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形成

2020-11-18 08:31白慧贤
关键词:八旗呼伦贝尔雍正

白慧贤

(中央民族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北京 100081)

清代黑龙江将军辖下各城官兵的俸饷支放标准并不相同,与同属黑龙江将军管辖之下的齐齐哈尔、黑龙江等城八旗官兵的全额俸饷相比,为何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俸饷支放体制中出现了半俸、半饷等特殊发放规制?这种差异性的有意设置,是清代八旗官兵俸饷制度的重要内容,也是清廷民族政策的重要内容,而如此重要的内容也仅有柳泽明(1)柳泽明:《关于呼伦贝尔八旗的设立》,见蔡美彪主编:《庆祝王钟翰先生八十寿辰学术论文集》,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585-593页;柳泽明:《清代黑龙江地区八旗制的施行和民族的再编》,《蒙古学信息》1999年第1期。、包梅花(2)包梅花:《雍正乾隆时期呼伦贝尔八旗历史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中心,2012年。等学者对这方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考述。相关学者在简要谈及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俸饷体制时,于其成因根本不作提及或出于论证需要仅以柳泽明先生的观点一言以蔽之。(3)参见阿珞贵·萨如拉:《清末呼伦贝尔五翼总管旗历史问题研究——以光绪三十一年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满文档案为主》,硕士学位论文,内蒙古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06年;李慧:《清代呼伦贝尔副都统衙署的设立及其职能》,硕士学位论文,内蒙古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2008年;阿鲁贵·萨如拉:《论清代呼伦贝尔地方的旗兵制度及其特征》,《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0年第1期。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汉籍史料对内属旗俸饷制度记载不详,因此学术界对清代内属旗俸饷和待遇的研究比较薄弱,即便有所论及,也是浅尝辄止。故而本文拟就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形成问题作一深入探讨,以期对内属旗俸饷制度的研究有所助益。

一、呼伦贝尔八旗军政建制及半分俸饷体制的确立

清代的呼伦贝尔地方,系指今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大兴安岭以西地区。清代沙俄不断东侵,康熙二十八年(1689),《尼布楚条约》中规定以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边界,继而额尔古纳河以东呼伦贝尔地区则成为需要派兵驻守的国防重地,清廷开始注重对该地区的防御与管辖。自雍正五年(1727)始,中俄屡勘边界,设立“卡伦”,呼伦贝尔军事战略地位最重,清廷加强了对该地区的边防建设,于雍正十年(1732)正式设置了八旗驻军。自呼伦贝尔八旗组建后,即相应地形成了一套针对当地驻防官兵的半分俸饷支放模式。若想充分研究清代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首先就要对当地八旗游牧官兵的军政建制情况作一梳理。

雍正十年,黑龙江将军卓尔海奏准由布特哈八旗抽调索伦兵1636名、达呼尔兵730名、陈巴尔虎兵275名、鄂伦春兵359名以及闲散西丹(4)西丹,满文作sidan,本意为“小树”,又指旗下未入伍者。西丹与老弱、病残者属于家属范畴,不计入兵丁数额里,所以此次迁来的兵丁总计3000名。老弱病残者796名,迁驻呼伦贝尔草原。此次迁驻兵丁共计3000名,归并索伦一部,编为50牛录,按八旗建制,统以左、右两翼。(5)程廷恒、张家璠:《呼伦贝尔志略》,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3年,第107页。学术界习惯称此项布特哈籍50牛录官兵为呼伦贝尔“索伦八旗”。雍正十年,由察哈尔旗下兼管之额鲁特拨来100名,编制一牛录,这一部分额鲁特蒙古因先期迁来,又被称为陈额鲁特,自成一翼,编为一旗。(6)程廷恒、张家璠:《呼伦贝尔志略》,第107页。乾隆八年(1743),额鲁特部增设一牛录,不分左、右翼。乾隆二十二年(1757),杜尔伯特台吉布图库、布林、德木齐拜拉噶斯,噶勒珠特部德什策克伯和明噶特部德木齐布珠里等三部新额鲁特移牧到呼伦贝尔,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被黑龙江将军衙门平均分入旧额鲁特二佐领内。(7)达·古柏礼著,胡·都嘎尔扎布整理注释:《诸蒙古始祖记》,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年,第101页。雍正十二年(1734),由喀尔喀车臣汗部拨来的2984名巴尔虎人中挑选2400名,照索伦兵制,编为40牛录,分隶八旗左、右两翼管领,为与布特哈籍中的陈巴尔虎人相区别,称此40牛录官兵为“新巴尔虎八旗”。自此,索伦50牛录官兵与新巴尔虎40牛录官兵及额鲁特2牛录官兵构成了清代呼伦贝尔八旗,由呼伦贝尔副都统衔总管直辖,统属于黑龙江将军。光绪二十年(1894),托河路鄂伦春之一路两佐划归呼伦贝尔副都统管辖。自呼伦贝尔八旗组建以后,生活在其地的蒙古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少数民族官兵,以弓马骑射为长技,成为清朝得以倚重的精锐之师,为防御沙俄入侵、建设和保卫祖国的北部边疆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清末新政以前,呼伦贝尔的行政管理模式始终处于兵民合一的军府体制之下,所设大小职官均为旗员,从上到下,依次为副都统、总管、副总管、佐领、骁骑校、护军校等职,分管旗务兼地方民事。此外,因处理各旗公务的需要,衙署内设有翻译笔帖式、办事笔帖式。八旗兵丁方面,按《黑龙江外记》所述:“黑龙江八旗兵丁分五类,前锋、领催、马甲、匠役、养育兵。”(8)西清:《黑龙江外记》,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3页。而呼伦贝尔八旗兵丁仅有前锋、领催、马甲三种,并未设有匠役、养育兵。在机构设置上,呼伦贝尔副都统衙署下设三司“曰印务处,曰左司,曰右司”(9)徐世昌:《东三省政略》,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年,第338页。。三司职官,由各翼总管、副总管、佐领、骁骑校等官轮班充任。

