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障碍的注意偏向特点及其与认知风格、人格特质的相关性

林子江，陈莉，王常绿，杨闯，谢林杉，张嘉瑛

（1.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精神卫生科，浙江 温州 325015；2.温州医科大学 应用心理学系， 浙江 温州 325035；3.温州医科大学 精神医学系，浙江 温州 325035）

焦虑障碍是一组表现为以过度害怕和焦虑的心境为主要特征的疾病[1]。研究认为负性注意偏向是产生和维持焦虑的关键所在[2]，因为注意偏向能导致个体的信息加工系统的失衡，长期则会产生负性的认知风格和敏感脆弱的人格，继而诱发情绪问 题[3]。以往对注意偏向的研究，大多是以有焦虑症状的大学生或健康者为研究对象，并分析了注意偏向的性别差异[4]，但对严重程度高的临床焦虑个体的注意偏向研究较少。由于测量方式和材料的差异，目前研究结果并不一致[5]。为了更好地了解注意偏向，本研究将通过对综合医院精神科门诊的焦虑障碍患者进行注意偏向测试和心理问卷评估，从而明确焦虑障碍患者的注意偏向特点，以及该偏向与认知风格和人格特征的相关性，从而为该领域研究提供更多的实证支持。

1 对象和方法

1.1 对象 本研究经学院伦理委员会批准。收集2019年7月至2019年12月间在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卫生科通过医师推荐和海报招募收集焦虑障碍患者36例；其中男10例，女26例，年龄18～34（25.3±7.1）岁，其中诊断为广泛性焦虑症为22例，社交焦虑症为10例，惊恐障碍为4例。焦虑障碍纳入标准：①主要诊断符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DSM-V）关于焦虑障碍的诊断标准，此项工作由精神卫生科的精神科医师完成评估；②Beck焦虑问卷≥45分；③年龄≥18岁；④自愿加入本研究，签署知情同意书。同时在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医护职工和温州医科大学的大学生中通过海报招募，召集了36名正常志愿者作为正常对照组，所有入组者均需要完成Beck焦虑问卷且得分＜45分；其中男9例，女27例，年龄20～34（26.2±5.5）岁。2组的性别、年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1.2 面孔材料 面孔材料来源于中国人情绪面孔图片系统[6]。从愤怒的面孔图库中选取20张图片，同时在中立面孔图片系统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同一个人或相似）面孔图片共20张，组成20对愤怒-中性面孔图片。另外，组成20对中性-中性面孔图 片。所有的面孔图片大小为5 cm×5 cm，用于注意偏向测量任务。

1.3 心理问卷

1.3.1 Beck焦虑量表：主要评定成年人的焦虑程度。Beck焦虑量表是临床公认、比较成熟的问卷，因此本研究只对问卷的信度表现进行分析；信度评估采用SPSS 19.0软件计算Cronbach’s α系数；Beck焦虑问卷Cronbach’s α系数为0.92，显示信度较好。

1.3.2 认知风格评估：主要由自动思维问卷和功能失调态度问卷评估。①自动思维问卷：评估个体近1周内同抑郁相关的消极想法出现的频度，找出浅层的认知障碍，自动思维问卷也是比较成熟的问卷，只对问卷的信度表现进行分析结果显示，自动思维问卷Cronbach’s α系数为0.96，显示信度较好；②功能失调态度问卷：评估个体深层次的认知，被试根据主观判断对各种功能失调性态度认可程度来评分；计分方法为各条目分数总和，总分越高说明个体的功能失调性态度越多；功能失调态度问卷用于评估焦虑患者的深层的负性认知风格；功能失调态度问卷是比较成熟的问卷，只对问卷的信度表现进行分析，该问卷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4，显示信度较好。

1.3.3 艾森克人格问卷：艾森克人格问卷的神经质（N）代表情绪不稳定的维度，用于评估焦虑的人格特质；艾森克人格问卷也是比较成熟的问卷，只对问卷的信度表现进行分析，艾森克人格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6，显示信度较好。

