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历史

钱昱辰

日本右翼文化从未消亡，而这可以在《物语日本史》中找到答案。《物语日本史》与其说是一部日本通史，不如说是一部日本现代版的《神皇正统记》，一部渗透着平泉澄个人“皇国史观”的作品。“窥一斑而知全豹”，平泉澄这种可笑的论调居然能在战后风靡一时，日本学术界的价值体系可见一斑。

《物语日本史》文风极佳，引用了大量古典资料，包括《万叶集》《古今和歌集》等名著，而平泉澄引用这些颇有价值的古籍，都是为了更好地输出他的观点。他的文笔，就像希特勒的演讲一样极具煽动性。例如平泉澄在讲述日本南北朝的名将楠木正成时，采用煽情的辞藻，并引用凄美的和歌渲染气氛，极力刻画他“七生报国”最终牺牲的悲剧故事。楠木正成和后醍醐天皇战前诀别那一幕，让中国读者都为之动容。

楠木正成所处的14世纪还没有右翼这个词，他本人当然没有过错。然而，500多年后，有一群居心叵测的政治家，把楠木正成当成忠君爱国的洗脑工具，他们怂恿明治天皇建立凑川神社来供奉楠木正成，在东京皇宫门口竖立他的雕像。这样一来，楠木正成彻底从人变成神，慢慢被军阀、法西斯、帝国主义利用，作为忠君爱国的榜样，驱使人民进行侵略战争，为他们去卖命。二战前，小学教科书中，楠木正成被尊崇为英雄，就连小学生都被灌输忠君爱国思想。原本的古代悲剧英雄现在已经彻底变味。现在，日本读者，尤其是青少年，他们本身接受的历史教育就有极大漏洞，读了《物语日本史》这种书，可以想象，右翼文化已经在他们心中萌芽。

后来，我看了一些与二战有关的日剧，终于弄懂了两个概念：“反战”和“反战败”。前者和后者仅仅多了一个字，意思却天差地别。日剧《两个祖国》主演是日本一线偶像小栗旬，他居然在里面念了一句台词“日本地狭人稠，去掠夺他国资源是迫不得已的”，他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顺理成章地演了下去。我搜索了小栗旬的资料，他高一便退学从事演艺，想必他不完全了解二战史，对这一言论当然不会有太大怀疑。同样的，日剧《在这世界的角落》作品里有一段描写：女主身边的一个长辈在空袭到来的时候用身体护住她，并对她说：“我废寝忘食地在工厂中上班，就是为了提高飞机引擎的良品率，制造更多的飞机去消灭敌人。”看到这段的时候，我啼笑皆非，无法想象对那段历史不了解的日本青少年看到这段故事的反应。他们应该会把对主人公的怜悯转嫁为对“敌人”的怒火和仇恨吧？即使他们连“敌人”到底是谁都不清楚，也不妨碍大家随意挥霍自己的廉价的同情与眼泪。毕竟这么可爱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哭唧唧的，谁坏谁好我难道还会不清楚吗？这传送的理念并非“反战”，而是为本国战败而扼腕叹息。他们不后悔发起战争，只是觉得自己弱小无助，虽然侵略别的国家，但死伤了众多士兵，最终遭到原子弹的轰炸，于是便认为自己才是最终的受害者，自认为没有必要向其他的受害者道歉了。

中学的历史课堂，常常会引用德国的“世纪之跪”和日本历任首相不负责任的态度作比较。然而，看问题不能如此肤浅。横向比较德国和日本对二战的态度时，我们需要考虑国内因素。德国的二战势力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希特勒的书籍也被严令出版，历代总统也对法西斯思想严格管控。而日本呢？追根溯源，首先，一手策划战争的天皇免予起诉;其次，未参加太平洋战争的将领全都逃脱了惩处。双手沾着无数华人鲜血的冈村宁次，居然被蒋介石拉拢为参谋，用来对付共产党人。右翼文化在日本一开始就没有被连根拔起。在战后，又有平泉澄凭借天皇老师这一身份，让《物语日本史》这样的右翼书籍风行一时。

纵观昭和末年以来的日本政治史，对华友好的首相下场基本都不好。第一个来华访问并道歉的首相田中角荣，最后卷入莫名其妙的受贿风波，被弹劾下台，最终孤独老死家中;第二个道歉的细川护熙，刚发表道歉言论就遇刺，虽然未受伤，但在任一年又被迫辞职;第三个道歉的村山富市，执政还不到2年就提出辞职，卸任后他访问韩国期间和慰安妇亲切握手，被日本右翼大骂为卖国贼;第四个道歉的鸠山由纪夫终于“吸取教训”，直到卸任后才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并发表道歉。从中可以见到日本右翼势力的根深蒂固，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决定一个首相任期的长短。正所谓蝴蝶效应，在东京审判中侥幸逃脱的昭和天皇和众多战犯是那只蝴蝶，它借助一系列“皇国史观”书籍的力量，终而产生了一股强劲的风暴，时至今天，我们仍能感受到右翼势力有多么强大。

《物语日本史》第三部最后一章标题居然是“国民精神的高扬”，其中写到：“欧美诸国对亚洲发起了侵略，日本也受到这一侵略的重压。终于，日本勇敢地发起了夺回亚洲自由和独立的大东亚战争，在日本付出了巨大牺牲的同时，也为亚洲带来了独立。印度、巴基斯坦、缅甸、印尼、马来亚的独立，若无大东亚战争是不可想象的。”读到这里，辅之以前面的推论，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积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被篡改的历史教科书仍在日本大行其道？原因很简单，谁敢轻易得罪右翼势力呢。就连首相都吃了他们的苦头，文部省官员自然是惹不起躲得起，维持教科书现状就是最好的方案。

安倍可以对华友好，可以在春节和国庆节用中文祝我们节日快乐，但我们不可能要求日本政府真心诚意地道歉，因为目前右翼势力过于强大，首相在任期内根本道不了歉，安倍也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涯开玩笑。一切现实都是由历史决定的，因决定了果，要真正剿灭日本右翼文化，任重道远。作为中国人，我们需要以史为鉴，从《物语日本史》这面镜子中了解日本学界的真正面目，不盲目“精日”，也不盲目“排日”，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为东亚局势的稳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最后，引用一下共青团中央的一段话：“真正热爱祖国的年轻人，即便他们是日本动漫、电视剧、游戏的铁杆粉丝，也会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维护自己国家的主权和民族尊严。而那些没有脊梁骨、双膝发软的人，即便他们对日本没兴趣，也迟早会跪倒在其他人面前，嘲笑着中国的一切，包括中国的主权和民族尊严。”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