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弟子员的设立不仅是政治上意义深远的事件,在思想史、社会史领域更是意义非凡的事件。汉代武帝时期因政治需要为五经博士置弟子员,弟子员群体首次出现就承担着宣传教化的政治使命;隋唐之际,科举制度的设立和完善促进弟子员这一群体身份名称向生徒转化;明清兩代的士绅阶层在基层社会发挥重要作用。弟子员这一群体跟随历史进程而有所变化,但始终是中国古代社会的重要构成。
关键词:弟子员 社会生活 社会责任
弟子员这一群体最早见于汉武帝时期,后与科举制度存在着密切联系,逐渐发展成为中国传统社会中不容忽视的社会群体。弟子员这一群体的名称和社会责任跟随时代的变化而有所不同。学者在对弟子员进行研究时,往往以某一朝代为切入口,研究这一时代弟子员的生存状况和责任担当。郜积意、黄珊曾撰文指出弟子员这一群体出现的时代背景、政治需要,以及这一群体所背负的政治使命。①王洪军则从弟子员对道学传播的积极作用角度出发,讨论弟子员这一群体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是如何将道学弘扬光大的。②至唐代弟子员这一名称被生徒所取代,生徒成为国家科举取士的重要来源之一。廖健琦就生徒的入学资格、修业年限、升级退学等问题展开详细论述,详细介绍生徒的学习生活状况,为后世学者了解生徒的基本情况提供了良好的参考文本。③明清时期,弟子员逐渐发展成为在地方拥有较强实力的士绅阶层,士绅们在基层社会中享有超出平民阶层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徐茂明曾撰文指出乡绅、绅士与士绅这三个概念间的联系与区别,为进一步研究明清时期的士绅集团奠定了基础。④明清之际士绅集团地研究成果丰硕,多集中在研究基层社会士绅在赈济灾民、修撰谱牒、教化民众等方面发挥出的积极作用。⑤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弟子员这一阶层的历史演变进程进行梳理,对弟子员身份地位的变化进行较为粗浅的论述。
西汉武帝时期采取积极的措施以改变汉初盛行的黄老无为政策,为五经博士设置弟子员便是汉武帝推行意识形态建设进程中一项重要措施。元光元年,汉武帝策问儒生后确立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治国方略。但一项政策的顺利推行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需要花费较多的心思来践行。汉武帝要想在全国顺利地开展他的治国方略就必须培养出一批忠于他的官吏;就必须有人在全国各地宣传他的方略。汉武帝听从董仲舒的建议在长安设立太学,置五经博士,并为博士配备弟子员。起初弟子员仅有五十人,但这并不妨碍弟子员们发挥关键作用。武帝曾颁布诏令说明设立弟子员的目的,即希望通过设立弟子员达到“崇乡里之化,以广贤才”进而达到“导民以礼,风之以乐”的效果。弟子员拥有免除徭役、出入官场、享有声誉等特权,这些特权会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是十分令人向往,这些特权也容易在普通民众心中形成读书向心力。普通民众通过观察弟子员会逐渐意识到研习国家规定的儒家思想能够改变自身所面临的困境,获得实现阶级跃升的通道,那么民众就更愿意服膺于儒教。武帝通过设立弟子员向天下释放出儒教独尊的信号,同时也培养出一大批精通儒学的士子来服务封建王朝。汉武帝通过崇尚知识的做法来塑造权威,弟子员这一特殊群体的出现反映出汉帝国对文教的重视。
滥觞于隋唐的科举制度为封建王朝提供一种新的选官任官制度,中央通过扩大官吏来源加强对民众的控制,但与此同时也促成弟子员这一群体转变成生徒。唐代取仕考试主要分为常科和特科,常科因每年举行一次成为主要取仕的方式。常科考试生源主要由生徒和乡贡构成,但是由于《唐律》中有乡贡不当处罚举贡人的规定⑥,因此乡贡生源较生徒更少。生徒指的是唐朝就读于中央官学机构——国子监的学生,这些学生在国子监接受儒家教育并为常科考试而努力奋斗。唐朝国子监下辖国子、太学、四门学、广文馆、书学、算学和律学七个门类。不同于国子学、太学具有严密的等级界线,四门学是在广文馆产生前唯一能够接受庶民进入学习的学馆。⑦广文馆历经弘文馆、崇文馆等称号的变化,由皇帝的咨询机构转变成为学馆。正是由于四门学、广文馆等学馆的存在,才使得庶民子弟有机会进入中央官学,从而接近国家权力中心,实现自身阶层的跃升。进入学馆学习的生徒在校学习期间可以免除徭役,享有一定的特权。生徒们因在校学习期间经常接触或同属于一个师门,因此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后易产生抱团心理暗地结成朋党对正常的政治秩序造成不良影响。始于唐宪宗时期的牛李党争对唐中后期的政局造成消极影响,两党在政治上相互倾轧,互相攻讦。牛李党争一直持续四十余年,牛李党争影响恶劣以至于唐文宗发出:“去河北贼易,去朝中贼难”的感叹。但儒家传统的为生民立命的观念始终植根于生徒心中,不少生徒在掌握一定权力后将民众的需求记在心间,积极教化民风。唐中宗时期的政治家、书法家颜真卿年仅二十五岁便中进士甲科,后历经提拔官拜监察御史,奉命巡行河东、陇州。在巡行过程中,颜真卿平反冤狱、核罢失职官员,颜真卿受到百姓的称赞和欢迎。唐代的生徒凭借读书走上仕途,来自基层庶民的生徒更能感同身受民众的生活状况,他们也更愿意成为民众在朝中的代言人。
