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
对我来说,写作中最重要的维度是时间。时间完全是相对的、相关的。我喜欢用来描述我对时间的感觉的那个词是“比较时间”,是“比较文学”的一语双关。时间对我来说,具有想象的比较性和持续性。我唤起记忆,有着一种几乎身体上的感觉。我可以拾起我生命中的任何一点,能从身体上立刻抵达那里,但只是在情感的意义上。我很容易就能走捷径,回到我的童年、青少年、我经历的几次战争。这也就是说,任何东西——所有事件——都是现在,过去和未来都在现在汇集,特别是在语言中汇集。对阿拉伯文化和阿拉伯语言来说也是如此。希伯来语这种语言不像英语或德语,甚至也不像拉丁罗曼语系的语言,没有复杂的时态和语法结构,所有那些我在学校学习时觉得非常麻烦的结构都没有,如将来现在时、将来过去时、过去完成时等,如“我本来应该”或“你明天会已经做了什么”等这类结构。在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中,大多数时态围绕的都是现在——你可以很容易地从现在时变到过去时,或从现在时变到将来时。有时它们之间几乎没有区别,《圣经》文本中经常发生这种情况,未来时常用来描绘过去发生的事。把过去和未来带入现在的这种感觉,确定了我的时间感——这在我本人和我的诗歌中表现非常强烈。
重大历史事件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我看重大事件——形象、记忆等——几乎是从身体意义上看,如小徽章、偶像、物体等,每一个都有其自身的描述、描写,有其自身的代码。而其中的每一样东西,无论是在哪儿发生,都在想象中被置于另一样东西旁边或之上。因此,如果我是在纽约的但丁咖啡馆写诗——我在纽约逗留过几次,在那儿写过几首——我也同时在写其他地方、其他时间。在纽约的但丁咖啡馆,想着我身边的纽约,想着我二十年前在那儿接过吻的特拉维夫附近的柑橘果园。这就是我的思想在时空中穿越诗歌的方式。而我的时间感也与我的历史感连接起来。我认为对大家来说都是如此。
(摘自《巴黎评论·诗人访谈》,人民文学出版社)
耶胡达·阿米亥(1924—2000),以色列当代诗人,20世纪最重要的国际诗人之一,出生于德国维尔茨堡,1935年随家迁居巴勒斯坦。1948年开始創作诗歌,1955年出版的诗集《现在及他日》被公认为希伯来语口语化诗歌的代表作品。其作品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在国际诗坛有较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