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谦 李天云 杜 钰
(1.四川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2.四川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中国奇迹的阐释是一个学术热点,也是一个学术难点,更是一个学术生长点。对中国奇迹的实践探索和理论求证是讲好中国故事、推动持续发展、支撑文明复兴的关键所在。中国奇迹的实际内容、理论认知和学理阐释随着时代变革、国家发展、文明复兴一直处于发展变化之中的现实要求我们必须进行理性深度、全面系统的解读。
新中国建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年征程既是成就经济治理与快速发展奇迹的四十年,也是推进政治治理与长期稳定奇迹的四十年,更是孕育社会治理与全域和谐奇迹的四十年。进入新时代,中国国家治理奇迹不仅表现为区别于“西方之治”和“西方之乱”的“中国之治”新境界,更表现为在从前现代向现代化和后现代化“双化叠加”的转型过程中,尤其是在从农业社会、工业社会迈向信息社会的过程中对市场化、全球化、信息化的主动适应性、变革发展性与战略前瞻性。以十九届四中全会召开为标志,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框架基本定型,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朝着更加成熟、更加完善的方向持续推进。在此背景下及时总结国家治理的成就,对国家治理奇迹的准确、全面、系统解读是适应大变局、把握大转型、推进大发展的关键所在,是擘画中国方案、讲好中国故事、贡献中国智慧的基础依据、重中之重,也是阐释国家治理奇迹形成规律、动力机制和持存再造的学理难题、学术使命以及“三大体系”构建的学术资源和生长点。
对国家治理奇迹正确理论的认知是解释国家治理奇迹的前提条件。一般认为中国奇迹的提法兴起于对东亚奇迹的解释,伴随着东亚奇迹讨论在学界的兴起、传播、扩散和热议,中国学界尤其是经济学家也逐渐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快速发展的成就称为“中国奇迹”[1]。随着时代进步、实践发展和理论创新,中国奇迹的实际内容和内涵阐释也不断变动、丰富、发展,学界的提法也经由开始的“经济增长奇迹”变为“经济发展奇迹”,再到“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政治长期稳定奇迹”。更进一步,笔者认为“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政治长期稳定奇迹”与“社会全域和谐奇迹”相互作用、相互联动、耦合发展,共同构成了当下中国奇迹的核心内容,且有深厚的历史逻辑、清晰的理论逻辑、实证的实践逻辑作支撑。在此基础上,笔者对政道、政体、治道、治体四个维度进行融合重构提出国家治理奇迹解释的新框架,认为要进一步向着文化治理与文明崛起奇迹、生态治理与天人合一奇迹、政党治理与共生共益奇迹迈进,打造“中国之治”新境界。
从经济治理、政治治理、社会治理、文化治理、生态治理和政党治理六个维度对国家治理进行透视,并对国家治理奇迹的理论进行进一步拓展。并在进行系统的回溯性评析的基础上,从政道、政体、治道、治体四个维度融合重构了一个国家治理奇迹解释的创新框架。
国家治理的透视角度因国家治理的层级、领域、环节不同而存在差异。循着经济治理、政治治理、社会治理、文化治理、生态治理和政党治理六个维度可对国家治理进行较好的透视和剖析。有利于清晰认识新中国建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治国理政实践中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通过历史性变革取得的历史性成就,书写了经济快速发展、政治长期稳定、社会全域和谐三大奇迹。与此同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继续推进打造文化治理与文明崛起奇迹、生态治理与天人合一奇迹、政党治理与共生共益奇迹。
1.经济发展之维:经济治理与快速发展奇迹
“发展才是硬道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治理采取了“双轨制”渐渐过渡的形式逐步建立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实践探索中不断总结提升,以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相结合交出了一份经济治理的满意答卷。中国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转型中拒绝了新自由主义的治国方案——“华盛顿共识”及其休克疗法的主张,而是在遵循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尤其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思想的指引而形成了中国特色的“北京共识”,开启了大国复兴的中国模式。四十年来经济全面快速发展,《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显示,国内生产总值从1978年的3678.7亿元增长到2018年的900309.5亿元,总量增长接近245倍,年均增长率高达9.4%,2010年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从1978年的385元增长到2018年的64644元,人均增长接近168倍,年均增长率高达8.4%,迈入中等偏上收入国家行列;货物进出口总额从1978年的355.0亿元增长到2018年的305008.1亿元,年均增长率高达18.4%,2013年成为全球最大贸易国。[2]此外就业、财政、能源、固定资产投资、农业、工业、建筑业、房地产业、批发、零售和旅游业、交通运输业、邮政、电信和信息软件业、金融业、科学技术、教育、文化、卫生和社会保险等经济社会各方面各领域在质和量上都取得了较好的发展。
