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鸣奋
将电极或芯片植入大脑或身体的相关部位,以期实现人脑与机器的直接交流,这一惊世骇俗的创意是在控制论、自动化和计算机等科技取得显著进展的历史条件下问世的。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脑机接口已经逐渐由理念变成现实,在感觉修复、社会控制和能力增强等领域找到用武之地。这是与科技工作者和相关企业家的努力分不开的。美国马斯克的神经网络公司、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等机构取得的进展已经被媒体广泛报道。与此同时,艺术工作者运用超前想象展示了脑机接口的应用价值、潜在风险和应对原则,相关科幻电影层出不穷。这正是本文探讨的对象。
脑机接口(Brain-computer Interface,BCI)是不依赖于外周神经和肌肉正常传出路径的一种通讯控制系统。[1]相关研究涉及生物、医学、通信、计算机等学科,其影响逐渐向社会生活各个领域扩展,并成为科幻电影创意的重要灵感来源。
有关脑机接口的观念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问世的。1973年,比裔美籍计算机科学家维达尔就致力于探讨人脑与计算机直接交流的可能性。[2]其缘起是帮助中风患者康复。在此之前,美国《幸福牢笼》(1972年)描写德国科学家开发微芯片以访问士兵快乐中枢,试图以之缓解士兵攻击性。在此之后,美国《终端人》(1974年)描写程序员本森同意在其大脑植入芯片,以检测并用电脉冲治疗癫痫。很难说科学界或艺术界在促进脑机接口观念诞生方面孰先孰后,也很难说科学家和艺术家谁对此贡献更大,但它无疑是科艺互动新的增长点。
其后,由于科技工作者的努力,有关脑机接口的研究逐渐进入人类临床应用阶段。在医学领域,它可以帮助行动不便者通过思维控制外部设备,帮助大脑受损者康复。有关研究者尝试应用人工装置(即假体)替换功能受损的部分神经,以修复听觉、视觉和前庭感觉,由此诞生了人工耳蜗、人工视网膜、前庭植入物等神经假体(以前者最为成功)。芯片植入被当成治疗痴呆的一种方法。不仅如此,脑机接口还迅速在社会控制中找到了用武之地,并催生出相关科幻想象。
所谓“社会控制”包含多种不同的含义,如社会组织所实施的控制、根据社会规范所进行的控制、社会成员的行为所受到的约束等等。从总体上说,社会控制集中反映了人类作为社会性存在物所固有的能动性和受动性的矛盾(即对人控制与受人控制的矛盾)。脑机接口技术为社会控制提供了新手段、新方式。这种技术可依信息传输取向分为四种,即大脑到机器、机器到大脑、大脑到大脑、脑机融合。它们都有其用武之地。
从大脑到机器的直接交流有助于增进当事人的能动性,既可以帮助行动不便的残障人用意念控制专用设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可以帮助正常人拓展与机器互动的方式,实现脑控驾驶、脑控拍摄、脑控讲授、脑控写作,开发脑控家电、脑控武器、脑控电子游戏等产品。这类技术也可用于控制机器人。例如,我国《复制情人之意识转移》(2018年)中的明眸科技公司致力于将真人意识传导给机器人以控制其行为,为此开发人体芯片SIM。在我国《机械陪伴》(2020年)中,神秘科学家潇然死后仍通过脑机接口控制众多“享他”牌陪伴机器人为用户提供服务。他企图以此弥补生前未能陪伴亲人的遗憾。
