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阿非利卡人民族主义运动与阿非利卡人经济地位的转变

2020-11-06 08:30
贵州民族研究 2020年9期
关键词:白人南非民族

刘 兰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世界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101)

阿非利卡民族来源于欧洲的荷兰人、法国人和德国人等各民族。一定程度上说,阿非利卡民族主义是阿非利卡人对英帝国主义持续威胁做出的一种反应。1795年英国占领开普,1815年英国官员开始在开普推行英国化政策,引进英国法律,推广英语以及废除奴隶制度。1836年布尔人(阿非利卡人的前身) 为摆脱英国人的控制向北大迁徙,紧随其后的英国人在合并纳塔尔之后又先后吞并了两个布尔人建立的共和国——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19世纪在反抗英帝国主义的过程中,阿非利卡人逐渐发展出一种民族意识,阿非利卡人开始将其视为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拥有同样的语言、信仰同样的宗教和经历同样历史的整体,阿非利卡人相信自己的存在具有特殊意义,并愿意为阿非利卡民族做出牺牲,阿非利卡民族开始形成。大规模的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运动则出现在1910年南非联邦成立以后,这与阿非利卡人当时在城市面临的民族分化危机密切相关。

一、在城市陷入经济困境的阿非利卡人面临民族分化危机

20 世纪初,阿非利卡人在城市陷入经济困境,并引发民族分化危机。这种民族分化危机首先来自被英国人同化的威胁。20世纪初,南非经济出现垄断资本主义模式,除农业以外,南非资本垄断在英语白人和外国资本手中。20世纪30年代,阿非利卡人控制南非90%的农业,却只拥有不到5%商业和工业利润[1]。1939年在南非9个最大城市中,阿非利卡成年男子每213人中只有一人从事工商业,相比之下英语白人男子19个人中有1人从事工商业[2]。在白领岗位上就职的阿非利卡人的人数同样屈指可数。1939年,仅3%的阿非利卡人是公司所有者,阿非利卡人在工程师、会计、医生和记者总从业人数中所占比例分别为3%、4%、11%和21%[3](P768)。与此同时,英国人在社会文化领域中推行英国化政策,英国人认为英语白人与阿非利卡人之间的文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落后的阿非利卡人应该被吸收到进步的英国文化中,最终在南非形成由两个白人种族组成的一个英国民族。为此,英国殖民政府从英国引进教师,成立了两个师范学院和一个技术学院。英语成为官方语言,英国殖民政府明确规定禁止在学校中教授荷兰语或阿非利卡语,禁止在政府部门中使用荷兰语或阿非利卡语。新成立的南非政府机构、法院、警察局和学校都控制在英语白人手中。如果不懂英语,阿非利卡年轻人很难找到一份工作。1938 年,在约翰内斯堡一些阿非利卡人父母更倾向于把孩子送到英国人开办的学校。

