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素
故宫和故宫博物院與敦煌西域簡紙文獻結緣,有著十分悠久的歷史。在清遜帝愛新覺羅·溥儀“小朝廷”時期,羅振玉就曾“進呈”過不少自己編輯刊印的敦煌西域簡紙書籍。民國十八年(1929)六月一日再版之《故宫物品點查報告》第三編第四册卷三體順堂及各廂房等處附補號條記載“羅振玉進呈本”不少,如《流沙墜簡》(二函。2011、2537號)、《高昌壁畫精華》(一函。2011號)、《鳴沙石室佚書》(一函。2539號)、《鳴沙石室古籍叢殘》(一函。2541號)等(1)清室善後委員會《故宫物品點查報告》第7輯,北京:綫裝書局,2004年,3、23頁。。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故宫博物院一直致力於敦煌吐魯番文獻文物的收藏,包括古籍、文書、寫經、墓磚、繪畫、雕塑、織物等,雖然數量不多,但幾乎應有盡有(2)王素《故宫博物院藏敦煌吐魯番文獻述評》,《國學的傳承與創新——馮其庸先生從事教學與科研六十周年慶賀學術文集》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930—933頁。。不僅如此,研究者也頗不乏人(3)據我近年統計,至少有杨新、施安昌、孟嗣徽、任昉、張銘心、郭玉海、方斌等多人,相關成果參閲前揭王素《故宫博物院藏敦煌吐魯番文獻述評》文,此處不再重複。。其中最早的一位,是著名學術大師唐蘭先生。
唐蘭先生(1901—1979),浙江嘉興人。無錫國學專修館卒業。早年曾在東北大學任教。“九一八”事變後,流亡至北平,在燕京、北京二大學任教。1936年,受聘爲故宫博物院專門委員。“七七”事變後,輾轉至昆明,在西南聯合大學任副教授、教授。抗戰勝利後,重回北平,在北京大學任教授,中文系代理主任。1952年,調入故宫博物院,曾任故宫博物院副院長。學界一般都將唐蘭先生定位爲文字學家、歷史學家、青銅器研究專家,但實際上,他的研究領域遠不止此。2015年整理出版的《唐蘭全集》,收有三篇關於敦煌簡紙古籍的論文,可以加深我們對唐蘭先生的認識。兹依次介紹如下:
右《食療本草》殘卷。考《嘉祐補注本草》云:“《食療本草》,唐同州刺史孟詵撰,張鼎又補其不足者八十九種,並舊爲二百二十七條,皆説食藥治病之效,凡三卷。”按今《食療本草》久亡,而其二百二十七條尚存於《證類本草》中,惟盡題孟詵,未有題張鼎者。獨“假蘇”下陳藏器曰“按張鼎《食療》云”,乃引張説,然同條下掌禹錫所引,則正作孟詵,則《證類》所存,固是張氏增補之本,或因傳寫浸久,不能區别二家之説,抑或取引用之便,盡歸孟氏,已省分析者,其故蓋不可知矣。此殘卷起“石榴”,止“芋”,凡得藥二十六味,前後皆闕,本無書題,以《證類》校之,始知爲《食療本草》,其爲孟本抑爲張本,亦不可辨也。其體例先主治,次按語,次處方。按語每引經,未知何經,《倭名類聚抄》所引有《食療經》,或即其書,故名曰《食療本草》歟?以此本與《證類》對校,則此本多詳,其主治及按語,《證類》每有削落,其處方亦不全載。如“石榴”條第二方,《證類》先引陳藏器説,遂削此方,然陳氏實本於此也。其文字異同,則各有出入,須擇取之。詵不知何時人,據張鼎補其不足,又陳藏器引張説,陳爲開元時人,則詵身當在開元前也。 甲子四月 唐蘭
