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与反抗

2016-09-20 13:46梁艺凡
考试周刊 2016年71期
关键词:反抗觉醒

梁艺凡

摘 要: 《他们眼望着上苍》是一部关于黑人女性觉醒与成长的小说。本文以黑人女性的觉醒为主线,以女性主义理论为指导,通过分析女主人公的三次婚姻经历,解读处于社会底层的黑人女性是如何完成发现自我、解放自我的觉醒历程的。由此得出,黑人女性的自我觉醒和自我实现的关键在于黑人女性自身,只有她们敢于反抗,敢于追求,才能够真正实现独立和解放。

关键词: 黑人女性 压抑 反抗 觉醒

西方基督教认为,男女并不是同时来到世间的。上帝首先创造了第一个男人亚当,并在他睡觉的时候取他的一根肋骨造了夏娃,即世间的第一个女人。这个故事生动有趣地说明男人和女人之间血肉相连的亲密性,同时也隐喻了女性在男性眼中和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就像肋骨与亚当的关系,女人一直以来都是,并应该一直自觉保持其男性附属品的性质。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着上苍》是黑人女性文学的经典之作。作为美国二十一世纪黑人女性文学的先驱者,赫斯顿在女性运动第一次浪潮结束的时代大背景里,塑造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人女性形象,里程碑式地发出了她反抗父权制的呐喊。爱丽丝·沃克曾这样评价道:“这是我所感觉到的、体现在佐拉作品里最典型的品质:种族健康,一种将黑人视为完整的、复杂的和不被贬损的人类的认知,一种在黑人创作和黑人文学里面缺乏的认知。”[1]85《他们眼望着上苍》被当代著名文学批评家亨利·路易斯·盖茨誉为“黑人文学的经典,那个时期最佳的小说之一”[2]85。压抑与反抗是《他们眼望着上苍》的主旋律,这部小说以珍妮的叙事口吻和生动的写作手法展现主人公的艰辛成长和最终的完美蜕变。在珍妮的觉醒过程中,也是其婚姻观不断成熟的过程,本文试图从觉醒这个主线着手,分析珍妮的三段婚姻,解读作者的女性主义思想。

一、悲剧的开端

自幼就生活在白人家的珍妮对自己的身份缺乏应有的认识,她的青少年时期有着关于爱情和婚姻的天真烂漫的遐想。这份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始于一次梨树下的奇遇。那年春天,她躺在梨树下,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只带着花粉的蜜蜂进入一朵花的圣堂,成千的姐妹花萼躬身迎接这爱的拥抱,梨树从根到最细小的枝丫狂喜地战栗,凝聚在每一个花朵中,处处翻腾着喜悦。原来这就是婚姻!”[3]17蜜蜂与花之间充满爱意的拥抱使得珍妮情窦初开,她要找寻这样充满喜悦与快乐的爱。然而,作为一个黑人女性,珍妮承受着种族和性别的双重压迫,她的爱情婚姻之路注定会充满了坎坷。珍妮的第一次婚姻是祖母南妮安排的,男权主义的压迫和深深的奴性意识使得外祖母认为,只有婚姻才是一个女人的唯一出路,所以她劝说珍妮嫁给了一个富裕的中年男人洛根。“就我所知道的,白人是一切的主宰……白人扔下担子叫黑人男人去挑,他挑了起来,因为不挑不行,可他不挑走,把担子交给了家里的女人。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头骡子”[3]34。这是珍妮的祖母南妮告诉她的一段话,它道出了黑人女性的生存状态,也体现着祖母的无奈。把一个女性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对于曾经长期沦为奴隶的祖母南妮来说是理所当然的观念,因为父权制社会对于黑人女性意识形态方面的操控已经内化成为南妮生活理念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洛根有六十亩地,南妮认为珍妮嫁给洛根意味着她将成为有产者的妻子和财富的女主人。祖母本来是想给珍妮找一个稳定的靠山,提高珍妮的社会地位,但是在和洛根的婚姻中,珍妮注定得不到想要追逐的爱情。珍妮有着和南妮不一样的价值观,她向往的不是物质上的圆满,而是能够实现自我价值和浪漫情感需求的美好婚姻。她原以为自己会在婚后的生活中爱上洛根,但是随着洛根本性的暴露,珍妮对他充满了蔑视和厌恶。洛根是一个典型的物质主义者,在他看来,珍妮只是一件他所拥有的物品,同房子和土地一样,或者更确切地说,珍妮只是一头能够给他带来好处的骡子。洛根对于女性的态度使得珍妮美好的婚姻幻想开始破灭,为了自己的梦想,她展开了与这种骡子命运的抗争,勇敢冲破了家庭的束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洛根。