自雍正年间呼伦贝尔八旗正式组建后,即相应地形成了一套针对八旗游牧官兵的半分俸饷支放体制。所谓半分俸饷,即领取同一品级官兵俸饷的一半,档案中称为“半分俸饷”或“减半俸饷”。雍正十年呼伦贝尔八旗初编之时,清廷谕令“凡驻防官兵等各给马匹牛羊,以立产业”(10)《清世宗实录》卷一一七,雍正十年四月戊申,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8册,第557页。,各品级官兵所领牲畜具体数额为:“总管马十匹、乳牛十头、羊八十只。副总管马八匹、乳牛八头、羊六十只。佐领马七匹、乳牛七头、羊五十只。骁骑校马六匹、乳牛六头、羊四十只。笔帖式马六匹、乳牛六头、羊四十只。三千名兵丁,每人骡马五匹、乳牛三头、羊三十只。”然而,“饲养牲畜年景好坏难测,故仅以此业,料难为生。因此,还应给职官发半俸,甲丁每月发银一两,以此购买换季衣物并修理兵器”(11)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编:《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册报志稿》,边长顺、徐占江译,呼伦贝尔盟历史研究会,1986年,第33页。。此为索伦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确立。

关于新巴尔虎部官员俸禄问题,史志记载不一。按照《呼伦贝尔志略》中的说法:“自总管以下食整俸者,均系额鲁特旗各员,余皆半俸。”(12)程廷恒、张家璠:《呼伦贝尔志略》,第108页。《钦定户部则例》称:“黑龙江暨所属齐齐哈尔城、墨尔根城、呼兰城四处官员并呼伦贝尔所编额鲁特佐领下官员,按品各支全俸。呼伦贝尔地方之索伦、巴尔虎官员按品各支半俸,由京补放之总管、副总管仍支全俸。”(13)李宗昉等修:《钦定户部则例》卷九七《廪禄·旗缺官俸例·东三省俸例》,见故宫博物院编:《故宫珍本丛刊》第286册,海口:海南出版社,2000年,第74页。根据以上史书记载,呼伦贝尔八旗内部食全俸者均为额鲁特部各员,并未提及新巴尔虎部官员食全俸的情况。而《黑龙江外记》云:“呼伦贝尔副都统衔总管,其属有食全俸者,新巴尔呼、鄂勒特总管以下官。有食半俸者,索伦、巴尔呼总管以下官。”(14)西清:《黑龙江外记》,第39页。张伯英所撰《黑龙江志稿》亦持同样观点。(15)张伯英:《黑龙江志稿》,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175页。由此,《黑龙江外记》、《黑龙江志稿》则将新巴尔虎部官员列入食全俸的行列,问题的焦点在于新巴尔虎部官员是食全俸抑或半俸?若要搞清楚该问题,还应追溯雍正十二年(1734)新巴尔虎部的编设情况。依据《清世宗实录》及《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册报志稿》的记载,新巴尔虎部迁来后,完全按照索伦八旗建制编设,其官员食半俸。雍正十二年八月,尚书查克旦等为新迁往呼伦贝尔之巴尔虎部的编设事宜上疏皇帝的奏疏中称:“巴尔虎等新移呼伦贝尔之处,请照索伦之例,挑选二千四百人充兵,分为八旗,编为四十佐领,每佐领各设佐领、骁骑校一员,领催六名。每翼各设总管一员,每旗各设副总管一员。其俸饷,亦照索伦之例,官员每年各给半俸,领催每月各给钱粮二两,兵丁每月给钱粮一两。”(16)《清世宗实录》卷一四六,雍正十二年八月乙卯,第8册,第819页。应尚书查克旦所请,雍正十二年九月十一日,清廷将此旨意下达呼伦贝尔地方,并敕令管理呼伦贝尔索伦、巴尔虎事务大臣:“为新迁来呼伦贝尔之巴尔虎部众委以职官,按索伦兵制教习骑射战阵之技,分编旗佐……其俸饷亦按索伦之例,给职官发半俸,领催每月发饷银二两,披甲每人每月发饷银一两。”(17)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编:《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册报志稿》,边长顺、徐占江译,第35页。《诸蒙古始祖记》亦云:“查索伦给半俸,兵丁给一两钱粮。新巴尔虎亦编佐领,与索伦一样服卡伦之役,掌握兵丁之技,亦同索伦之例给官员半俸,兵丁一个月给一两钱粮。”(18)达·古柏礼:《诸蒙古始祖记》,第104页。可见,新巴尔虎八旗初编时,无论是在编旗设佐抑或俸饷发放上完全仿照索伦八旗建制,故而其俸饷发放标准也就仍属于半分体制。如此看来,《黑龙江外记》、《黑龙江志稿》等所述新巴尔虎部官员食全俸的记载是不准确的。

