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明诗选

2020-11-18 22:12梁晓明
诗林 2020年1期
关键词:布衣风铃南阳

风 铃

我喜欢风铃

我喜欢风铃叮叮当当一片空荡的声音

我喜欢风铃左靠右晃屋檐下一种不稳定的身影

我喜欢风铃被斜阳照亮闲暇说话或干脆一言不发

我也喜欢暗中的风铃、门廊下紧张的风铃

宝塔上高挑寂寞

和孩子手中被拎着的风铃

路上的狗、沙漠上难看的骆驼颈项下倔强的风铃,

风沙越大,它说话越响

声音是它的命。

我喜欢风铃

我喜欢敲打宁静的风铃

坐在孤寂的家里,停下来和岁月相依相伴的风铃

应该听一点声音、应该有一挂风铃

应该有一些眼睛从风铃出发

或者与风铃结伴而行

漫 游

我身上落下了该落的叶子。我手下长出了该长的语言 我歌唱

或者沉思 我漫游或者在梦境中将现实记述

我已经起飞 但飞翔得还不够我低下头 我在褐色的泥土中将水分清洗

钟声不响,我的歌声不亮正如一轮太阳使夜晚向往

我跟着一只鸟,我观察一群鹰我在过去的传说中展开了翅膀

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在说着故事是繁盛的开端,我在倾听着寂静

好像是一种光 我在光中回想在最大的风中我轻轻启动着双唇

没有字,没有让你领悟的通道

已经落下了叶子,但落得还不够在应该生长的地方 我的飞翔在飞翔中静止

湘夫人

等我把天空移到你旁边

把池塘赶到村外

把所有墙壁都涂成绿色

把道路都埋掉

把路标都拔掉

让萝卜在空气中迅速成长

让河流都流向你家后院

我端一只木凳

捧一只西瓜

这时候你来

这时候你来

不带一分钱来

抛掉所有星星

只带一双鞋

你我坐着

脸对脸

一个世界

干干净净

没有尘埃

进 入

那在风中久藏的,风必将使他显现正如一滴水

他来自大海他的归宿与泥土为伴

我经历过风,我深入过最早的语言在风中歌唱的

风将最后为他而歌唱

我领略过这一切。我沉思的手在不可升级的高地上停留

在闭门不出的庭院中开放或者布种

好像是最好的梦境为眼睛打开为城堡打开

为最迟的旅行者卸下了负担

我与风一起深藏与歌一起高唱

在棉花地里我深入过季节旺盛的季节

为落叶而鼓掌为丰收而站立畅饮黄酒

最烈的黄酒也是我最不可忘怀的回想我一点点记叙

我一点点遗忘我一点点走入我生命的中途

大 雪

像心里的朋友一个个拉出来从空中落下

洁白、轻盈、柔软

各有风姿

令人心疼的

飘飘斜斜向四处散落

有的丢在少年,有的忘在乡间

有的从指头上如烟缕散去

我跟船而去,在江上看雪

我以后的日子在江面上散开

正如雪,入水行走

悄无声息……

2016年1月21日 杭州大雪

歌 唱

——献给折磨我、温柔我、疯狂我、遐想我的YKM

我为什么不歌颂我杭州的爱情?

我直达盲肠的她菠萝的笑容

她纤小的手指、白糖的嘴唇

她床单一样清新的哭泣,在我跋山涉水的

肩膀之上

那一大片流自她嘴边的湿润

我几乎是一件古埃及的木雕、黑色锅底的脸

被无数大街的冷风逼视

在深渊石头的挤压中

一枝荷花几乎是一大把梦想的头发

在光芒四射的星空之上照亮了灰墙

我弯曲的孩儿巷、我凄美的青春门

深沉的护城河像她蜿蜒而曲折的翠绿呼吸

飘带忽然回收的下巴

此刻在我的钢笔下盘旋,在白纸上播种

舞蹈着她那鼓点似的白色脚尖

她朴素的自行车几乎是我枕头上唯一可以遐想的大菊花

可以抿唇的大菊花、可以抿唇的小小蜜蜂

在我的天空下她的大眼睛久久盘旋

在我透明的两个耳轮上

她是一件飞翔的长裙子

在杭州,断桥几乎是一句歌唱

有一种悲哀我已经离开

我的泪水忘记了纪念

我坐在宁静的空白当中

我好像是一枝秋后的芦苇

头顶开满了轻柔的白花

我和空白相亲相爱

等待冬天到来

那遥远遥远又逐渐接近的

是一盏亲切的什么形式的灯呢?

