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惠
《说文解字》中的“读若”浅析
李 惠
(大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大同 037000)
“读若”是《说文解字》中一个很常见的注释术语,受到了历代《说文》研究者的关注。传统的观点认为“读若”只是用来注音或说明通假的。而本文通过对《说文解字》读若字的分析,发现“读若”有以下功能:说明异体字,说明古今字,说明通假字,说明同源字。随着学术界对于《说文解字》的研究逐渐深入,我们也发现了“读若”除了注音以外的巨大价值。掌握这些将有助于我们更加准确地训释古代文献语言。
读若字;功能分析;说文解字
《说文解字》中共收字9353个,其中标明“读若”的字有779个,占全书收字总数的8.3%。可见,“读若”是《说文解字》中很重要的一个条例,因此而受到了历代《说文》研究者的关注。虽然学者们对“读若”的作用性质都做过研究阐释,但是目前为止依然没有统一的定论,各家的观点众口不一。许慎使用这一术语,目的是为了给汉字注音,随着语音的不断变化,虽然有些音标注得不尽准确,但是却为后人留下了可贵的汉代语音资料。汉字的形音义是彼此关联、相互贯通的统一体,经过历代学者的研究发现,“读若”在注音之外还反映了古书用字和字的形义方面的问题。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读若字”与“被读若字”之间的意义关系进行阐释说明。
这种形式在《说文解字》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主要可以分为四类:(1)用形声字的声符作“读若”。例如:瑂,从玉眉声,读若眉。哤,从口尨声,读若尨。(2)用同声符的形声字作“读若”。例如:唉,从口矣声,读若埃。唊,从口夾声,读若莢。(3)用同音字作“读若”。例如:宋,读若送。脜,读若柔。(4)用通人说作“读若”。例如:銛,桑钦读若镰。讋,传毅读若慴。
用人名、地名、事物之名作“读若”。例如:森,从林从木,读若岑参之参。齅,读若畜牲之畜。用方言作“读若”。 例如:卸,读若汝南从写书之写。器,读若江南谓醉母为带。用俗语作“读若”。 例如:该,读若心中满该。妓,读若跂行。用引经作“读若”。 例如:燊,读若《诗》:“莘莘征夫”。唪,读若《诗》曰:“瓜瓞菶菶”。
虽然“读若”只是在“反切”注音法出现之前的一种比较直观的注音方法,但在《说文解字》中,“读若”不仅仅是用来为本字注音的,它在注音的同时也表明了读若字与被读若字之间的某种关系,因此有大量学者对这一术语进行了研究。
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示部》中说:“凡言读若者,皆拟其音也,凡传注言读为者,皆易其字也。注经必兼兹二者,故有读为,有读若。 读为亦言读曰,读若亦言读如。字书但言其本字本音,故有读若,无读为也。读为、 读若之分, 唐人作正义,已不能知,‘ 为’ 与‘ 若’ 两字注中,时有讹乱。”在此,段氏认为“读若”只是用来注音的术语,他并没有认识到读若字与被读若字之间存在的意义关系。
王筠在《说文释例》中说:“读若有第明其音者,有兼明假借者,不可一概论也。”他还把《说文解字》中的 “读若” 分为四部分进行说解:即“读若直指”“读若本义”“读若引经”“读若引谚”。从王氏的观点可以看出:“读若”不仅仅是用来注音的,还有其它意义,但他把读若字与被读若字之间的关系仅定义为假借关系,又有些太绝对了。
陆宗达在《训诂方法论》中说:“从《说文》‘读若’的实际情况看,许慎作‘读若’主要是为明音,但在选择读若字时,他尽可能考虑到经传用字的情况,想用注音来为人们阅读理解经典指明线索。这种与经传用字有关的‘读若’,虽不是全部,但也不是一两条偶然的现象,许慎是有意图在先的。”由此看来,许慎通常用经典常用之字作读若,这为后人阅读经典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通过各位《说文》大家对“读若”的研究,可以看出:“读若”除了作为拟声注音的手段之外,还说明了读若字与被读若字之间存在的某种意义关系,下面从四个方面加以概述。
所谓异体字,就是指一个字有两种或多种的书写形式,这些字只在形体上有区别,音和义都相同,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互相替代。