这一时期,阿非利卡人在城市还面临无产阶级化导致的民族内部分化危机。1899年至1902年的南非战争给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的阿非利卡人经济造成近乎毁灭性打击,战争摧毁了德兰士瓦3/4 的牲畜和奥兰治自由邦2/3的牲畜[3](P767)。1906年至1908年南非农村经济继续萧条,迫使大量阿非利卡人不断涌入城市,到20世纪20年代阿非利卡人每年有1.2万人进入城市[4]。然而,进入城市的这些阿非利卡人教育程度十分低下。20 世纪30年代,只有8%的阿非利卡人完成12年学业,不到3%的阿非利卡人能够进入大学接受教育。缺乏技术的阿非利卡人被迫从事低工资的体力劳动甚至失业。1931年,卡内基委员会划定30万白人(占白人总数1/6) 处于“非常贫困”状态,其中1/4阿非利卡人属于穷白人[3](P768)。白人工人中出现“非民族化”的特征,阿非利卡工人对本民族的政治和文化兴趣索然,更多以阶级角色来进行政治和经济活动。生活在兰德的白人工人经历了英布战争(1899-1902年) 和三次经济危机(1890-1891年,1896-1897 年,1906-1908年),白人工人阶级共同面临经济衰退、高消费以及失业的威胁。1890年至1906年间,英语白人工人和新无产阶级化的阿非利卡人为反对资本家以廉价非洲工人取代白人工人,联合举行罢工,一起参加南非历史上著名的1922年兰德大罢工,1.8万白人工人在白人工会领导下宣布举行罢工,史末资政府(1919-1924年) 动用2万士兵镇压了这次罢工,至少杀害76名白人工人,18名参加罢工的白人工人被判处死刑,其中4人被绞死[5](P53)。1922年兰德罢工的参加者中许多人就是刚刚被雇用的“穷白人”。伴随着民族联系减弱和阶级分化,荷兰改革教会与阿非利卡人之间的联系受到削弱,阿非利卡工人和英语白人工人越走越近,大量的阿非利卡人小孩开始在英语白人的教会中接受洗礼。

在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看来,颠覆阿非利卡人民族性就是颠覆上帝的旨意。率领国民党赢得1948 年大选的D.F.马兰在1937年时指出,阿非利卡人的历史“是本世纪艺术的最高杰作。我们有权保持民族特性。因为这是宇宙设计师给予我们的馈赠”[6](P26)。基督教民族主义者尼科·迪德里赫斯进一步指出,民族应该强化上帝创造万物的丰富和美丽……这种丰富性和多样性体现在植物、动物、声音和色彩等诸多方面,上帝的意志体现在人类生活的不同民族、文化与语言之中[6](P13)。在阿非利卡人民族主义者B.F.奈尔看来,“一个人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除非他在民族中得到发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与上帝的正确关系”[6](P18)。同时,阿非利卡人认为,阿非利卡人的历史是上帝预先命定而非偶然,上帝创造阿非利卡民族是为了完成特殊的使命。1652年,荷兰移民来到这片土地绝非偶然,绝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印度贸易的副产品,而是上帝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因此,阿非利卡人把保持本民族特性视为其神圣的责任,改变阿非利卡人经济地位则成为保持阿非利卡人民族特性的关键环节。20世纪阿非利卡人最重要的一位金融家W.A.霍夫迈尔认为只有具有商业价值,阿非利卡语才能被真正认可。斯泰伦布什大学教授托比·穆勒同样认为:“我们在商业领域中的影响力越大,我们的语言和传统赢得的尊重才能更多。”[7]为巩固阿非利卡人民族阵营,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发起经济运动。

二、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发起经济运动

阿非利卡民族主义学者L.J.杜·普莱希斯教授对经济运动的目的进行了详细的阐述:“经济运动的目的是整合阿非利卡民族。作为有组织的阿非利卡人,我们希望加入到我们这片土地的经济发展之中,确保我们民族的存在,恢复我们人民的繁荣,实现上帝赋予我们的使命…… (过去)我们不可避免接受人民无法很快适应资本主义而陷入贫困状态,我们鄙视他们隔离他们,最多给予他们人道主义施舍……这一过程破坏了我们民族的团结。阿非利卡人开始意识到这些问题,新的民族经济运动目的在于阻止阿非利卡人进一步分化,努力让阿非利卡人适应资本主义制度,组织阿非利卡人征服这一制度,使其符合我们民族特性。”[8](P204)