从机器到大脑的直接交流有助于显示当事人的受动性,强化以机器为中介的社会控制。植入的芯片不同,所诱发的社会倾向也就不同。例如,在美国《超级战警》(1993年)中,警官汤姆因过失而入狱,当局曾在其大脑中植入有裁缝技能的记忆芯片,希望以此使之弃旧图新。美国《堕落标记6/善恶决战日》(2004年)以未来乱世为背景,描写一个号称“领袖”的铁腕人物依靠将芯片植入追随者大脑中以制止骚乱、恢复秩序。这种芯片通过计算机与卫星相连,传送“领袖”的指令,确保被植入者的效忠。我国短片《完美离婚法》(2014年)设想政府要求申请离婚的夫妇在自己的大脑中植入芯片,以检验他们是否还相爱,若确实已经没有感情,才准予办理手续。
从大脑到大脑的直接交流有助于实现“无声对话”,甚至共享记忆。我国《死亡记忆》(2016年)就有这样的描写。当事人为破案而想进入死者的记忆,诉诸脑机接口技术。实验员将当事人和死者的身体分别置于两张床上,用圆芯片朝太阳穴贴一下再拿开,就通过专用设备实现了双方的神经中枢系统对接。据介绍,每次物理时间为2秒钟,相当于在对方记忆中7分钟。所获得的信息对弄清案情发挥了关键作用。
脑机融合指的是人脑与机器无缝对接,形成完整系统。例如,根据美国《少数派报告》(2002年)的设想,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犯罪预防中心利用以三位先知为主导、计算机为辅助的脑机融合系统预测社会成员的杀人动机,通过提前缉捕以降低发案率。脑机融合代表脑机接口的最高形态,尽管如此,亦非完美无缺。该片正是以上述系统出现无法解决的悖论(执法者自己被犯罪预防系统指为未来谋杀者)、只能以关闭告终。
从理论上说,心理增强包括智力增强、能力增强、延缓衰老等多种可能性。植入芯片是拟议中的重要途径。例如,根据香港《超级学校霸王》(1993)的构思,为保护未来大法官余铁雄正常履职,未来特警穿越回当下,通过给其童体大雄注射芯片以赋予超能力,使之可以抗御从未来穿越而至、想杀害他的案犯。又如,美国《魔鬼电路人2》(1994 年)描写精神病患者“插塞头”(Plughead)强迫一位女性科学家协助制造生命扩展延寿芯片,打算卖给有钱有势的顾客。再如,香港《百变星君》(1995年)描写人造人通过植入教授所发明的增强型芯片,打败黑帮老大派来的铁甲威龙。《虚拟情人3》(2017年)描写虚拟人范建南通过将手指插入汽车上的点烟器,激活体内的格斗芯片,打败了流氓。
应当看到:就科幻电影有关植入芯片的描写而言,存在与增强智能相反相成的创意,即对异能者的约束。例如,《时间·猎杀者》(2017年)中的萝拉身上装有芯片,若行动越界,会触发警报。《第六超能力》(2018年)描写具备预见能力的高中生马正岳被关进49区。绑架者在其体内植入芯片,监测其生理变化。
在具体影片中,以上三种动因完全可以彼此结合。例如,短片《灵魂改造》(2012年)描写在恋人小莎因车祸死亡之后,张麒想用将自己变成她的方法使之复生。为此,他在其指关节和脑部分别植入芯片,以判断自己的运笔和思维是否与小莎吻合,若有偏差会感到痛苦。在该片中,芯片植入既源于使小莎复活的追求,又是出于张麒通过自我控制与恋人融为一体的需要,同时还包含了心理增强的因素(超强的跨性别模仿能力)。
脑机接口在人为进化过程中无疑可以发挥显著作用,因为它有助于实现人脑与机器的优势互补,造就空前强大的人机共同体。尽管如此,这一技术所存在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它旨在将人脑变成人机系统的一部分,虽然可以因此享有机器(首先是计算机)迅猛发展所带来的优势,但也面临着相关的病理问题、社会问题与心理问题。