与之相应,西方学界和媒体舆论也从唱衰中国的“中国崩溃论”转变为遏制中国的“中国威胁论”。发展才是稳定器,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自导自演、别有用心地唱衰中国、遏制中国、捧杀中国的期望截然相反的是,党领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仅有效抵抗了历次国际金融危机,而且经济发展稳中有进、稳中向前,生产率持续提高、产业体系高度完善、创新创业渐成大势、都市圈城市群快速发展,不断向高度融入和引领全球化迈进,成为四十年来唯一一个从未发生过系统性金融经济危机的新兴市场国家。[3]中国经济治理与快速发展的奇迹在现实上超越了西方发达国家发展的历史经验,在理论上也对西方现代经济学理论解释能力提出了极大挑战。新时代以来,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融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为一体,强化优化联合动态总领性的系统治理、完善深化全面覆盖前提性的依法治理、推进发展共建共享基石性的综合治理、主抓升华前瞻有效关键性的源头治理,以顶层设计提纲挈领,以体制机制联动牵引,以狠抓落实驱动发展,建立健全应急管理体系(如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快速应急响应体系),继续推进和保持国家经济治理与快速发展奇迹,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以供给侧、需求侧和分配侧三侧联动改革适应、引领和把握经济新常态,注意供给侧改革中过度去杠杆对经济发展造成的急速下滑现象,同时重视需求侧的改革配套措施,并进一步在推进第三次分配改革的基础上形成合理的分配格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平稳过渡新常态,继续走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中国道路,打造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中国模式,贡献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中国方案、中国智慧。
2.政治建构之维:政治治理与长期稳定奇迹
稳定压倒一切,稳定孕育秩序。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稳定。诚如亨廷顿所言,现代性孕育着稳定,现代化却孕育着动荡。[4]经历了战争和“文革”洗礼的中国共产党准确地把住了时代的脉搏,紧紧扣住国际战略上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不断推进对外开放,扩大进出口贸易,积极拥抱、融入全球化,进入新时代更加努力适应、把握和引领全球化,以共建“一带一路”为抓手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和全球治理;在国内发展过程中强调“稳定压倒一切”,积极反思“文化大革命”,汲取国家建设发展中的经验教训,正确面对苏东剧变,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正确处理和应对“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推进制度建设,推动体制改革,以稳定为前提和底线,以发展为目标和指引,以改革为动力和牵引,营造和维持了良好的政治秩序、社会秩序和市场秩序,保持了国内政治大局的稳定。相较于苏东剧变和阿拉伯之春,中国政治治理稳定有序,创造了长期稳定奇迹。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苏东剧变和阿拉伯之春的教训十分深刻且极具启发意义。20世纪八九十年代,苏联解体、华约解散,中欧和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包括波兰、德意志、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等国家的共产党和工人党丧失政权、走上歧途,纷纷推动社会主义制度改革并最终演变为资本主义国家。究其原因,上述各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滞后、照搬照套苏联模式、国内政党领导的路线偏误和错误理论纲领以及西方和平演变共同形成了苏东剧变的历史合力。