对于刚刚进入城市的阿非利卡人而言,要适应资本主义制度首先需要改变其经济观念。20世纪初,阿非利卡农场主、工人和小资产阶级倾向于把城市的资本家和金融投资公司看作“英帝国主义”的化身。激进的阿非利卡小资产阶级认为,不正义的垄断成为南非资本主义经济的特征,垄断资本控制南非经济,外国资本把从南非剥削来的利润送回自己的国家,阿非利卡人却被迫在劳动力市场上为了低廉的工资与非洲人展开竞争。阿非利卡人认为,“资本主义”与“英帝国主义”使整个阿非利卡民族陷入奴役,“资本主义”使整个阿非利卡民族贫困化,英国人是“压迫者”和“迫害者”,阿非利卡人是资本主义的受害者。阿非利卡人中出现一种不公平与沮丧的情绪。20世纪30年代,生活在农村的阿非利卡人认为城市资本主义充满邪恶,绝大多数阿非利卡人认为解决城市白人贫困问题的途径是让阿非利卡人重新返回农村。许多阿非利卡人眷恋土地,阿非利卡矿工常常把储蓄用于投资购买小农场。因此,阿非利卡人要发展资本主义,首先需要打破这些阻碍阿非利卡人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的观念,建立阿非利卡资本的文化合法性。20世纪30年代末,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致力于组织阿非利卡人改变其传统社会经济观念和行为。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认为,阿非利卡人贫困的根源不是资本主义,而是因为非阿非利卡人垄断了南非资本主义经济。资本所有者与非所有者之间的资本关系不应受到质疑。阿非利卡人要做的不是推翻资本主义,而是反对英语白人资本和外国资本垄断南非经济。阿非利卡人经济运动的目标是不仅让阿非利卡人进入南非资本主义经济体系,而且要扩大阿非利卡人在各个经济领域中所占份额,结束阿非利卡民族在资本主义经济中边缘化的现状,让每个阿非利卡人都成为南非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受益者。

与此同时,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以服务意识对阿非利卡人中出现的阶级分化进行重新解释。阿非利卡人认为南非资本主义的积累模式导致阿非利卡人内部出现了阶级分化,划分为相互冲突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导致阿非利卡民族陷入分裂。阿非利卡人的阶级分化是“帝国主义”和“外国”资本主义的产物,“对于阿非利卡人未来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危险的状况。”[9](P266)这种阶级分化可能导致种族混合和民族分化。对此,克龙涅指出:“阿非利卡人必须进入英国人控制的城市生活……我们希望有组织的阿非利卡人行动逐渐变得更有目标……我们一定不允许城市化分化我们人民,我们一定不允许城市的阿非利卡人成为与在农场的阿非利卡人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8](P203)形成于1939年的拯救运动也提出相应建议:“让阿非利卡人工人参与民族生活,阻止阿非利卡工人成为一个与阿非利卡民族生活分离开来的阶级”[9](P266)。对此,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以服务意识代替剥削来解释阶级分化。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认为,与英国资本家无休止追求利润不同,经济运动的目的不是让一个阶层富裕,而是造福于人民中的每个人,帮助更多阿非利卡人成为企业家和资本所有者。对于信仰基督教的资本家而言,拥有资本意味着“有机会做更多慈善去帮助更多人”,“基督热爱富有的青年资本家……基督让他利用其资本去帮助穷人”[10](P161)。也就是说,阿非利卡人企业追求的首要目标是服务于整个阿非利卡人社会,阿非利卡人的企业要把其获得的部分合理利润返回阿非利卡人社会,并为阿非利卡人提供就业机会,这样才能保证阿非利卡人摆脱外国资本控制。由于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把资本家谋利解释成为人民提供服务,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不再是对抗而是合作,双方构成一个共同体,生活在一个神圣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有一个被神赋予的位置,每个人在其中处于平等的地位,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共同属于上帝的选民。

在改变阿非利卡人经济观念的同时,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认为,阿非利卡民族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改变阿非利卡人目前所处的经济困境。马兰指出:“阿非利卡人意识到他需要拯救。阿非利卡人成为强大政治经济力量的受害者,在贫困和侮辱中寻求帮助……感谢上帝让我们发现了自身脆弱的原因,由于我们的无组织和分裂使得我们在父辈遗留下的土地上成为伐木工和挑夫。”[10](P150)20 世纪40年代,基督教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是强调阿非利卡人内部的团结,各个阶级的物质利益只有通过团结才能确保。1943年,E.G.詹森博士在议会发言中也指出:“正如不同器官组成人体,各个职业和岗位的人组成人民整体……离开其他任何一个部分都无法独立存在。每一个阿非利卡人,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受过教育还是文盲,每个人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必须实现阿非利卡人的团结……所有部分需要协同合作[6](P20)”。