自额鲁特部移驻呼伦贝尔后,在官员待遇方面与索伦八旗和新巴尔虎八旗半俸体制不同,额鲁特部自总管以下各级官员食全俸。其全俸的发放标准为:总管岁支俸银一百三十两,佐领每员岁支俸银一百零五两,骁骑校每员岁支俸银六十两,护军校每员岁支俸银六十两。(19)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编:《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册报志稿》,边长顺、徐占江译,第25页。额鲁特部官员食全额俸饷,这也是呼伦贝尔八旗内部除由京城派来的官员以外,唯一享受全俸的部族。但需特别注意的是,呼伦贝尔额鲁特内部有食半俸骁骑校,主要是来自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被将军衙门并入旧额鲁特二佐领中的杜尔伯特台吉布图库、布林。(20)达·古柏礼:《诸蒙古始祖记》,第101页。

二、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成因

有清一代,黑龙江将军辖下各城官兵的俸饷支放标准并不相同,齐齐哈尔、黑龙江、墨尔根、呼兰四城官兵发全额俸饷,而呼伦贝尔、布特哈所属官兵则一般领取半分俸饷。

以官员岁支俸银为例,下面拟就史志文献中呼伦贝尔八旗官员的年俸支放标准与黑龙江将军辖下其他各城八旗官员年俸支放标准相比较,来说明呼伦贝尔八旗官员的半俸问题。为便于说明,可列呼伦贝尔八旗与黑龙江将军辖下其他各城八旗官员俸银比较表(见表1)。

表1 呼伦贝尔八旗与黑龙江将军辖下其他各城八旗官员俸银比较表 单位:(两/年)

由表可知,呼伦贝尔八旗、布特哈八旗在职官设置及官员待遇方面均与齐齐哈尔、黑龙江等城驻防八旗存在差异。齐齐哈尔、黑龙江、墨尔根、呼兰等四城,并察哈尔移扎呼伦贝尔额鲁特官员,俱按品级支食全俸。呼伦贝尔地方,索伦、新巴尔虎额设官员,按品缺支食半俸。由京城补放之总管、副总管,食全俸。(21)光绪朝《大清会典事例》卷二五一《户部·俸饷·文武外官俸银》,《续修四库全书》第80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4页。

再以兵丁月支饷银为例。齐齐哈尔、黑龙江、墨尔根、呼兰四城前锋、领催月支饷银三两,披甲月支饷银二两。而呼伦贝尔及布特哈八旗前锋、领催月支饷银二两,披甲月支饷银一两。(22)西清:《黑龙江外记》,第39页。以往的研究者对呼伦贝尔八旗兵丁半饷的表述,是依据《黑龙江述略》“月银二两者,谓之全饷。月银一两者,谓之半饷”(23)徐宗亮:《黑龙江述略》,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68页。的这一记载,却忽略了兵丁饷额的具体支放情况。实际上,《黑龙江述略》的记载具有局限性,其所载全饷、半饷的标准仅限于披甲,并不适用于前锋和领催。况且,呼伦贝尔前锋、领催月领饷银数为齐齐哈尔城前锋、领催月领饷银的三分之二,并非是全饷标准的一半。前人在研究中因受到了《黑龙江述略》记载的局限,笼统地说呼伦贝尔八旗兵丁月饷二两者为全饷,一两者为半饷。

本文调查的过程中,对本文两组患者治疗过程中的治疗总有效率和不良反应发生率的相关计数资料选择采用x2进行检验,两组数据之间的差异性检验采用P<0.05表示差异明显,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本文采用统计学软件版本为IBM SPSS 26.0。

与同属黑龙江将军管辖下的齐齐哈尔、墨尔根等城八旗官兵的全额俸饷相比,为何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俸饷支放体制中会出现半俸、半饷等特殊发放规制,这种差异性的设置,其背后的原因值得探讨。