[5]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推动下,阿拉伯世界由于专制统治、威权政治、人权问题、贪污腐败、经济衰退、失业困境等内部原因和美国民主输出以及利用互联网进行意识形态诱变等外部原因的共同作用爆发了集群式革命,包括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埃及革命、利比亚战争、也门起义、巴林示威、叙利亚内战等。[6]虽然苏东剧变和阿拉伯之春的历史背景有异,但是共同之处在于国内政治治理失序失衡,政治统治脱离了国情,滞后于时代,缺乏政治定力,无法维持国内政治稳定,更无力应对外部冲击和辨识抵抗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别有用心的干预。与之相反,新中国七十年尤其是改革开放四十年通过“建构基于发展绩效的党政关系运作一体化,基于发展动力的政府与市场关系边界清晰化以及基于发展活力的中央与地方关系事权责任规范化三大运作模式”,在“公共性与基本公共服务制度、责任性与问责制、专业性与公务员制度、科学性与民主集中制、法制性与法治政府、技术性与电子政府”六个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7]在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中推进政治治理,维护政治稳定,保持政治定力,有效应对和处理内忧外患,无论是从后发现代化国家视角、历史上重要王朝建立成长视角抑或国际共运历史发展视角,中国的国家建设尤其是政治建设都可谓真正做到了“长期稳定奇迹”[8]。政治治理与长期稳定奇迹成为经济治理与快速发展奇迹以及社会治理与全域和谐奇迹的前提、基石和保障。
3.社会建设之维:社会治理与全域和谐奇迹
经济快速发展带来了社会深刻变革,政治长期稳定推动社会有序建设。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基本形成了以公有制和集体所有制为主体的利益格局,以户籍制为核心形成了城乡分隔分治的社会格局,并与计划经济相适应建立起了被行政化和单位化渗透的社会空间;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体制和新技术革命尤其是现代信息技术革命成为重构社会关系、重塑利益格局、重构社会空间、重构社会体制的主要背景和重要基础,网络化治理的范式建构与发展之道逐渐明晰,有机社会成为中国善治的重要基础,随着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需求的变化,国家更加注重社会事业建设,鼓励支持社会组织发展。[9]改革开放是一场空前的社会变革,改革开放的继续推进必将带来经济体制、社会结构、利益格局和思想观念的深刻变革,在变革过程中也必将带来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社会不和谐因素,主要包括五个方面:一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不可持续的问题,城乡二元割裂,东、中、西和东北部发展不平衡,人口资源状况的压力导致发展不可持续的危险加大,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二是民生领域事关群众切身利益的问题较为突出,就业、收入分配、社会保障、教育公平、医疗尤其是医疗水平和过度医疗、住房保障、生产安全、社会治安、环境治理等问题已经构成了建设和谐社会、实现美好生活的突出阻碍。三是制度体制机制不完善。制度、体制、机制是事关大国兴衰的关键因素,经济体制改革不断推进,但是社会体制、文化体制、生态体制、政治体制和党的建设体制尤其是党内法规等长期以来有待健全(如武汉新冠肺炎事件反应出来的医疗卫生体系和应急管理体系的问题等)。四是社会风气和政治生态局部恶化,尤其是社会失信、道德失范、伦理建设滞后以及官员腐败、为官不为等问题影响了社会和谐。五是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在唱衰中国适得其反后大力鼓吹“中国威胁论”,敌对势力尤其是境外敌对势力通过文化渗透和政治干预插手中国事务尤其是新疆、西藏以及港澳台事务,破坏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成为和谐社会建设的又一突出障碍。
“水虽平,必有波。”在看到影响和谐社会建设阻碍因素的同时,也要看到在党领导全社会始终坚持以人为本、科学发展、改革开放、民主法治、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关系的共同努力之下和谐社会建设也取得了诸多成就:推进协调发展,社会事业发展速度不断加快;加强制度建设,社会公平正义保障范围和力度不断加大;大力建设和谐文化,社会和谐的道德思想基础得到巩固;加快完善社会管理,保持了社会的安定有序。随着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和和谐社会建设,社会治理体制机制不断完善,相比全球各国、各地区的社会治理状况而言,我国基本实现了社会全域总体和谐奇迹的战略判断具有现实依据。社会治理与全域和谐奇迹既是目的也是手段,经济快速发展与政治长期稳定的目的在于实现社会全域和谐,而社会全域总体和谐又成为经济快速发展与政治长期稳定的基本面和加速器。经济快速发展、政治长期稳定、社会全域和谐共同构成了当下国家治理奇迹的核心内容,进而成为继续打造文化治理与文明崛起奇迹、生态治理与天人合一奇迹、政党治理与共生共益奇迹的基础。