1.4 注意偏向的点探测任务 采用点探测的范式研究[7]，探测物“E”或“F”以50%的概率随机呈现出现在中性或威胁性面孔后，被试者要求尽快按键做出正确反应。被试者按键或最多1.5 s后，进入下一试次。见图1。被试者离屏幕中心1 m的距离，完成任务一共需要20 min。选取衡量注意偏向的指标有4个：①负性注意偏向分数：即愤怒-中性面孔试次中，探测物出现在中性面孔后被试者的反应时（respond time，RT）减去探测物出现在愤怒面孔后被试者的RT。②负性注意警觉分数：代表负性注意警觉，指对负性刺激的注意加速；负性注意警觉分数由探测物出现在中性-中性面孔图片中的RT减去探测物出现在愤怒-中性面孔图片中的愤怒面孔后RT的差值来表示。③负性注意解除分数：代表负性注意解除能力，它是指将注意从负性刺激中转移的能力；注意解除分数由探测物出现在愤怒-中性面孔图片中的中性面孔后的RT减去探测物出现在中性-中性面孔图片中的中性面孔后的RT的差值来表示。④准确率指标：正确率差异分数，即被试者在探测物出现在愤怒面孔后的正确率减去探测物出现在中性面孔后的正确率。操作过程采用E-prime 2.0系统设计实验程序，自动记录从“+”字出现到被试做出按键的反应时，自动记录被试反应的正确或错误。正式数据分析前对数据进行了整理，删除了被试按键反应出错的数据。2组被试被删除的数据均少于总数据的1%。

图1 注意偏向点探测任务的流程图

1.5 测试方法 运用点探测范式和心理问卷分别对36例焦虑障碍患者和36例正常对照组进行评估。统计出2组对象在各个心理问卷的量表分和注意偏向点探测任务的数据；比较焦虑障碍和正常者注意偏向、认知风格和人格特质的差异；比较男、女性别注意偏向分数的差异；比较社交焦虑症和广泛性焦虑症的注意偏向分数的差异；分析注意偏向、认知风格和人格特质的相关性。

1.6 统计学处理方法 采用SPSS19.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正态分布计量资料用表示，2组间比较用独立样本t检验；非正态分布计量资料以M（P25，P75）表示，比较采用秩和检验；相关性分析采用Spearman相关。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2组注意偏向的差异比较 2组负性注意偏向分数、注意警觉分数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正确率差异分数、注意解除分数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2.2 2组认知风格和人格特质的差异比较 2组自动思维问卷得分、功能失调态度、艾森克人格N维度得分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2。

2.3 男、女焦虑障碍注意偏向的差异比较 36例焦虑障碍患者中男10例，女26例，男性和女性患者年龄以及Beck焦虑量表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 0.05）。男性和女性患者负性注意偏向分数、正确率差异分数和注意警觉分数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P＞0.05）；男性和女性患者注意解除分数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表1 2组注意偏向的差异比较（每组n=36， ）

表1 2组注意偏向的差异比较（每组n=36， ）

组别 负性注意偏向分数 正确率差异分数 注意警觉分数 注意解除分数正常对照组 -5.64（-23.47，3.51） 1.12（0.38，1.31） -9.06（-15.82， 0.02） -0.41（-8.82，12.70）焦虑组 6.05（ -9.58，9.61） 1.06（0.82，1.56） 2.77（ -9.67，11.26） 4.26（ 0.02，11.53）Z 0.215 -0.544 0.613 0.156 P 0.027 0.587 0.046 0.656

表2 2组认知风格和人格特质的差异比较（每组n=36， ）

表2 2组认知风格和人格特质的差异比较（每组n=36， ）

组别 自动思维问卷 功能失调态度 艾森克人格N维度得分正常对照组 51.67±18.93 117.78±23.14 10.78±4.40焦虑组 75.67±30.22 149.94±32.52 14.11±2.74 t 2.856 3.420 2.728 P 0.007 0.002 0.011

2.4 社交焦虑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SAD）、广泛性焦虑症（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GAD）注意偏向的差异比较 SAD共入组10例，GAD共入组22例，2组的性别、年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P＞0.05）。2组Beck焦虑量表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2组负性注意偏向分数、正确率差异分数、注意警觉分数、注意解除分数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4。

