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满
中国民俗学起源于“五四”时期的北大歌谣学运动①1918年,北京大学成立了歌谣征集处,在校刊上逐日登载近世歌谣。1920年,歌谣征集处改为歌谣研究会,两年后,发行《歌谣》周刊。此后,一场搜集、整理、研究民间歌谣的活动在国内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十余年,学术界称其为歌谣学运动。钟敬文先生将歌谣学运动与五四运动挂钩,然后将其界定为中国文化界兴起的“新科学运动”“新学术运动”;既而使之归入“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组成部分,也是一个伟大的“政治运动”和“文化运动”的“一个方面”,具有“中国近代史的一个分水岭”的特点,乃至“中华民族终于站起来”象征之一。参见钟敬文:《“五四”前后的歌谣学运动》,载《中国民间文学论文选》,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第389—405页。,在这个过程中,过去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歌谣受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热情关注,以刊物为中心,知识分子和编辑家、出版商共同构建起民俗学的学术空间。从1918年起至20世纪30年代抗战爆发,报刊成为了民间歌谣主要的传播阵地,《北京大学日刊》《晨报副刊》《歌谣》《民俗》周刊等先后刊登了大量的民间歌谣。在这个中国社会与文化的转型时期,传统报刊借助先天优势占领了大片受众市场,掌握了大众媒介的话语权。《晨报副刊》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收集、整理了民间歌谣为代表的民间文化,组织知识分子关于民间歌谣的学术讨论,促进了民俗学学科的形成与发展。
在“五四”时期的四大副刊中,《晨报副刊》应是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京报副刊》内容比较杂芜,《时事新报》的副刊《学灯》偏重学术,《民国日报》的副刊《觉悟》偏重思想,唯有《晨报副刊》兼有思想与文学两方面的追求。”②陈思和:《序》,载张涛甫:《报纸副刊与中国知识分子的现代转型:以<晨报副刊>为例》,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页。《晨报》的前身为《晨钟报》,是以梁启超、汤化龙为首的进步党(后改为宪法研究会,即研究系)的机关报。1916年8月15日创刊时,即在第七版刊载小说、诗歌、小品文和学术讲演录等,因随《晨报》附送,故称《晨报副刊》。1920年7月,第七版由孙伏园主编,并定名为《晨报副镌》,着重宣传新文学,同时按月出版合订本。1925年为徐志摩的“新月派”所控制,1928年6月停刊。③《影印者说明》,《晨报副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晨报副刊》将广大市民视为读者对象,周氏兄弟、顾颉刚、沈兼士、梁实秋、冰心等新文化运动的主力人物都是《晨报副刊》上常见的撰稿人。