随着对中国奇迹或国家治理奇迹认识的不断发展,解释路径也不断多元和丰富,解释广度和深度也不断拓展。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之谜”或称“弗里德曼难题”已成为社科学术界力图攻克的最主要的难题之一。循着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中央第二代领导集体开启改革开放,走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形成邓小平理论指导思想为路径展开中国奇迹解释论述是世纪之交一种主要的学术链条,并形成了创新说、制度变迁说、三化推进说、发展战略说、市场需求说、技术进步说、劳动力转移说、地方政府竞争说、双重制度变迁基础上的多层经济转型动态说、转型发展说等解释路径,各种解释路径从不同的角度对中国奇迹进行了阐释,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10](肯定的同时当然也不乏对中国奇迹持否定论和怀疑论的声音。)但是中国奇迹的继续保持和不断拓展,也导致了现有理论尚难解释中国奇迹。
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以来,中国有效应对危机且保持高速增长更加助推了对中国奇迹的学术讨论热潮,中国模式说成为主流,逐步形成了初始条件论、要素决定论、政府决定论、政治竞争决定论、市场决定论、动态制度演化论,其中动态制度演化论整合形成了一个新的分析框架,主要涵盖了五个方面的内容,即有利的初始条件、较适当的改革路径选择、有利的非正式制度与生存压力因素、渐进试错式改革因素、推动改革和增长的多元行动团体,每一个方面又包含了多个具体内容,作为一个演化性、整合性的制度分析框架具有较好的启发意义,但是仍然囿于制度决定论的思维框架之中。[11]随着解释路径的不断丰富和多元化,长期以来经济学者是主要的研究者,并不断用政治经济学、制度经济学、演化经济学以及新结构经济学等来进行阐释,近年来政治学者和社会学者也参与到中国奇迹的讨论之中并提出了许多新的深刻的见解,政治领域和社会领域越来越成为新的解释根源,即政治归因和社会归因。政治归因主要将解释的核心逻辑回归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多为一种总体性的总结概括,并从聚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逐渐转移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社会归因则将中国奇迹的解释归因于主体,包括农民理性、企业家精神等。[12]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央作出了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判断,与此相应学界在解释中国奇迹的同时更加注重反思并致力于延续中国奇迹,并且在视野上逐步打破了发展型国家和边缘革命的解释路径,更加强调历史比较和国际视野,将中国奇迹置于大历史视角和全球视野中进行观察。[13]近年来随着中国威胁论和文明冲突论的兴起以及互联网等新技术革命带来的文化交流、交融、交锋,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性也不断凸显,便成为解释中国道路和中国奇迹的原因。[14]
中国奇迹的解释路径多元丰富但是缺乏有机整合。总体而言,关于中国奇迹或国家治理奇迹的讨论长期以来聚焦于经济快速发展奇迹,近年来逐渐提出了经济快速发展奇迹与政治长期稳定奇迹,并在国际比较视角下不断推进中国发展经验与理论研究。中国奇迹的解释路径大致可以归为十条:初始条件与要素决定论、供需推拉与市场决定论、帝国传统与历史决定论、国家建构与制度决定论、意识形态与文化决定论、互联互通与全球贸易论、主体激励与党主导发展论、技术进步与创新引领论、发展战略与政府决定论、地方竞争与晋升锦标赛。中国奇迹的解释也不断从经济学领域向历史学、文化学、社会学、政治学等领域扩展。对于中国奇迹的理论认知也扩展到经济快速发展奇迹、政治长期稳定奇迹、社会全域和谐奇迹,从单一经济增长奇迹到多维治理奇迹的理论认知也必将引起对中国奇迹解释路径的创新发展。已有解释路径从不同侧面进行了深度解读,但也存在重复性和碎片化解读的现象,且各种解释路径之间缺乏有机协调和融合,因而本文拟从政道论、政体论、治道论、治体论来构建一个新的整合性分析框架即“政道政体与治道治体的综合平衡”来对中国奇迹进行新的解释和有机整合。
孙中山在《三民主义》中对政权与治权的讨论即权能分离理论构成了政道论、政体论、治道论、治体论思想脉络起点[15],新儒学代表人物牟宗三在《政道与治道》中认为政道乃“得天下之道”,是关于平定天下的根本秩序与权力原则,治道乃“治天下之道”,是治理天下的文化观念与精神理念,并指出中国古代有治道而无政道,有治权而无政权。牟宗三成为政道与治道研究的集大成者,并推动政道与治道的学术研究。[16]政道与治道的讨论也经历从“提倡治道、批判政道”到“提倡治道、重拾政道”再到“谋求治道与政道平衡”的过程。在“提倡治道、批判政道”的学术讨论中,以梁启超为代表的学者引进了西方的政体思维对中国专制政体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并主张用带有西方民主色彩“新政体”代替中国古代封建专制的旧政体。[17]在“提倡治道、重拾政道”的学术讨论中,部分学者以破除西方迷信为旗帜重拾中国政道思维,批判了西方政体思维的种种缺陷,并且认为自从引入西方政体思维后,政体思维不断向政道思维转型,认为政体思维重形式,政道思维重实质,主张用政道思维超越政体思维。