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剑
下雪了。
一阕阕的白,在大地上,簌簌地铺开。
雪落下的时候,黄鹿山还在梦里。雪不想惊动它,就在晚间完成了偷袭。
雪是被风领来的。它沿着老房子上的黛瓦,白衣潜行。
大朵大朵的雪绒,在皂荚树的枝丫间,怒放。白杨高举鸟巢,与寒风搏斗。戴草帽的稻草人,在雪地里罚站。野草呼啦啦晕倒一片,等待來年的春风,将它扶起。
雪自始至终都在干一件事,那就是覆盖。
麻雀移动音符,在隐隐约约的电线上,谱曲。它用一支刻骨铭心的思乡,为远行的游子,标注归期。
日暮,苍山远。
木屋里,一豆灯火,亮着。一位老人,翻捡着瓦罐里的豆子,在等。小黄狗立在他的脚边,尾巴摇来摇去。
雪花,照亮了屋檐下的红灯笼。格外红。
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由远而近。
两个夜归的年轻人,慢慢地走,说着什么。一会就白了头。
仅仅几十里的山路,他们仿佛走过了一生。
扑嗒一声。一枚果子,落了。
月亮沉下去了,几粒星星,在天边挑着寒风。小院里,稀疏的藤枝,随风摇曳。一蓬蓬桂圆,在山露中酣睡。
远处的黄鹿山,影影绰绰。草虫的鸣叫,此起彼伏。
扑嗒一声。又一枚果子,落了。
是金黄的苹果,还是早熟的柿子?虫鸣声,戛然而止。水花扬起,庭院中的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白发的老人,走上门前的山路。雾岚被他硬朗的脚步,撕成两半。喜鹊叽叽喳喳,叫醒山村的早晨。
黄鹿寺的早课,开始了。诵经声,源源不断地,撞击着耳鼓。
这时,一枚山果,大彻大悟。扑嗒一声,又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