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脚在河流里行走(组诗)

2020-09-26 10:32圻子
扬子江 2020年5期
关键词:芦笛肉体面孔

圻子

人有时用到一支芦笛

人有时用到一支芦笛

也许它已破旧

也许它独居寓所

也许它再不能发出声音

但人有时要用到

冗长而又凄凉的故事

你读不到却可以听到

芦笛会有这样的故事

过去人们将芦叶卷起

用它吹去灵魂的灰尘

孤独时给你听过

在沉默的北方给你触摸过

苍凉 悠远 扣人心弦

芦笛就是这种东西

喉咙里深藏着

自矜 哀伤和悲戚

当语言力有不逮

当词语从诗中消失

可能就要用到一支芦笛

如今它又破又旧

仿佛古老的思想

它又破又旧 一动不动

我夢见脚……

我梦见脚在河流里行走,脚走着

踩到被磨砺的石头,踩到

柔软的沙子,清幽的月光也在

同一天出现在夜晚的河流上

我想起灵魂也是这样,累了

就在岸边的树下歇息,流动之河

未关闭声响,凸起的农田是暗绿色的

做着梦的人们,仿佛抱着时间在熟睡

空气中有一丝丝风,一点清苦的味道

而这双脚已经困倦,它在河流里

已走了很久,现在它停下来了

在树底下脱掉鞋子,树后面

有一栋白色房子,不久前走动着

主人,用石灰刷好的房子

永不会离去,每个夜晚回来

我都能看见那沉寂的白墙

明天将会怎样

明天将会怎样

雨果问。明天显然被算计

还能怎样?我答

我曾经也算计明天

明天,要做一件大事——

有意义的事,不是关于

哲学,而是为了自由

如果天气晴好,我会外出

并在门上贴一张纸条:

我已外出,去成为人!

这并不容易,你知道

我需要的东西这人世皆难给予

我需要明天,是的

我总是这样希望着

夏 天

将一座山洞开,从山的里面

穿过,隔山相背的县就近了

这边的风可以径直吹向那边

不再需要跋山涉水、环绕山峦

峡谷的夏天阴凉,泉流之声

从脚底传来,仿佛谎言或遗忘

每年我都有一次横越山麓之行

把身体运往云雾,放出沉闷

乏味、固执,肉体之重蓦然间消失

别省他山,日程短暂,我将

带回棉麻、木耳、豆皮、笋干

中途歇于古老的源泉下

夏天还很长,没有叹息生长

毕竟,人的声音稍纵即逝

一天只有一个清晨

一天只有一个清晨

这天照样要活着

在一所房子里迎接它

那时你刚刚醒来

天刚蒙蒙亮

一天只能听一次鸟鸣

六点钟柔和的光线

顺着窗户爬进来

你必须知道

这样的清晨屈指可数

要对过去说谢谢

要对夜晚的梦说谢谢

跨过六点钟

有了愧疚与哀告

但还未真正拥有

美满与平静

一天只有一个清晨

你所屈服的只是

时间的原则

你所听从的也是

俱往之事

即使有这样的春天

生命不再关联

即使有这样的清晨

活着让人心酸

胡须和梦

胡须见过我的梦

幽暗的胡须带着忧愁的眼睛

胡须如此招摇,在我的面孔里

梦如此捉摸不定,在每一次醒来中

醒来吧!今天不好也不坏!

它们兴奋地大叫。其中

一种偏具体,一种偏虚无

但这又有何妨,不过是一个人

一生自带的私有之物

胡须的确见过我的梦

在黑暗的途中,在一个肉体内

它终究要变白,带着无眠的脚趾

那胡须如此深,还在我的面孔里

那梦如此寂,还在我的醒来中

而时间含着刃,而灵魂含着灰

我试着将其中一个夜晚熄灭

我从那夜晚的河流上

捡回我的烟火

我从那河岸的枯树上捡回节疤

如捡回故人遗物

我从那河流下游

捡回我的独木舟

我的独木舟被丢弃很久了

在爱的长河里

它困于自闭症的洲渚与沉沙

到了冬天

我试着将其中一个夜晚熄灭

终究未能成功

那夜晚的河流上

我捡到孤独的月亮

喜形于色的霓裳及无忧的云

也捡到鱼篓、水葫芦

漂浮的椴木……

我点亮蜡烛又吹灭蜡烛

四面寂静

当人们不在那里哭泣

白日也已消沉

我从那河流上捡回我的诗

梦和灵魂

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我从那黑暗的低处

捡拾着轰鸣之雪

像捡拾房间里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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