[18]在中国学术话语体系崛起的国际大背景下,主张用政道思维超越和代替政体思维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却有偏颇之嫌。故而形成了关于“谋求治道与政道平衡”的学术讨论,认为1949年新中国建立完成了“革命型国家”的政道建构,改革开放以来的“建设型国家”得益于政道调适与治道变革,政道与治道平衡才能推动中国持续发展,这一思想对政道与治道关系的辩证认识极具启发意义。[19]进一步,也有学者从政道、政体与治道三个维度来对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国家治理制度逻辑进行阐释。[20]在上述三个学术讨论的基础上,有学者结合中国古代治国理政传统和思想资源提出了包含“治道、治法、治人”三个理论要素的治体论,意在超越西方政体中心论,试图在近年来西方混乱失序、政体失效的背景下,以治体论超越政体论,彰显了建构中国学术话语体系的雄心,然而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言治体思想却有启示但却并未成功吸纳政体论,但是治体论确有启示。[21]大致而言,政道、政体、治道、治体的学术脉络梳理表明,政道主要经历了“批判—重拾—重建”三个阶段,治道主要经历了“提倡—比较—转变”三个阶段,政体主要经历了“引入—争议—中化”三个阶段,治体则主要经历了“盲点—挖掘—引申”三个阶段,并在综合平衡中逐步迈向辩证认知阶段。
表1 政道政体与治道治体的学术脉络
通过上述思想脉络的分析不难发现,政道论、政体论、治道论、治体论之间由于学术争论引起的机械剥离、狭窄视野和碎片化解读造成了四者之间的生硬割裂,而政道论、政体论、治道论、治体论的有机融合恰恰是回答和解释中国奇迹的关键。
中国奇迹的学理阐释既与已有中国奇迹成因的解答有关,也与对当下中国奇迹的维系有关,更是未来再造中国奇迹的关键。已有解释路径不仅在中国奇迹的内涵认知上存在不足,还在于未充分认识到维系已有奇迹的成功之道以及打造新的中国奇迹的可能性。更为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对于中国奇迹的解释大多是片面性、碎片化的解读,缺乏有效的整体性、系统性、集成性的解释框架。因此本文尝试从政道、政体、治道、治体建立一个整合性的分析框架,以期对中国奇迹进行理性深度、全面系统的学理阐释。
政道乃政权之本性,治道乃治权之本性。牟宗三从民主与专制二元对立的分析视野以西方现代民主之形为参照系对古代中国政道进行考察和批驳,得出了“中国古代有治道而无政道”的否定性结论。本文认为牟宗三关于中国古典政道的认知谬误是显而易见的,是有悖于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错误认知。其认知的致命缺陷表现为:第一是分析视角的谬误,即从民主与专制二元对立的分析框架进行求全责备和脱离实际的考察,不仅分析视野狭窄,而且忽视了民主与专制的对立性、同一性及其相互转化的可能性;第二是缺乏历史常识与理性的全球比较视野,即用现代西方民主之形为考察古代中国政道的参照系,无视历史发展阶段尤其是历史—文化—心理的差异,且忽视了形式与内容的区别,缺乏合理性;第三是分析结论自相矛盾,认为政道乃政权之本性,是有关政权的道理,又得出中国古代无政道的结论,其谬误之症结在于无法认识到问题的本质,即忽视了中西在相同历史发展时期政权的正当性来源不同、方式有异。由于存在上述的致命缺陷,因而牟宗三关于政道的认知招致了各种各样的批判,并且不同的批判由于缺乏正确的概念认知而存在分歧和混乱。
政道乃政权之本性,本质是关于政权的道理即政权的来源、根据及正当性的理论认知。古今中外,不同国家皆有其政权与政道,政道也随着历史阶段和实践发展而变化革新。中国古代不仅有政道,而且中国的政道思维蕴含着丰富的治国理政思想,是可资借鉴、极具启发意义的历史资源,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过程中西学东渐与转型变迁同时进行,政道成为揭开中国奇迹成功之道的关键。中式政道思维对于破除西式政体思维的支配性影响尤其是由此衍生出来的制度决定论、政体绝对论的谬误与迷信具有启发意义。[22]政道是关于政权的来源、根据及正当性学术概念,因而主要体现在国家建构及其正当性、合法性辩护方面。中国古代强调民为邦本、本故邦宁、“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立国治国理念,并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契约精神来警示统治者,主要体现在朝代更替和治乱接续的间隙期和动荡期,表现为军事力量与伦理道德相结合的王霸交杂之道。中国古典政道思维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大有被西式政体思维的民主化浪潮淹没之势,但是以辛亥革命为标识的西式政体思维主张的立国学说在中国的试验最终以失败告终。而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政道思维的创新结合最终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立国之道,完成了政道重建,建立了人民民主专政的“革命型国家”,并实现了对西式政体的吸纳和政道向治道的转化,开启了“建设型国家”和“治理型国家”的再造之路。