三、阿非利卡人经济地位的转变

经济运动成功地将阿非利卡人的三个能力:储蓄能力、劳动能力和购买力组织起来,推动阿非利卡人实现经济地位转型。首先,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号召阿非利卡人把手中的闲散资金特别是农业资本集中到阿非利卡人控制的金融机构中,然后通过阿非利卡人金融机构为阿非利卡人提供资金,推动阿非利卡人企业的建立。同时,阿非利卡人控制的企业成为解决贫困阿非利卡人就业的重要渠道。

阿非利卡人经济发展中首先崛起的是金融业。1918 年,阿非利卡人创立了自己的金融机构桑坦公司和桑兰公司对抗英语白人的银行,为阿非利卡人提供贷款。1918年,阿非利卡人W. A.霍夫曼建立桑坦公司,来自阿非利卡人、服务阿非利卡人成为该公司的座右铭。阿非利卡农场主成为阿非利卡人金融资本的一个主要来源,桑坦公司最初2 万英镑资金就是来自西开普的农场主。在短短的2个月内,阿非利卡人为该公司筹集了19万英镑[11]。1922年,白人政府颁布《合作运动法》,农业合作运动迅速兴起,农业资本积累有力地促进了阿非利卡人金融资本积累。20世纪30年代,经济复兴运动号召阿非利卡人在阿非利卡人经营的金融机构中进行储蓄,阿非利卡人的三大银行:布尔萨姆沃克、沃尔克斯卡斯和尤尼威凯尔斯银行都是30年代注册成立的金融机构。其中,1934年4 月建立的沃尔克斯卡斯在经济运动期间得到阿非利卡社会的广泛支持。5年之内,沃尔克斯卡斯在全国有了18个分支机构,实缴股本从1937年1500 英镑增加到1940年3.7万英镑,存款从1.08万英镑增加到5.19万英镑,整个资产从1.3万英镑增长到57.2万英镑[10](P102)。20世纪40年代,阿非利卡人控制的金融集团开始出现,第一大金融集团是桑兰公司,1942年桑兰公司注册资产已经达到500万英镑,其下属的投资公司包括1939年成立的人民联邦投资公司和1946年成立的博努斯考尔储蓄投资公司。到40年代末,桑兰集团成为一个具有相当竞争实力的金融集团。金融机构成为阿非利卡人资本在农业以外崛起的首要经济部门。

阿非利卡人的金融机构随之为阿非利卡人企业的建立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资金支持。经济委员会成立于1938年的第三次经济运动,其首要任务是建立大批阿非利卡人新企业,催生了一批阿非利卡人企业家。从1939年到1943年,阿非利卡人在阿非利卡人企业中投资达200万英镑[10](P191)。2/3的阿非利卡人制造企业建立于1939年的经济运动之后,并得到迅速发展。到40年代末,10年之间阿非利卡人控制的制造业公司数量几乎增长3倍,资金周转额从600万英镑增加到4300万英镑,阿非利卡人控制的制造业在南非整个制造业所占比例从3%上升到6%[10](P209)。与此同时,桑兰公司所属的人民联邦投资公司直接投资建立新兴有经济实力的企业。到1942年11月,该公司直接投资的公司有12家,主要集中投资于渔业、木材、钢铁行业和农业。20世纪40年代,人民联邦投资公司投资国营化学产品制造企业克里普丰坦有机公司,20 世纪50年代控制了这家公司,发展规模不断扩大。20 世纪40年代,人民联邦投资公司又投资煤矿行业,到1950年控制了克里普丰坦·库尔迈奈和克里波特·库尔迈奈两家矿业公司。