二、自我的压抑与反抗

第一次婚姻更加坚定了珍妮的认识,她明白经济保障不是婚姻的全部,浪漫的、惺惺相惜的美好情感才是她所需要和追求的。就在她已经放弃第一段婚姻时,一个叫做乔的黑人青年闯入了她的心。尽管乔并不能完美诠释她心目中那花朵和蜜蜂的爱情,但是他却代表了珍妮摆脱绝望生活的一线希望。在被乔引诱后,她和洛根大吵了一架,为了爱情,她同乔一起私奔了。在路上,珍妮解下了身上系的围裙,把它扔到了路边的树丛里。围裙代表着整个父权制社会对于黑人女性的压抑与限制,而扔掉围裙则意味着珍妮人生中的首次反抗,也标志着她的第一次觉醒。

在与乔的第二段婚姻中,珍妮仍然没有实现最初的梦想。虽然乔是个黑人,但是在珍妮眼中,他的打扮举止和她所认识的白人并无差异。法农认为,人们的穿着体现着他们的种族身份,“服饰就成为一个文化或种族群体的象征”[4]127。乔不仅崇尚白人的观念,连生活习惯也要与白人保持一致。乔对财富和权利的追求使得他在镇上拥有了很高的地位,他也使珍妮过上了富裕和体面的生活。但是在乔的观念里,珍妮仍然是他的附属品,就像他的财产一样,虽然不是骡子,但她仍然不是一个可以拥有独立思想、需要被平等对待的人。他认为女人就应该固守家庭,压抑自己的声音,成为男人光辉人生的映衬物。在乔的压迫下,珍妮不能在公开场合发布意见,不能加入他举办的社交聚会,只能默默无闻,如同空气一般。这个阶段的珍妮尽管生活富裕,但是在精神上却非常贫乏。小说中的骡子的故事揭示出了当时珍妮的处境。乔把珍妮从洛根手中解救出来就像他买下的那只被虐待的骡子一样。骡子后来虽然养尊处优,膘肥体壮,但是不久就死了。珍妮同乔的结合也是如此,就像那肥死的骡子一样,珍妮的物质生活得到了很大提高,但是在灵魂方面她正在丧失生命力,渐渐趋向死亡。在当他发现有人在珍妮的商店里偷偷摸她的秀发时,他甚至命令她用发布把头发竖起来,因为只有他有权利看珍妮的头发。在乔的专横管制下,珍妮逐渐把嘴紧闭起来,学会了不作声,自然失去了作为一个平等的女人的属性。女性主义认为男性作为拥有完整话语权的存在,是社会的主体,而被奴役的女性则失去了自己的声音,是沉默的客体[5]82。当珍妮做的饭菜不符合乔的口味时,他竟然打了她几个巴掌,就是这几个巴掌彻底唤醒了珍妮追求平等,最求完整人格的愿望。她不再顺从,甚至在公共场合用犀利的言语给乔以当头一棒,让他瞬间权威全无。乔不久就因此一命呜呼了,而珍妮则在乔的葬礼的当晚烧掉了全部的发带。这些发带如同前面的围裙一样,“象征着父权制社会对妇女的束缚,珍妮烧掉发带标志着她终于冲破了传统的观念的羁绊,走上了自主的道路,她人生的一个新阶段开始了”[6]119。