明清时期的士绅阶层在基层社会享有较高话语权,是国家机关在基层社会的代言人亦是基层事务的管理者。由于士绅阶层具有复杂性,既具有政治地位又拥有经济实力,学界在对士绅阶层进行界定时出现分歧,且常将士绅与乡绅进行对照比较。日本学者常习惯使用“乡绅”一词来指代这一群体,但关于“乡绅”的内涵日本学者又分为两派。酒井忠夫在其《关于乡绅》一文中将“将明末社会预备官僚士人(举人、贡生、监生、生员)之外的在乡官僚及退职官僚称之乡绅,最早指出他们是身兼官僚、地主、商人的三位一体身份”。这一观点又被奥崎裕司等人所承袭。与此相反本村正一认为士绅应该包括现任官,退任官,候补官、举人,秀才等未出仕者和有官衔者这五类人;萧公权则将现任官等有官衔的人归为“绅”类,而将尚未做官的人归为“士”类⑧。现在学者进行研究时大都采取与刘翠溶相仿的观点,即凡是与科举、捐纳和仕宦有关的人都可以纳入中国传统社会士绅这一阶层。士绅阶层因其自身独有的政治特权、经济实力常以沟通统治阶级和普通民众的形象示人,在基层社会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士绅阶层超于普通民众的实力使得他们能够在基层树立起威望,领导普通民众开展一系列“基层自治”措施。明清的士绅常承担编修谱牒、教化乡邻、赈济救灾等责任,这些措施可以看作是对政府统治措施的补充亦可以看作是政府统治的延伸。中国传统社会是小农经济占据统治地位的社会,这样的经济形态往往容易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突然发生的自然灾害对基层民众的生活造成巨大破坏,不少民众挣扎在生存线上。⑨由于政府的赈灾措施无法及时惠及普通民众,因此基层士绅就承担起基层救灾责任。士绅拥有国家授予的荣誉、具有超于普通民众的学识,这样的身份地位使得他们在解决乡村纠纷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
从弟子员的发展变化来看,这一群体是在封建王朝的现实需要下出现的,并跟随中国传统社会的发展而产生相应变化。无论是弟子员、生徒抑或是士绅,他们都在很大程度上对当时的社会产生积极影响。他们自己通过读书的方式改变自身的状况,迎来地位的变化、阶级的跃升,成为中国传统社会的治理者。他们这一经历对其日后的政治生活产生影响,多数弟子员能够成为基层民众的代言人,在进行政治实践的时候能够考虑基层民众的感受。另外,弟子员的经历与特权在民众心中形成读书向心力,进而能够实现国家教化民众的目的促进国家治国方略的实施。基层士绅剥削压榨民众的情况是不容否认的,但多数士绅仍能够坚守他们读书时期读书为民的心理,在掌握一定政治权力后真正做到“读书不为稻粮谋”的理想抱负。
参考文献
[1]郜积义、黄珊:《论置博士弟子员与意识形态的关系》,《福建论坛》(人文社科科学版)1998年第3期
[2]廖健琦:《试论唐代国子监生徒的教育管理》,《历史教学问题》2006年第3期
[3]夏风:《唐代学校教育述略》,《教育评论》1987年第6期
[4]廖健琦:《唐代广文馆考论》,《南昌大学学报》(人社版)第35卷第6期,2004年11月
[5]徐茂明:《明清以来乡绅、绅士与士绅诸概念辨析》,《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
[6]王洪軍:《汉代博士弟子的政治使命和道术传播》,《学习与探索》2009年第4期,P231-236
[7]冯贤亮:《明清江南士绅研究疏论》,《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4年第6期
[8]王艳红:《明清士绅阶层的灾害应对研究:以皖江流域乡村为例》,《安徽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3卷第1期
[9]孙竞昊:《经营地方:明清之际的济宁士绅社会》,《历史研究》2011年第3期
注 释
①郜积意、黄珊:《论置博士弟子员与意识形态的关系》,《福建论坛》(人文社科科学版):1998年第3期,P50-52
②王洪军:《汉代博士弟子的政治使命和道术传播》,《学习与探索》:2009年第4期,P231-236
③廖健琦:《唐代国子监生徒的教育管理》,《历史教学问题》:2006年第3期,P76-80
④徐茂明:《明清以来乡绅、绅士与士绅诸概念辨析》,《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
⑤明清之际的士绅研究成果可以参考《明清时期士绅与地方志编修》、《明清江南士绅研究疏论》、《明清之际福建士绅的海岛移民及其生活样态》等文,这里这里不再赘述,后文如有引用将会进行标注
⑥《唐律》中有:“诸贡举非其人及应贡举而不贡举者,一人徒一年,二人加一等,罪止徒三年”的记录
⑦廖健琦:《唐代广文馆考论》,《南昌大学学报》(人社版),第36卷第6期,2004年11月
⑧徐茂明:《明清以来乡绅、绅士与士绅诸概念辨析》,《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
⑨关于自然灾害对中国基层社会的影响、政府对自然灾害的应对措施可以参看袁祖亮先生主编的《中国灾害通史》
(作者介绍:丁振乾,郑州大学历史学院人文科学试验班专业在校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史,中国文学史,欧美文学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