同样,阿非利卡人商业的兴起也离不开经济运动的支持。二战前,南非几乎所有的商业控制在英语白人、犹太人和印度人手中。经济运动致力于把阿非利卡消费者联合起来,通过增加阿非利卡人社会购买力促进阿非利卡人商业发展。1939 年阿非利卡人年购买力为10亿英镑,到1943年上升到12亿英镑,阿非利卡人的购买力占整个营业额25%[12]。与之相对应的是,阿非利卡商人在整个商业营业额中所占份额从1938/9年的8%上升到1948/9年的25%[13]。

以下图表反映了经济运动期间阿非利卡人经济发展状况。从1939年到1949年,阿非利卡人在南非经济各部门中所占份额呈逐渐上升之势。其中,阿非利卡人控制的公司数目从2428个增加到9585 个,阿非利卡人企业的营业额在总营业额中所占份额从5%上升到11%。这些公司营业额从6100 万英镑增长到32270万英镑。到1949年,阿非利卡人企业在各行业总营业额中所占比例分别为:6%制造业、25%商业以及6%金融业。阿非利卡资本在南非资本主义经济中开始占据一席之地。

阿非利卡人经济发展(1938/9-1948/9) [10](P182)

与此同时,阿非利卡贫困人口的就业问题得到解决。代表阿非利卡人利益的国营公司在解决阿非利卡人贫困问题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1924年,代表阿非利卡人利益的国民党在大选中获微弱优势,与代表白人工人利益的劳工党联合执政。作为一个狂热的阿非利卡民族主义者,赫尔佐格的最高目标是建立一个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南非。赫尔佐格上台后,发动了一场脱离英国、实现阿非利卡化的攻势。1924年,南非取消了邮票上英国国王的头像(但在硬币上保留下来) ,1925 年,赫尔佐格向英国国王建议,不再把南非籍的人加封为贵族。同年,议会决定以阿非利卡语代替荷兰语,作为与英语具有同等效力的官方语言,阿非利卡语成为南非的第二正式语言。1927 年,议会经过长期辩论,确定了新的南非国旗,即在荷兰古老的王子旗中嵌上两个前布尔人共和国的国旗和一面联合王国的小国旗。1926年,英国在伦敦议会上承认了南非独立地位。1931 年,根据《威斯特敏斯特法》,南非在英联邦内获得了完全独立,英国下院失去了对南非立法的否决权。南非政府从此可以行使独立的外交政策,它与英国的联系仅限于英国国王名义上是南非联邦的国家元首。在经济领域,赫尔佐格政府认为,国营公司代表南非民族资本,希望国营公司能代表南非民族资本对抗外国资本,同时解决更多白人的就业,这与经济运动的目标保持一致:“巩固已有的企业,创建新的阿非利卡人企业,为阿非利卡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14](P81)。白人政府认为,仅靠“文明劳工政策”为白人工人保留现有的公共和私人部门的工作还远远不够,必须创造新的工作岗位。1928年,赫尔佐格政府建立了南非钢铁公司,要求国营南非钢铁公司为穷白人提供“保护性就业”,这是南非钢铁公司建立的目的之一。当公司投入生产后,范·德·比吉尔实现了政府的要求,白人占南非钢铁公司总劳动力55%[15](P69)。为雇佣更多白人工人,国营钢铁公司推出了雇佣白人的相关特殊政策。1944年,弗瑞德瑞克·迈尔与工会以及南非钢铁联盟达成新的劳工协议,改变了白人体力劳动者雇佣条件,包括延长培训期和降低工资,白人工会同意设立新岗位的平均工资为每小时1美元6美分,等同于新培训者的工资[15](P75)。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可以雇佣更多白人工人,在南非钢铁公司的历史上白人的雇佣增长率首次高于非洲人。1940年,白人工人的雇佣比例为38%,到1944年南非钢铁公司雇佣的白人比例增长到49%,这其中只有13%的白人工人是技术工人,公司雇佣的白人工人主要从事非技术劳动,“文明劳工政策”在南非钢铁公司最终得到贯彻[15](P76)。

