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学明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聋
清晨的电话铃声,于拨打中
反复惊恐
“她消失于茫茫的等待中
只有她主动出现
才放松我越积越湿的心情”
我的生存之地。赐我日子的
水稻,粮食的血液隐藏
连同悲观的树
已落或将落的固有命运……
这一定不是它们主动的。
南方的喜悦透亮
我曾在包围圈外惭愧
这不可能的短时间离开
我的忧愁和泪水紧随
月亮在家乡失踪,在他乡
提示:你有甩不掉的苦难
只有关起门窗。
只有低声细语,在
独欢中不去惊动任何意外的
对立:你有的幸福
从来陌生
你身体中的另一部分裸露
正诉说草尖上的亲情
死亡,是黑色的?
还是白色的?
雪花没有惯性思维
当来到,人世不是惊恐。
只有惊喜
这奇怪的反应:雪花的飘忽
和试探一次,又一次;
稍长的停顿
超长的静谧,在时间中
一起的日子错过拯救
关于死亡,人与人之间
认识不同:黑色是单纯的
痛苦;白色更多悲伤。
(在绵绵不尽中,丧失过多的曾经拥有)
——雪花和雪花固定
不再舞动的,包括
这场突临的灾难:
人,只剩下茫然无措的
观望
你体内的孩子早已长大
四十年的忘却不声不响。
外在的衣裳一再更换
伪装延续,差点遮住
羞涩的本真
哭声从清澈的水中响起
湿漉漉的性情
不可触碰:
他不是你,是你
童年的部分
多冷的冬天。寂寞的
真实极易窥见
哭将河水宣泄
爸爸抱起敏感的等候
委屈的愤怒,脆弱的快乐
你体内的孩子没有长大。
忘记性别和衣服上的
责任——茫然在无声中
死寂;哭声
粗壮,一次次不能挽回的
暴雨。
你的哭,不会再被爸爸
截获:黑色的瓦檐上
阳光拒绝。雨声比哭声
精明,止住的
是程度,止不住的是
不会回来的独孤
解衣置于田埂
挖洞投入种子埋土;
菟丝子有好听的名字
美丽的女子黑发密亮
我不能抬头,春天已远去
古诗里有葛藤和荇草
时间老了
远距离打听忧伤的美好
江水汤汤,暴戾的风声
在时间的表面划过
停止和沉默都是侥幸
需要不为所见的指引
一条江承载了全部
对立的词语轮流修饰
春江花月被人惦记
唯流水四季不变,向前
江中无人,喧笑撤离
离岸远些的芦花银白如发
坚守江边的苇叶抽走血肉
“陷于生活,非不离不弃”
垂钓者将日子缩小为铃声
和一尾银闪闪跳动的回忆
讨取的自由低于心的堤岸
风中行走出适度的愉悦
冬天的树放弃所有的叶子
我放下很多的欲望
道路空旷而干净
阴冷真实,那些年老的人没有
一点紧张
简洁是另一种状态:
只保留本真的部分,像线条
原始;天空疏朗
构图安详,等待中的
复苏与死亡不分你我
夏天像大事件
经历过喧闹的鸟飞走
诗的句点越来越少
一棵树
在原地,没有走远
在河中的倒影已不真实
时间模糊了最后的
记忆:水波轻晃
这不是树在叹息
是回味生活的小小泄密
这就像生活本身
热热闹闹的场景中,风
吹动一根根细草的
微颤:在注意与不注意中
甚至连死亡也被忽略
父亲,活着悲喜交加
小的事故不断,快乐也一闪
再闪;神让我们忘却一些
并赐以梦,和酒
和轻度的迷离
最后才是哭和惊醒
三年前的此刻,我有微笑
我们在同一个房间呼吸
你气息轻弱,而形象完整;
三年后的今天,中午已近
我在分针的沉着中担忧
我拥有你,而快要失去
我在计算一个过程,仿佛
能够控制:修正情绪,担忧
加重,焦虑和愤怒汹涌;
——我的惊愕源于无知的
阻隔,阳光惯于乐观的欺骗
风不敢提醒
三年了:我复原了多少遍的
今天,并以泪水和诗句反驳;
我在否定和肯定中
犹豫现实——太久了
我盼着你给我打一个电话
而你在说“这不可能了”
我觅得“现在”的比喻
一粒水在尘世的爬行中浑浊
回到水中,以求
心安;一粒尘埃中的骨头
记下曾经
等待新的苦难发生
我们看了红梅
换地方,再看白梅
它们哪一个更直击人心?
红色和白色
在寒风中,都存有悲伤
我们一路说笑,过于快乐
仿佛春天已经将我们
完全包裹住
——这让我怀疑
树的悲伤是不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