《说文解字·言部》:“譶,疾言也。从三言。读若沓。”而《说文解字·曰部》:“沓,语多沓沓也。从水从曰。辽东有沓县。”臣铉等曰:语多沓沓若水之流,故从水。会意。在古代“三”常表示多数。例如《论语》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因此譶用三言的叠加来表示语言的多而疾。而沓是表示说话像流水一样急促。王筠在《说文释例》中说“譶读若沓,案其义并同,此直以读若表其为一字。”张舜徽在《说文解字约注》中引邵瑛语曰:“譶沓二字音义俱同,盖一字也,今经典用沓字。”由此看来,两个字其实是从不同角度而造的异体字,但在古代文献中常用“沓”字。例如:《诗经·小雅·十月之交》“噂沓背憎”,《孟子·离娄》“泄泄犹沓沓也”。
《说文解字·示部》:“祘,明视以筭之。从二示。《逸周书》曰:士分民之祘。均分以祘之也。读若筭。”而《说文解字·竹部》:“筭,长六寸,计历数者,从竹从弄。常言弄乃不误也。”《说文解字·竹部》:“算,数也。从竹从具,读若筭。”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说:“筭为算之器,算为筭之用,二字音同而意别。”段氏认为筭是计算的器具,是名词,而算是计算的过程,是动词。在《说文》中说“算从具”,这就说明算也可以作计算的器具之意讲。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乾部》中说“祘,按四横六直,象瓠之形。实即筭字之古文也。”在同部筭下说:“此字实即祘之小篆,祘象形,筭会意也。”张舜徽在《说文解字约注》中说:“祘自是筭之古文,非二字也,”“古人造字之初,筭算各自为义;后世用字之际,遂混淆为一矣。古书多不别,故经传多以算为筭。”由此可见,筭、祘、算三字即是异体字关系。
顾名思义,古今字就是在产生时间上有先后顺序的一组字,这组字读音相同,形体相关,意义相通。王筠在《说文释例·卷八》中说:“字有不须偏旁而义已足者,则其偏旁为后人递加也。其加偏旁而义遂异者,是为分别文。其种有二:一则正义为借义所专,因加偏旁以别之者也;一则本字义多,既加偏旁,则只分其一义也。”由此看来,王筠此处所说的“分别文”就是指“古今字”。今字是由古字增加偏旁而成,而在字义上也存在着某种继承关系。
《说文解字·王部》:“皇,大也。从自。自,始也。始皇者,三皇大君也。自,读若鼻。今俗以始生子为鼻子。”而《说文解字·自部》:“自,鼻也。象鼻形。”王筠在《说文释例》中说“案自下云鼻也。象鼻形。于此又言读若鼻,则是古今字也。《集韵》以鼻自为一字。”张舜徽在《说文解字约注》中说:“自为古鼻字。王筠《文字蒙求》谓‘今人言我,自指其鼻,盖古意也。’其说得之。”因此,在表示“鼻子”之意上,在古代用“自”字,但后来“自”被借用表示他义,于是后人便在“自”下加偏旁“畀”造成今字“鼻”用以表示“鼻子”之意。
通假字是指古人在书写的时候,没有写本字,而是用了一个音同或音近的字来代替本字,长此以往便一直借用,而本字逐渐消亡。它与假借的不同在于通假是本有其字,只是在当时经典中不用而已。通假字与本字在形体和意义上并无任何联系,只有读音是相同或相近的,是一种声借现象。
《说文解字·肉部》:“肍,孰肉酱也。从肉九声。读若舊。”而酱在《说文》中是盬的意思,是用酒发酵而形成的一种食物。发酵必然会经历很长时间,因此可引申为“长久,陈旧”之义。而在《说文解字·雈部》:“舊,鴟舊。从雈臼声。或从鸟休声。”可见,舊本义应是一种鸟,但张舜徽在《说文解字约注》中说:“舊:凡云新舊,皆借舊为久也。自借义行而本义废,鸟名乃专用或体鴟矣。”由此可见,肍与舊的假借义相同,都表示“陈旧,长久”之义却与舊的本义并无任何联系,因此是“肍”的借字,在经典中常用“舊”来表示“长久,陈旧”之义而不用“肍”。
同源字就是从同一词根派生出来的一组字,它们之间音同或音近,形体上也有相似之处且意义相通。构成同源字的几个字通常有着相同的声符,而且声符同时兼有表义的功能,这个声符所表之义便是这组同源字的根源,而根据它们形符的不同又各自承担着不同的意义。
《说文解字》中“读若”的功能除了以上四种之外,就是纯粹表示注音的。这种情况约有一半以上,相信经过进一步探究,会从中发现更多的异体字,古今字和同源字。因此,“读若”这一术语不仅有很大的研究价值,还对人们阅读古籍有很大的实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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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14
李惠,女,山西大同人,助教。研究方向:古代汉语。
K825.5
A
1672-1047(2020)05-0089-03
10.3969/j.issn.1672-1047.2020.05.22
[责任编辑:郭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