2.5 相关分析结果 功能失调态度得分与负性注意偏向分数、注意警觉分数呈显著正相关（均P＜0.05）；负性注意偏向分数、注意警觉分数与自动思维问卷得分、艾森克N维度得分无相关性（P＞0.05）。正确率差异分数、注意解除分数与自动思维、与功能失调态度得分、与艾森克人格N维度得分无相关性（P＞0.05），见表5。

表3 男性和女性焦虑障碍患者注意偏向的差异

表4 GAD和SAD在注意偏向上的差异

表5 注意偏向与认知风格、人格特质的相关分析结果

3 讨论

注意偏向是指个体对威胁或相关刺激表现出不同的注意分配[8]。注意偏向包括注意警觉增强、注意回避和注意解除困难3个部分[9]。以往研究发现：社交焦虑障碍患者同时存在注意警觉增强、注意回避和解除困难[10]。本研究结果显示：焦虑障碍患者的负性注意偏向分数和注意警觉分数均高于正常者。该结果提示焦虑障碍患者对负性信息存在注意偏向，这种注意偏向主要表现为对负性信息的注意警觉增强。但本研究并未发现焦虑障碍患者对负性刺激存在注意解除困难，可能和研究方法有关。今后可采用眼动技术，从而能更加明确整个过程。

本研究发现：在年龄和焦虑程度无显著差异的情况下，女性与男性相比，女性在负面信息的解除上存在困难。该研究结果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 致[11]。以往研究发现：女性表现出“易习得、难消退”的特点。这个特点可能是由于男性和女性在与恐惧相关脑区的脑生理结构、功能/结构连接性、以及大脑可塑性存在差异造成的。性激素作为一种焦虑障碍的保护因素，可以调节这种性别差异，这种调节效应可能是通过影响大脑结构形态（如神经细胞的形态和数量）、调控与记忆相关基因的表达（如HDAC4）而实现的。雌性激素水平的不稳定性可能是女性易感焦虑障碍的重要原因。未来对性别差异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推进个性化医疗。

GAD和SAD是焦虑障碍最常见的两种类型。以往研究都是孤立地去研究GAD[2]或SAD[10]的注意偏向特点。本研究是首次对GAD和SAD的注意偏向进行对比研究。研究发现在性别、年龄和焦虑程度等均无显著差异情况下，GAD和SAD在注意偏向的特点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提示我们GAD和SAD可能存在共同的注意偏向机制。但本次研究样本量有限，以后可以多增加样本量，进行多病种的注意偏向对比研究。一旦能够提取出共同性与差异性的认知机制因子，则有可能实现对各类精神疾病的早期预防与鉴别。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①负性注意偏向、注意警觉与功能失调态度有显著相关。这与过去的研究一致，过去研究有提出注意控制在大学生的非理性信念与社交焦虑中起到中介作用[12]，大学生的认知评价在诱导的抑郁与注意偏向的关系中具有调节作用[13]。此次研究是针对临床高焦虑个体得到的结论，其结果更有实际意义。②负性注意偏向、注意警觉和人格特质、自动思维无显著相关。以往研究也发现，注意偏向与社交焦虑之间无直接联系，注意偏向只有在高解释偏向时才能预测社交焦虑[14]。出现以上结果的原因可能是：①认知易感性是个体的自动化加工和反思加工共同作用构成的。自动化加工主要包含注意偏向、解释偏向和记忆偏向。反思加工可以矫正认知偏向。功能失调性态度是更深层的内隐认知指标，与自动化加工系统联系更紧密，因此与注意偏向相关。而负性自动思维和焦虑人格特质是外显指标，是整个认知易感性加工系统长期维持造成的结果，因此负性的注意偏向并不一定和两者有直接联系。②注意偏向是一种不稳定的状 态[15]，因此会造成其与反映个体长期特征、相对稳定的人格特质和负性自动思维的相关不显著。

在注意偏向的测量指标上，反应时指标在2组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并且和人的功能失调性态度相关。但正确率差异分数却没有表现出上述结果。以往的内隐认知（比如内隐记忆）研究也大多以反应时作为衡量指标，这可能是因为反应时与个体的偏好和态度联系更紧密相关。

本研究样本量较少，今后可扩大样本量，对注意偏向的影响因素（性别、年龄）等进一步探讨。另外，可以运用ERP、磁共振等生理技术对注意偏向的脑机制进行更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