《晨报副刊》充分发挥着“五四”时期报纸副刊“寓教于乐、启蒙思想”的特殊作用,从而使报纸副刊有了全新的社会功能,成为传播新文化的有力武器。专设的“歌谣”栏目,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相对密集地刊登民间歌谣,使民间歌谣出现在大众视野中:1920年10月26日至1921年6月6日,《晨报》第七版副刊共刊载“歌谣”91期,刊载永顺、湘潭、汉寿、吴歌、成都、武昌、长沙、贵阳、萍乡、北京、粤西等各地歌谣近两百首。①“歌谣”栏目自1920年10月26日开始刊登,近半年刊登歌谣数较为密集,自1921年6月6日后趋势渐淡,较少出现。《<晨报>第七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5册—17册。
“歌谣”栏目开始主要由顾颉刚撰稿,每期、每首依次编号,连载至25期,共53首歌谣,有一首《出嫁歌》(1920年12月30日)没有编号,绝大多数以吴歌为主。郭绍虞在“歌谣”第1期(1920年10月6日)中提到:“以前我于艺术谈里写作了一则《村歌俗谣在文艺上的地位》,里面说过以我所知,现在搜辑歌谣最多者要推友人顾颉刚君。顾君所辑都限于吴地,但已不下三四百首。现在顾君允把原稿借我,报上陆续发表,真狠(很)感谢,故特隆重为止绍介。”随后提供歌谣的人越来越多,涉及歌谣采录的地点也越来越广泛,如家鉞采录的湖南汉寿的儿歌(1920年11月13日)、君玉采录的贵阳的儿歌(1920年12月31日)、魏建功采录的北京地区的儿歌(1921年1月14日)等。研究者们不但提供歌谣,还进行简单的注解和研讨,甚至对歌谣展开了民俗学意义上的学术研究,如顾颉刚《歌谣 序》(1920年11月3日)、顾颉刚与沈兼士、魏建功的《歌谣讨论》(分四期分别刊登于1921年1月26日、27日、29日、30日)。
早期的民间歌谣传播中,报刊作为主要的传播媒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民间歌谣一时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晨报副刊》是一份大众报刊,公开向全社会发行,影响面广大。在报刊的影响和推动下,知识分子乃至普通民众产生了对民间文艺的研究兴趣,社会大众到民间去搜集民间歌谣,关注的视野不再是精英所探讨的话题,而是转向了乡野。另一方面,报刊刊登歌谣,用文字的形式将这种口耳相传的歌谣记录下来,起到了保存文化资料的作用。各地歌谣被广泛地搜集、整理和刊登在报刊上,使原本地域性很强的歌谣被介绍到统一的平台,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有效的传承。②张弢:《传统与现代的激荡:报刊中的“歌谣运动”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
早期民间歌谣得以在大众中传播,离不开传统报刊的支持。同样,在这个过程中,报刊的内容也更加丰富。民间歌谣,以及相关的研究登上报刊,成为报刊多元内容的组成部分。《晨报副刊》刊登的近二百首歌谣中,“普通兵士、贫苦车夫、乞儿、农夫、驴童、裁缝、园丁等下层人民成了《晨报副刊》最常传播的文学形象”③张芹:《<晨报>副刊与“五四”新文学运动》,《江汉论坛》,2003年第9期。。顾颉刚在《歌谣 序》(1920年11月3日)中提到:“我现在所采集的歌谣也只是(1)儿童在家里唱的歌(2)乡村女子所唱的歌(3)奶奶小姐们所唱的歌(4)农工流氓等所唱的歌(5)杂歌。这五种照我现在的观察,要精密去采集、使他大致完备可以有三千首,我现在不过得到十分之一”,指出了民间歌谣之丰富。
儿歌的内容和形式多样,有的反映儿童天真活泼的情趣,如家鉞收集的汉寿儿歌(1920年11月13日):
虫虫飞,
两个虫虫斗嘴嘴,
大虫虫跟娘走,
小虫虫要娘背。
有的反映现实生活,如《武昌的歌谣》(1920年11月17日):