(一)呼伦贝尔八旗的性质

对于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成因,日本学者柳泽明归因于呼伦贝尔八旗的性质,认为呼伦贝尔八旗是介于正规的驻防八旗和非边民组织的札萨克旗之间的“准八旗组织”,所以其官员享受半俸。(24)柳泽明:《清代黑龙江地区八旗制的施行和民族的再编》,《蒙古学信息》1999年第1期。后来学者在谈到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问题时,基本上都是采用柳泽明的观点。(25)阿鲁贵·萨如拉在探讨清代呼伦贝尔地方的旗兵制度时,对呼伦贝尔八旗兵饷问题稍有关涉,提出清代黑龙江将军衙门统辖下各驻防八旗兵饷分“全饷”和“半饷”两种,呼伦贝尔八旗兵享受半饷。而在谈及半分俸饷体制成因时,并未提出自己新的见解,仅采用柳泽明的观点,且未对该观点展开具体而明确的解释。见阿鲁贵·萨如拉:《论清代呼伦贝尔地方的旗兵制度及其特征》,《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0年第1期。李慧在论及呼伦贝尔副都统的军事职能时,仅就官兵俸饷数额及俸饷发放规制做了一定程度的考述,而对半分俸饷体制成因问题未做分析。见李慧:《清代呼伦贝尔八旗副都统衙署的设立及其职能》,硕士学位论文,内蒙古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2008年。但何为“准八旗组织”?其特征与内容是怎样的?与正规驻防八旗官兵的全额俸饷相比,为何“准八旗组织”的官兵待遇为半俸半饷?柳泽明先生未对这些问题展开具体而明确的解读,故而需要进一步探讨。

笔者认为,柳泽明先生所说的“准八旗组织”即内属旗。清廷把部分来归的游牧民族或渔猎民族编成都统旗或总管旗,安置于边疆民族地区,委派都统或总管管理,由清廷直辖,官兵食半俸半饷,这种旗制在嘉庆朝《大清会典》中被称为“游牧之内属者”,即学界所称的内属旗。属于内属旗的部落有很多,据嘉庆朝《大清会典》记载:“凡游牧之内属者,曰土默特,统其治于将军而以达于院。布特哈之内属者亦如之。”(26)嘉庆朝《大清会典》卷五○《理藩院·旗籍·清吏司》,北京:线装书局,2006年,第606页。“凡游牧之内属者,曰察哈尔、曰巴尔呼(27)巴尔呼,又译作“巴尔虎”。“附牧察哈尔之巴尔呼佐领十五,为康熙年间所收。其时尚有分属齐齐哈尔、呼伦贝尔之巴尔呼,即编入驻防旗分,不隶于院。乾隆年间,复收巴尔呼入户,附牧呼伦贝尔,曰新巴尔呼,属黑龙江将军。”见嘉庆朝《大清会典》卷五二《理藩院·典属·清吏司》,第628页。、曰额鲁特(28)“额鲁特自康熙、雍正至乾隆十九年以前陆续内附者为旧额鲁特,十九年以后安插者为新额鲁特。除附察哈尔之新旧二十四佐领外,尚有呼伦贝尔新旧额鲁特已编入驻防旗分,不隶于院。此外,尚有伊犁额鲁特。”见嘉庆朝《大清会典》卷五二《理藩院·典属·清吏司》,第628页。、曰札哈沁、曰明阿特、曰乌梁海、曰达木、曰哈萨克,统其治于将军,若都统、若大臣而达于院。”(29)嘉庆朝《大清会典》卷五二《理藩院·典属·清吏司》,第628页。尽管这里未明确将呼伦贝尔八旗列入内属旗之中,但因迁往呼伦贝尔八旗的新巴尔虎、额鲁特部属于内属旗范畴,二者与布特哈籍索伦八旗官兵共同构成了清代呼伦贝尔五翼五总管旗,因此呼伦贝尔八旗应属于内属旗。