按:唐蘭先生自署“甲子四月”,爲民國十三年(1924)農曆四月。整理者附注:“作者自注:‘寫成於1924年5月。’”此處“5月”,應爲公曆(4)按:1924年農曆四月一日至四月二十九日,當公曆5月4日至6月1日,則此文撰寫,當在是年農曆四月一日至四月二十八日、公曆5月4日至5月31日間。。整理者又附注:“載《敦煌石室碎金》,羅振玉輯,東方學會石印,1925年5月。又《商報·文學周刊》第6期,1929年11月12日。又《中國敦煌學百年文庫·科技卷》(一)第353頁,甘肅出版社,1999年。”(5)唐蘭《唐蘭全集》第1册“1924年”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46頁。按唐蘭先生此文,王重民先生《敦煌古籍敍録》亦曾著録(6)王重民《敦煌古籍敍録》卷三《子部上》,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155頁。,整理者附注漏略(7)按:《敦煌古籍敍録》著録此文,僅首省“右”字,末作“1924年4月唐蘭”,稍異,其他似無問題。《中國敦煌學百年文庫·科技卷》著録此文,首“右”誤作“后”,中“或因”誤作“中因”,標點誤漏更夥。《唐蘭全集》整理者迻録此文和所作附注,文字問題較少,標點誤漏亦夥,本文均徑爲改正,有興趣者可以對讀,這裏不一一揭示。。
該《食療本草》殘卷,爲斯76號,日本狩野直喜最早從大英博物館抄録,羅振玉係從狩野處轉抄,後收入《敦煌石室碎金》。唐蘭先生早年曾向羅振玉、王國維問學,據説受教良多,亦頗得羅、王賞識。《敦煌石室碎金》於《食療本草》收有三跋:第一爲王國維跋,第二爲唐蘭跋,第三爲羅振玉跋。亦可窺見三人關係。此文雖屬已發表之作,並屢經再刊和著録,但由於存在文字標點等誤漏問題,本文提供一份文字標點正確的文本,還是很有必要的。
羅氏所印《流沙墜簡》第三類《簡牘遺文》第十三簡文曰:“久不相見,萃然相黨,以驩道故,以請語。當此之時,臣實樂之,飲至四五斗。若耐男……”(下闕凡三十一字)蘭按:此《史記·滑稽列傳》文也,今本傳文作“久不相見,卒然相覩,歡然道,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徑醉矣。若乃州閭之會,男女雜坐……”與殘簡異同甚多,則此簡雖僅數十字,亦頗可資考證也。簡以“卒”作“萃”,此並通假字,正字當作“猝”。簡又以“覩”作“黨”,“黨”蓋假爲“當”字,《説文》“當,田相值也”,有對偶之義,較之作“覩”字者爲勝矣。至簡文“以驩道故”二句,疑當作“以驩道故,以情相與”。“請”蓋“情”之譌,又脱一“相”字耳。“當此之時,臣實樂之”兩句,今本《史記》無之,似有者爲長,以前二事之“賜酒大王之前”與“親有嚴客”,與此相較,則此誠可樂矣。“飲至四五斗”,今本作“飲可五六斗”,又下有“徑醉矣”三字,則似各有長處,若作“至”字,則當有“徑醉矣”三字,若無“徑醉矣”三字,則當以“可”字較順於文義也。簡又以“乃”爲“耐”,耐古訓爲能,簡之下半雖殘缺,然“耐”下尚存一“男”字(舊闕釋,今補),可見其本無“州閭之會”一句,故但謂若能男女雜坐,以見其不宜能也。余考《史記》之書,在西漢時,流播已廣。《後漢書·竇融傳》載光武賜融以太史公書《五宗》《外戚》兩《世家》及《魏其侯列傳》。涼州有《史記》本之見於史傳者。