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成
一只船老了,抵达对岸,并且不再回来。
竹叶、兰草,预设的老屋,结草为庐,品悟碎茶。
坐在夜的肩旁,一张薄纸,寻思万物,编结今生饰物。
一只船先前在这里摆渡,摆渡的人须发斑白,有的入土,有的去了远方,有的不知这里还有老船古渡,有过小麦、老井和村庄。
船已倒扣,河已改道,只留下一块石碑,似乎要铭记什么,似乎要忘记什么。
一条河很长,其实很短,就在对岸。
一只船很亮,其实很暗,也就二三十年。
此船不是那船,船把辉煌交给了岸。
瘦了的对岸已经不是对岸。
张开翅膀,但不要离开,善待昨天,或许就是善待今天。
善待对岸,或许就是善待此岸。
户口本里有个住址,身份证里有个住址,通讯录里有个住址,手机号里有个住址。
住址隐藏在绿荫深处,住址游走在玲珑包里。
住址只是莽莽森林的一个鸟巢,浩浩大海的一叶小舟,遮风挡雨的一个栖息,一片瓦,一个门牌,一个门铃。
什么时候,住址成了身份的象征,贫富的鉴定,住址变成楼群的一个阴影?
曾经为一个动词欣喜若狂。曾经把一个翅膀敞开又封闭。
住址越来越闷热,住址越来越烦躁,住址越来越形穢。
住址的下面是湿地是河流,是芦苇是油菜花,是老井是麦地。是时间的颠覆或者嬗变。
住址靠蝉蜕成为一个新址。
住址靠瓷砖显白,靠宝马雄壮,靠空调炎日续命。
豪华不是高尚的红印,简陋并不意味浅薄,一间蜗居也许堆满烦躁,朱门白墙不定阻挡蚊蝇集聚?
富丽的住址是人追求美的极致表白,反之是虚荣或者伪美。
我抵御雷电,住址不是身份。住址只是名词与数字串联的普通符号。或许,住址是我的一个简单,不大但极具安宁。我在里面写诗,平躺黑夜与心脏。
是的,我感谢季节的迁移,能诗意地栖息,无欲无求和对远方的连篇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