在人体(特别是大脑)中植入电极,可能引发多种病理问题,如手术造成出血和感染,所植入的电极与周围神经元不相容、在使用过程中老化或腐蚀等等。科幻电影进而设想了更为复杂的可能性。试举数例:(1)设备故障。在美国《蜘蛛侠2》(2004年)中,奥托博士向访客展示研究成果,用自己的身体控制八条智能机械臂装载氘元素,不料发生故障(峰值电压导致融合反应堆不稳定),嵌入背部的控制芯片脱落,反而为智能机械臂所控制。其太太死于这场事故中。(2)芯片异化。在澳、美合拍《升级》(2018年)中,科学家艾伦发明可植入人体以增进脑功能的芯片,没想到芯片所固化的程序斯蒂姆反过来控制了被试者格雷的意识,杀掉企图关闭它的艾伦,并放逐格雷的意识,以具身化形态进入社会。(3)病毒感染。根据我国《平行宇宙之恋》(2020年)的构思,未来人类已经基本变成机器人,自我意识由芯片控制。当艾菲虫病毒爆发后,数亿人因为芯片遭到攻击而丧失思维能力。开发免疫系统成为当务之急。
关于脑机接口所涉及的社会问题,至少包括以下类型:(1)侵犯隐私,指大脑记忆、思维过程或潜意识未经当事人许可而被泄露、传播、盗用或加工改造;(2)妨碍平等,指相关治疗性、增强性应用(特别是后者)因为设备稀缺、费用高昂等原因而难以普及,只为少数人服务;(3)相关设备被居心不良者停用或异用,遭到黑客入侵或劫持,等等。因此,它是一项极具争议的技术。
就侵犯隐私而言,倘若将当事人大脑的活动过程都交付机器予以记录和传播的话,其他人便可以追踪其所思(甚至只是“一闪念”),由此形成所谓“神经敞视”。例如,在短片《11度青春之L.i》(2010年)中,神秘机构LICC推出爱情保险合约并监督其实施。它在签约客户脑子里植入芯片,以记录其思想活动。男主角马林的出轨因此被揭露。按合约的罚则,他由于违约被变成了受害方的宠物。不仅如此,在科幻电影中,侵犯隐私问题可能被推演到非法人格改造的极端。换言之,不法分子不仅希望通过脑机接口获取受害者的信息,而且企图通过脑机接口对受害者的人格施加影响。例如,美国《复制娇妻》(1975年)及其翻拍版(2004年)都是围绕植入芯片以进行人格改造而构思的。主角克莱尔是顶尖脑外科专家,因发现其夫偷情而杀之,在小镇上建立秘密实验室,开发出机器人模范丈夫迈克,并通过悄悄植入芯片让前来做客的女强人温柔化,以便将小镇变成吸引男性游客的胜地。此举侵犯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最终引发反弹,惹火烧身。又如,在《超凡校草1:贴身校花的秘密》(2017年)中,神秘的X组织将芯片植入婴儿身体,让他们长大后分散到社会上,试图以此培养效忠于它的势力。
就妨碍平等而言,即使脑机接口能够普及,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实现机会均等、利益均沾。这与其说是脑机接口本身的问题,还不如说是具体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科幻电影从不同侧面表现了社会上层人物对于脑机接口技术的利用。例如,美国《野棕榈》(1993年)中的参议员克勒策希望通过芯片植入将自己变成具备无限能量的全息影像。《储灵空间》(2018年)中的3A科技公司董事长邵蓝彦在其大脑安装芯片,以便将实时记忆自动上传于智能云库。在我国《沟通者之异空之客》(2018年)中,人类社会划分为底层空间与高层空间。底层空间若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便由作为眼线的传承者通过生物芯片向高层空间汇报。从理论上说,在增强型脑机接口支持下,用户可能拥有更强大的体力、脑力和技能,甚至成为“超人”。与其他人相比,他们或许更易于谋取与维护自己的利益,但也可能因此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这无疑视其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为转移。