今此簡出燉煌西北,則當時彼土亦有傳寫之矣。以此推之,殆尚有他書,第湮不見耳。羅叔言先生爲簡文考釋,至精且詳矣,顧時有小誤,至以此殘簡爲尋常書牘,遂謂屯戍但有小學、術數、方技書,蓋考訂之偶疏,雖博聞者有所不免也。夫《史記》一書,據其《自序》,凡五十餘萬字,今所出僅不及萬分之一,意其地或尚有遺簡。豈既出而扃之好古者之篋中,而不得顯於世耶?抑流傳於匪人之手,無識者以寶貴之,而終至於毁棄耶?其尚未出諸土耶?夫唐宋寫本書之有益於校讎,幾人人而知之矣,況此漢人之所咕嗶,較石經爲尤古者哉。世倘有好古君子,荷鍤以往,車載以歸,余雖不敏,將往從之。 甲子五月三日 唐蘭誌(8)《唐蘭全集》第1册“1924年”條,47頁。
按:唐蘭先生自署“甲子五月”,爲民國十三年(1924)農曆五月,僅較前文晚一月。文中“涼州”原作“北涼州”,衍“北”字,徑删。“北涼州”漢史未見。“涼州”云云句,係承前“《後漢書·竇融傳》載光武賜融以太史公書《五宗》《外戚》兩《世家》及《魏其侯列傳》”一句而來,竇融時爲河西五郡大將軍、涼州牧。“荷鍤”原作“荷鍾”,不辭,徑改。唐蘭先生此文,整理者未附注曾發表書刊,則爲未刊之作,故彌足珍貴。
該漢人書《太史公記》殘簡,《流沙墜簡》收録,釋文及用字與唐蘭先生所引不盡相同。原有題解,云:“木簡出敦六乙,長一百七十四米里邁當,廣八米里邁當。”此“米里邁當”一作“密里邁當”,即英文millimeter的音譯,指毫米。原釋文作:“久不相見,萃然相黨,以驩道故,以請語。當此之時,臣竊樂之,?樢?至四五斗。若耐□。”“耐”下原作“□”,唐蘭先生改“□”爲“男”,故括注“舊闕釋,今補”。羅振玉原考釋僅云:
右簡乃《史記·滑稽列傳》文,誤列此。惟今本作“卒然相覩,歡然道故,以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經醉矣。若乃州閭之會”,與此有異同。至簡中“飲”字作“?樢?”,與卷一醫方中“?樢?盡”之“?樢?”同。(9)羅振玉、王國維《流沙墜簡》,北京:中華書局據1934年修訂版影印本,1993年,218頁。
似過於簡略,且有誤字(“經”爲“徑”之誤),遠不及唐蘭先生詳贍細緻。
該漢人書《太史公記》殘簡文字,出《史記·滑稽列傳·淳于髡》,須前後連綴閲讀,方能瞭解整體意思。點校本全文爲:
若朋友交遊,久不相見,卒然相覩,歡然道故,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徑醉矣。若乃州閭之會,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爲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禁,前有墮珥,後有遺簪,髡竊樂此,飲可八斗而醉二參。(10)點校本《史記》卷一二六《滑稽列傳·淳于髡》,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3199頁。
修訂本文字全同,且未出任何校勘記(11)修訂本《史記》卷一二六《滑稽列傳·淳于髡》,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3859頁。。然對照唐蘭先生此文,至少“當此之時,臣實樂之”八字值得出校勘記。修訂者未能注意,殊爲可惜!