与在京和正规驻防八旗官兵的全额俸饷相比,“内属旗”官兵经济待遇为半俸半饷。欲探求这其中的缘由,还应从内属旗的特点等方面进行具体分析。

对内属旗性质及特点解读时,将其与一般驻防八旗及外藩蒙古札萨克旗进行比较是有必要的。在职官设置及管理方面,清朝在蒙古地区建立盟旗制度,设立外藩札萨克旗,由理藩院管辖。每旗设札萨克,各旗札萨克皆由蒙古王公台吉世袭担任,其下设协理台吉、管旗章京、梅伦章京、佐领、骁骑校等官职。旗内职官,除协理台吉由札萨克举荐朝廷任命外,其余均由札萨克从本旗贵族或平民中任命,报理藩院备案,不由朝廷委派。札萨克以下各级官员,无任期限制,官员无俸禄,兵丁亦无俸饷。而内属旗不设札萨克,在组织上与在京及驻防各地的满蒙汉八旗相类似,照八旗体制编设,主管官是由朝廷选派的总管制流官,有任期限制,且“官不得世袭,事不得自专”(30)魏源:《圣武记》卷三《国朝绥服蒙古记一》,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97页。,直属于清廷派驻的都统、大臣或将军管辖。如呼伦贝尔副都统就是由朝廷委派的流官担任,且有三年一换之明确任期,初设时称统领,乾隆八年(1743)改称副都统衔总管,光绪七年(1881)改为实职副都统,归黑龙江将军节制。内属旗在职官设置上也不同于札萨克旗,设都统、副都统、总管、副总管、佐领、防御、骁骑校等官。尽管内属旗内部组织按照八旗体制编设,但这类旗在管理上,部分事务如疆理、设官、刑罚等仍由理藩院旗籍清吏司、典属清吏司、理刑清吏司监管。因此,张永江又称“游牧内属部落”为“兼辖藩部”。(31)所谓藩部,是指理藩院所属的与清廷保持有封藩关系的少数民族部落。直辖藩部,是指理藩院管辖的重点部落,也是清代藩部系统的基干和主体,这就是清代著名的四大藩部内札萨克蒙古、外札萨克蒙古、回部和西藏。之所以称内属旗为“兼辖藩部”,是因为从管理体系上看,理藩院不是其主管机关,只是出于处理其某一方面或几方面事务的需要才由理藩院兼管。见张永江:《清代藩部研究——以政治变迁为中心》,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2版,第137页。

在八旗兵役义务方面,内属旗虽有驻防性质,履行军事职能,但与兵部及八旗都统管理之下的八旗驻防不同。如在京和驻防八旗官兵属职业兵,食俸饷,世代当兵,无他业。内属旗的在册丁壮,在军事任务方面,主要是进行军事训练,操演鸟枪、骑射,常驻卡巡边,遇有战事被调派征用,清廷也可随时调派驻防。而平时则从事游牧或生产性活动:打牲捕貂,如布特哈八旗,唐努乌梁海、阿尔泰乌梁海、阿尔泰诺尔乌梁海等旗;屯田、经营官牧场,如伊犁察哈尔八旗和额鲁特八旗。内属旗官兵兼有履行军事职能和从事游牧、狩猎的双重性质,不能完全等同于驻防八旗。因此,学界大多数学者都不认为这也算作正规八旗驻防,柳泽明先生称之为“准八旗组织”。据嘉庆朝《大清会典》所载,游牧之内属者,无论是科布多参赞大臣所属乌梁海、札哈沁、明阿特部,还是察哈尔都统所属八旗察哈尔以及黑龙江将军所属布特哈、达呼尔等诸部兵员,均处于边疆民族地区,这也是内属旗体制的特殊性所在。北部边疆居民、地理环境、文化各方面与内地各直省的差异,它与清朝统治者特殊的关系,使清廷在这一地区建立了一套与在直省颇有区别的八旗驻防体系——北部边疆驻防体制。边疆地区的军事体制与直省的八旗驻防一道,构成八旗驻防体制中不可或缺并且互为补充的两大组成部分。(32)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研究》,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3年,第59页。北部边疆驻防体制官兵戍守边防的能力和作战能力亦不亚于直省驻防,如来自布特哈、呼伦贝尔两处的达斡尔、索伦打牲游牧官兵,就成为清朝军事力量中的一张王牌,清廷频繁调派征用。乾隆年间平定准噶尔部叛乱,反击缅甸进犯云南,平定大、小金川土司叛乱,征剿廓尔喀入侵西藏,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道光年间平息张格尔叛乱,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镇压太平军;咸丰年间镇压捻军,参加第二次鸦片战争;清末抗击八国联军和沙俄侵略东北的战争;等等。以上屡次军事行动,此部都受到调派。亲王昭梿盛赞索伦之师在作战中“风飙电击,耐苦习劳,难撄其锐”(33)昭梿:《啸亭杂录》卷九《海超勇》,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281页。。在上述战争中,索伦骑兵驰骋沙场,保疆卫国,同时也涌现出了诸如瑚尔起、海兰察、色尔衮等少数民族英雄人物。

(二)民族构成、官兵生计来源

学界对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探讨中,继柳泽明之后,对该问题稍有突破的是包梅花,其博士学位论文对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俸饷问题稍有关涉。对于半分俸饷的成因,她依据档案资料的相关记载,认为清政府虽赏给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一批立业牲畜,而牧养牲畜,收获时好时坏,置办衣物、修理军械费用不能完全依靠畜牧孳生,于是清廷规定相应给此项移驻官兵发放俸饷,官员给予半俸,兵丁每月各发银一两。(40)包梅花:《雍正乾隆时期呼伦贝尔八旗历史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中心,2012年,第26页。限于文章主旨不同,包梅花对该问题的探讨仅限于此,未予深究。笔者认为,这一问题主要还应从呼伦贝尔八旗的民族构成、官兵生计来源等视角进行探讨。