就第三方介入而言,黑客所起的作用比较复杂。如果将黑客当成不法之徒的话,那么,他们一旦将脑机接口当成袭击目标,完全可能危及当事人的生命。不过,黑客本身并非铁板一块,在科幻电影中可能充当反文化代表,也可能转化为安全专家,甚至成为救世主。在下述两部影片中,是黑客拯救了被非法植入芯片的受害者。《危险智能》(2003年)描写不法商人资助某研究所陆教授开展芯片植入以增智的研究。陆教授希望其子陆羽尽快成才,就率先拿他做电脑与人脑对接实验。不料其助手罗飞私下在所植入的瓢虫芯片中加入通信模块以对陆羽进行远程控制,陆羽虽然智力大幅度提高,但却变得六亲不认。陆教授很后悔,又担心投资人将其计划推广于更多中学生可能产生新恶果。还是黑客想到解决办法,就是用病毒黑掉芯片的通信模块,从而使这些学生摆脱外部控制。又如,美国《智能谍变》(2009年)的主角卢克在车祸中遭受严重的脑损伤,希望公司以挽救其生命为借口,在其大脑中植入芯片。卢克清醒后寻根究底,发现该芯片是测试版,其中潜藏着可能杀死他的自动故障装置。一群黑客介入此事,揭露车祸是希望公司为将他当成被试者而策划的。
脑机接口所引发的心理问题有多种类型。例如,倘若用户由于缺乏专业知识等原因而无法有效控制相关设备,可能产生“无能感”,影响自信心。这就是所谓“BCI文盲”的由来。又如,倘若用户相关才能(或技能)本来是依靠芯片植入而获得,那么,一旦相关部件或系统发生故障,就会造成“BCI洋相”。例如,《我的外星人舅舅》(2019年)中的外星人丁小八因为嵌入艺术芯片而显得风度翩翩,不仅钢琴弹得好,而且还擅长绘画。芯片一旦掉出来,他就变得一无所长,遭到对手的奚落,名下的公司也因他无法履行创作与表演合同而破产。
布鲁维尔等人指出:植入脑机接口,会改变被植入者的性格,使他们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3]如果用户因受脑机接口的影响而无法做到自主认知、体验与决策,那么,就出现了认识偏差、情绪失常、意志失控,其身份认同和自我同一性相应被破坏。科幻电影对此有生动的描写。例如,美国《隔壁的女孩》(1986年)描写主角用机器人芯片拯救脑死亡患者,结果造就了类似双重人格患者的电子人。在该片中,科学天才保罗造出会思考的机器人“哔哔”(BB)。它很乖巧,在关键时候还会保护保罗。万圣节晚上,保罗与其朋友汤姆、邻居女孩萨曼莎及哔哔与老处女艾薇拉发生冲突。她朝哔哔开枪,将它打得粉碎,只剩下电脑晶片无损。不久感恩节来临,保罗邀萨曼莎共进晚餐,很迟才吻别。她因回家太晚被脾气暴躁的继父打下楼梯,送到医院后被诊断为脑死亡,但身体在生命支持系统帮助下还可活24小时。保罗偷走她的身体,在其脑中植入哔哔的电脑微晶片。由此形成的电子人既保留了萨曼莎的记忆(因此向继父寻仇),又像哔哔那样行动(因此报复艾薇拉)。在保罗遇到威胁时,电子人像往日的哔哔那样试图保护他,结果被警察认为有攻击性而打死。保罗试图偷走她的尸体,但她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以机器人的声音要保罗跟她走。当保罗拒绝时,她杀害了他。