月婆婆,月奶奶,
保佑爹,好买卖,
不赚多,不赚少,
一天只赚三个大元宝。
还有至今耳熟能详的歌谣,如四川古宋的《逃学歌》(1920年11月24日):
春天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虫冬有虱,
收拾书箱去过年。
儿歌在艺术上朴素自然,被人们誉为“天籁”,有其独特韵味和美感。
情歌是反映普通民众爱情生活的歌谣,它对青年男女爱情生活的各个阶段、各个侧面,如初识、试探、互相赞美、热烈爱恋等均有生动的反映。顾颉刚在《歌谣 1》中最早辑录了李继煌从日本寄来的湖南永顺山歌两则,“希望各地人士亦多多惠寄本地的山歌,对于民众艺术多少有一些助力”。
《想姐》
想姐想得血奔怀:
走路不晓得脚踩岩,
过河不晓得水深浅,
滚了不晓得爬起来。
(原注)永顺一带恋人互称之词:女性者曰姐曰妹,男性者曰郎曰哥。岩者指小石头。滚了者跌倒之意。
《妹十七》
妹十七,
郎十八,
郎是笋子正出土,
妹是蕨菜正冒芽。
情歌不仅数量丰富,艺术性也较高,是广大民众一种独特形式的爱情语言,许多传统情歌,至今仍保持着它们巨大的魅力。
生活歌是广泛反映人民群众日常劳动生活和家庭生活的歌谣,《晨报副刊》中采录最多的是妇女生活歌。
如魏建功采录的北京地区的《擀面》(1921年1月18日):
我家媳妇会擀面,
擀到锅里团团转,
翁一碗,婆一碗,
案板底下藏一碗:
猫儿过来舔舔盏,
狗儿过来砸了盏,
翁也打,婆也骂,
小姑过来撕头发。
还有南田采录的《陈州的歌谣》(1920年12月21日):
小白姐,坐河沿,
洗净手,做花鞋:
做的花鞋没头放,搁板上:
鸡叼去,狗撵上,
气得白姐哭一场。
劳动歌主要是围绕生产劳动来抒情叙事,包括田歌、渔歌、农歌等直接反映劳动生活或协调劳动节奏的民歌。《晨报副刊》1921年1月17日刊登的《粤西的歌谣》明确指出:“种田有歌。打渔有歌。田歌又名山歌:浓春时节,草长莺飞,绿油油的秧针,平出水面。老的、少的、大家合在一块儿种田。唱歌解劳。女唱男和,毫不为怪。可以说是农民的真精神。”
如嘉祺搜集的常州《渔歌》(1921年2月2日):
渔网鱼竿收拾全,
把船来傍在滨口小桥边,
桥边杨柳浓得像俏金帐,
多情个月亮呀!
照见一双两好并头眠。
又如署名Liming采录的《湘潭坳柴的歌谣》中的《田歌》(1921年2月21日),借歌谣隐射对时代的不满:
口唱歌来手插秧,
今年收谷谷堆仓,
牛出力来牛吃草,
做官的吃米我吃糠,
老鼠子还要三份粮。
仪式歌是伴随着宗教仪式、节日庆典和人生仪式等吟唱的歌谣。1920年12月2日收录的《武昌的歌谣 三》中的《福寿歌》,贺词将深情的祝福、民间的传说人物、乐观的情怀融为一体,展现了民间歌谣的艺术魅力:
《福寿歌》
一朵红云铺满天,送子的张仙。
八仙过海,王母娘娘的蟠桃捧在桌中间。
和合二神仙,你肩搭我肩,步步洒金钱。
金钱洒到九十九,富贵长久万万年。
《晨报副刊》不但刊登民间歌谣,还有详细的注释,甚至是一些民俗学的考证,有的注释比歌谣篇幅还长,突出了民间歌谣的民俗学学科研究意义。
如顾颉刚在《歌谣 4》(1920年10月29日)中对收录的两首吴地歌谣从“起兴”的文学角度对歌词文本展开了分析,并将民间文学作品与古典文学作品《诗经》作比较:
《绞家精》
南瓜棚,著地生,外公外婆叫我“亲外甥”。
娘舅叫我“堂前坐”,舅姆叫我“瓮下坐”。
一碗粥,冷冰冰;
一双筷,水淋淋;
一杯菜,三两根。
“无关得我娘舅事,尽是舅姆绞家精。”
(注)“尽”音“才”。“绞家精”乡意“家庭恶魔”。
《棹歌》
阳山头上一根藤,拉来就是橹滨绳。
媳妇摇船公出鞘,伊俚挨拉出闆(板)门。
出仔闆(板)门三条船:
渡僧桥造得那能高?
