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舒尔茨小说里无论长篇短篇,对父亲形象的建构是他的一大写作方向。结合舒尔茨独有的“画+写”的写作特点,在舒尔茨笔下的父亲形象与我们在传统小说里所熟悉的父亲形象是有很大差别的,他笔下的父亲经常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是孤独的、异化的,是处于模糊的人类边缘的。通过他独特的笔调,他书写的父亲形象是脱离了父亲这一社会身份的。在短篇小说《鸟》中,通过文本的细读去分析他笔下父亲形象的其中一面,达到对该形象理解的完整性,以对舒尔茨其他文本中塑造的父亲形象的解读做一个参考。
【关键词】 孤独;反抗;异化;本质力量对象化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7-0015-02
布鲁诺·舒尔茨作为一个作家中的“另类”,很少被中国读者所熟知,舒尔茨的作品少之又少,写作范围狭窄,风格不大符合大众审美口味。对于舒尔茨作品研究,早些年在余华的《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中有过阐述之外,也是在最近几年才开始崭露头角。舒尔茨作为一个犹太裔作家,他的宗教观念深深地植入在他的作品之中。他的创作除了对自然景观着冷色调手法的描绘而外,对于周遭环境的描写以及人物形象的刻画也是时常处于模糊和混沌状态,写作风格的不固定导致他的作品很难归入于某个文学流派之中。在他的作品当中,对于父亲这一形象的建构一直是他的写作重点,舒尔茨的父亲早逝,对他当时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打击。自父亲的离世,他也再没离开过从小居住的德罗戈贝奇镇,他一直将自己的父亲当作一个自己观察外界事物的“窗口”。他笔下的父亲形象和我们在传统小说中看到的父亲形象不一样,父亲从未作为一个正面父亲形象出现在作品中,他把父亲当作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自我人格的人去看待,书写父亲和自己、父亲和社会现实的关系。在他的一系列短篇小说中,比如《着魔》《鸟》《蟑螂》《父亲的最后一次逃亡》中,他系统的建构了一个父亲从人到物的变形状态,但在此篇文章中,着重旨在分析《鸟》中对父亲这一形象的具体构造。
《鸟》讲述了一个情节很简单的故事,以儿子为叙述视角,讲述了在荒芜的现实生活里,父亲开始对工作以及家庭开支这一类琐碎繁杂的事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他转移了自己的生活目标开始养鸟,并且付出实际行动克服种种困难企图想建立一个自己的欢乐园,但这一切却被一个外来闯入者女仆阿德拉用一把扫把给彻底扫除了。父亲失去了自己所建立起来的一切乐园,他像一个溃不成军的国王,但他欣然接受这个结局。
一、父亲激情式的反抗
父亲转移生活目标这一行为,是一种对现实生活的直接反抗,这种反抗看似孤立无援实际上则是充满激情。父亲激情式的反抗的建构经历了一个从迷惘的状态、形象脱离、试图反抗、最终激情反抗的过程。
“父亲已经足不出户……他和现实生活的俗事渐行渐远……每当母亲询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心神不宁……”在这些语句中显示出父亲已经呈现出一个很迷惘的状态,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日常的生活之中, 他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存在感,已经开始逐渐成为一个边缘化的人物,父亲的这种存在感的消失是由被动到主动的,被动体现在另一篇短篇小说《着魔》里,无尽头的账目的计算以及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导致父亲最后的自我崩溃。父亲不愿去直面生活的一切事物,也不想主动对其他人做出任何回应,他处于一种游离于现实的状态,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在《鸟》这篇文章里,他主动的屏蔽隔绝一切外界的声音,他已脱离一个父亲该有的社会身份并舍弃了父亲应尽的责任。“这时他会泪如泉涌,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而他的身体则狂喜地不住颤抖……”文中这些关于父亲情绪性的描写,呈现出无论是出于对研究对象的兴奋,还是对生活琐事的积极,又或者是对女佣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关注,都带着一反常态的迷狂,也是一种迷惘的表现。
“那段日子,他满怀热情地在房间的高处东修西补……我们第一次注意到父亲对物有着巨大的热情、一开始,它是一种介于猎人和艺术家之间的狂热……或者是创造出全新物种的尝试……”文中的父亲在对生活失去方向后,开始寻找自己的方向,他开始尝试去东修西补并且是站在一个高处,修补东西其实意味着对于旧事物的一个主观态度的改变,不是舍弃而是去主动缝补,说明父亲对生活的希望并没有完全丧失,他需要一个可以全观以及高于其他人的视角,鸟瞰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他其实是想要做些什么的,也是在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出路。这是他反抗生活的初步尝试。