研究者早就指出:脑机接口引发的“脑书写”效应可能会影响记忆状态的真实性和连续性。[4]科幻电影围绕记忆芯片所涉及的心理问题展开了多样化想象。例如,美、加、德合拍片《最终剪接》(2004年)设想有人专门将新死者保存在大脑记忆芯片的信息剪辑成长纪录片,供其亲朋好友在葬礼上观看。这些职业人士因为不让该淡忘的淡忘而给自己带来麻烦。我国《记忆大师》(2016年)设想某专业实验室提供擦除记忆的商业服务。为防止客户反悔,该室将其记忆保存在一枚芯片里,可在72小时内找回。该室也可以通过脑机接口为客户植入外部记忆。若获认可,它将变成永久记忆。本片的主要情节是围绕不同客户的记忆芯片因实验室人员失误而被错植展开的。又如,《时空大魔王》(2018年)描写穿越者、杀手冷风所植入的芯片被对手的激光枪所破坏,导致失忆。
在具体影片中,上文所说的病理问题、社会问题和心理问题可能彼此交错,关键是编出引入入胜的情节来。例如,意大利《类人》(1979年)描写大都会星球统治者之弟格拉尔取得疯狂科学家克拉斯潘帮助,通过植入芯片将无辜的格洛布变成了受控超级战士,以求推翻其兄。克拉斯潘还想引爆装有特殊化学物质的导弹将民众变成类人生物。在脑中芯片被据说来自西藏的神秘人物取出后,格拉布恢复理智,与其伙伴一起粉碎格拉尔的阴谋。美国《外星人绑架》(2005年)描绘了被诱拐上了宇宙飞船的地球青年和外星人围绕记忆控制芯片斗智斗勇。其中的琴争取到布克医生的同情,保留了有关其经历的记忆,让外星人误以为她已经成功接受人格改造,将她(原版人)和其他三个青年的克隆版一起送回地球执行使命,琴因此逃脱。
只要存在社会需要,就会有发展相应技术的驱力。脑机接口技术就是如此。不过,它虽然可以满足治疗患者疾病、实施社会控制、增强人类能力等多种需要,但也确实构成人为进化史上的巨大挑战。为防止它走火入魔,必须申明安全原则、责任原则和规范原则的重要性。不少科幻电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谓“安全原则”,主要是指人脑与机器的直接交流不应对身体健康造成伤害。以此为指南,应当尽力开发低风险、高质量的脑机接口。我们知道:脑机接口可依据电极植入深度分为三种,即侵入式、非侵入式和半侵入式,分别定位于大脑灰质、颅腔与灰质之间、颅骨之外。一般地说,在特定范围内,电极植入深度越大,所获取的神经信号质量可能越好。就此而言,侵入式脑机接口具备优越性,但它容易引发免疫反应或造成愈伤组织(即结疤)。手术出血与感染、部件与身体不相容,还有电极被腐蚀、供电与数据系统产生副作用,这类问题都很棘手。相比之下,非侵入式脑机接口虽然所获取的神经信号质量较差,但相对安全。科幻电影进而设想了无须植入就能起作用的脑机接口。例如,根据美国剧集《黑镜》第四季第三集《致命鳄鱼》(2017年)的设想,未来警方拥有高级记忆提取术,通过往身体特定部位贴芯片就能提取人和动物的记忆,这对破案有重要价值。
所谓“责任原则”,主要是指当事人必须有担当,包括对风险有预见,对问题有预案,对过失能纠正等。脑机接口技术的开发与应用涉及一系列责任问题,包括政府管理部门责任、开发者与运营商的责任、用户责任等。政府管理部门应当对这项技术的开发与应用予以监督与引导,使之造福社会而非相反;开发者和运营商应当尽力避免这项技术给自己、他人与社会带来不利后果;用户应当权衡采用这项技术的利弊,自己对自己负责。就此而言,下述影片是值得参考的:《再生勇士》(1995年)描写歹徒元安在多人头脑中植入生物芯片以施加控制,必要时可以远程引爆他们的脑袋。这些人成为他的打手或代言人。民警宋大畏虽然负伤昏迷八年,醒来后仍然恪尽职守,对上述高科技犯罪集团予以侦察与打击。他的行为既体现了个人英勇无畏的精神,也体现了政府管理部门对犯罪行为决不容忍的负责任态度。《微天堂》(2016年)的标题是一款游戏的名称,由子诺所开发和运营。它采用颈部作为无线脑机接口,只要用手摸一下颈后,就能启动。玩家受其支配,难辨虚实,在自身欲望支配下以欣快自杀到达终点。后来,是立志为丈夫报仇的家庭主妇静茹和调查人员宫乐历险进入这款游戏,才使玩家摆脱子诺的控制。