中国现代政道是在中式政道思维的发展及对西式政体思维的吸纳中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契机得以完成的,作为革命建国、发展兴国、治理强国的内隐层面成为成就中国奇迹的关键,没有现代化的政道思维作支撑,中国奇迹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中国政体再造的过程是克服西方政体迷信,重新审视中国古代政体历史,并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引结合中西政体学说创造性建立民主集中制政体的过程。西式政体论是在中国救亡图存的大背景下西学东渐的舶来品,主要是以亚里士多德、孟德斯鸠、卢梭等为代表的西方政治学家的政体思维。西方政体论的发展经历了从政体类型学到理想代议制的过程。在政体论发展的过程中亚里士多德是政体研究的集大成者,其以最高治权的执行者人数和统治的宗旨目的为分类标准,将政体划分为君主政体、僭主政体、贵族政体、寡头政体、共和政体和平民政体六种政体类型,并对政体演化进行了历史考察,认为混合政体是通向和逼近理想政体的适宜选择,后世学者在此基础上又对政体学说进行了丰富探索,但是随着政体学说的发展演化,代表制民主和立宪民主成为西方现代唯一正当的政治形态,也成为近世资本主义国家政体建构的主要参照系。[23]而中国古代的政体学说虽没有形成明确的理论体系但是政治实践中形成了清晰的混合君主政体,以秦的大一统为标志,在分封制年代主要表现为君主制与贵族制的混合,即宗法君主制,在郡县制年代尤其是科举制度形成的上下流动机制推动形成了君主制与平民制的混合,并在家天下的主旋律下君权与相权分离,一定程度上也遏制了专制主义倾向形成了宰相君主制,随着宰相的废除又形成了内阁君主制。[24]但是由于帝国建制的稳定性和保育性推动君主统治得以长期延续,最后由于错过早期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的发展机遇,在外力的摧毁之下,帝国以早夭提前告别了向现代政体的演化。与此同时,梁启超、孙中山等积极引介西方政体学说,并以西方政体学说的主要实践范本英国和美国为榜样,试图建立民主立宪和代表制民主的资产阶级政权,但由于缺乏国情依托,最终摆脱不了昙花一现的结局。
鸦片战争以降的衰亡史使得国人救亡图存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当时先进的西方国家,一时间全盘西化论甚嚣尘上,“西方迷信”混杂在爱国、民主、科学、进步的潮流中成了“特洛伊木马”,在政体自卑的时代背景下中国古代政体的认知也被简化和固化为专制制度。迄今为止,西方国家的政体理论先入为主,依然在中国大行其道,长期以来中国俨然成了西方学术的“跑马场”,在互联网时代容易成为西方意识形态攻击的薄弱环节。中国政体再造的过程是克服政体自卑寻回政体自信的过程。在中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不断破除西方迷信,改变了对帝制中国专制制度的简化倾向和刻板认识,在汲取中国古代历史长河中大国治理的丰富经验的过程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第一代领导核心在革命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建立理想政体“民主集中制”的理念以致力于打破“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历史周期律实现长期执政,随着发展完善民主集中制政体成为中国模式的核心要素,是对治理模式、发展模式、文化模式、政治制度模式的补充、发展和超越。[25]习近平更是旗帜鲜明地指出:“我国今天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在我国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政体的革新总是从这个共同体以往的形式中寻找依据,历史传承是政体形塑的历史根基。秦大一统以来奠定的中国政体根基与西方民主代表制及民主立宪在马克思主义使命型政党和共生共益型政党——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实践中集中表达为民主集中制政体并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形式得以表征。中国的民主集中制政体成为西方自由民主的代议制民主政体和非民主政体或威权主义政体之外的第三种政体叙事,打破了西方所谓的“历史的终结”的误判,并通过制度调适不断适应世情、国情、党情、民情。在西方政体失效的背景下,中国政体正在一以贯之地持续推进中国经济、政治、社会的发展,推动成就中国奇迹并不断为中国奇迹保驾护航。