三、最终的觉醒

在结束第二段婚姻后,经济和物质上的相对富足使得珍妮能够更大胆更自信地追求心目中的爱情。珍妮的第三段婚姻终于给她带来了不曾有过的平等和幸福。尽管这个叫做茶点的年轻人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他快乐的个性和对女性的尊重却给珍妮带来了久违的美好婚姻。茶点教会珍妮做各种男人才会从事的活动,比如钓鱼、打猎和讲故事。他还让珍妮穿上男人才能穿的衣服一起做农活,晚上则围在篝火旁,边听吉他边讲故事。茶点一直鼓励珍妮勇敢地表达自己,活出自己的风格。在和茶点的婚姻中,珍妮终于找到了自由,她可以尽情地笑,尽情地说话,在众人面前,她第一次拥有了自我表达的权利。她在大自然的馈赠中过着美满的生活。然而,美好的生活却戛然而止。在一次飓风引起的洪水中,茶点为了救珍妮患上了致命的狂犬病,进而精神错乱。珍妮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不得不开枪打死了他。这个结局让期待大团圆结局的读者唏嘘不已,但是这正体现了作者的女性主义思想,因为珍妮的自我意识已经觉醒,她意识到,要想完全实现自我价值,成为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依靠男人的爱情是不靠谱的,自始至终,只有女性本身才能拯救自己的命运。在小说的结尾,珍妮又来到那个20年前曾经开满鲜花的梨树下,树没有变,但是站在树前的女人却发生了本质上的蜕变,她如今已经能够以一种全新的身份骄傲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珍妮无疑是赫斯顿心中理想黑人女性的代表。“当上帝造人时,用的是不停歌唱、到处闪光的材料,可是后来有的天使嫉妒了,把人剁成了千百万块;可他仍然闪着光、哼着歌……珍妮试图让人们看到自己的闪光”[3]98。赫斯顿用了黑人民间故事中上帝造人的典故赞美珍妮这位伟大的黑人女性,不管路途有多么坎坷,她都能够毫无畏惧地追求心目中的理想,追求本属于自己的光芒。

珍妮所受到的来自男权社会的压抑和她的反抗是黑人妇女自我接纳和自我实现的代表,她的三段婚姻标志着黑人女性觉醒过程中的三个阶段,即被当成牲口的阶段、被剥夺精神独立的阶段和最终获得他人尊重与自我实现的阶段。珍妮的婚姻经历也是她成长的过程,尽管充满苦难,但是这三段婚姻还给予了她人格的不断完善和自我意识的不断觉醒。

黑人女性不仅遭受到来自白人世界的种族歧视,还遭受着来自自己种族内部的歧视与压迫,她们是弱势群体中最边缘化的群体。在赫斯顿生活的年代,虽然奴隶制度已经废除,但是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仍然广泛影响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赫斯顿在《她们眼望上苍》中勇敢揭示出了社会和家庭对于黑人女性地位的否定和对她们自我意识的践踏,探讨了黑人女性应该如何在白人意识形态主导的父权制社会实现自我的觉醒和重新构建自己的身份。这是一部现实与诗意完美结合的小说,也是一部女性主义色彩与人道主义完美结合的作品。珍妮对传统的颠覆和对自我实现的渴求,使得她摆脱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桎梏,最终成长为一位拥有独立思想和话语权的成熟女性,她的梦想和追求也激励着一代代的黑人女性重构自我的身份,重拾失去的自由。

参考文献:

[1]Alice,Walker.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M].San Diego:Harcourt Brace & Company,1983.

[2]Gates,Henry Louis,Jr.The Signifying Monkey:A Theory of African-American Literary Criticism[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

[3]佐拉·尼尔·赫斯顿.王家湘,译.他们眼望上苍[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

[4]Kanneh,K.The Post-colonial Studies[M].London:Routledge,1995.

[5]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6]程锡麟.赫斯顿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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