摇晃我小镇上简朴的后院

恍惚睁开他

已经走远的两只眼睛

在满披朝霞的年龄,我曾经深入人间

我曾经深入画眉和危岩

当我二十岁,我深入钢盔和县长

在一小杯酒中我深入过权力

现在我出来,满头尘灰

两耳沾满了锈迹与刻痕

现在我坐着,没有了声音

那满披朝霞的年龄

又在我深入过的渡口聚集

卧龙岗

——终于来到卧龙岗,史书、读本、戏曲、游戏,各种版本的诸葛亮早已成为我一生中隐秘的一道水源。我走在这既是传说又不是传说的真实地界,朔古接今,天灵盖打开,似乎一下子彻底忘了此身尚在现代的南阳……

南阳躬耕于我,正如落瓜躬耕于田亩

一根线躬耕于江南的蚕丝,一道光

躬耕于凌晨中原的朝阳

臣本布衣。无畏于北方铁蹄的飞扬

更无畏于智谋天下的深沉,以及

生死,如风过竹林,如竹叶

淅沥沥落下,又在明年

焕然生长

但你来了,三顾茅庐,使我起身

使我一生挂上了风铃,激荡

或者平息,都在鲜血中

左右摇晃。

臣本布衣。衣袂飞灰于五丈原上,白马过隙

你我都已经落入史简,你看那小儿

他也在南阳,奔跑或嬉戏

太阳依然照到他身上……

我在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就像我此刻手上紧握的这一道曙光,

我牧羊一样让光奔走,

让我能看见的世界在光芒的轻抚下睁开双眼

让最受鄙弃的扫帚也能得到翠竹的向往

我这样说话,我住在哪里?

我是在空中丢失了双脚,还是在时间中

挺起了脊梁?

心中有天地,才可以安排山河

心中有人类,才可以谈起家乡

是的,此刻,我的手中捏着一道光

我在对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我应该看着群山像奔马逃出我的闲居,让群山放飞,

让它们远走,让马蹄踏向更远的城墙、关隘和风暴

是的,风暴中飞来的羽鸟,它羸弱的消息

像一道早该生根的细密流水,它潺缓

激越,甚至跳荡

他在国家的身体上清澈流淌,这是

希望,是苍天巨大的仁怀向下

在一株刚刚发育的麦苗尖

展开它翠绿充实的眼睫

是比诸侯更为丰盛

复杂的遍地草民

在一个晚餐中

尝到了江南

黑色鲫鱼

以及

机遇

以及翻手之下

餐具之中

魏国的

米糖

苍天在整个世界的日夜轮换中

细密地撒下它变幻的谷种

有的生长,有的去往

别的家乡

只有一首诗

无需太长

你听到

并懂得了他的血液如河流

如四季缄默的树中的

水汽、滋润

那时候你可以停下来说:

这样,就可以了。

我在对谁说话?飞鸟在唤谁回家?

来到手边的酒浆是谁的生命?

我好像是一枝秋后的芦苇

头顶开满了轻柔的白花

我在南阳,我和空白相亲相爱

我的泪水忘记了纪念

有一种悲哀我已经离开

臣本布衣,落叶归根

所有的舌头都遗忘在家乡

像一串惊雷可以炸响最为坚固的流民与土地,大道四通八达

谁的手指在暗中计算自己微笑的秋硕累累?

手向北方指,眼睛向飞鸟频频致意

分裂早已不是道路的丰富和独有的主权

天蓝地阔,更远的光芒向城墙招手

更远的方向,使我们的呼吸从箭弩上出发

一盏灯可以收拾掉整个黑夜

一匹马使你我在隆中把手掌张开

从最近出发,从眼睛到达最远的心灵

也可以对你说,我小声轻诉:

我要把曹魏逐次驱回到半岁的摇篮……

是谁的断垣残壁组成你独自高眺的家园?你撩衣夜读

从一册书读出了遍地的春天

他自远方来,西南的消息早已被帷帘一次次拉开

你像一株水芹 深山干净在水中飘摇

但你招展,风筝从此是你的眼睛

云朵变幻的各种姿态,从此是你落入人间的

多道微凉的悲泣

雨没有落下来,你还是卧龙岗你家中的主角

你读书,手指点开了世界的帷幄,

竹帘晃荡,也像你刚刚产生的几声叹息,

与一点水晶伴奏着沧海 你熟悉的微澜……

臣本布衣,南阳躬耕于我,正如落瓜

躬耕于田亩,一根线

躬耕于江南的蚕丝,一道光

躬耕于凌晨中原的朝阳

我在大地讲话,大地在对谁传达?

你看我衣袂飞灰于五丈原上,白马过隙

你我都已经落入史简,心中有天地,

才可以安排山河

但是,

你看那小儿,青翠如小葱

他也在南阳,他奔跑或嬉戏

太阳依然照到他身上……

有一种悲哀我已经离开

臣本布衣,落叶归根

我在南阳,我和空白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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