该片对开发者兼运营商子诺不负责任的行为予以批判。在美国《黑镜》第四季第二集《天使方舟》(2017)中,母亲玛丽因为对幼女萨拉放心不下而接受方舟天使公司推广计划,给她植入具备过滤不良信息的监视芯片,一有不宜观看的情景就自动打马赛克。这妨碍了萨拉对环境的正常感知,产生心理障碍,玛丽只好一度放松监控。不过,她发现萨拉在谈恋爱、吸毒,便重新恢复监控。萨拉无法容忍,离玛丽而去。该片涉及对用户责任的反思——父母对子女的过度负责,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所谓“规范原则”,主要是指明眼辨是非、做事有章法,善于运用道德、法律等社会规范来调整相应的社会关系。从总体上看,脑机接口目前尚处在实验阶段,但将来很可能发展成为“朝阳产业”,或者孕育出大规模的灰色市场。对此,科幻电影有所预见。例如,美国《魔鬼电路人》(1990年)描写女保镖罗莉因前雇主鸠什的邀请再度出山,贩卖可嵌入大脑的具有麻醉作用的芯片,遭到黑白二道追捕。美国《地下理想国》(2009年)描写地下联盟集团利用去头皮屑的洗发水对顾客加以控制,将有机芯片植入发际,将头发当成接受天线,创造高效广告系统。这类技术的应用可能对人类的良知良能构成严重挑战,必须划定红线、补弊纠偏,否则可能给社会生活带来消极影响。
在科幻电影中,脑机接口技术被用以处理不同类别的生物(如本真人、穿越者、虚拟人、外星人等)之间的关系。例如,根据我国《极速游戏》(2017年)的构思,游戏中的黑衣人(非玩家控制角色)的耳根都有一个方形遥控芯片,其行动由远程控制系统指挥。又如,我国《异能觉醒》(2017年)描写外星巡警江亦远来地球之后爱上主播林娜娜,因担心她受伤害而给其竞争对手安然装上监视芯片。再如,《人工少女》(2018年)描写IBC公司在所生产的人造人脑部安装带纳米炸弹的芯片,以防他们越轨。《觉醒:仿生浩劫》(2018年)将3D打印身体、量子芯片转录意识作为再造人的两大条件。我国《时空救援队》(2019年)将视野扩展到生物机器人,描写男主角王睿拔掉她脑后的芯片,使之摆脱克隆人的控制,恢复理智和对自己的感情。在这类跨物种交往中,脑机接口技术的用途更为广泛,为正常互动所需要的社会规范也更为复杂。
若说大脑是人类智慧的生理依托的话,那么机器便是人类智慧的物化成果。脑机成功对接,无疑将突破人们对于精神与物质关系、内宇宙与外宇宙等关系的传统认识,带来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深刻变革。对此,科幻电影通过生动的情节展开了具有前瞻性、启发性的想象,值得深入研究。
注释:
[1]周吉银,刘丹:《医学领域应用脑机接口技术的伦理困境》,《中国医学伦理学》,2019年第10期。
[2]Vidal,J.J.Toward Direct Brain-computer Communication.Annual Review of Biophysics and Bioengigneering,1973(2):157-180.
[3]Burwel,Sasha,etc.Ethical Aspects of Brain Computer Interfaces:A Scoping Review.BMC Medical Ethics 2017 Nov 9;18(1):60.
[4]Lucivero,Federica,etc.Ethical Monitoring of BMI:A Note on Personal Identity and Autonomy.AI&Society 2008(22):449-4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