右唐寫本殘卷,得詩七十三篇,凡八家:李昂三,今《全唐詩》存其一。王昌齡七,今《全唐詩》存其五。孟浩然十,今集存其九。丘爲六,今《全唐詩》存其一。陶翰一,今見《全唐詩》。常建一、李白四十三、高適二,今俱見本集。凡得佚詩十篇。原有羅叔言前輩跋,謂凡六家者,蓋寫本脱去孟、常二姓名,遂未檢及耳。其云龍標詩十七篇,見於集本僅四篇,陶翰詩三篇,載《全唐詩》者一篇,皆微誤。王詩除孟作十篇不計外,僅《城旁□》及《題浄眼師房》二篇是佚篇(其《邯鄲少年行》集題作《城旁曲》,又《送單十三晁五歸》集題作《送人歸江夏》,羅公失漏殆由於此)。而陶詩除常詩一篇外,僅《古意》一篇耳(“三”字殆手民之誤)。又云太白《獨不見》篇,卷、集除末二句但異一字外,其餘均不同,亦誤。卷本所題《獨不見》者,實集本《塞下曲》六首之第四首,只二三字異同耳。選本與集本題篇違互,往往有之。如《國秀集》以王右丞《班婕妤》第三首題爲《扶南曲》是也。此詩篇末云“無時獨不見”,故即以此題篇,與今集中題《獨不見》之詩絶不相蒙也。按此卷撰集者何人,今不可考。卷中於王昌齡書“校書郎”,與《國秀集》同。考江寧爲郎,尚在開元二十二年中宏詞科之前,而所選高常侍詩,有《上陳左相》一篇,是在希烈爲相天寶五年之後,則撰集者當是開天間人。《國秀》序于天寶五載,無李白。而此卷及《河嶽英靈》並載之,此題曰“皇帝侍文李白”,侍文者,侍奉文章(《唐·百官志》:太子文學主侍奉文章),似指其供奉翰林。《英靈》則曰“白性嗜酒,志不拘檢,常林棲十數載”,蓋言其初至朝廷也。《英靈》作于天寶十一載,是卷大抵與之同時耳。嘗讀王漁洋《萬首絶句選》,凡例有云:唐選詩除《英靈》《間氣》《篋中》《御覽》《國秀》《極玄》《又玄》《搜玉》《才調》九集外,更有《丹陽》《麗則》二集,訪求不可得。莫進士有《漢上題襟集》,往借鈔,詭云失之矣。《四庫總目》云:唐人倡和裒爲集者,凡三《斷金集》,久佚。《漢上題襟》未見,其存者惟《松陵集》。蘭按:唐選九集,今有汲古閣本,其中《英靈》《間氣》《才調》皆有宋本,而《搜玉》題曰《小集》,僅三十四人,已非《唐志》十卷之舊矣。《唐志》:殷璠《丹陽集》一卷及李逢吉、令狐楚之《斷金集》一卷,李吉甫《麗則集》五卷。此外尚有《朝英集》三卷(注云:開元中張孝嵩出塞,張九齡、韓休、崔沔、王翰、胡皓、賀知章所撰送行歌詩)、《珠英學士集》五卷(注云:崔融集武后時修《三教珠英》學士李嶠、張説等詩)、竇常《南薰集》三卷(蘭按:謝克家跋《李嘉祐詩集》云:《中興間氣》與《南薰》可無餘遺。則宋時尚傳此集)、李戡《唐詩》三卷(按《宗室傳》云:惡元白詩多纖艷不逞,乃集詩人之類夫古者,斷爲《唐詩》,以譏正其失)、顧陶《唐詩類選》二十卷(注云:大中校書郎)等,皆今所不得見者。雖《全唐詩》裒集之詩幾五萬篇,而龐雜者多,佳章轉恐多所遺漏,常爲歉然。及讀此卷,爲之一快,惜不得搜至全書,一爲印證耳。(12)《唐蘭全集》第2册“1947年”條,66—67頁。
按:此文原整理本,文字標點錯謬百出,不忍卒讀。整理者附注:“載《實學》第7期,第56至57頁,1927年。”經查《實學》,始知整理本係照録《實學》原文;《實學》原文原無標點,整理本新加標點,遂致錯謬更甚(13)按《實學》爲吴其昌等於1926年創辦之月刊。吴其昌亦爲無錫國學專修館卒業,與唐蘭、王蘧常均係國專同學,合稱“國專三傑”,私交甚篤,故唐蘭應邀投稿。然《實學》實爲同人刊物,並無專門編校人員,文字標點,錯謬百出,恐亦不足爲怪。。以標題“唐人選唐詩”爲例,《實學》原文、《唐蘭全集》目録、此文整理本均作“唐人選序詩”。對於敦煌學和唐代文學研究者來説,知道“唐人選唐詩”屬於常識,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誤作“唐人選序詩”。但在當今專家型社會,就不同了。《唐蘭全集》的整理者均爲先秦文史專家,對於“唐人選唐詩”可以説聞所未聞,不假思考,照録《實學》原文,倒也無須奇怪。以此爲例,他可知矣。本文均徑爲改正,有興趣者可以對讀,這裏不一一揭示。
