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离骚》和《神曲》在艺术特色上的异同

2020-09-10 07:22温新
今古文创 2020年46期
关键词:离骚神曲对比研究

温新

【摘要】 本文以《离骚》和《神曲》为主要研究对象。在整理总结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分析二者在幻游情节、现实与虚幻的结合程度、隐喻象征手法以及自我形象塑造等艺术特征上的异同。

【关键词】 《离骚》;《神曲》;艺术特色;对比研究;象征手法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6-0023-02

《离骚》和《神曲》为屈原与但丁的代表作,前者是中国浪漫主义滥觞,后者是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变革时代的人文思想之曙光。虽然地跨东西,时隔千年,但是两者共性颇多,如:二者都对民族语言的发扬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都运用了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求女情节;都表达了爱国思想和对理想社会的追求等。

另外,其各自作者均处于动荡混乱的时代,出身贵族,有过从政与流放的经历。两部作品在写作背景和思想情感上共通之处,使其具有被深入探讨的可能性。

一、象征手法

尽管细节存在差异,象征是《离骚》和《神曲》 常用的艺术手段,成为后世读者和学者的关注焦点。

就共性而言,二者都普遍运用事物和人物的象征。《神曲》中,动物、光芒、陆地以及水意象都有象征意义。如用狮、虎、豹象征强暴、贪婪。淫欲;用“光”象征上帝的至高精神①。另外,但丁运用各种人物及故事,象征道理、情感和观点。如维吉尔象征理性,引领主人公游历地狱和炼狱;贝阿特丽丝象征信仰,引导主人公走向天国,得到精神上的洗礼。又如鬼卒头目马拉科达,其名字象征“邪恶”。

同样,《离骚》的象征手法也以事物和人物为主。如“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②以腥臭的白蒿象征奸臣,以馨香的幽兰象征忠良;“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以鸩鸟象征坏人。人物上以“美人”象征楚王或自喻;以 “有虞氏二姚”“有娀氏佚女”等象征贤臣。

不同于《离骚》,《神曲》还为文本的色彩基调赋予了象征意义。《神曲》中地狱、炼狱、天国的色彩各不相同。

地狱篇以黑色为主,渲染了压抑荫翳的氛围。但丁将全诗开篇设定在“幽暗的森林”③,借主人公内心独白表现出森林的“荒野、艰险、难行”,与下文“我在离弃真理之路的时刻,充满了强烈的睡意”相呼应,暗喻作者的迷茫及社会黑暗。

炼狱篇呈现为和缓的暖色系,象征人们对理想社会的想象。如将山谷中的花草与黄金、纯银、绿宝石等相较,描绘色彩缤纷的景象及祥和气氛。④

天国篇色调明亮,以金色为主,象征对人类信仰的极高追求。⑤而《离骚》文本整体的色彩基调无象征意义。此外,《神曲》中数字也具备象征作用,而《神曲》无此特征。

二、幻游情节:现实与虚幻的结合关系

无须赘述,《离骚》与《神曲》都以幻游为主要情节。但是,二者在情节架构和虚实关系上有显著不同,因此产生了不同艺术效果。总体而言,《神曲》幻游情节可信度、真实感更高;《离骚》则更加梦幻飘逸。

结构上,虚幻情节占整体篇幅的比例不同。赵逵夫⑥将《离骚》划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人物身份、心路历程和政治追求的阐述,是写实;后两部分是对描写幻境,是写虚。上叩帝阍、三度求女、问卜请神、周游他投等幻游情节都集中于此。总之,《离骚》中幻游情节仅占约全文二分之一。

然而幻游情节贯穿了整个《神曲》,是故事发生的舞台。但丁最初将主人公设定在虚幻的幽暗森林里,使维吉尔和贝阿特丽丝引领他在地狱、炼狱和天堂的游历。途中设置诸多虚幻事物,例如:鬼魂、魔鬼、异兽等,这让《神曲》的虚幻色彩贯穿始终。

方式上,现实与虚幻的结合关系不一致。《神曲》中现实和虚幻杂糅一体。具体表现为:1.现实人物以非现实形态出现在超验时间中,例如凯撒、亚里士多德等生活于不同时期的人物以鬼魂的形式同时存在于地狱中;2.幻境中的真切可感的事物和场景,例如秋天的落叶、飞行的群鹤等;3.虚幻环境中的行为符合现实经验。如地狱中鬼魂和活人一样具有正常情感思维,发现主人公有影子之后感到驚诧恐惧。又如主人公在幻境中行走攀登和现实中一样费力。《神曲》中幻境有更高的真实感和可信度。