治道即治理天下之道,中国具有丰富的治道思想,在漫长的治理实践中积累了复杂多样、蔚为壮观的治理经验。用当下的学术话语来阐释,就是中国古代在治理公共事务、提供公共服务、解决公共问题、实现公共目标、达成公共利益的过程中在实践、制度、理论建构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资政经验和学理资源。中国历史上具有丰富的治国理政经验,但是由于现代学术训练的滞后性和近代西方学术殖民,因而面临着治道内化的知识难题与实践外化的学术困境。近年来不少学者对中国古代的治道思想进行了研究。有学者对儒家传统文化治道思想进行了总结并概括为合作共治的天下观,指出仁政的终极理想是儒家公共行政的价值基础,德治是儒家人性化的治理方式,行道经世是公共治理者的道德情怀,“临事而惧”的忧患意识是公共治理者的责任伦理,“居之无倦,行之以忠”的处事态度则是公共治理者的职业精神。[26]除了儒家,学界对法家、道家、墨家、兵家、阴阳家等的治道精神也进行了研究,甚至认为中国哲学的出发点与归结点就是“治论”。总体而言,中国传统治道可以分为先秦时期的“原型”阶段、秦汉隋唐时期的“成型”阶段、宋元明清时期的“转型”阶段。[27]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中国古代治道精神的现代性转换对于治国理政大有裨益,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成为革命、改革、建设的重要思想来源。
在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发展历程中中国的治道演进主要经历了从革命主义到发展主义再到治理主义的转变。革命型国家的建立实现了站起来的伟大征程,革命型国家的建立是政道领航的结果,但是革命主义并未在立国之后消失,相反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主要思想指导,并以计划思想的形式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持存三十年之久,直到改革开放进入发展主义主导的建设型国家阶段才实现发展思想的范式转变。经济快速发展、政治长期稳定、社会全域和谐是在汲取革命主义主导发展阶段经验教训基础上,主要由发展主义指导思想推动取得的成就。通过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发展,中国治道从发展主义变革为治理主义,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标志着中国正式从发展主义主导阶段进入治理主义主导阶段,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则是在治理主义指导下进一步深化发展和向前跃进的实践体现,是对治理主义发展阶段的顶层设计。治理主义既重视与科层思维不同的联通思维,也重视与私益思维不同的共益思维,既重视与赋权思维不同的赋能思维,还重视与制衡思维不同的监督思维,更注重与纠错思维不同的迭代思维,治理主义在技术理性、工具理性、价值理性、人文理性、公共理性、合作理性的基础上注重以智能理性和制度理性的交融更好适应、引领和把握万物智能、万物互联的数字时代,将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5G等新技术革命创新成果与制度建设相结合,协同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28]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引领下,治理主义发展阶段既要持续推进经济治理奇迹、政治治理奇迹和社会治理奇迹,更要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进一步推动实现文化治理与文明崛起奇迹、生态治理与天人合一奇迹、政党治理与共生共益奇迹,适应网络化、数据化、智能化大趋势,弄潮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打造新时代中国之治新境界。
“治体”一词在中国古代便早已有之,南宋时期吕中在《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中将“治体论”与“制度论”“国势论”并列作为分析宋代政治变迁的核心概念,是一种关于治理的“机制论”。[29]除了机制论之外,治体还有结构论、制度论和宪制论三种主要用法。其中曹锦清认为治体即治理体系的简称,是一种关于治理的“结构论”。[30]毛寿龙认为治体是治道的制度平台,是一种关于治理的“制度论”。[31]任锋提出的治体论则意在超越西方政体论,认为治体包含治道、治法、治人,是一种关于治理要素的“宪制论”。[32]本文认为治体的用法应是宪制论、制度论、结构论和机制论的有机统一,治体论可以统摄宪制论、制度论、结构论和机制论。治体论具有历史深蕴,中国古代国家的治体——一种静态社会的治理体系——核心是“郡县国家”包括占主导地位的中原地区的“郡县制度”和占补充地位的边疆地区的“盟旗制度”,“中央集权—文官制度—乡土自治—行政区划”的组合形成了“核心导向—中层支撑—基层设计—技术保障”的治理体系,并作为中国现代国家治理的传统根基和重要资源在治理实践中不断演进。[33]但不可否认的是,古代国家治体的建立基于混合君主政体,人治色彩浓厚,长期以来中国人治传统成为西方宪政理论批驳的主要靶向,在新中国成立以后一段时间内人治色彩也仍然浓重。但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治向法治转型的速度不断加快,宪法至上和人民至上成为治国理政的重要理念,法治政府、法治社会、法治市场、党内法规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以“党的领导、依法治国与人民当家作主的有机统一”体制显著区别于西方宪政体制。