冬笋白梅山塘上挑,胡椒白蜡赛南濠。
私盐船难过覔渡桥。
(注)“伊俚挨拉”四字状橹声。“仔”犹“了”字意。“那能”即“如能”。按以阳山起兴者,阳山在吴中为最高、见者多也。棹歌起兴以阳山者、舟人见山最易也。
以上二首,一以南瓜棚起、一以阳山头起;可见“参差荇菜”“关关雎鸠”,亦不过托物起词,并无深意于其间也。
数量众多的民间歌谣登上报刊,不仅显示了我国丰富的民间文化宝藏,更是通过文字资料的保存,激发了知识分子去探讨其中的文化价值,具有了研究意义。如《歌谣讨论 三》(1921年1月29日)中顾颉刚、魏建功、沈兼士三位学者就“歌谣的分类”“歌谣的真伪”进行了探讨:
我所说的“自然民谣”与“假作民谣”是纵面的分法;魏君所说的“儿歌”“童谣”“山歌”等是横面的分法;横面的分法固不可少,纵面的却也有须分的必要,比方假作的歌谣,音节词气,大致和弹词开篇相仿,倘使连类而及,则小曲唱本,亦当附入,似乎限制太漫,现在因为研究上便利起见,我们不妨假定的把他各为区别一下,在事实上严格讲起来,我们对于某歌谣固然有时不能断定其为自然或假作,然就原理上有限,这个分别或者还有几分可以成立的理由。
“由于文字是可以看见的符号,它就可以产生更加精妙的结构和所指,大大超过口语的潜力。文字过去是,如今仍然是人类技术发明中最重大的发明。文字不只是言语的附庸,它把言语从口耳相传的世界推进到一个崭新的感知世界,这是一个视觉的世界,所以文字使言语和思维也为之一变。”①[美]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64页。民间歌谣从口耳相传到书面传播的转变,得到了更加系统的学术研究,直接推动了我国民俗学运动和民俗学科的建设和发展。
“五四”时期的民俗学是以国民性的研究为其主要目的与内容的,它是以国民的生活整体(习俗、日常生活、信仰及民间文艺)为主,从民族生活史入手,研究与把握民族的精神文化。②钱理群:《周作人研究二十一讲》,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69页。在中国民俗学界,历来就对民间歌谣十分重视,中国现代民俗学的发轫也与民间歌谣有着密切的关系,《歌谣》周刊创刊之前,许多有关歌谣的研究和评论文章,如《民众的诗歌》(1920年11月26日)、郭绍虞《村歌俚谣在文艺上的位置》(1920年8月21日)、顾颉刚《吴觎集录的序》(1920年11月3日)等文章都发表在《晨报副刊》上。③穆昭阳:《民俗文化在报纸副刊中的传播——以<晨报副刊>为例》,《民间文化论坛》,2009年第3期。自北大“歌谣学运动”开展以来,传统出版物开始重视民俗学工作,并开设专栏展开研究,使民俗学研究在“五四”时期成为“显学”。
“五四”伊始,知识分子把民众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向民间学习,走“民众化”“民俗化”的道路,逐渐成为一种风气,民俗学、民间文学刊登、出版和研究高峰的出现,就是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展开的。“根据现有的文献来看,民国前期北大歌谣研究者们之所以发起对民歌的采集,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过去对民众生活的记载太少,一是口传文化需要实录。至于采集目的,征集者业已反复申明,那就是:收集资料,以利学术;引申开来则是再造民间,重建历史。”④徐新建:《采歌集谣与寻求新知——民国时期“歌谣运动”对民间资源的利用与背离》,《民族艺术研究》,2004年第6期。
20世纪初“歌谣学运动”的三十余年间,不仅报刊成为了民俗学的起源地,出版社也加入到这场新文化运动中,出版了二百余部民俗学、民间文学书籍,涉及的出版社达一百余家,尤以商务印书馆、北新书局出版的民俗学书籍最多。以商务印书馆为例,不仅出版了民俗学理论研究的书籍,如林惠祥著的《民俗学》、陈光垚著的《中国民众文艺论》;还有民俗事象研究的书籍,如郭绍虞著的《谚语的研究》、胡怀琛著的《中国民歌研究》;包括民俗资料整理的书籍,如刘兆吉编的《西南采风录》;而且出版了大量与民俗学相关的翻译书籍,如沈雁冰、赵景源译著的《希腊神话》等。以民俗文化为出版内容的报刊、书籍既能响应知识分子“到民间去”⑤[美]洪长泰:《到民间去——中国知识分子与民间文学,1918—1937(新译本)》,董晓萍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的号召,又能畅销于广大民众,兼顾了文化和经济的双重效益。