与《神曲》相反,《离骚》将现实和幻境分得很清楚,实处纯实,虚处纯虚。前半部分,主人公以众多意象、典故,表达实在的情感和思想。而后半部分叩阍求女、周游他投等幻游情节中,主人公得以身负神力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此外,事物状态和人物行为也远超出现实经验。如“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玉枝、玉屑无法被食用,而主人公却以之为食。相比来说,这样远超出现实经验的行为在《神曲》主人公身上极少出现。《离骚》的幻游情节更加梦幻,充满飘逸瑰丽的奇异感。

三、自我形象的塑造

《离骚》和《神曲》中,主人公皆以作者为原型。主人公的身份、情感等可以被视为作者自我形象在作品中的映射。

首先,两位主人公身份相似——都是政治家。屈原官至三闾大夫,力主“美政”。“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即主人公对政德美盛者的由衷赞叹;又如“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意在强调“善”和“义”在为政中的意义。

但丁曾任佛罗伦萨行政官,为意大利的和平统一奋斗终生。炼狱篇中,但丁心痛地呼喊道“奴隶般的意大利,苦难的旅社,暴风雨中无舵手的船,你不是各省的女主,而是妓院”,说明意大利危难困苦的境况。

其次,二者都具有爱国情怀。《离骚》中,屈原多次以性命起誓表达爱国忠心,如“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终至于“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以身殉国。

而《神曲》中,作者往往用长篇幅讽刺批判,指出佛罗伦萨的弊病,以此表达对意大利炙热的感情。

第三,二者的感情都有自相矛盾之处。《离骚》中矛盾在于主人公对楚怀王和国家的态度上。“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馋而齌怒”,他既怨楚王不辨忠奸,又忠心耿耿,不忍舍弃;他一面“哀民生之多艰”,一面又“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与世俗格格不入。

《神曲》中,但丁一方面站在宗教立场上惩罚异教徒,另一方面又从人本主义角度对他们表现出同情乃至敬佩。如,他将荷马、贺拉斯等未受洗礼者放在地狱中受罚,却将林勃狱描绘成绿草如茵的胜境。再如,他使法利纳塔在石棺里受火刑,却将其姿态描写得不屈而豪迈。

但是,两位主人公在情感上略有差别。《离骚》“哀怨”:“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怨楚王;“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怨世人;“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怨自己。同时,《离骚》对“怨”的表达不注重说理,更具抒情性。

相对地,《神曲》“愤怒”:但丁将奸邪小人、黑暗势力打入地狱中,用骇人听闻的刑罚进行惩戒。第九层地狱中,主人公不仅踩了一个犯叛国罪鬼魂的脸,拔下他的头发,还发誓要他身败名裂。若非愤恨,作者怎会如此写法?

对比两部作品可以发现:1.二者都使用象征手法:《神曲》中色彩象征、數字象征等相较于《离骚》更为丰富;2.二者都描绘幻游情节:《离骚》的虚幻描写只占全文的一半,而贯穿《神曲》全文;《离骚》虚幻与现实分离,而《神曲》虚实一体;3.二者自我形象的身份、情怀、情感极为相似,却一“怨”一“怒”。总之,二者在艺术上有极高相似性,但细节上存在差异。

可试做此猜想,二人都生于动荡的迭代时期,有相似的人生经历,这或许造就了他们作品的相似点。欧洲基督教与楚地原始巫蛊的宗教差异、价值观等社会文化差异或与二者的不同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生发,二者艺术上异同的背后隐含着深刻的文化差异。这便有待于日后的深入探索,希望本文能为进一步的研究略尽绵薄之力。

注释:

①朱耀良:《走进〈神曲〉》,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

②黄凤显:《楚辞》,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

③(意)但丁著、田德望译:《神曲·地狱篇》,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

④(意)但丁著、田德望译:《神曲·炼狱篇》,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

⑤(意)但丁著、田德望译:《神曲·天堂篇》,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

⑥赵逵夫:《屈骚探幽》,巴蜀书社2004年版,第99页。

参考文献:

[1]黄凤显注释.楚辞[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

[2](意)但丁.神曲·地狱篇[M].田德望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3]赵逵夫.屈骚探幽[M].成都:巴蜀书社,2004.

[4]朱耀良.走进《神曲》[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5]杨慧林,黄晋凯.欧洲中世纪文学史[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6]李实等编著.屈原与《离骚》[M].北京: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1.

[7]马迎春.《离骚》与《神曲》比较研究综述[J].大观,2017,(4).

[8]杨昊.简论赋、比、兴的发展源流及其影响[J].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

[9]刘士林.《离骚》“求女”意象勾沉[J].江汉论坛,19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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