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嵘
母后早逝,我的记忆里,只有父王与长兄。
很多人都觉得父王性格太过温和,不是一个好的国君,可是父王的好性子却让余国在饱受战乱多年后,得到了休养。
集市多了起来,吃的穿的玩的,也多了起来。这样的情景更让父王成天笑呵呵的。父王思念母后,于是宫里遍种梅花。
母后画得一手好画,她的水墨图,曾风传几国。母后体弱,冬日染上寒疾后,药石无医,终是香消玉殒。
母后逝去十年后,父王也离开了我与王兄。
王兄登基为王,一心扑于国事之上。王兄一心想的是把父王交与他的国治理好,我心中也如此想。
我是父王封的怜星公主,我懂得父王给我的“怜”便是要让我对余国百姓心生怜爱,而星才是父皇一直想叫我的名。
对于父王的期待与宠爱,我是懂的,我会和王兄一样,全力守护余国。
王兄有了孩子后,便开始着急起我的婚事了,也难怪,这位才荣升母亲的妃也不过只长我四岁。
王兄说什么余国的怜星公主怎可孤身一人,他要帮我选他眼中最好的男子为夫。王兄哪里懂我,能陪伴着他,看着他把余国治理好,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王兄却说这余国有他,哪里还需我。
青年才俊一个个被王兄宣往太华殿。王兄自是好眼光,这些余国的好青年,哪一个配我怜星都是足足的。而我却在那个冬日,见到了画梅的他。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仅有的关于父王与母后在雪中赏梅的记忆呢。他笔下的梅只让我心动,没有任何犹豫,我告诉王兄,就是他!
王兄却皱了皱眉,说他是齐国人。齐国,不就是老想吞并郑国和吴国的那个国吗?我拿出他画的梅影图,王兄沉默了。
初夏,我嫁给了他。也就是从那年起,每年的冬,他都会陪我寻梅画梅,就这样一直过了二十年。
他知我喜好什么,总能给我寻回。我喜欢簪,他寻得匠人帮我制了无数簪,有玉的、金的、银的、木的,甚至还有用藤制的。
生活总是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我是父兄宠爱的女儿和小妹,又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但我却命中无子。我寻了许多医,都说我与他身体都没有问题,但始终没能有孩儿。
公婆没说什么,他也没有。他还说只有我与他,是极好的。
偶尔和他在一起时,觉得他的眸中有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会定定地看着一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不过是平常的事物。
王兄总问我过得可好?我总是说好。
我是过得好,他那么优秀,连王兄都说他有才情有胸襟,是不可多得的可用之人。虽然不能对他委以重位,但凡他所經之事,无一不清晰明了。
王兄说过,如果他不是我的夫君,他定是要重用他的。
每每听到此处,我就想如果不是我喜欢他,也许他现在是朝堂上的重臣了。我想他会不会因为我嫁给他而怪我?思来想去,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空空望着一处了,我的心疼了起来。
我无所出,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这样的郎君,当然是好的。
王兄与群臣出城狩猎,重伤,新王匆匆登位。冬,齐国大军压入余国国都。当齐国将军走进大殿时,谁都没有想到,齐国将军对他行礼,齐国将军称他为太子。
我站在太华殿上,傻傻地看着被齐军拥上殿的他。
他看着我,那眼中没有心疼,没有情绪,我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原来从开始一直到这许多年,都是我一个人的情事。
如果我没有嫁给他,他对余国的国情自是不知道不了解,而正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机会。
我看着他,对他说这二十年来,难道没有一点真情与喜欢?
他笑了,冷冷地告诉我,现在的一切才是他想要的!
宫里的梅花片片似雪,我似乎看到雪地里父皇母后相偎的身影,王兄与我在一旁高兴地笑着。这个时候我才懂得,有些东西有些情是属于有情人的,而我却错悟了!
刀起,梅落!
一片片飘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