民国时期借助出版传播的大众影响力与出版物的载体形式,民俗学从萌芽阶段一步一步向前发展,民俗文化也得到了有效传承。⑥杨茜:《民国时期上海民俗书刊出版研究——商业·启蒙与知识分子的文化坚守》,北京:民族出版社,2015年。大量报刊刊登民俗学作品与研究文章,众多出版社热心出版民俗学书籍,为民俗学研究者和搜集整理者提供了发表成果的园地和舞台,促进了民俗学的学术交流。民俗学的发展,仅仅依靠某一地域或某一批学者,其力量肯定远远不够;“歌谣学运动”如果没有向全国征集歌谣并利用《歌谣》周刊加以登载,随后得到《晨报副刊》的大力支持,其影响力一定大打折扣。传统出版物作为一个有形的文化载体,客观上大大促进了民俗学运动朝纵深发展。
“歌谣学运动”时期,不同于以学术团体为中心的道路,知识分子和编辑家构建起了以传统出版物为中心的民俗学学科发展道路,即以出版促发展。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都离不开文化的传播,而文化的传播有赖于一定的载体。出版对于学科的发展意义重大,反之,学术出版对于报刊、出版社影响力的扩大也有着积极的作用。
20世纪初中国现代出版业火热发展,报刊众多,各种规模的出版社(书局、书店)林立,大的如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小的只有夫妻两人。各报馆、杂志社、出版社之间形成了激烈的竞争,当发现一个出版热点时,往往出现蜂拥而上的局面。“歌谣学运动”时期民俗学、民间文学作品的竞相刊登与出版,很好地结合了出版业中文化和经济的需求,这也恰恰为民俗学资料的保存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虽然我国与民俗学有关的历史文献资料不少,但真正有民俗学学科意义的搜集整理、学术研究是从北京大学歌谣研究会开始的,很多学者投入到这项工作,大量流传于民间的作品被搜集起来,需要发表和出版,报刊和书局抓住这一热点,为当时的新文化运动提供了重要的武器,客观上也促进了传统出版业的发展。
在当时的出版语境下,很多编辑对传统文化都有着较高的学术造诣,有的本人就是民俗学某一领域的专家,如顾颉刚、胡适、茅盾、郑振铎等,他们所做的工作,不仅是简单的文字编辑工作,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编辑工作中赋予了自己的学术思想。《晨报副刊》的三任主编中,孙伏园时期最为鼎盛,在他的组织和呼唤下,吸纳了一批致力于民俗学发展的学者和思想文化界名人,在《晨报副刊》发表了诸多文章,有力推动了民俗学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孙伏园将其办成了一种兼收并蓄的综合性副刊,所辟栏目,名目繁多。有演讲录、特载、论坛、小说、诗、歌谣、杂感、译述、通信、游记谈、卫生浅说、戏剧研究、古文艺、传记等。这应该说是在传播方式和渠道上的空前创造。”①郝雨:《中国现代文化的发生与传播:关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传播学研究》,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78页。可以说,这一时期是“研究者、编辑家和出版商共同构建起的民俗学学术空间”②郑土有:《研究者、编辑家、出版商共同构建的学术空间——试论民国时期上海的民间文学研究与书籍出版》,《民俗研究》,2006年第1期。。
“歌谣学运动”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组成部分,也是近代文化史上的一个丰碑,对于民俗学来说有着学科肇始的重要意义。以《晨报副刊》为代表的传统出版物,聚集了一批优秀的学者搜集、整理、研究民间歌谣,为民俗学发展初期的扩展做出了有益的贡献。当下与传统的出版语境不同,有了电话、电视和各种录音设备之后,电子技术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次生口语文化时代”③[美]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03页。,如何更好地利用传播媒介,实现出版与学科的共同发展,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