另外,南非的国营交通部门成为雇佣阿非利卡人的重要部门。

1946 年交通部门雇佣的白人雇员[14](P77)

从以上图表可以看出,1946年在交通部门雇佣的白人中阿非利卡人占据了除航空业以外的大部分岗位,特别在铁路部门中,阿非利卡人的就业人数为54552人,英语白人为25795人,阿非利卡人的雇佣人数是英语白人的2倍。

除了国营企业,南非白人政府部门以及阿非利卡私营企业同样为阿非利卡人提供大量就业岗位。1922 年白人政府实施的各类救济工程为穷白人提供就业岗位13,000个[16],到1936年在公共部门行政机构就职的白人中有59%是阿非利卡人[14](P80)。阿非利卡私人企业同样雇佣大量阿非利卡工人,1948/9 年阿非利卡人制造业企业雇佣14450个白人工人,占私营企业总雇佣数量的9%[10](P220)。

到20世纪40年代末,南非解决了以阿非利卡人为主的白人贫困人口就业问题。

四、结论

到20世纪40年代,阿非利卡人实现了经济运动的目标,阿非利卡资本进入南非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对此,最成功的阿非利卡人企业家安东·鲁伯特认为“自由企业不仅仅作为一种创造财富的手段”,企业还进一步推动“我们民族前进,帮助阿非利卡人在工业中获得合适的地位,成为未来的雇主和雇佣者。”阿非利卡人开始树立了民族自信心,伦勃朗公司的奠基人德克·赫尔佐格表示:“我们要证明的是,我们(阿非利卡人) 能够立足企业界,并获得尊严和荣誉。”[9](P271)同样L.J.杜·普莱希斯教授也认为:“我们打破了在经济领域中低人一等的印象……虽然我们还没有击败他们,我认为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我们的自卑情绪不会再困扰到下一代。”同时,阿非利卡贫困人口的就业问题得到解决,阿非利卡工人被纳入民族联盟的阵营。20世纪40年代初,南非的白人工会主要控制在犹太人手中。1934年以后,阿非利卡民族组织兄弟会发起运动把工会控制到“天主教——民族主义旗帜”下,基督教民族主义工会从民族角度出发,认为工人组成民族的一部分,工人首先应该忠诚于民族而不是人为的阶级,每个阿非利卡人都是人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到1945年阿非利卡资本家与工人形成联盟,南非钢铁贸易联盟中80%的工会领导人是阿非利卡人[5](P99),跨阶级的阿非利卡民族主义阵营得以巩固。

阿非利卡人民族主义阵营对之后南非历史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1948年,国民党在阿非利卡民族阵营支持下赢得大选,获得80席位,统一党获得64席位。马兰组建南非历史上第一个纯粹的阿非利卡人政府,之后南非的历届政府首脑都是阿非利卡人,政府机构中的公务人员大部分都是阿非利卡人。同期,在国民党政府的大力扶持下,阿非利卡资本迅速增长,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阿非利卡资本在各个经济领域中所占份额大幅上升,分别占到制造业的15%、金融业的25%和矿业的30%[17]。国民党在20世纪50年代建立基督教民族学校教育阿非利卡人小孩。20世纪50年代,阿非利卡人小孩与英语白人小孩在教育测试中的差距为一倍,到20世纪70年代这一差别不再存在。进入20世纪70年代,阿非利卡人的社会经济结构发生根本性变化,阿非利卡人构成白人工人75%[18],其中65%阿非利卡人进入白领工种[19],阿非利卡人社会实现中产阶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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