无需牧人的呼喝,牛羊也是无比自由。这里虽不似呼伦贝尔大草原,但在如此美妙的天堂似的田园牧歌里,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在天底下,马耳山天池一边古树如云,林密幽深,另一边,如霞一样的杜鹃向遠处向天边延展,那种美,无可言喻。也许,我穷尽一生所追寻的宁静与无忧也不过如此。若是晴朗的日子,天池像一面镜子,两边古树花山影映池中,又别有一番韵味。

花海中,游人如画,女子亦如花!站在那里看风景的人也是世间最美的风景。看花中的女子,记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是啊,是行人装饰了杜鹃花的美,还是杜鹃花装饰了行人的梦呢?在这样美丽的高山上,在如此醉人的花海中,马群是诗,羊群是画,行人亦如歌!

若有幸遇见细雨飘飞、大雾迷漫的日子,马耳山又将是另一番景致。南方易受海洋水汽影响,湿气重,高海拔的天更容易变。今年去,还未到山顶天池,就雨意氤氲,云飘雾绕,时淡时浓,时聚时散。雾气缥缈迷蒙,最浓时能见度低于三十米,马耳山像薄纱轻拢着少妇娇羞的容颜,像绘画高手泼墨的山水画,一切的存在都很虚无,不断变幻着色彩,像午夜的梦,梦幻迷人。各色杜鹃的姿容,深藏于烟岚雾霭中,随飞速流动聚散的雾气,时隐时现,仿佛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江南女子,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记得生物课本里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中国的杜鹃,就没有欧洲的园林。”我想是杜鹃花的千娇百媚成就了欧洲园林辉煌,那么欧洲园林是否也升华了杜鹃花的花魂?

置身于这漫山遍野的花海,未饮酒心先醉!在花下流连,在林中徜徉,总也赏不够处处清风步步景,照片拍了一张又一张,留住了各色杜鹃的倩影,却留不住这美丽的时光。

以前的马耳山尽管深藏于西南边陲的深山,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天生丽质难自弃,随网络媒体的传播,知名度一路飙升,而今已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生”的风华绝代的少妇!

“你若精彩,清风自来”!最美的风景总是在最艰辛的跋涉后!随杜鹃花的绽放,县内外,甚至来自昆明的游人如织,上山下山,络绎不绝,历尽千辛万苦,大汗淋漓,只为一睹马耳山神秘的芳容。

岁月总是流逝得太快,转眼青春已逝,容颜憔悴,可心中的风景永远依旧。山虽然太高,路总是太远,可我仍然希望每年都能为那道最美的风景爬到山顶,寻求心中那份最本真的宁静。

编辑手记:

《游满贤林千狮山》,重与自然的融合,重山中人文的积淀,对满贤林千狮山中几个独特景点的细致描写,有着很强烈的现场感,同时对于山中那些极具人文积淀的景点进行了详实记述,让人有亲临游玩的感觉,让人充分感受满贤林千狮山自然与人文风光的相互交融。《花开坪尾》写了先后两次游历坪尾的感受,坪尾坐落在漾濞很偏远的深山中,通过两次的不同对比,一个山乡因山因古茶花的存在因人因时代的不断变化而不断向好,情感的饱满,对人对物的细致观察和描写,都让游记有了一种超越于泛泛而游的厚实。《马耳山杜鹃花又开》用近乎铺排和诗意的文字,把游玩的重点放在了满山的杜鹃花上,情感的喷薄,花海的绵延,让人产生无尽的想象,以及对于游玩的无尽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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