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业长青与工匠精神

曾纯

中国虽然有不少百年以上的老字号招牌，但因为近代局势动荡，战乱频繁，历经战火劫波屹立不倒的老字号寥寥可数。幸存的中华老企业也大多為个体户或家庭式作坊，与受益于两次工业革命的欧美百年企业之活力不可同日而语，比较起日本7家千年企业、3万余家百年老店的惊人数字来，更是望尘莫及。

多年前看过詹姆斯·柯林斯和杰里·波拉斯合著的《基业长青》，记忆犹新的一段话是：必须改变看法，从把公司视为产品的桥梁转为把产品看成是公司的桥梁……产品最后都会过时，他们（高瞻远瞩的公司）主要的贡献是永不过时的东西，是一个具有高度适应能力的组织，这个组织拥有由根深蒂固的核心价值观构成的“精神传统”，可以在一代又一代人之间流传。

高度适应性的组织、根深蒂固的核心价值观，以及精神传统，这三个关键词，都值得我们细细推敲。

我以为，百年企业基业长青的精神传统的主轴乃是工匠精神。

在与产业观察专家林雪萍讨论工匠精神时，他提出不同国家对工匠精神的看法并不完全一致。在美国，工匠被定义为“收集技术、解决问题并创造财富的人”，制造、好奇心和破坏性尝试是他们的共同特点，美国工匠更多的是一种创业者、“工匠企业家”的概念。因此，美国的工匠精神是将个人的DIY（Do It Yourself）行为与商业逐利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也就是一种有商业价值的个人英雄主义。

在日本，工匠精神是一种道德伦理和集体意识的反映。日本作坊的价值观中，东方儒家文化占据了很多情感因素。二战后全面质量管理大师戴明将这种作坊式工匠精神彻底改造成一个适应大规模工业化的全新版本。“质量至上”成为日本传统作坊理念下的一个新亮点：这不仅仅是一个口号，而是与组织（文化）结合到了一起。戴明倡导管理人员要深入一线，这使得工厂内部可以坦诚交流，因而极大地促进了匠艺活动的内在知识传递。随后日本丰田的精益生产，则进一步从各个环节上丰富了工匠精神的内涵。

德国的工匠精神与日耳曼民族严谨扎实的作风一脉相传。而其工业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量“隐形冠军”的存在，这与其强大的协会、学会有着最为密切的关系。在欧洲，行业协会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知识传递，这也是行业协会得以延续的最大因素。通过标准、盟约（早期证书的跨地区通用性等）来实现行业协会的权威性，进而保证工匠的合法权益。“知识资本”一直是行业协会力量的源泉。

概括起来，德日的工匠精神强调的是“小分工、大协同”;而美国的工匠精神强调的是“创新第一，商业协同”。在这些国家，工匠精神都得到了整个社会的尊重，成为各自国家制造业的脊梁。

工匠精神是一种社会契约，它源自工匠个体的行动，但却通过社会反应来获得评定并最终通过消费者来实现价值。现代工匠精神是在农业社会向工业化社会转变时萌芽，继而在工业化发展中得以锤炼的一种集体型的精神状态。因而，工匠精神对中国其实是一个完整的新命题，而不是如许多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地回归传统。

基业离不开“基础“，基业长青的逻辑前提是“核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