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草木更低的人间(组诗节选)

    觉悟

星月牵手，以交辉的坦然回应我

江山娇美，峰峦绵延，明暗永恒而宽阔

木鱼在僻静处

响着。那个敲击的人

仿佛把著我的手，一下、一下，我越用心

越是数不清。在比草木更低的人间

我的身体，空荡荡

星光和月色，清洗我，注满我

像命一样，取走我

    江心沙洲

我来到别人的地界。穿过江底隧道

它是长江的一滴泪

现在，我用我的热切，进入它

一滴泪，足以改写历史

我在小学课本上，知道它改写长江口

我不仅来验收这个旷古工程

更是在认知地理的同时，感知

谁的泪水最终不是变成沙洲？谁不爱

将一生托付给芦苇？蓊郁的芦苇

在长江达到大海的出口

用纷飞的泪水，染绿整座沙丘

    月光下的清江水

江上烟波，一排竹筏的闯入

好像为早起的人祷告

岸上野花开得疯

悠悠江水，追赶随波逐流的豹子

昨夜，在月光下受孕的时间

此刻，正伏在静静的河床上

青苔、游鱼和沙子，在晨光中

墨守命数。哪管流水

裹挟游人的欢乐，哪管暄嚣

尖利如断水的刀子

    漓江读山

九匹马向人间扔石头

一直扔，一直扔

砸着人们疑惑的眼睛

尖叫和着马嘶

叹息应着马蹄

扬鞭的回声落在打鱼船上

江水见涨，飞鸟翔集

甲板上那人，被一匹马追随

群山暗自撤退

世界有着一副向内的面孔

    出山记

金山扼左，银山卫右

江潮卷席，东海馈赠无边的空蒙

秦王放马的南山，守望着

历史上的今天

顺流而下的马群，在之江

齐发万箭

激情的火焰，点燃江风，和海风

海岸线，净身于泥泞

下山路上，松涛惊叫

行至尽头，滔天骇浪迎面来

这是驻足的理由，也是辽阔的开始

芦苇岸，现居浙江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