定宜庄将编入黑龙江驻防体系的索伦、达斡尔、巴尔虎官兵称为“部落兵”,他们向来以游牧为生,与“正规”八旗官兵的区别,就在于食半俸半饷而不完全靠清廷豢养为生。(41)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研究》,第201页。驻防兵丁的组成不同,生计来源不同,待遇方面自然存在差异。如呼伦贝尔诸部皆逐水草而居,“索伦土著、巴尔虎、兀鲁特则皆自蒙古喀尔喀移驻,均以采捕游猎为生”(42)徐宗亮:《黑龙江述略》,第46页。。雍正年间,时任黑龙江将军卓尔海为解决呼伦贝尔八旗官兵生计问题,另辟蹊径,试图以耕种地亩作为官兵谋生之道。但因呼伦贝尔地区天气寒冷,几次种田尝试之后,发现收成欠薄,不适宜耕种,况索伦等土著部落向以游猎为生,不善农田,耕种计划付诸实践后不久便告夭折。乾隆二十五年,呼伦贝尔副都统衔总管瑚尔起为筹谋官兵生计,奏请从塔里雅沁回人内挑选百余名到呼伦贝尔引水灌溉,然成效也不大,耕种计划遂再度失败。事实上,呼伦贝尔八旗官兵仍以游牧为主要生计来源,清朝调来的布特哈籍索伦、达斡尔兵和从察哈尔、喀尔喀来归的额鲁特、新巴尔虎等游牧兵丁携带大量牲畜迁驻呼伦贝尔草原,编设八旗以后,清廷均按官兵等级拨给马、牛、羊等牲畜,以资立业,并划定游牧场地,生活在其地的各民族游牧兵丁沿锡尼河、伊敏河、喀尔喀河、乌尔逊河、克鲁伦河、额尔古纳河分防游牧,牲畜孳生既解决了官兵生计问题,同时也促进了呼伦贝尔地区畜牧业的发展。

呼伦贝尔八旗各部均属游牧部落,游牧性质决定其官兵谋生方式以牲畜孳生为主要生计来源,而不完全仰赖俸饷,正如《黑龙江志稿》所言:“索伦编旗披甲,率皆土著已久,专以捕猎为生,春秋会操而外,散归屯野,各营谋食之路。揆厥情形,犹三代寓兵于农之意,所领全饷、半饷,不过等诸例赏而已。”(43)张伯英:《黑龙江志稿》,第1176页。况且,前已述及呼伦贝尔八旗官兵先前曾享有清廷拨给的立业牲畜,清廷便以该项移驻官兵有牧业收入为由,故仅为其发放半分赏赐俸饷。而与呼伦贝尔同属黑龙江将军管辖下的齐齐哈尔、瑷珲、墨尔根等城所属官兵,则大多是由满洲、汉军等组成,并编于城郭,以当兵为职业,生计主要仰赖俸饷以资周转,故而其官兵皆支全额俸饷,与呼伦贝尔八旗官兵所领半俸、半饷自异也。

综上所述,呼伦贝尔所属内属旗的性质,决定官兵待遇标准与齐齐哈尔、黑龙江等驻防八旗不同。与正规驻防八旗官兵全额俸饷相比,内属旗官兵待遇多为半俸、半饷,这并非清廷推行民族歧视政策的结果,而是这类旗制官兵由游牧或渔猎民族构成,有俸饷之外的生计保障,他们亦或种地、亦或游牧,有寓兵于农、寓兵于牧之意,并不完全依靠清廷的俸饷为生,正如定宜庄所说:“各少数民族兵丁则仍保持着固有的生产传统,俱赖牲畜养赡当差,基本上领取清廷的半俸半饷。”(44)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研究》,第202-203页。内属旗与在京和驻防八旗在经济待遇上的差别,以及内属旗之间的差异,充分体现了清朝统治者因族制宜、因俗制宜、因地制宜的灵活统治方针。

三、额鲁特部官员全额俸饷问题

呼伦贝尔八旗官员俸银,占绝大多数的索伦、巴尔虎部官员,自编制以来即领取半俸。但在该旗半分俸饷体制模式之下,仍有少数官员可以领取全俸,除自京城调来的满洲籍统领、副都统衔总管、副都统之外,主要就是额鲁特部官员。既然同属管理游牧兵丁的本籍官员,为何清廷会给予额鲁特部官员超过索伦、巴尔虎部官员的特殊优待,给予其全俸呢?这是前人研究中不曾提及,未能关照到的内容。