該“唐人選唐詩”爲伯2567號,該號與伯2552號爲同一件,二者可以綴合。王重民先生《敦煌古籍敍録》僅收羅振玉(伯2567)、王重民(伯2552、伯2567)、趙萬里(伯2552)三跋(14)王重民《敦煌古籍敍録》卷五《集部》,326—329頁。。徐俊先生纂輯《敦煌詩集殘卷輯考》曾將兩號綴合進行校録,並對相關學術史進行了梳理(15)徐俊纂輯《敦煌詩集殘卷輯考》,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41—98頁。。但兩書均未引録唐蘭先生此文。此文雖係針對羅振玉跋而發,但涉及甚廣,關係整個唐代的“唐人選唐詩”,對於“唐人選唐詩”研究,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值得向學界推薦。
我曾指出:“晚清開展‘洋務運動’,推行‘中學爲體,西學爲用’,公私教育均以培養‘中西兼通’人才是務。迨至民國,相承不改。”(16)王素《史通南北 學貫中西——略談周一良先生對魏晉南北朝史研究的貢獻》,《文匯學人》2016年8月12日(總第256期),8—10版。此外,民國教育還“重視德育和‘通識’培養”(17)王素《知謇謇之爲患 紛忳忳之願忠——深切緬懷張忠培先生》,《紀念張忠培先生文集·懷念卷》,北京:故宫出版社,2018年,152—160頁。。是以民國學人多爲“通才”,唐蘭先生亦然。故《唐蘭全集》的整理出版,值得很多領域的學人期待。譬如已刊稿《〈唐寫本王仁昫刊謬補缺切韻〉跋》不易找尋,未刊稿《與陳寅恪論切韻》過去只聞其名,此次全文刊出,對研究中古音韻學的學人來説,無疑是重大福音。當然,唐蘭先生的研究也是有缺陷的。若干年前,網名“潛行者”的學人曾在往復論壇發表《再談陳夢家以及其他》一文,記坊間傳聞:“在一次國際學術會議上,朱德熙先生問夏含夷,國外漢學界對陳夢家和唐蘭兩人有何評價,夏含夷毫不猶豫地説,陳夢家的貢獻比唐蘭大。”但實際上,唐蘭先生的學問肯定遠遠大於陳夢家先生。“潛行者”的解釋是:“唐蘭先生雖然抱負極大,眼光很高,可惜興趣過於廣泛,終其一生也没有能夠完成計畫中的任何一個課題。”言外之意,陳夢家先生雖然撰述不多,但其《殷墟卜辭綜述》《西周銅器斷代》和《漢簡綴述》三部名著,至少都是親手完成的課題。這種解釋應該不無道理。譬如唐蘭先生著名的“甲骨文自然分類法”課題,1931年開始酝釀,1935年在其《古文字學導論》一書中正式提出,此後就長期擱置,1976年唐山大地震前才又檢出修改增訂,但並未完稿(18)參閲韓宇嬌《唐蘭先生與自然分類法》,《故宫博物院院刊》2018年第3期,150—157頁。。去世後,留下衆多手稿。《唐蘭全集》第八册所收《甲骨文自然分類簡編稿本》,不過是其中之一。本文介紹的唐蘭先生關於敦煌簡紙古籍的研究,情況也有些類似。唐蘭先生從事敦煌簡紙古籍研究,與羅振玉、王國維幾乎同時,如果持之以恒,成就當不可限量,可惜興趣很快轉移,現在梳理敦煌學術史,恐怕没有幾人能够記起,唐蘭先生還曾爲敦煌簡紙古籍研究做出過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