在将行动逐渐具体化后,父亲开始转移生活目标养鸟,养鸟是一个转折性的关键点,这一行动意味着父亲对生活状态的改观以及父亲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本质的凸显。“克服重重困难,砸下大笔银子,父亲从汉堡,荷兰,非洲的动物观察站搞来一堆受精的鸟蛋,把它们交给比利时的巨型母鸡去孵……不满于只是孵化更多新品种,父亲在阁楼上为鸟儿们举行了婚礼,他充当媒人……”父亲重拾对生活某一方面的希望,这方面并不能成为生活的主流方向,但这方面给予了他新的盼头、新的目标,他开始激情满满的接受新的生活方式,这样一种只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父亲在养鸟这一做法中找到了自我。很明显父亲正是用这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来彰显自己的独立人格。父亲通过这一系列的行動,把自己全部的本质力量体现在客体当中(建立鸟的王国),以此来证明了父亲自己的价值。
二、父亲与他者“荒诞的”关系
在文中,除了描述父亲自身之外,还描写了父亲和客观世界的关系,我把这样的关系称之为是荒诞的。这样的荒诞体现在:父亲脱离现实沉浸于自己创造的精神世界里。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将养鸟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调剂品是无可厚非,但将非主流的东西强加为自己生活的主流方式,这样就造成了一种荒诞,人无法脱离生活的琐碎而独立生活,一个人完全和动物生活在一起,只会使得这个人身上关于人的社会属性退化,那这样的父亲并不能完全算是我们认识范畴之中的父亲,他具有父亲这一社会身份,但早已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所有社会责任清零了,这可以看作是父亲自我的异化。
其次是父亲和他者的荒诞关系。首先是与阿德拉的关系,在文中,阿德拉是一个女仆,在家里本该是臣服于家长的身份,在文中却变成了这个家庭的权利象征者,这一种主仆身份倒置的描写,在舒尔茨的文章中很常见。在这个家庭中,阿德拉对父亲的摆布可以说是毫无限度的,而父亲也从来不会主动反抗。如果是父亲是精神世界的象征,那么阿德拉就是客观世界的一个执行者。她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一丝不染的环境和严格的规则,她与父亲的存在格格不入,她也是父亲鸟的王国的毁灭者。阿德拉这一角色的设定可以看作是对父亲做法的一种衬托。舒尔茨真是通过这样一种扭曲的主仆关系来达到他书写的讽刺效果。
再次是父亲和“我”和母亲的关系。“我”作为这篇文章的描述者、父亲儿子的视角,在文中对父亲所有方面的描写都显得很自然,能够接受父亲的做法,但“我”从来没有站出来去试图去帮助父親。“我”是讲述者,但也只局限于这样一个角色里,虽说对父亲的描述充满了温情,那么“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做法可以说是冷血的。母亲亦是如此,她在文中很少说话,也不做什么,她的存在也只是一种陪衬。作为父亲的妻子,母亲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这是一种很荒谬的亲属关系。如果说父亲的异化是直接表现出来的,那我和母亲这样冷漠的方式就是一种间接的自我异化。
三、父亲式的迷惘寻找
在《鸟》这篇文章里,呈现的就是一个不完整的父亲形象,他渴望对自己精神世界空缺的弥补,他将世间的一切两极化,一部分是自己欲想要追求到的,一部分是他已放弃的。他努力去建立的鸟的王国,倾注了他的心血,但在阿德拉的破坏下,父亲做出的反应是:“带着忧虑和羞愧的神情,准备好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对比之前阿德拉的出现和一系列动作让他抓狂大笑,父亲在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后做出的反应让人意外。可以说,他仿佛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样失去自己精神王国的一天,所以他坦然接受,也可以从侧面显示出来,父亲对这样外来的干预无可奈何,他知道自我力量无法与之真正抗衡,所以他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这在儿子视角的“我”看来,父亲的忧虑和羞愧让“我”觉得充满了悲凉的意味。
舒尔茨在现实生活所遭受的非难、不可抗的生活压力、尴尬的身份、以及自己麻木的精神世界,他统统都通过写作这一方式展现在了他的文章里。《鸟》是舒尔茨系列小说里人物变形的一个前奏曲,在他接下来的文章里,比如《蟑螂》《父亲的最后一次逃亡》里,父亲具体化地实现了变形。可以将《鸟》的主旨看作是一种不愿与人为伴想要与动物朝夕相处的诉求,但在这种诉求里,充斥着内心的纠结与不甘。
三、总结
舒尔茨作为一个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作者,并不很受广大读者的青睐。他执拗的性格、怪诞的想象力与自我一生丰富的经历都能在他的作品中所品出。在《鸟》这篇短篇小说里,他所塑造的四个人物角色都有各自不同的现实意义。在本文中的父亲作为第一人物形象,虽说自己的家长制权利已被消解,但作为一个父亲、通过异化来体现自己独立人格的做法,还是能引发许多思考。舒尔茨小说风格的奇特之处就在于,能给予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并且他小说里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的寓意都很深刻,想要完全体会其深层次的意义,其实还是有很长的一条路需要走。
参考文献:
[1]杨德友.舒尔茨作品译事[J].名作欣赏,2011,(16).
[2]任欢.生命,于存在的边际迷失——舒尔茨短篇小说《鸟》赏析[J].名作欣赏,2009,(11).
[3]韩爱强.布鲁诺·舒尔茨小说研究[D].西北民族大学,2013.
[4]朱灿.布鲁诺·舒尔茨小说艺术探究[D].闽南师范大学,2019.
作者简介:
余沛钰,女,彝族,云南丽江宁蒗人,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