额鲁特,满语作ūlet,又译厄鲁特,亦即漠西的卫拉特蒙古。在学界以往的研究中,大多认为,雍正年间迁到呼伦贝尔的额鲁特人是游牧于推河的阿喇布坦次子额鲁特札萨克郡王、和硕额驸色布腾旺布(Sebtenwangbu)的属众。为辨明这一观点,有必要对阿喇布坦的归附情况进行简要概述。康熙四十一年(1702),准噶尔汗国噶尔丹属下丹津阿喇布坦归附清朝,以归附之功封多罗郡王,游牧于推河。四十二年(1703),授札萨克。(45)张穆撰,张正明、宋举成点校:《蒙古游牧记》,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10页。康熙五十七年(1718),封固山贝子允禟女为郡主,授阿喇布坦次子色布腾旺布为和硕额驸。(46)《清圣祖实录》卷二八一,康熙五十七年九月庚辰,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6册,第747页。雍正元年(1723),封色布腾旺布为多罗贝勒。雍正四年(1726),授色布腾旺布札萨克职。(47)祁韵士:《皇朝藩部要略》卷一一《厄鲁特要略三》,《续修四库全书》第74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12页。雍正五年(1727)正月,雍正帝又把其弟允禵之女许给色布腾旺布。(48)杜家骥:《清朝满蒙联姻研究》上,北京:故宫出版社,2013年,第183页。雍正六年(1728),车棱旺布卒。雍正七年(1729),色布腾旺布袭札萨克多罗郡王,并两札萨克为一,授额鲁特盟长一职。(49)《钦定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七七《厄鲁特扎萨克多罗郡王阿喇布坦列传》,包文汉、奇·朝克图标点本,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531-532页。雍正九年(1731),和通泊之战后,准噶尔部噶尔丹策零煽动内附诸额鲁特蒙古王公叛逃。而此时,仅有色布腾旺布及所属14宰桑、420户兵丁不为所动,仍留居推河原牧地。雍正九年十月,色布腾旺布以族属有被准噶尔诱叛者,考虑到当时的危难处境,特向雍正帝请求徙牧别地。(50)《奏贝子茂海等调唆班第等叛附噶尔丹策凌及如何安置我部请旨折》,雍正九年十月初六日,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03-0173-1110-00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根据以上史料记述,学界相关研究(51)奇文瑛:《略论清初呼伦贝尔历史地位的变化及其影响》,见蔡美彪主编:《庆祝王钟翰先生八十寿辰学术论文集》,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581页;呼伦贝尔盟民族事务局编:《呼伦贝尔盟民族志》,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4-36页;金海等:《清代蒙古志》,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83-184页;那顺乌力吉:《呼伦贝尔厄鲁特之来源》,《内蒙古社会科学》2011年第4期。认为,雍正十年迁移至呼伦贝尔的旧额鲁特部是推河额鲁特札萨克郡王色布腾旺布。柳泽明先生利用《黑龙江将军衙门档案》、《满文月折档》等档案资料的记载,纠正了前人研究中的错误之处,认为迁到呼伦贝尔的是额鲁特散秩大臣(sula sayid)色布腾(Sebten)(52)色布腾,满语曰“sebten”,又译作“色卜腾”。,与在推河居住的额鲁特札萨克郡王色布腾旺布并非同一个人,二者名字类似,以往的研究混淆了两者。(53)柳泽明:《有关呼伦贝尔厄鲁特人的来历》(日文),《早稻田大学蒙古研究所纪要》第二号,2005年。笔者同意柳泽明的观点,额鲁特札萨克郡王色布腾旺布族属与呼伦贝尔旧额鲁特部并没有关系。

自额鲁特散秩大臣色布腾两佐领迁至呼伦贝尔,组建八旗驻军以后,该部官员一直享受全俸。究其原因,应为色布腾部族有功于清朝。色布腾当初率部归附,有人叛逃时,色布腾约束属下人众并未逃走。清廷在迁徙该部远赴东北安置后,雍正帝对该部即有加恩、赏赉、照顾之意,给予其一定的优待。

康熙五十九年(1720),准噶尔汗国策妄阿拉布坦属下寨桑色布腾等率众归降清朝,征西将军祁里德疏称:“臣率领官兵,前往袭击,恐厄鲁特、乌梁海等随我兵之尾,要截后路。……又七月二十九日,臣领兵自铿额尔河前进,探知厄尔特寨桑色布腾等,率贼众赴铿额尔河,据山守险。臣遣人招降,贼恃险拒敌。我师派分两道,奋力夹击之,贼众大败,奔驻山麓。至次日,复遣人往谕,宣布圣主威德。寨桑色布腾等,率二千余人来降,所获马驼牛羊,共万有余只。”(54)《清圣祖实录》卷二八八,康熙五十九年八月癸丑,第6册,第810页。额鲁特寨桑色布腾率二千多户乌梁海人主动归附清朝,被封为一等侍卫,将其部众编为二佐领,安置于游牧八旗察哈尔。雍正元年(1723),与色布腾同样安置在察哈尔的罗卜藏锡喇布、垂木丕尔等率部众逃走,色布腾的一部分人亦随之逃走。雍正元年三月,谕理藩院:“追剿厄鲁特罗卜藏锡拉布等之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大臣、侍卫暨兵丁等,一闻厄鲁特潜遁,俱各奋力追剿贼众,斩获无遗。伊等皆因感戴圣祖皇考仁恩,为朕抒诚效力,朕已深悉伊等忠诚,甚为欣悦,凡效力之人,著查明具奏,朕将特加恩赉。”(55)《清世宗实录》卷五,雍正元年三月己亥,第7册,第120页。雍正元年四月,谕理藩院:“厄鲁特垂木丕尔等逃遁,蒙古人遇之,俱各努力追擒。伊等感激皇考覆育深恩,竭诚仰报,朕览奏章,为之堕泪,嘉叹不已,将此旨缮写发与达鼐……令将效力人等,查明具奏,毋使一人遗漏,朕将加以特恩。”(56)《清世宗实录》卷六,雍正元年四月乙丑,第7册,第132页。因色布腾管束所属剩余之人没有逃走,清廷在议叙追捕额鲁特罗卜臧锡拉布等,并收管未曾逃遁额鲁特人员功劳时,色布腾得到恩赏,“其收管未曾逃遁厄鲁特之一等侍卫色卜腾,蓝翎侍卫纳木扎,俱加赏赉”(57)《清世宗实录》卷七,雍正元年五月壬午,第7册,第140页。。