党政科层制是推进依法依宪治国、依法依宪执政的主要结构、制度及机制安排,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与政府治理的成功之道的来源。在革命、建设、改革的立国、兴国、强国历程中党在汲取历史上的大国治理经验和借鉴现代西方发达国家的立国兴国实践经验的基础上,建立了基于民主集中制政体的党政科层制。理解党政科层制的第一个关键核心是党,即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思想为指引的使命型政党——中国共产党。党的领导制度优势是党政科层制的灵魂,集中体现在“以组织力为核心、以生产力为导向、以创造力为中心、以执行力为保障、以发展力为基石,塑造了组织的先进性、战略的前瞻性、决策的科学性、治理的绩效性以及发展的和平性这五大基本特征”;并由此打造了中国共产党的成功之道,即“引领治国理政的主导力量——马克思主义政治家集团、指导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主流思想——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推进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主事原则——利害相一致、保障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主轴制度——民主集中制、张扬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主旨情怀——为人民服务的共同作用”[34]。第二个核心是政府。在党的领导下,治道的制度平台即治体不仅实现了从无限政府向有限政府的转变主要是计划政府向市场政府的转变,还实现了从集权政府向分权政府、封闭政府向开放政府的转变,而且实现了从专制政府向民主政府、人治政府向法治政府的转变,并将进一步推进线下政府向数字政府的发展,形成高合法性、高效率性、高回应性、高责任性、高参与性、高秩序性、高公正性、高稳定性、高透明性、低成本性、高科技性的现代化服务型政府。第三个核心是以“党高于政”形成了一体化的组织结构。“党高于政”的组织结构本质上区别于国外“党政合一”“政高于党”“以政消党”“党政平行”的治理体制,以领导权和治理权的有机划分将党的政治性统领与政府的灵活性治理结合起来,同时以理性化的科层制为运行机制,在民主集中制和党领导一切两个原理指导下不断调适,推进国家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35]改革开放以来的治体优化集中表现为不断趋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治体随治道演进不断优化,在治道变革的背景下成为成就中国奇迹的制度根基。已有中国奇迹的解释路径大多都是对治体的不同层面、不同领域的不完全、不充分解释。之所以说是不完全不充分解释,是因为中国奇迹不仅仅是趋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过程,还包括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最为主要的是治理现代化只是综合现代化过程中的一个内容、一个环节,而中国的现代化是一个综合现代化的过程,即从半工业社会、半农业社会向知识信息社会转变的过程。中国现代化是人口规模最大的现代化、后发追赶型现代化、不平衡的现代化,现代化过程中资源和环境压力巨大,因而中国奇迹尤其是经济快速发展奇迹也就具有所谓的“两面性”,同时也意味着中国奇迹再续再造的极大可能性。已有中国奇迹的解释路径一定意义上打开了通往中国奇迹的大门,但是由于未将中国奇迹的成就放置于中国综合现代化的大背景下,因而缺乏说服力,而治体维度的解释则为理解中国奇迹开阔了视野且具有说服力。
把新中国建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成就和治理绩效置于“政道领航—政体再造—治道演进—治体优化”系统框架下进行阐释更有学理说服力,有利于明晰中国奇迹的取得、持存、再造建立在对秩序的根本维护、对权力的根本制约、对权利的根本促维、对军事的绝对领导、对资本的根本管控、对责任的使命担当、对人性的根本弘扬、对发展的坚定推进、对制度的持续优化、对空间的均衡考量、对市场的一体统筹、对社会的超强动员、对生态的高度重视、对内外的合理统筹、对民主的创新叙事、对法治的全面普及、对内生治理的历史辩证(现代化和后现代化在时空压缩背景下“两步并作一步走”)、对社会主义的高效建设、对超大规模的系统集成、对人民中心的始终坚持、对科层效能的党政主导、对党治法治的有机协调、对央地关系的正确处理、对文化治理的创造创新、对意识形态的有机统一、对人心政治的有效统合、对公共服务的供需衔接、对人力资本的大力投资、对知识经济的科技引领、对信息社会的能动适应、对安全风险的战略防控、对美好生活的努力追求等基础之上,由此构成“中国之治”区别于“西方之治”和“西方之乱”的内在标识。
综合平衡、有机整合的解释框架具有深厚的历史逻辑、清晰的理论逻辑和实证的实践逻辑作支撑,不仅在中国奇迹的理论认知上有所拓展,而且可以涵盖、整合已有的多种解释路径,不仅能够揭示已有中国奇迹的历史路径和生成逻辑,而且还有利于明晰未来中国奇迹的目标指引和未来路径,具有一定的包容性和情景适用性,可以持续丰富深化,具有较好的理论潜力。因此,要在总结反思和持续推进三大奇迹持存再续的基础上,以“政道领航—政体再造—治道演进—治体优化”为路径推进治理迭代(包括持续演进优化和间断迭代),在综合平衡中进一步推进打造文化治理与文明崛起奇迹、生态治理与天人合一奇迹、政党治理与共生共益奇迹,实现国家治理奇迹的再续再造,打造中国式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