雍正九年(1731)十一月,色布腾害怕清朝将其内迁,向朝廷请求新驻牧地,提出他们乌梁海人是狩猎之人,在察哈尔生活不便,想回北方去。鉴于罗卜藏锡喇布等逃走,为防止色布腾叛离,雍正帝遂计划将这部分归降额鲁特人众东迁至呼伦贝尔地方安置。雍正十年(1732)二月,额鲁特部启程迁往呼伦贝尔,雍正帝特降旨说:“迁移之佐民中若有缺少或没有牲畜者,根据情况发给赏银,以资购买牲畜。为此,尔等可现从户部支出一千两银子带去。”(58)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编:《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册报志稿》,边长顺、徐占江译,第34页。清廷将色布腾两佐领乌梁海移住海拉尔等地方,该部人众由达巴罕、博勒班察、色布腾统领监护。(59)达·古柏礼:《诸蒙古始祖记》,第94页。色布腾是率部主动归附,迁至呼伦贝尔以后,清朝特赐其另编旗,任命其为额鲁特部总管。从额鲁特部归附至迁徙,再到安置下来,清廷一直给予嘉奖、加恩、物资援助等照顾政策。自迁至呼伦贝尔组建八旗驻军以后,该部官员一直享受全俸。乾隆四年(1739)六月,因色布腾冒领钱粮,勒索属下,被呼伦贝尔总管那木札勒控告,其子赞布亦被控告。同年,理藩院奏请对色布腾及赞布革职治罪。色布腾身为总管,贪污钱粮,实属不合,理应治罪,但乾隆帝感念色布腾当初抒诚效力,不忍治其罪过,正如乾隆帝所言:“从前色布腾率众首先归附,而罗卜藏锡拉布等逃遁之时,色布腾约束属下并未摇惑,实心报效,是以皇考特加殊恩,授散秩大臣,甚为眷注。色布腾身系蒙古,未晓中国法度,无知犯法,若遽行治罪,朕心不忍。”(60)《清高宗实录》卷一○二,乾隆四年十月丙子,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10册,第537页。最后,色布腾及其子赞布治罪并勒追钱粮之处,俱获宽免。色布腾革退散秩大臣,移往察哈尔原旗分居住,其子赞布仍任职佐领,留于呼伦贝尔地方效力。如此也可说明,额鲁特部当初归附有功,成为该部官员能够享受超过索伦、巴尔虎部官员的特殊优待领取全俸的重要因素。

四、结 语

清代黑龙江将军辖下各城官兵的俸饷支放标准并不相同,齐齐哈尔、黑龙江、墨尔根、呼兰四城官兵发全额俸饷,而呼伦贝尔八旗官兵则一般均领半额俸饷。究其原因,在于呼伦贝尔八旗的性质,内属旗的特点决定其民族构成、官兵生计来源、所履行的军事职能与正规驻防八旗存在差别,这是导致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模式形成的根本原因。在探究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同时,也应注意到,呼伦贝尔八旗内部,除该旗主官例支全俸以外,总管以下各官,食全俸者均系额鲁特部各员。这是因为雍正元年,与他们同样安置在察哈尔的罗卜藏锡喇布、垂木丕尔等率部众逃走,色布腾所领一部分人亦随之逃走,而色布腾收集剩余之人却主动留下。色布腾部族忠于清朝,在迁徙该部赴呼伦贝尔编设八旗后,雍正帝对该部有照顾之意,恩赏其官员享受全俸。但该部兵丁却未享受全饷,而是与索伦、巴尔虎部兵丁同等待遇,只领取半饷。通过对呼伦贝尔八旗半分俸饷体制的研究,说明清朝统治者对待不同部族采用了因地制宜、灵活多变的政策。这一系列政策的实施,不仅维护了清朝的疆域,而且巩固了清朝的统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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